小说简介:

第一次的心动，不懂情不懂爱，只见火花；

等不及爱情火，她想爱他想坏，火花不散。

唐九金又名绿翘，天天跟在名满长安的风流道姑身后，

挨打装傻的过日子，只因为她的「好好师公」说三个月后，

就会来带她走。可是，她左等右等，三年过去了，

还差点被染指至死，「好好师公」还是没出现，

却莫名其妙跑来个像只孔雀的「七哥哥」！

段子七，人称二世祖，还是长安城里名号响亮的仵作，

英挺潇洒的他，爱慕思恋他的闺女何其多，

偏偏倒霉招惹个唐九金回家，害得自己日夜寝食难安。

明知这丫头犯傻，除了生事，还频频挑衅他的理，

再见她连被人欺负了都不懂得还手，只会傻笑不说话，

段子七借名疼爱妹妹，又是动手又是使坏的只想护着她。

谁知她那该死的师公一出现，这傻丫头竟然「琵琶别抱」，

更教他恼火的是自己不过第一次失言出口赶她走，

这傻丫头唐九金真是给天借胆了，竟然头也不回，

直奔她那位气质不凡的师公怀里……

『1』序

初秋，午后，长安城外的咸宜观一如既往的热闹。
　　
一身黑衣的邱胜翊尾随邱翊橙拾阶而上，面色看起来很不耐。
　　
途径山门时，他停了下来，蹙眉看着那张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红纸，薄唇微启，读出了声：“鱼玄机诗文候教……”
　　
“胜翊？”邱翊橙被他忽然的举动弄糊涂了。
　　
“啧啧，谁挑的颜色，这个红，好丑。”邱胜翊摇头，眉宇间透出一份惋惜。
　　
那一手好字，偏偏被这恶俗的红糟蹋了。
　　
“……胜翊，你是来验尸的。”邱翊橙微微勾起唇，提点道。
　　
“我知道，幸好我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衣裳，你瞧瞧这款式……漂亮不？”边说，邱胜翊边冲着他眨了眨眼。
　　
那一双桃花眼足以让不少姑娘失魂，可是实在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出现。邱翊橙撇了撇唇角，习惯了他的玩世不恭，不打算搭腔，径自往前领路：“我赶来的时候，已经有个小仵作初验过了。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让你看过后比较放心，所以……”
　　
“验出什么来了？”
　　
“死因不明……”
　　
“哎呀！那小仵作有前途啊！想当年我若是赶时间，也常拿‘死因不明’来搪塞人。”见邱翊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邱胜翊立刻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具体什么情况？”
　　
“死的是鱼玄机贴身婢女，叫鬼鬼，今天早上来这寻乐的公子去花园小解时发现的。按照鱼玄机的说法，她死了三天了。”
　　
这话，引得始终停在邱胜翊肩上的鸟儿乱叫，邱胜翊也跟着叫了起来：“居然是那个傻子？那个傻子居然死了？！她前些天还在街上扯我的裤脚要我娶她！今儿居然就死了？！”
　　
“恭喜你，终于摆脱她了。”邱翊橙说得很由衷。
　　
反而是邱胜翊沉默了，他实在很想欢呼，可是人家死了，现在欢呼的话又好像太没职业道德了。
　　
忍！他只有强忍着，故作沉重地走到尸体旁，沉默了些会，又皱眉看向邱翊橙：“麻烦让让，你踩在尸体上了。”
　　
“是么？”邱翊橙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果然是踩到了，“我说呢，怎么软软的。”
　　
“软软的？”邱胜翊略显困惑地重复，死了三天，尸体居然还是软的？！
　　
扫了眼地上那具姿态“撩人”的女尸后，邱胜翊没再多想，终于正经了起来，帅气地撩起长袍下摆，跨过炭火盆，蹲下了身子。没急着查看尸体，他伸手将一直停在肩上的黑鸟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邱翊橙，“帮我照看着，掉了一根毛，你就赔十根。”
　　
“你什么时候养乌鸦了？”邱翊橙打量着手中的鸟，问道。
　　
“是八哥。”
　　
真是气氛轻松的两个人，丝毫都没有把面前的这具尸体放在眼中，一旁的衙役们全都习惯了，粗略地飘了眼后，各自继续忙起自己的事。
　　
“鬼鬼，十八岁，生性痴傻，容貌清秀，体型丰腴……蓬头垢面。”按照规矩，邱胜翊率先将尸体简单地审视了遍，叙述着，供一旁的人记录，跟着他伸手握起鬼鬼的手，反复看了会：“尸体还没僵硬，按理顶多死了一个时辰而已，肤色略显青黑，双眸微突，眼角有淤血，十指也呈现青黑色，小腹肿胀……”
　　
“是被毒死的吧。”插嘴的是在一旁傻站了许久的小仵作。
　　
邱胜翊顿了顿，没有理会他，继续查看着，半晌，他忽地发出一声低哼，“嗯？”
　　
“怎么了？”邱翊橙刚想问，反而被那个小仵作抢了先。
　　
邱胜翊继续不理他，转而向自己的小厮吩咐道：“从箱子里弄点甘草汁给我。”
　　
“哦……”于是小厮开始翻找，对于他这种目不识丁的人，又难得跟着邱胜翊办事的人来讲，自然不会知道甘草汁是什么东西。
　　
一坛子酽醋率先被塞到邱胜翊的手中，他看了看，丢了，继续伸手。
　　
跟着，是一坛酒，继续扔……如此这般，当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陶瓷瓶子时，小厮终于蒙对了。
　　
从头到尾，邱胜翊一直沉默着，目光紧锁在鬼鬼裸露在外的手肘上，时不时地目光又会飘向那个小仵作。接过甘草汁后，他熟练地抹了些在鬼鬼的手腕上，随后静静地看着。
　　
半晌，那原本还算得上光洁的手腕上，突然显现出了不少青紫伤痕。
　　
“你做了多久仵作？”邱胜翊轻放下鬼鬼地手腕，浅笑问着小仵作。
　　
“半……半年……”
　　
“果然有前途，才半年就学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芮草加醋遮盖伤痕，这招过时了。”邱胜翊哼笑了声，“邱大人，死因我还不能断定，但是这傻子死前遭过毒打。”
　　
“谁打的？”邱翊橙下意识地问。
　　
“可能是你娘打的，你回去问问。”邱胜翊没好气地斥了句，继续审查起尸体，“但是她七孔都有淤血，后庭……”
　　
边说，邱胜翊的手边向尸体下方移去。
　　
“不准插我后庭！”
　　
突然，一道极度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气势如虹。
　　
原本吵闹的咸宜观顷刻静了下来，八哥不断鸣叫，邱胜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惊恐的眼眸紧盯着面前那具忽然坐起来的“尸体”。
　　
“你，你……”诈尸？！
　　
“你为什么摸我胸？为什么还想插我后庭？！你完了，你要负责，你要娶我。”
　　
“尸体”在持续地大吼大叫。
　　
人群被吓得四处乱窜，跑得最快的就是邱翊橙。
　　
唯独邱胜翊瘫坐在地上，怎么也无法回神，良久，只从唇间崩出一句：“我完了……”

『2』第一章

咸通年间，以诗文风流而名满长安的鱼玄机因“戕婢”入狱待审。
　　
谣言开始沸腾……
　　
听说那个侍婢名叫鬼鬼，的确有几分姿色，常惹得一些出入咸宜观的公子们垂涎，可惜是个傻子。至于最后，那个婢女到底是死是活，压根没有人关心，长安百姓饭还是照样吃、日子还是照样过。
　　
可惜，当事人不是这么想，难得有个机会站在众人瞩目的焦点，怎么可以浪费。
　　
于是，五日之内，长安城大街小巷的墙上都被贴上了同一告示。告示上生动形象地画了一个男人，看不出来那是谁，画像下方还有一段声情并茂的话……
　　
“邱胜翊，男人要有担当，既然你在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触碰了我身上每一寸肌肤，甚至还觊觎了我的后庭，那就要负责到底。当日，有那么多人证在场，你休想抵赖。你若是坚持把无赖行径耍到底，那我就天天睡在邱府门口！麻烦你送条草席出来，天凉了，附带一条被褥当然最好……吴映洁。”邱夫人紧握着那张纸，越读越大声，最后几乎用吼的，手间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吴映洁是谁？谁是吴映洁？！”
　　
“不认得。”邱胜翊压根就没理会母亲大人的怒气，继续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
　　
“不认得？你连陌生女人的身子都敢摸？还……还每一寸肌肤……连后庭都要……”都怨她！是她教子无方，居然让他养成了这种癖好。
　　
“……”邱胜翊沉默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难道要说：娘，孩儿是受？！
　　
“胜翊。”邱夫人很郑重其事继续开口，“你跟娘说实话，趁娘这几年身子还算好，还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你就坦白吧。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娘，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了，我……”
　　
“夫人，少爷又在睁眼说瞎话了，他一直问我哪个妓院服务好又优惠。还有这个吴映洁，他分明认得，那天我看着他摸遍人家全身的。就是咸宜观里被鱼玄机打死的婢女，他摸了，他真的摸了！”没等邱胜翊说完，那天跟着他一块去验尸的小厮邱思贤就迫不及待打断了他。
　　
在夫人面前汇报少爷的事，是有银子拿的，越是详细银子就越多。即使被少爷瞪两眼，他也甘愿。
　　
“那婢女不是叫鬼鬼么？”邱夫人朝着邱思贤投去一道激赏的目光。
　　
“那是她被送去道观后改得名儿，原先叫吴映洁。”
　　
“姿色如何？”之前邱夫人就听说鬼鬼死而复生了，把当日在场的人吓得半死，她那儿子回来之后还吐了一天。都说大难不死的人必有后福，谁管那姑娘到底叫什么，总之一定是个有福之人。
　　
“容貌清秀，体型丰腴……”
　　
“思贤，今晚想跟死人一块洗澡么？”邱胜翊浅笑，眼眸微眯扫向邱思贤。
　　
好……好销魂的笑容呐！
　　
邱思贤痴看了会，纵使少爷的笑容再销魂，也比不上银子的诱惑力，“夫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当日少爷自己亲口说的。”
　　
“胜翊，我想过了，这个唐姑娘写得很有道理，男人要有担当。既然你真的做了，那就一定负责……”
　　
“生性痴傻、容貌清秀、体型丰腴、蓬头垢面，娘，这才是我当日的原话。您还要我负责么？”
　　
“痴……痴……痴傻？！”这什么品种啊？前后完全不搭嘛。
　　
“嗯？”邱胜翊依旧笑得很诡异，尾音微扬，慵懒的目光斜睨着他的娘亲。
　　
“负责当然是要的，只是负责的方法有很多种嘛，娘的意思是，你也不一定要娶她，我们可以再商量，嗯嗯，再商量看看。”邱夫人硬生生地给自己铺了层台阶，“思贤，那个唐姑娘现在在哪？改天我去看看她，不管怎么着，这样满城张贴这种告示，总是不太好的。”
　　
这要是老爷子回来看见了，非得吠上三天三夜不可。
　　
“不知道。”这次邱思贤很不配合，毕竟谁会没事去关心一个傻子的下落。
　　
“我的银子要拿出来晒晒了，不然要发霉了，哎……想找个合适的人送都找不到。”
　　
“明天我就会知道！夫人您等着，我明天来给您晒银子。”
　　
“嗯，既然娘那么有善心，那我也去帮你查查，这就去。”说完后，没等邱夫人回答，邱胜翊就一溜烟消失在了正厅里。
　　
因为这张莫明其妙的告示，他已经在府里面壁两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约了人打马吊，可算是能去透透气了。这要是不趁这机会溜走，谁知道他那个天马行空的娘亲一会又能想出什么怪主意。
　　
他丝毫都不想再和吴映洁有任何牵扯！
　　
“鬼鬼，给你看我偷来的烧饼，超大个的……”
　　
“鬼鬼已死，有事去敲坟。叫我吴映洁，谢谢。”她有气无力地倒在破庙门口，蠕了蠕唇，含糊不清地说。
　　
“哦。吴映洁，给你看我偷来的烧饼，超大个的……”衣衫褴褛的女孩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又说了次，她还是坚持觉得玄机道姑取的“鬼鬼”比较好听。
　　
“你不必重复了，谢谢。”她很想让嘴角抽搐两下，可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做这种多余的动作了，“喂我吃烧饼吧，饿得没力气了，这个样子好不端庄啊。”
　　
“好。”女孩应了声，扶着她起身，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烧饼，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撕了点下来塞进她嘴里。很快，她就发现了些不对劲，“我才出去一天，你怎么全身都是伤？”
　　
“呜……红扁，我好惨，人人看见我都要打我……呜哇……”她不问还好，一问映洁就再也压抑不住委屈，放声大哭了起来。
　　
“谁打你？”闻言，红扁脸上的笑意淡去了。
　　
“我想吃饭，掌柜的看见我就把我打出来了；我学叫化子去要饭，他们说我没有交会员费，又打我……什么是会员费也不跟人家讲，我根本就没听过这个词嘛！”说着说着，她哭得更伤心了，顺势抓起红扁的手，擦去眼泪后，她继续哭。
　　
“映洁，你确定你真的变聪明了吗？”红扁实在不想问出那么伤人自尊的问题，可是，她真的觉得，现在的吴映洁跟以前那个傻鬼鬼压根没有区别。
　　
甚至还是以前的傻鬼鬼比较可爱些，至少不会逼着她去偷烧饼。又兴许是习惯的问题，她跟鬼鬼是差不多时间入道观的。鬼鬼虽然傻，但是不发作的时候特别利落，玄机道姑心情好的时候会赏她们些银子、让她们来城里玩。尽管，她心情好的时候很少……
　　
总之，在咸宜观的三年虽然过得很苦，可是跟鬼鬼这样没有心机的人相处，还是挺开心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我以前到底有多傻，是你说我变聪明的。”映洁吸了吸鼻子，哭过一场后，就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悲伤了。
　　
“我明白了。来，继续吃。”红扁是真的明白，只能说她原本就笨，所以变来变去都还是那么笨。
　　
“啊……”映洁配合得张大嘴，其实她已经不需要人这样喂着了，但是既然能偷懒就没有理由拒绝嘛。想着，她心满意足地嚼着嘴里的烧饼，眼神一飘，落在了身后的佛像上，脑中灵光“咻”地闪了下，“咦？”

　　
“怎么了？”不会是饿到连佛像都想啃了吧？
　　
“我可以去做尼姑的喏，那样就不会饿死了，还有暖暖的被窝睡。”
　　
“不、准！”红扁咬牙切齿地低吼。
　　
“为什么？”那么好的想法，他应该支持啊。
　　
“那我怎么办？”为了保护她，红扁也被咸宜观赶出来了。
　　
死而复生这种怪事，发生在道行高的人身上就是仙人附体，发生在傻子身上就是妖孽再世。所以，咸宜观的人是怎么也不愿意把映洁留下来了，差点就没把她又打死一次。
　　
“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我还想嫁人……”
　　
“嗯，就这么说定了，既然邱胜翊那个没眼光的男人不肯对我负责，那我也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
　　
昨天吴映洁没有给红扁反驳的机会，今天一早更没有给她阻拦的机会。趁她睡得像猪一样时，映洁就以飞快的速度溜出了破庙，打听到了这里最豪华的尼姑庵，投奔而去。
　　
只是……
　　
“所以施主你决定了吗？断凡心，除杂念，忌酒肉，戒淫欲，这些你都必须做到，你真的确定要入我佛门了吗？”
　　
你确定了吗？
　　
这句话，这个老尼姑已经说了八十二遍了，期间还顺带提了八十二遍佛门守则。
　　
映洁从来不知道原来佛门的人那么能说会道，“师太！我确定了！真的确定了！动刀吧！”
　　
“你六根分明还没清净，你看你，我刚才跟你重复了多少遍。入我佛门，就要放下屠刀，也要忘却从前的所有恩恩怨怨，你怎么可以讲出‘动刀’这种话，我只是要为你剃度，所以这只是把剃刀而已。”
　　
“……”她到底是想怎样？剃刀不是刀吗？
　　
“好了，施主，你确定了吗？”
　　
“我、确、定！动剃刀吧！”像她那么端庄的人，是最懂得有求于人时必须妥协一切的真理了。
　　
“嗯，真好。”又骗到一个。
　　
“等一下！”老尼姑真正开始动手时，轮到吴映洁犹豫了，“这个是你们这的统一制服吗？还有那顶帽子，也一定要带吗？那那个有白色毛的，很飘逸的，可以甩来甩去的长棍子，你们没有吗？”
　　
“那是道姑才用的东西！”
　　
“那我以后也要穿那种丑不拉叽的衣裳吗？有没有颜色鲜艳点，束腰的，能突出曲线的那种？”
　　
“……妓院有。”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搞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尼姑的制服那么难看，造型那么不端庄。那个红扁也真是的，扯了半天，不说重点，早知道她就不要浪费力气白跑一趟了。
　　
老尼姑怒了！所谓欺人太甚，形容的就是吴映洁刚才的行径。
　　
“你给我站住！”老尼姑撩袍，上前，气势十足，“你以为这是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刚才已经再三反复地问你是否确定了，你居然临阵脱逃，简直佛理不容！你们还愣着干吗，去把她给我按下来！今天我非弄光她的头发，让她穿上咱们这衣裳！”
　　
看着一群冲向自己的小尼姑，吴映洁握紧双拳，体内怒火开始膨胀：“你个死老太婆，当我真傻是不是？别以为你顶着个光头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别以为你有帮手我就会畏惧……呐，别再靠近我哦，不然我把你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果然，吴映洁刚嚷嚷完，所有小尼姑的脚步都顿住了，齐刷刷地伸手捂住眼，气氛僵持。
　　
这个傻子完了，她触碰到了师太的软肋。
　　
“我娘是个瞎子！”老尼姑一声咆哮。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怎么打我，我娘都不可能认出我。
　　
既然这样，吴映洁就肆无忌惮了，可她忘了自己最擅长的不是打人，而是被人打。于是上窜下跳了几个回合后，她最终落败，被老尼姑按倒在地上，毫不客气地拳脚相加。
　　
“尼姑不能惹啊……”伴着一声声惨烈的哀嚎，她断断续续地呢喃出这句忠告。一直以为吃斋念佛的人就算动粗，也不过就像挠痒痒而已。她错了，真的错了，到底是佛门弟子不可小觑。
　　
吴映洁开始觉得视线模糊，意志涣散，快要晕了。
　　
忽然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这是在做什么？”
　　
映洁掀了掀眼帘，将眼眸拉扯成一条狭长的缝，循声看了过去。隐约间，她瞧见了一个气质脱俗的白衣女子，身子有些微的发福，但也堪称丰腴；面貌看不清楚，但仍旧让人觉得贵气十足；就在她的周遭，还有一道光，闪亮闪亮的。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普渡众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吧，吴映洁觉得自己有救了，她用尽全力匍匐前进，在地上蠕啊蠕的，总算接近了佛光。她爬不起身，只好伸出手紧紧攒住“观世音”的衣角，“观世音菩萨……救我……”
　　
“邱夫人？！”
　　
这声惊呼从老尼姑口中飘出的同时，吴映洁也晕了。

『3』第二章

一阵阵的疼痛袭来，吴映洁下意识地蹙起眉心，想骂人，却没有力气。
　　
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暖暖的被窝里，床也是软软的，还有淡淡的馨香飘来，好好闻喏。她侧过身，把被褥抱在怀里，很没姿态地把右腿横跨在了被褥上，满足地哼出声：“嗯……嗯……”
　　
她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只想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可是有人偏不让她称心如意，没多久，身后就传来男人充满轻蔑的声音。
　　
“啧啧，打鼾、流口水、磨牙、睡相极差、还说梦话，真是少见的极品。”
　　
“特色特色，这属于个人特色。”跟着响起的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声音，听起来大概近四十吧。
　　
“永远带着一身的伤也是她的特色？”
　　
“也不知道她最近挨了多少打。刚才我要不救她，她会被那群尼姑打死的……”
　　
“你放心吧，比较傻的人生存能力都会比较强，她就算是被雷劈了，可能也只是换个发型和肤色继续活而已。”慢慢的，那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还有双微凉的手轻触着她的脖子，那双手就像有魔力一样，被他抚过的地方疼痛感也跟着淡去了些。没多久，他又开口了，“她不过就是受了些外伤，一会我给她弄些药，再顺便给她点银子，找人送她出府。”

　　
“送她出府？你没瞧见她身上那些伤吗？她是个傻子啊，无依无靠的，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趁他背过身去的空隙，映洁偷偷睁开眼看了下，尽管只是背影，她也能认出那是邱胜翊，那个雍容华贵正在大叫的夫人……她认得，就是观世音。
　　
“留她下来也可以，总得有个身份吧。让她做丫鬟，我们一起遭殃，或者我娶她吧。”邱胜翊耸了耸肩，轻笑。
　　
闻言，映洁瞪大眼，屏息等着观世音的回答。差一点，她就要脱口而出说“好”。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观世音撇了撇唇，笑得比邱胜翊更诡异。
　　
她家儿子的确很了解她，明白邱府丢不起这个人，唯一的独子怎么能娶个傻媳妇，可是她这做娘的更了解自家儿子，早就想好了后路，“你那么快就想着成亲了吗？还早呢，让长安城里的待嫁姑娘们在思个几年春吧。名份多的是啊，等她醒了，我就收她做义女，以后你们兄妹相称，多好。”
　　
兄妹？！映洁怔愣住了，认真思索了很久，虽然这个结局跟她设想的大相径庭，不过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的。往后她要真成了邱府的千金，就能堂而皇之地不劳而获了，唯一的不足就是，她可能要随时随地记得装疯卖傻了，好艰辛喏。
　　
可是邱胜翊却一点都不想有个傻妹妹：“义女？你疯了不成！”
　　
“你居然敢顶撞我？我要写信告诉你爹！”
　　
为什么那么多年了，他娘永远喜欢玩这招？邱胜翊横了她眼，不得不软下气势，“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大的事还是等爹回来再商议下比较好……”
　　
“不用了，我给你爹写了信问过他的意思了，他说我喜欢就好。”
　　
“……”他爹果然是个没出息的。
　　
“就这么说定了。”邱夫人笑开了，“胜翊，往后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胡闹！荒唐！不可理喻！匪夷所思……”
　　
邱胜翊的抗议声被邱夫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她迈着碎步带着一脸狂张的笑往门外走去。这可是她考虑再三才做出的决定，一点都不荒唐。总不能看一个傻姑娘流落在外自生自灭吧，更不可能真让胜翊娶她。定了个兄妹的名份不但能光明正大地收留她，还能让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全都偃旗息鼓。
　　
骂累了，也没人理会，邱胜翊乖乖地闭上了嘴，略显烦躁地长吁出一口气，斜睨了眼床上的人。
　　
这个注视来的太突然，映洁没来得及闭上眼，只好硬着头皮干瞪着他。
　　
良久，她牵起嘴角，丢给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傻笑：“呵呵……”
　　
这笑声让邱胜翊好不容易压抑下的怒火又沸腾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更不敢想像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天色刚亮，整个邱府的丫鬟们就忙开了。落凤起得最早，伺候完吴映洁梳洗后，就兴致勃勃地帮她打扮起来。衣裳都是夫人昨天让人去购置的，胭脂水粉也全是新买的，比起吴映洁睡意朦胧任人摆布的模样，落凤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大功告成后，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得意洋洋地透过妆镜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镜子的女子眸色悠扬，侧首发着呆，脸上除了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却反而凭添了份说不清的美。她算是天生丽质的那种，只要稍稍打扮下，就能轻易叫人移不开眼睛了。
　　
痴看了会后，落凤才回过神，由衷地感叹：“小姐真漂亮，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靠？”吴映洁抬眸，看着她，很是无辜地眨了两下。
　　
一大早就被这个莫明其妙的女人拖着起床了，她压根就没睡醒，还处在恍惚状态。耳朵也就自动过滤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听进去的只有一个“靠”字。
　　
落凤脸色微变，摇头叹了声，外表是可以修饰的，内在看来是没药救了。
　　
“你是谁？”映洁略微清醒了些，开始关心起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我叫落凤，往后就是你的贴身丫鬟了，你要有什么事或者是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就好，我会帮你打点好的。”落凤是整个邱府里唯一自告奋勇申请来伺候映洁的人了，其他人一听到这傻子的名字，都逃得飞快。
　　
她始终坚信，要成为一个有桃花缘的女人，“有善心”是必备技能之一。
　　
“落凤？”好难听的名字，让映洁下意识地想起了“鬼鬼、红扁”。
　　
红扁……她居然忘了红扁，就这么把人家丢在破庙了！
　　
“嗯。这几天少爷会请师傅来教你习字，还有琴棋书画那些，连言行举止你也要学。夫人决定在十天后宴请一些城内的名门望族，让大伙都知道她收你为义女了，这样往后就没人能欺负你了。所以你要好好学哦，到了那天可千万不能让夫人丢人。”落凤耐着性子说。
　　
“唔……”映洁沉默了，骗吃骗喝而已嘛，还需要学那么东西，可是如果拒绝的话，她会不会被打回原型？她依依不舍地摸着身上的衣裳，豁出去了，“谁是夫人？谁是少爷？可以吃么？”
　　
装傻要彻底，这样以后她学无所成，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了。
　　
“……可以吃。但是你如果吃了夫人，会被老爷打死；你如果吃了少爷，会被满城待字闺中的姑娘打死。”
　　
“落凤，你跟映洁倒是很有共同语言嘛。”于是，正在被议论的主角之一忽然出现。
　　
映洁瞪大眼，仰慕地看向她，呢喃，“观世音。”
　　
“我是胜翊的娘亲，邱胜翊，你认得不？”邱夫人微微弯下身子，笑得很和蔼。
　　
映洁傻乎乎地点了下头，感觉自己顿时被一种母性温暖所包围。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有娘的，后来她成了没人疼爱的小小草，她记不清在道观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现在她又要有娘了。但是在这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观世音，刚才落凤说我要学很多东西。以前在道观的时候，玄机道姑给我请过师傅，只有她才懂得怎么教我，我可以继续找她教吗？”
　　
“咦？这丫头也不是傻得很厉害嘛。”邱夫人愣了下，再次认定谣言多半是夸张的。
　　
“我不傻。”映洁用力摇头，她知道，傻子通常都说自己不傻。
　　
“嗯，你不傻。”你不傻就是我们傻！邱夫人表面还是笑得很亲切，“那你知道以前教你的师傅在哪吗？”
　　
“我知道，可是……邱府能包吃包住吗？我想天天都能看见她，那样比较有安全感。”
　　
邱夫人愣了会，瞥见她眼眸里小心翼翼的色彩后，不禁泛起了些怜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言：“你不用那么战战兢兢的，往后我就是你娘，胜翊就是你哥哥。不管是府里，还是到了外头，胜翊都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你要个师父住进府里陪你，只管带进来就是了，这点小事你能自己作主。”
　　
“哥哥……”好陌生的称呼。
　　
“你可以叫他‘翊哥哥’。”落凤插嘴道。
　　
“翊哥哥……洁妹妹……”少了八耶，映洁皱了皱鼻子，“七上九下喏。”
　　
闻言，邱夫人眼角抽了两下，倒是落凤很平和，始终跟映洁保持着心灵相通，笑嗔道：“嗯嗯，很好很标准，很标准呐！”
　　
邱夫人正起脸色，瞪了眼落凤，见她闭嘴后，转而又看着映洁笑开了，“你告诉我那个师傅住哪，我找人去接。”

　　
“我要自己去接。”映洁好想红扁，好想用力地拥抱她一下，告诉她以后她们又可以联手骗吃骗喝了。
　　
“那让胜翊陪你去，他今天没事。”
　　
“不……”
　　
映洁的拒绝很快就被邱夫人打断了，“落凤，去把少爷找来，顺便让思贤去备马车。”
　　
大娘，你好歹倾听一下下层意见吧……映洁无奈地耷拉下脑袋，默默地在心底呐喊。
　　
既然被赶鸭子上架了，映洁也就没有退路了，只好硬着头皮任由落凤把她塞进马车。没隔多久，她瞧见身着月白色衣裳的邱胜翊也被塞了进来。虽然他眉头一直深锁着，停在他肩上的黑鸟也一直怪叫着，尤其是这一人一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色彩，可是映洁还是觉得他好帅。啧啧，那个皮肤看起来真是细腻，还有那唇……微微抿着，忒性感了！
　　
看了会，映洁害羞地捂住脸，扭了两下，应该藏在心底的话被她脱口而出了：“讨厌，好想吃一口喏。”
　　
“想吃我？”从他上车起，那双灼灼的眸子就没离开过他。那么通透的表情，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让人轻易猜出她的心事了。
　　
“唔……”映洁羞赧地咬着手指，欲言又止，想吃能就能吃吗？
　　
“我的嘴啃起来味道很不错，嗯？”邱胜翊又靠近了她几分，不耐地拍开她放在嘴里的爪子。
　　
“那……”那可以让她尝尝么？
　　
“我也很想给你啃，可是很快全长安的人都会知道我们是兄妹了，我们不能做出有违伦常的事，明白吗？”邱胜翊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狼，诱着面前那只小白兔一步一步跨入陷阱。
　　
“这个我明白。”传说中的乱伦嘛，对于这种禁忌之恋吴映洁已经向往很久了。
　　
还真是孺子可教，邱胜翊满足地哼了声，继续循循善诱，“所以，如果你坚持要吃我，就回去跟我娘说不要做我妹妹，那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懂吗？”
　　
“懂。”吴映洁回得很响亮，那么有目的性的话，就算是以前的傻鬼鬼都能听懂了，“翊哥哥，我并没有坚持要吃你，我也可以去吃别人，比如你身上这只乌鸦看起来肉质就挺鲜美的，说不定味道比你更好。人生嘛，不求最好、但求更好！”
　　
又不是全天下只有他一个男人，犯不着为了他牺牲幸福的下半辈子啊，不值啊不值。
　　
“你……”胜翊沉了沉气，握拳，低吼：“这是只八哥！”
　　
“八哥？！”她受惊了，很不端庄地大喊。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觊觎它，我会把你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
　　
“……”我娘死了呢。映洁没有心情解释，用很深邃的目光把那只八哥打量了很久，“怎么会这样，你是翊哥哥，它是八哥哥，我还有个哥哥居然是只禽兽！”
　　
邱胜翊被她说懵了，好半天，终于想起要反驳，可吴映洁压根就没给他机会，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车厢里蹦蹦跳跳大吼大叫了起来：“停车停车！快让他停车！”
　　
“你又做什么？”邱胜翊有些惊恐地瞪着她，迅速和她拉开距离，以从前的经验来说，她很有可能是又要犯傻了。而她每次犯傻，就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哎呀，蠢死了！”映洁没耐心了，目光死死地锁在窗外的街上。
　　
见邱胜翊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她干脆推开他，撩开车帘，也顾不上这马车还在疾驰状态，在邱胜翊地惊讶目光中，她蓦地跳下了车。惯性让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终于以很不优雅地姿态停了下来，像个汤圆似的蜷缩在猪肉摊边。
　　
“少爷，怎么了？”前头驾车的邱思贤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停车，那傻子又奔放了。”邱胜翊别过头，不忍再看，转而冲着思贤吩咐道。
　　
傻子的生命力很顽强！吴映洁现身说法，又一次验证了这句话。
　　
众目睽睽下，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很爱惜地弹去身上的灰尘，朝着不远处大叫了起来：“啊啊啊啊，红扁！”
　　
这叫声一点都不像摔疼之后的痛呼，反而是带着兴奋的。胜翊不禁蹙眉，困惑地想看个究竟，只瞧见吴映洁的身体正以飞快的速度往前冲，而她的目标是不远处一个目瞪口呆的女孩。那女孩衣衫很褴褛，却仍旧掩盖不住俊俏的模样。
　　
“她不会又要扯着人家裤腿，逼着人家娶她了吧，我的妈呀，这次居然看上了个母的。”思贤很忧虑。
　　
然而，让众人难以置信的是，当吴映洁以壁虎地姿态手脚并用缠住人家身子后，那女孩非但没有推开她，还满脸兴奋地回抱她，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让人震惊：“你去哪了嘛，人家找了你一天，还以为你死了，你害我好担心好惆怅啊……”
　　
“长话短说，我找到可以暂时骗吃骗喝的地方了，看到后面的邱胜翊没？从现在起，他就是一只聚宝盆。你先别问太多，总之一会他要问起你，你就说你是从前在咸宜观里教我琴棋书画的师傅，愿意跟我回邱府继续教我，明白吗？”吴映洁依旧紧紧巴在她身上，表情还是很痴呆，说话时却溜得很。
　　
她刻意压低声音，附在红扁耳边，尽量用最简单的方法交待着。
　　
“哦。”红扁一头雾水，但听到“骗吃骗喝”这四个字后，立刻就兴奋地猛点头。
　　
可是远在街尾的邱胜翊根本就不看清这两人脸上的表情，更不可能听清她们的谈话内容。他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和谐极了，他这个傻妹妹居然改变性取向，开始喜欢女人了，那也就是说他安全了。
　　
顿时，他发现长安的空气真好，天真蓝，云真白……

『4』第三章

在映洁的安排下，红扁顺利地住进了邱府，准确地说，只是暂时而已！以映洁的表现来说，她随时都有被扫地出门的可能性。她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在十天之内将吴映洁打造成淑女，即使是假扮的淑女也可以。
　　
可是，朽木永远都是朽木。即使她已经把自己会的都倾囊相授了，某人仍旧只在乎吃和睡，偶尔还会注重一下排泄物的品质。总之，琴棋书画这东西，绝对超过了她的能力范畴。
　　
就在红扁和落凤都已经无技可施时，居然是邱胜翊伸出了援手。
　　
“早啊，舒服么？”
　　
一大早醒来，就瞧见一张好帅好帅的脸，还有好酥好酥的问候声，怎么能不舒服？可吴映洁就是不舒服！一看见邱胜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她就蹬着腿放声大哭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连傻子都要欺负？你怎么就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我那么用心良苦，却被你曲解成这样。啧啧，好伤人心。”
　　
“用心良苦？”屁！居然比她还会睁眼说瞎话，“那你为什么不陪我睡马车，不陪我舔胆？”
　　
“亲爱的妹妹，哥哥这是在诠释兄妹爱。虽然我也很想陪你睡觉，朝思暮想呢，可是兄妹之间不能这样，我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灭掉你的欲望！
　　
好欠扁的一张脸！吴映洁紧咬牙关，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会想要巴上这样一个男人。她要去告诉观世音，邱胜翊绝对不是在照顾妹妹，是凌虐！毫不掩饰地凌虐！她痛苦的模样，会让他觉得格外有快感，这是一种多么不可取的怪僻啊。
　　
她忍！能屈能伸才有美好未来，等她存够造反的银子后，一定抽一点出来砸死邱胜翊！至于现在，她决定无限装傻卖乖，“翊哥哥，我可以起来了吗？我领悟到了‘卧薪尝胆’的意思了。”

　　
被狗腿邱思贤逼迫着舔了一个时辰的苦胆，又窝在铺满柴草的马车里睡了一晚，就算她真傻，也能刻骨铭心地记住该死的“卧薪尝胆”了。吴映洁不仅仅是领悟了，她还要贯彻实施，总有一天她会和“越王够贱”一样翻身做主人的！
　　
“红扁，带你这‘得意门生’去梳洗，顺便换身像样点的衣裳，我要带她出门。”这样一张可怜兮兮的嘴脸，实在让邱胜翊不忍心再折磨她了。
　　
“出门？那……能骑马吗？”骑着马在街上溜达好威风的呀，映洁已经奢望很久了。
　　
“骑马？”闻言，胜翊的眉拧成了一团，目光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那么小的身板，真不知道是她骑马，还是马骑她，“只要是妹妹开口，做哥哥的当然会尽力满足。”
　　
“谢……谢谢……”映洁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拉起红扁就想逃。这个男人的心智一定异于常人，如此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他竟然还玩上瘾了。
　　
“对了。”在她们消失前，邱胜翊忽然又开口了，“红扁，顺便去厨房弄点冰糖给她含着。”
　　
好变态呀好变态，他居然还喜欢看自己妹妹含东西……吴映洁捂着绯红的脸，一溜烟地逃开了。像她那么端庄的姑娘家，要怎么去接受那么重的口味？
　　
邱思贤忍了很久，直到瞧见吴映洁用近乎恶心的扭捏姿态跑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少爷，你做什么要对个傻子那么好。昨晚的苦胆上你已经淋过糖浆了，压根就没有多少苦味了，这会还给她含什么冰糖。”
　　
“咦？”邱胜翊哼笑，“这算是对她好么？我只是喜欢用哥哥的身份，看着自己妹妹含东西的模样而已。”
　　
秋色明媚，阳光潋滟，人头攒动。
　　
邱胜翊骑着高大骏马，眼含三分桃花，笑含七分魅惑，活像个凯旋而归的英雄般走在最前头；身后，跟随着狐假虎威的邱思贤；遥远的大后方，有头骡子哼着气扭着臀磨叽磨叽地漫步在街边，吴映洁岔开双腿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坐在骡子上，嘴里不停呢喃：“我要端庄，我要端庄……”
　　
刚出邱府的时候，当吴映洁见到这头丑到无法形容的骡子时，就用尽全力呐喊过这句话了。
　　
可是她家翊哥哥说了：“骡子是驴和马的杂交，混合了马的帅气和驴的勤奋，它名叫‘宝马’，如此稀世珍品才配得上举世无双的你。”
　　
好吧，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有点举世无双；但是，一头丑到不行的骡子算什么稀世珍品？凭……凭什么要跟她放在一起相提并论？！还取名叫“宝马”，自欺欺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映洁越想越无力，整个人俯趴在了骡子上，虽然嫌弃但为了安全她还是亲昵地搂住它的脖子。有道让人很不爽的声音，从她头顶飘来。
　　
“端庄的小姐，少爷让你快点，他在前头的首饰铺里等你。”
　　
是邱思贤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人真是不讨喜，映洁埋怨地瞪了他眼。要换以前她一定把他舌头拉出来打结，看他还能怎么废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打狗得看主人啊。
　　
“嗯。”她很不情愿地应了声，然后蹑手蹑脚地从骡子背上滚下来，沉了沉气，把骡子脖子上的缰绳一端在手掌上缠了几圈，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傻笑着看了眼思贤，忽然迈开脚步，犹如离弦的箭般牵着骡子狂奔起来。
　　
这头被邱胜翊诩为稀世珍宝的骡子，极度喜欢走“乙”字型路线，多凌乱的步伐啊。指望它快一点，难度太大了，还不如她牵着它跑，让这头“宝马”领略一下什么叫“奔驰”。
　　
正在首饰铺里听老板介绍新货的邱胜翊，倏地感觉到有个不明物体从他余光间疾驰而过，一声凄哀的骡子吠叫声跟随而来。胜翊含着笑，探出头看了眼，瞧见目瞪口呆地思贤追上来后，叮嘱了句：“等她跑到街头的时候，去提醒她一声，跑过头了。”
　　
“那个就是洁姑娘么？”为了视野更清晰，掌柜爬到柜台上，伸出身子眺望着被尘土包围的那个不明物体，问道。
　　
“嗯。”胜翊哼了声，专注地翻着手中的新货样图，“你也瞧见了，先天条件已经属于需要回炉重造的了，后天自然要煞费一番苦心了。所以就麻烦你挑些好点的首饰给她，就算是朽木，镀上一层金后，应该还是能唬唬人。”
　　
“明白明白，七爷亲自来购置，我们又怎么敢怠慢。您看看这些吧，都是定制的，款式能按照您的喜好更改。”说着，掌柜爬下柜台，又从底下搬出一摞样图。
　　
“我也不能每次都陪着她来挑，她喜欢逛市集，你一会只管认清了那张脸，往后她就是邱家的二小姐，要是下次闯了什么祸，你多担待着点。我娘对她喜欢得紧，她要是在外头受了什么伤，就算是少了根头发，我很难跟我娘交代。”胜翊随意地看着样图，心思压根不在那上面。
　　
亲自带她出来挑衣裳挑首饰，全是假的。既然事成定局，他注定要接受这个傻妹妹了，那就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以他娘那心血来潮的个性来说，义女是收了，但照顾她绝对是他的责任，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他的过错。
　　
他没空跟在那傻丫头身后收拾残局，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次性杜绝了一切有可能的伤害。
　　
跑过头的映洁折回来了，冲进店铺里时，刚巧听见了这番话，心震了下，身子也震了下。
　　
人心是会拐弯的，这句话吴映洁不懂。她只是觉得邱胜翊真的很有兄妹爱，他居然可以用那么酥软的声音，就轻易地警告了在场所有人。也就是说，以后她可以肆意妄为，没有人敢再打她了……
　　
她家翊哥哥是在保护她呐！
　　
“来了？”撇见杵在门口的她，一身风尘仆仆、满脸脏兮兮、发髻乱蓬蓬的模样，邱胜翊强忍住想把假装不认识她的念头，努力让眸色放到最柔，微笑着问。
　　
映洁愣愣地点头。
　　
“过来，看看这些首饰的款式，喜欢就说。”
　　
邱胜翊忍得很辛苦，可是掌柜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了，猛咳了声，他抢过胜翊手中的样图，替胜翊喊出了心声：“不要糟蹋这些东西！呃……我的意思是，这些款式还是配不上洁姑娘的身份，我再去换些更好的来。”
　　
“好，麻烦你了。”邱胜翊故意假装没听见那句话，赞许地冲着掌柜点头。
　　
只是映洁没有办法假装，但听清了又如何了，她依旧只能顶着憨憨的笑，把所有怒气委屈无奈揉成一团吞进肚里。能摇身一变成了邱家二小姐，已经是偷来的福了，既然是她自己选择装疯卖傻寄人篱下的，那还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
　　
再苦，也苦不过天天挨打。
　　
总有天，她会熬出头，这一天也不会等太久，到时候她要带着红扁去过好日子，顺便让这群人知道“傻子”是惹不起的。
　　
……
　　
最终，映洁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品味着实不走寻常路。她挑了一堆恶俗恶俗的金饰，从发钗到耳坠再到项链，总之每一样都是金灿灿的。这些东西唯一的优点，就是含金量很高；唯一的缺点就是，极度不美观，要全都戴在身上估计会很累人……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靠谱的，还是挑了个让邱胜翊看得下去的东西，一个翠玉发簪，小小的，簪尖有只振翅欲飞的蝶。倒是很称她，只可惜胜翊还没来得及夸她，她便说了：“这是要送给红扁的，像我那么端庄的人，不适合小家碧玉的东西。”
　　
很好！她倒是还懂得小家碧玉的意思！但是为什么偏偏不懂得何为“端庄”？
　　
令人揪心的那一天终于到了，据说邱夫人几乎给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发了邀请函，还让人家携带家眷赴宴。
　　
她倒是对吴映洁很有信心，事实上，吴映洁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她的信心甚至膨胀到，不让任何人跨进她的房门，就连落凤都只能守在门外干着急。想到她家小姐那天买回来的那堆金灿灿，还有那一件件质地上好款式却只有傻子才会穿的衣裳，她就不敢再往下多想。
　　

红扁大老远就瞧见落凤一脸焦急地徘徊在门外，垂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那个包袱后，她叹了声，饶到了屋子后面，鬼鬼祟祟地爬窗窜进了映洁房子。她正坐在妆台前发呆，她也没唤她，随手把包袱往旁一丢，倒了杯茶灌了起来。
　　
隔了很久，见映洁一直没反映，她才开口：“邱夫人说她都安排好了，你还没好吗？做什么不让落凤进来帮你？”
　　
“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进来的？”闻声后，映洁猛震了下，不停拍着心口顺气：“找她做什么，有你在啊，你以前是帮玄机道姑梳妆的耶，难道手还没有她巧吗？”
　　
这话倒是不假，以前红扁每次帮玄机道姑点的妆容都能迷死不少人，连玄机道姑那么挑剔的人都时常夸她。被映洁肯定了之后，红扁有点飘飘然，很是得意地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开始帮她绾髻。
　　
“邱夫人对你是真不错，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货呢……”红扁边利落地忙着，边说。
　　
“同情居多吧，如果我不是个傻子，她兴许也不会收留我。如果……她知道我是在装傻，说不定就会讨厌我了。”映洁扁着唇咕哝，忽然觉得很有负罪感。
　　
“你傻呀。我们的宗旨是：吃穷长安有钱人！要想过得好，就得下手狠！要像暴风雨般无情，不能像春风般温情。等到咱飞黄腾达了，再来考虑报恩也不迟。现在……嘁，就算你说自己不是傻子，也没人信。”她就不信。
　　
“对哦，飞黄腾达！”再红扁的提醒下，映洁再次振作，拾回了差点被自己抛弃的梦想。
　　
“差不多了，用这只发簪么？你不是说这个是送给我的吗？”忙得差不多了，红扁瞥见了妆台上唯一的发簪，是那只翠玉蝴蝶。
　　
映洁横了她眼，“送你又怎样，你借给我用用不行哦。”
　　
“那你不会多买一个啊，又不是用你的银子，省个屁啊。”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红扁还是不得不承认，映洁和这只发簪很称，“哎，难怪以前在咸宜观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想要染指你，的确挺漂亮。”
　　
以前玄机道姑的美是很张扬的，映洁不太一样，像静静绽放的莲，悄无声息。
　　
映洁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唇，当看见先前红扁丢在床上的包袱后，立刻来了精神，“那个包袱是？”
　　
“你不是让我把那堆金灿灿的首饰全都当了吗？我让咸宜观的人帮忙拿去当了，那是换来的银子，好沉，我还给了他们一些零用，剩下的估摸着够我们俩用一年了。还有那些衣裳，我全都用你的名义送给以前破庙里那些人了，他们乐坏了。”
　　
“咸宜观哦……”映洁的笑容忽然黯淡了下来，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她突然开口：“红扁，其实咸宜观里的人对你都不错，你为什么带我一起离开？”
　　
红扁愣了下，半晌才耸肩干笑，“这哪需要理由啊，我把你当妹妹啊，怎么舍得看你一个人在外头流浪。”
　　
“以前玄机道姑也常打我，但都是不痛不痒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对我下手那么重，竟然还把我给活活打死了。”映洁暗暗打量着红扁的表情，继续追问，“还有啊，为什么我会死在花园里，为什么我会死了又活？”
　　
“连段少爷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啊。”
　　
她在避重就轻，可映洁却没打算就这样罢休，“红扁，我真的是被玄机道姑打死的吗？”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些了？”
　　
“听说邱大人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三天了，为什么整整三天，你都不找我？”
　　
“我找了，可是哪都找不到。那晚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红扁犹豫了会说出了实情。
　　
惹得映洁大叫，“你不清楚？！那你还跟邱大人说得好像你亲临了现场一样？你会害死玄机道姑的！”
　　
“我……我只是看大伙都这么说，也跟着说了嘛。”
　　
同样的话，也刚巧飘进了门外的邱胜翊耳中，他沉默着，回想那天验尸时映洁微显青黑的肤色，那些症状是中毒后才有的。因为她忽然地“诈尸”，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检验她身上的伤是否致命。
　　
“少爷？你来找小姐吗？怎么不进去呢？”落凤的声音传来。
　　
胜翊回过神，看了她眼，笑点了下头，才敲响了房门。

『5』第四章

“邱夫人，二小姐长得好水灵哦。”赵家千金宛如藤蔓般缠着邱夫人，娇嗔。
　　
“可不是嘛，那模样真是俏，连我都自愧不如。”跟着是王家千金，摇着扇，笑得很甜，却扇出一股怪味，弥漫在空气间……
　　
跟着一堆围绕着邱夫人的大家闺秀开始七嘴八舌了。
　　
“不仅长得漂亮，琴也弹得好好听。”
　　
“邱夫人真有眼光。”
　　
这不是恭维，绝对不是！
　　
最让邱胜翊郁结的就是，这群聒噪的女人说得每一句话竟然都是发自他的肺腑！胜翊默不作声地坐着，跟在座很多纨绔子弟一样，他一杯又一杯地品着酒，眼神始终紧锁在薄纱帘幔后那个正在抚琴的身影上。
　　
他以为会见到一个惨不忍睹的吴映洁，却没料到今天的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言行举止端庄还该死的妩媚；不仅琴声悠扬还见鬼的撩人。
　　
“红扁，你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邱胜翊撇了眼红扁，猜想最近的她一定很辛苦。以吴映洁的资质来说，连“卧薪尝胆”是什么意思都理解不了，要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着实不易啊。
　　
“少爷过奖了，阿洁好歹也是玄机道姑的婢女，甚至算得上她半个徒儿，资质本来就不差。”红扁一直很紧张地看着映洁，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生怕她又出了什么纰漏。
　　
“是么？”一个傻徒儿，就算跟在鱼玄机身边多年，又能学来什么，“对了，鱼玄机常会打映洁吗？”
　　
“阿洁不发作的时候，手很巧，也很讨喜；可是每次犯起傻来，就经常笨手笨脚的，招打也是常有的事。”
　　
邱胜翊颤抖了下，间歇性痴傻……要比常年痴傻更可怕吧，说不清什么时候会突然做出些惊人之举，“她怎么会傻的？”
　　
“是因为……”
　　
红扁刚开口，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恭维声。
　　
琴声停了，可映洁还是有模有样地趴在琴上。直到红扁耐不住，赶紧绕到帘幔后头，轻推了她两下，她才猛地抬起头如梦初醒的样子，很是迷惘地眨着眼，“怎……怎么了？”不会露陷了吧。
　　
“结束了。”红扁横了她眼，压低声音附耳说道。
　　
幸好老夫人有先见之明，找了个精通音律的姑娘躲在后头弹琴，尽管如此，红扁还是揪了一把汗，虽然映洁只要坐在帘幔后头做做样子就好，可仍旧让人觉得担心。
　　
“哦哦，那我现在要干吗？”
　　
“到帘子外头去见客啊，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有邱夫人在。”红扁边说，边努力佯装出笑意扶着她起身，“我的妈呀，你嘴里的那块糕饼怎么还没吃完？！”
　　

红扁大老远就瞧见落凤一脸焦急地徘徊在门外，垂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那个包袱后，她叹了声，饶到了屋子后面，鬼鬼祟祟地爬窗窜进了映洁房子。她正坐在妆台前发呆，她也没唤她，随手把包袱往旁一丢，倒了杯茶灌了起来。
　　
隔了很久，见映洁一直没反映，她才开口：“邱夫人说她都安排好了，你还没好吗？做什么不让落凤进来帮你？”
　　
“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进来的？”闻声后，映洁猛震了下，不停拍着心口顺气：“找她做什么，有你在啊，你以前是帮玄机道姑梳妆的耶，难道手还没有她巧吗？”
　　
这话倒是不假，以前红扁每次帮玄机道姑点的妆容都能迷死不少人，连玄机道姑那么挑剔的人都时常夸她。被映洁肯定了之后，红扁有点飘飘然，很是得意地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开始帮她绾髻。
　　
“邱夫人对你是真不错，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货呢……”红扁边利落地忙着，边说。
　　
“同情居多吧，如果我不是个傻子，她兴许也不会收留我。如果……她知道我是在装傻，说不定就会讨厌我了。”映洁扁着唇咕哝，忽然觉得很有负罪感。
　　
“你傻呀。我们的宗旨是：吃穷长安有钱人！要想过得好，就得下手狠！要像暴风雨般无情，不能像春风般温情。等到咱飞黄腾达了，再来考虑报恩也不迟。现在……嘁，就算你说自己不是傻子，也没人信。”她就不信。
　　
“对哦，飞黄腾达！”再红扁的提醒下，映洁再次振作，拾回了差点被自己抛弃的梦想。
　　
“差不多了，用这只发簪么？你不是说这个是送给我的吗？”忙得差不多了，红扁瞥见了妆台上唯一的发簪，是那只翠玉蝴蝶。
　　
映洁横了她眼，“送你又怎样，你借给我用用不行哦。”
　　
“那你不会多买一个啊，又不是用你的银子，省个屁啊。”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红扁还是不得不承认，映洁和这只发簪很称，“哎，难怪以前在咸宜观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想要染指你，的确挺漂亮。”
　　
以前玄机道姑的美是很张扬的，映洁不太一样，像静静绽放的莲，悄无声息。
　　
映洁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唇，当看见先前红扁丢在床上的包袱后，立刻来了精神，“那个包袱是？”
　　
“你不是让我把那堆金灿灿的首饰全都当了吗？我让咸宜观的人帮忙拿去当了，那是换来的银子，好沉，我还给了他们一些零用，剩下的估摸着够我们俩用一年了。还有那些衣裳，我全都用你的名义送给以前破庙里那些人了，他们乐坏了。”
　　
“咸宜观哦……”映洁的笑容忽然黯淡了下来，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她突然开口：“红扁，其实咸宜观里的人对你都不错，你为什么带我一起离开？”
　　
红扁愣了下，半晌才耸肩干笑，“这哪需要理由啊，我把你当妹妹啊，怎么舍得看你一个人在外头流浪。”
　　
“以前玄机道姑也常打我，但都是不痛不痒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对我下手那么重，竟然还把我给活活打死了。”映洁暗暗打量着红扁的表情，继续追问，“还有啊，为什么我会死在花园里，为什么我会死了又活？”
　　
“连段少爷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啊。”
　　
她在避重就轻，可映洁却没打算就这样罢休，“红扁，我真的是被玄机道姑打死的吗？”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些了？”
　　
“听说邱大人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三天了，为什么整整三天，你都不找我？”
　　
“我找了，可是哪都找不到。那晚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红扁犹豫了会说出了实情。
　　
惹得映洁大叫，“你不清楚？！那你还跟邱大人说得好像你亲临了现场一样？你会害死玄机道姑的！”
　　
“我……我只是看大伙都这么说，也跟着说了嘛。”
　　
同样的话，也刚巧飘进了门外的邱胜翊耳中，他沉默着，回想那天验尸时映洁微显青黑的肤色，那些症状是中毒后才有的。因为她忽然地“诈尸”，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检验她身上的伤是否致命。
　　
“少爷？你来找小姐吗？怎么不进去呢？”落凤的声音传来。
　　
胜翊回过神，看了她眼，笑点了下头，才敲响了房门。

『5』第四章

“邱夫人，二小姐长得好水灵哦。”赵家千金宛如藤蔓般缠着邱夫人，娇嗔。
　　
“可不是嘛，那模样真是俏，连我都自愧不如。”跟着是王家千金，摇着扇，笑得很甜，却扇出一股怪味，弥漫在空气间……
　　
跟着一堆围绕着邱夫人的大家闺秀开始七嘴八舌了。
　　
“不仅长得漂亮，琴也弹得好好听。”
　　
“邱夫人真有眼光。”
　　
这不是恭维，绝对不是！
　　
最让邱胜翊郁结的就是，这群聒噪的女人说得每一句话竟然都是发自他的肺腑！胜翊默不作声地坐着，跟在座很多纨绔子弟一样，他一杯又一杯地品着酒，眼神始终紧锁在薄纱帘幔后那个正在抚琴的身影上。
　　
他以为会见到一个惨不忍睹的吴映洁，却没料到今天的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言行举止端庄还该死的妩媚；不仅琴声悠扬还见鬼的撩人。
　　
“红扁，你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邱胜翊撇了眼红扁，猜想最近的她一定很辛苦。以吴映洁的资质来说，连“卧薪尝胆”是什么意思都理解不了，要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着实不易啊。
　　
“少爷过奖了，阿洁好歹也是玄机道姑的婢女，甚至算得上她半个徒儿，资质本来就不差。”红扁一直很紧张地看着映洁，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生怕她又出了什么纰漏。
　　
“是么？”一个傻徒儿，就算跟在鱼玄机身边多年，又能学来什么，“对了，鱼玄机常会打映洁吗？”
　　
“阿洁不发作的时候，手很巧，也很讨喜；可是每次犯起傻来，就经常笨手笨脚的，招打也是常有的事。”
　　
邱胜翊颤抖了下，间歇性痴傻……要比常年痴傻更可怕吧，说不清什么时候会突然做出些惊人之举，“她怎么会傻的？”
　　
“是因为……”
　　
红扁刚开口，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恭维声。
　　
琴声停了，可映洁还是有模有样地趴在琴上。直到红扁耐不住，赶紧绕到帘幔后头，轻推了她两下，她才猛地抬起头如梦初醒的样子，很是迷惘地眨着眼，“怎……怎么了？”不会露陷了吧。
　　
“结束了。”红扁横了她眼，压低声音附耳说道。
　　
幸好老夫人有先见之明，找了个精通音律的姑娘躲在后头弹琴，尽管如此，红扁还是揪了一把汗，虽然映洁只要坐在帘幔后头做做样子就好，可仍旧让人觉得担心。
　　
“哦哦，那我现在要干吗？”
　　
“到帘子外头去见客啊，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有邱夫人在。”红扁边说，边努力佯装出笑意扶着她起身，“我的妈呀，你嘴里的那块糕饼怎么还没吃完？！”
　　

“唔……是你说琴声响起之后，我就千万不能动的，那我只能含着了。”
　　
“红扁，赶紧把映洁扶出来啊。”
　　
没等红扁把责怪的话说出口，夫人的声音就传了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把吴映洁往外头搀，低语叮嘱：“赶紧赶紧把那个糕点咽进去！”
　　
“阿洁来，到娘这边来。”邱夫人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握住了映洁的手，一脸的骄傲，活像在展示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般，“往后她就是邱家的二小姐了，还望大家多多照顾，这丫头坚持不肯改姓，也不碍事继续叫吴映洁就好了。映洁，这些全都是跟你爹有生意上有过来往的世伯们，以后你要是闷了，也可以找这些姐姐们玩。”
　　
映洁的目光环顾了圈，微微欠了欠身，掩着嘴开始费力地吞咽起糕点。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反而成了一种温婉，“哈哈，这丫头还害羞了，真是像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还懂得要掩着嘴笑。”
　　
“噗……”胜翊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看她不断蠕动的喉头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偷吃东西。
　　
“少爷，夫人交待了让你今天严肃点。别喝酒了，要奉茶了。”思贤继续发挥狗腿精神提点道。
　　
邱胜翊斜睨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到那两个女人身边，忍不住又将吴映洁打量了一遍。她面无表情，像一尊任人摆布的娃娃，连眼神都是空洞的，红扁不断在她耳边提醒着她该怎么做，她不发一言手足无措地站到贡台前。
　　
虽然平时的她很傻，可是现在的她让邱胜翊觉得更傻。
　　
“一会你先要朝着外面鞠躬，是拜天地；然后再朝着夫人鞠躬，是拜高堂；最后跟着少爷一起奉茶给老夫人就好了，懂了吗？”红扁还在唠叨。
　　
映洁将双眼瞪得好大，冲着落凤眨呀眨，须臾后，终于说话了：“翊哥哥……”
　　
“干吗？！”死丫头，犯得着用这种又嗲又软的声音来诱惑他么？
　　
“我们要拜堂了喏。”
　　
“是呀，晚上还要洞房呢。”
　　
“好害羞喏。”
　　
……真是幻想无限自娱自乐的两个人，红扁拭了拭汗，嘴角微抽，把事先准备好的茶盏端了起来。
　　
在历经了很形式主义的那套东西后，吴映洁居然没有出任何状况，最后还很乖巧地跪在邱夫人跟前，接过茶盏，高举过头顶，用甜到腻死人的声音说：“娘，喝茶。”
　　
“乖，真乖。”邱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从手腕上拨了个玉镯子，接过茶的瞬间顺势套在了映洁的手腕上，“胜翊，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别让她再给人欺负了。”
　　
“翊哥哥，你要对我好哦。”她勾起唇，细声轻语。
　　
邱胜翊分明在她眼里看见了促狭的光芒，这一刹那，他顿时觉得面前的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好可怕，就好像掘了个陷阱，正讪笑着看他往下跳一样。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有个不走寻常路的娘已经够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多出个能把寻常路都走得不寻常的妹妹。
　　
人生啊，黯淡无光，是晦涩灰色的！
　　
“胜翊……”邱夫人温婉地笑着，轻唤了声，邱胜翊没有反映，她沉了沉气，耐着性子略微提高了些音量又叫道，“胜翊！”
　　
“嗯？”这下，邱胜翊总算回神了。
　　
“扶映洁去旁边坐着。”
　　
“她抗死能力那么强，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走几步路而已，干吗还要扶……”被娘瞪了，胜翊识相地噤声，微笑着扶起映洁，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语：“你还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宝贝啊。”
　　
“翊哥哥，我憋不住了……”
　　
“想洞房了？”胜翊挑眉，口吻轻佻。
　　
洞你个头房！映洁努力憋着一口气，乖巧地眨眼，微微扭动着身子：“我要小解，憋不住了，要喷发了。”
　　
“你跟我说的目的是什么，想邀请我去看你小解？”
　　
“我……”好崩溃，眨眼之间她居然多了个那么没口德的哥哥。
　　
“快去啊，难道你想在这里喷发？”
　　
“可是……”邱府那么大，她才来几天而已，很容易迷路的啊，不认识茅厕的方位啊。然而当看见邱胜翊那道恶狠狠的目光后，映洁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想找红扁，却发现她正在邱夫人那领赏银，她只好默默地退开，自己去摸索了。
　　
于是，映洁在偌大而又曲折的院子里饶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寻觅到茅厕的芳踪。终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生最孤单的事，就是一个人找茅厕。
　　
而她可贵的青春又怎么能浪费再“最孤单”的事上，再也憋不住了，她找了个相较之下稍微显得隐蔽点的地方，拉开裙摆，褪下衬裤，蹲下身子，开始释放。其实说起来这个位置也不算太良好，唯一能挡住她身子的只有一块嶙峋的太湖石，偏偏太湖石的特点之一就是“漏”，透过石头上那一个个错落不一的小孔，还是很凸显若有若现的效果。
　　
映洁吸了吸鼻子把眼睛贴近石头上的小孔，看了会，见四下连个鬼影都没，也就放下了心，还很有兴致地打量起四周，瞧见墙上挂了块木牌子，上头的字她不认得，很费力地参透了会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请问……”
　　
“等一下再问好么？”映洁很随意地回了句，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过了半晌，终于解决完了，她才起身归置好衣裳，从石头后探出头打量起来面前那个人。
　　
然后，看清了，也整个人因为惊艳而僵住了。
　　
映洁的羞耻心开始觉醒，好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居然在如此无暇的男人面前做那么龌龊的事。瞧瞧人家的眼神多媚啊，领口还微微敞开着，露出的锁骨让她热血沸腾。还有那个修长的身型，愣是把那件灰不拉叽又很眼熟的衣裳衬出了飘逸之感。
　　
果然，美人穿什么都很美。
　　
“请问……”男人又开口了，声音很冷，口吻也显得很疏离。
　　
还是翊哥哥的声音比较好听，软软的，酥酥的。映洁收回目光，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指向墙上的那块牌子，“请问你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此地禁止小解，违者猪狗不如。”他意兴阑珊地飘了眼木牌，读了出来。
　　
映洁嘴角抽搐了下，很不爽地瞪了眼那木牌，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邱府的人都好没口德啊。
　　
“你刚才在石头后面做什么？”他忍不住有点好奇，方才只瞧见她很费力地拉扯着裙摆，动作很鬼祟，难道在刨坑埋金子？
　　
“做猪狗不如的事。”映洁没好气地哼了声，很快又想起面前还站了个完美男人，她必须要保持住端庄，“你是谁啊？”
　　
“陈建州。”
　　
没想好？映洁瞬间觉得对这块冰没有爱了，不过就是名字嘛，遮遮掩掩的干吗，“那你慢慢想吧。”

她要赶紧回正厅，刚才看见桌子上有好多好吃的，再晚一步，一定会被红扁扫荡光。
　　
“等一下。”见她要走，陈建州忙开口唤了声，“我要找吴映洁，你知道她在哪么？”
　　
“咦？”映洁停下了脚步，“你找她做什么？想求亲？”
　　
“不想。”
　　
“……你就不能否认的婉转点嘛！”她的心很稚嫩，经不起这样伤害的啊。
　　
“抱歉，伤到你吗？是你自找的。”陈建州很鄙夷地扫了她眼，渐渐地，开始发现她有点眼熟，“你……你是阿洁？”
　　
好亲昵的称呼喏。映洁开始换了一种角度，重新审视前这个男人，果然有了不太一样的发现，他的虎口处有个小小的暗红色的蝶形胎记，他身上那件很眼熟的衣裳……是道袍！这个发现让她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喊出声：“你是师公！好好师公！”他点头，她吼得更大声了，眼泪也跟着喷了出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说你只离开三个月而已，马上就会接我离开咸宜观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太久了实在很难回忆起来。
　　
“有！”映洁回得很坚定，为此她还每天算着日子过，谁想到他一走就是三年！
　　
陈建州向来拿女人的眼泪最没办法了，见映洁哭了他就开始手忙脚乱，赶紧抓起她的衣袖帮她擦眼泪，动作很粗鲁，“好吧，我可能真的有说过，你别太放心上了。乖，别哭了，我一直都习惯这样骗小孩子的。”
　　
“那你现在回来是准备带我离开的吗？你等我，我去收拾东西，然后带红扁一块走。”在吴映洁的概念里，他这个年轻帅气的师公一定很富有，因为他每次出现都很有气场，像金子一样走到哪都发光。所以如果跟着他，那非但吃喝不愁，还再也不用装疯卖傻，更不会再被邱胜翊凌虐了。
　　
“等等！”好自说自话的一个人，建州轻叹了声，拉住了她，“我没打算带你离开，邱府很好，很适合你生活。我来找你，是为了问清楚一些事。”
　　
事实上，不管她待在哪都很适合，只要不待在他身边就好，他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收养她的那一个月，完全的不堪回首。
　　
“问什么？”一听这话，映洁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冷漠了很多。
　　
“是关于你玄机姑姑的事，我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一切，然后跟我去见邱翊橙，我要翻案。”建州渐渐发现，要跟映洁相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现在？”她还没吃饭啊，而且……刚刚小解完，没洗手啊。
　　
“立刻。”
　　
“那我得去跟翊哥哥说一声，如果发现我不见了，他会着急的……”会着急着想欢呼庆祝。映洁承认，她只是在找借口，只要能逃开什么都好，总之她是一点都不想再提及玄机姑姑的事。
　　
“我陪你去。”要看出她的心思并不难，建州冷觑了她一眼，哼笑。
　　
“不、不用了，你太有气场了，翊哥哥最讨厌抢他风头的人了，他会打你的，我不忍看你们为了我打架。”这世界疯了，她遇见的男人都很完美，并且也都很厌恶她，却又同时都喜欢逼着她做不愿做的事。
　　
“走。”建州依旧不苟言笑。
　　
“不要了嘛，人家当时都已经死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了，不要再追究了嘛。要是让翊哥哥知道你的意图，可能又会想要验一次尸，我一点都不想再当尸体。说不定邱大人又会想去咸宜观查一次，我不想再回那地方。还有衙门……不要呀，我不要去衙门！”她有心理阴影啊，只要走进咸宜观就会想到以前被打被群殴的日子；还有衙门，想当初她被赶出道观走投无路的时候，偷过衙役大哥的钱袋，被打得好惨，人家还说了要见她一次打一次。
　　
为什么要在她终于骗吃骗喝成功之后，逼着人家去面对那些悲惨往事。
　　
关键还是，查啊查的，万一查处红扁撒谎会被治罪吧？这也是小事，这万一查出她是在装傻……哦，太惨了，映洁捂着脸再也不敢往下想。
　　
“阿洁，你变了。”建州忽然沉着脸，口吻中含着失落。
　　
让映洁的心暗暗颤了下，“咦？”
　　
“以前的你很可爱，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可是现在……你心里好像只有你的翊哥哥。”他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伤心欲绝些，心里暗自庆幸当初自己没有选择入佛门，偶尔还是能打打诳语的。
　　
“只要你不再查玄机姑姑的事，我愿意立刻抛弃邱胜翊跟你远走高飞！”
　　
“真的？”他忽然笑了，还笑得很温柔，缓缓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脖子。
　　
好暧昧的动作，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亲密无间了。映洁含羞浅笑，用余光偷偷瞄着建州，微启的唇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覆上她的唇了。建州斜睨着她，刚想用力把她敲晕带走的时候，她忽然就挂着两条鼻血晕了……

『6』第五章

看着面前那堆七嘴八舌的女人，邱胜翊越来越肯定吴映洁绝对是用小解做借口，开溜了。
　　
自从她走后，他就荣升为这场所谓的“义女收养筵席”的主角，很顺其自然的，也变成了各家千金自夸大会。胜翊始终保持着微笑，目光胡乱游离在众千金之间，只瞧见她们一个个搔首弄姿，就差没直接贴他身上了。他那伟大的娘亲，居然还能端着一脸很满意的笑容任由事态发展。
　　
胜翊好后悔，早知道刚才应该陪着映洁离开，然后还能顺便偷溜出府，找邱翊橙打马吊去，那样的人生才堪称完美啊。不行，他不能这样自甘堕落，必须得想个法子溜走。于是，他微微转过身，低声在邱夫人耳边说道：“娘，映洁去了很久，我好担心，您不担心吗？”
　　
“哎呀，还真是去了很久，都快傍晚了，被你这么一提，我倒还真有点担心。”
　　
邱夫人恍然大悟的模样，让胜翊雀跃了起来，“那我帮你去找她……”
　　
“不用了，我让红扁和落凤去找了，思贤也去帮忙了。”邱夫人笑灿了，看向他。
　　
胜翊顿觉失望，意兴阑珊地捧起酒盅，呷了口。
　　
“胜翊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直跟邱翊橙窝一块打马吊，玩物丧志。”他就那点花花肠子，邱夫人了若指章。
　　
“娘，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这是同僚之间在联络感情啊。”
　　
“哦？你那么有空，怎么不好好找个姑娘联络感情……”
　　
“是你说要让长安城里的待嫁姑娘们在思个几年春，这种事当然要听从父母之命。”邱胜翊始终觉得这种事得看缘分，缘分到了那是逃都逃不掉的，哪怕爱得死去活来也认了；显然，他的缘分估计睡过头了。
　　
“那你瞧着那个王姑娘怎么样？”邱夫人微微偏过头，轻问，暗自将王姑娘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越瞧着越觉得温婉，模样也俏，跟她家儿子还挺般配的。
　　
“王府？卖咸鱼的暴发户……呃，挺适合思贤的。”恶俗不要紧，像吴映洁那样以恶俗为特色也是值得夸奖的，但是分明恶俗还非要装高贵，那就有点过了。
　　
“那那个赵姑娘呢？”邱夫人没有在暴发户上坚持太久，说句实在话，那个王姑娘长相举止的确没的挑剔，只可惜身上总萦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嗯嗯，很……很销魂。
　　
“太瘦了，风大雨大的时候都不敢带她出门，弄不好一转身，没影了。”天天跟个“门板”相处，简直是完全没有感情色彩的生活。还不如映洁，虽然圆嘟嘟，但也堪称丰腴，珠圆玉润比较能生。

　　
“那李姑娘呢？”
　　
“太娇小，我不想被人以为猥亵幼童。”
　　
“张姑娘？”
　　
“啧啧，眼睛太小，脸型太大，鼻子太小，鼻孔太大。还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长得太诗情画意了。”
　　
“那……那王姑娘呢……”
　　
“娘，这个你刚才提过了。”
　　
邱夫人咬牙，磨得“滋滋”作响，耐着性子，保持微笑，又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至少要比映洁好。”曾几何时，他对人生竟然已经如此没有追求了。
　　
这要求好诡异！邱夫人瞪着他，顿时无言以对，思贤吵吵嚷嚷地声音传来了。
　　
“少爷少爷！有好消息，绝对的好消息……唔……”思贤很兴奋地从后堂狂奔进来，当见到老夫人后，他赶紧捂住嘴，硬生生地装出一副很哀伤的样子，声音也跟着沉重了不少：“我刚才太难受太担忧了，说错话了，是坏消息，绝对的坏消息！二小姐失踪了。”
　　
“失踪？！”邱夫人猝然起身，大惊失色，惹来了不少侧目。
　　
相较之下，邱胜翊很冷静，还记得微笑安抚好奇的众宾客。
　　
总算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他才皱眉，追问了起来：“怎么回事？”
　　
“红扁和落凤把府里的茅厕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小姐，只瞧见小姐头上那个翠玉发簪的残骸。红扁说了，小姐是最好蝴蝶形的东西了，要是瞧见那发簪碎了，准会坐在原地哭到天黑的，可是那里周围都没有小姐的影儿。跟着我们就让大伙一块去府外找了，附近的人家都去问过了，也没有。红扁他们还在找呢，我想着，还是先回来跟你和老夫人知会声。”
　　
“知你个头啊，去找啊！！”邱夫人又一次按耐不住，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吼。
　　
好震撼的吼声，思贤吓得缩了缩脖子，胆怯地飘了眼他家少爷，想要求助。
　　
可是胜翊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轻笑了下，耸了耸肩，一副他也办法的样子。无奈之下，思贤只好沮丧地转过身，继续去寻找。
　　
映洁最终还是被带去了衙门，她终于发现她家师公原来不止有财有貌，还很有势。邱翊橙简直把他奉若上宾，待遇非一般的好，可是邱大人也说了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不能翻案的。
　　
于是，她恶梦般的日子开始了……
　　
“师公，一定要去咸宜观么？我能不能在邱大人府上等你。”映洁边说，边瞪着一旁那个卖肉包子的摊位，用力吞咽了两下口水，目光怎么也拉不开。
　　
“饿了？”建州转头看了她眼，很是不屑的眼神。
　　
映洁咬着手指，用力点头，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从昨天她醒过来之后，师公就逼着她想那天的事，她想不起来就不给吃的，现在都已经过午时了，她还得饿着肚子陪他去道观。想想这一路途径市集，看着那一个个小吃摊，多折磨人呀。
　　
“呵……”建州轻笑，转身掏出些碎银塞进小贩手中，“给我五个包子。”
　　
“好勒！”小贩接过银子，应了声，利落地开始装起包子。
　　
热腾腾白乎乎还有肉汁流啊流的包子呀，映洁双眼倏地绽放出光芒，师公到底是师公，有感情基础的！虽然对她的态度很差劲，可还是跟最初的时候一样，好疼她哦。
　　
可……可是，为什么他会把包子塞进自己嘴里，甚至理都不理她就径自往前走了。
　　
“快点！”
　　
也不是完全不理会的，隔了很久，见她没有跟上去，师公回头吼了声。映洁扁着嘴，很想溜走，可她更清楚自己是逃不掉的，还是不要浪费力气的好，只好忍气吞声地追上前。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五个肉包子全都消灭干净，还很满意地转头冲她笑笑，称赞道：“你还是那么有品味，这家铺子的肉包子果然不错。”
　　
“好好师公，你这是在打击报复吗？”映洁思忖了会，总算明白为什么师公变得那么恶劣了。
　　
“嗯？”建州挑眉，“那你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值得我报复的？”
　　
“就、就那次我……我……哎呀，反正就是那次嘛！”映洁跺了下脚，脸涨得通红，难得有了羞于启齿的感觉。
　　
“哪次？”建州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好讨厌，人家说不出口嘛。”
　　
“说不出口？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以前怎么就做得出？”其实，建州很庆幸发生了那件事，若不是如此，他当年就不会狠得下心把她丢在咸宜观了。如果带着她离开，天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事。
　　
“那你是真的在打击报复哦？”不过就是破坏了他的姻缘吗？干吗那么计较。像他这种资本的男人，还怕找不到女人吗，真是的，玄机姑姑本来就配不上他嘛！就算他真找不到了，她也愿意将就补偿下的啊。
　　
“我不是说过我很小心眼，得罪我，一定没有好下场吗？”
　　
“哎哟，以前的我没有现在那么端庄嘛，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已经傻了啊，言行举止会不受控制啊。”
　　
闻言，建州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逼人地看着映洁，“你不是说，你已经不记得以前自己犯傻时做过的那些事了吗？”
　　
“其他的事是真的不记得了，可是关于你的事我全都记得很清楚。”她记得他说过让她乖乖地待在咸宜观，等他办完事就会来接她，所以虽然经常挨打，映洁还是坚持没有逃走；她记得他手上有个蝶形的胎记，所以她喜欢所有蝶形的东西。
　　
反正，她记得所有他不记得的事！
　　
她的话好像说得很随意，却让建州愣了下。
　　
映洁看他的眼神很无助也很灼热，记忆里，是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才有过这样的眼神，之后的她一直都痴痴傻傻的。每次想到初见映洁时的画面，建州的心总会没由来地暗疼，“阿洁，你是真的变聪明了吗？”
　　
“应该是吧。”她昨晚为了能吃点东西，什么都跟他坦诚了，如果早知道坦诚之后还会继续挨饿，她宁愿装傻。
　　
“那……去道观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他问得小心翼翼，没有了先前的冷漠，有点怕触伤她。
　　
这话，让映洁抑制不住颤抖了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垂下头，不发一言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紧咬着唇。
　　
直到见那张原本还算漂亮的唇被她咬得泛白，建州很不忍心让她再去回忆那段日子了，撇了撇嘴角，他故作轻松地像以前那样牵起她的手，说出的话却依旧很没口德：“好了，不要找借口浪费时间，给我走快一点。”
　　
“我还是不能吃东西吗？师公，真的好饿哦，要死人的哇。”映洁的心情恢复得很快，或者该说她是逼着自己去若无其事，以为假装不在意就真的不会在意了。
　　
“不准！想不出连个屁都不能吃！”都胖成这样了，路都不用走了，直接滚就可以了，居然还只知道吃吃吃，早晚有天撑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