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吴家餐厅里,男主人难得出现的晚餐聚会,一样是沉闷的让人心情沉重。
女主人吴嘉怡虽想尽办法搬了些好笑的邻里八卦,想让气氛热闹起来,但终究徒劳无功;女儿吴映洁则是闷不吭声的猛扒饭。这已经是她这个晚上的第三碗饭了。如此大的食量,肥肉却丝毫不曾在她身上驻足,瘦弱的身材,风吹即倒。
男主人蓝波一直是一脸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当吴嘉怡讲起了第五个邻居儿子的八卦时,他严肃的打断了她,并对坐在右侧的女儿道:
“你进邱氏做Spy!”
脸几乎贴着白饭的吴映洁抬起精致秀气的脸蛋,疑惑的望着父亲。
Spy?听起来很炫,可他为什么要她去担起这个任务?她只知道邱氏与父亲的蓝氏广告是敌对公司,其他的她就不清楚了,也不想去弄清楚。
她父亲的事业一向与她无关,毕竟她不过是他在外头的私生女,只要元配一天不允许,她就一天别想姓蓝。
她不Care,反正她早就看开了,唯一看不开的是她的母亲,蓝波的情妇——吴嘉怡。
“什么Spy?”吴嘉怡一脸兴趣。
蓝波沉着脸,将邱氏与蓝氏的恩怨概述了一遍。
邱氏是一年前才创立的新广告公司,据说它成立之后,就一直以蓝氏广告为首要打击目标,它不断使出挖角、散播谣言、比稿时出现同样的企书等等卑劣手段。
而最最恶劣的是今年年中,蓝氏的客服总监被挖过去之后,顺便带了几个年约上亿的客户当伴手礼,蓝氏受此打击之后,业绩每况愈下,有倒闭之虞。
吴嘉怡一听到蓝波的公司有危险,整张脸都绿了。
如果蓝波真的垮了,她们母女俩要靠谁养啊?而且她的女儿还没认祖归宗,她还没过过少奶奶的好日子啊!
“那要怎么办?”吴嘉怡慌张的问。
蓝波连看都未看表露关心的吴嘉怡一眼,仅将目光锁在面无表情的女儿脸上。
“你设法考进邱氏,帮我偷机密资料出来,或给我挖大客户回来。我一定要给邱氏好看!”蓝波双拳紧握,气得牙痒痒的。“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吴映洁拿起盛着葡萄酒的高脚酒杯,轻晃杯中液体,笑道:“为什么要叫我?你不是还有其他的女儿?”她一点也不想趟这挥水。
蓝波顿了一会才说:“她的身分太明显,不可能考得进去。”
是罗,所以她这个迟迟未认祖归宗的私生女,就比较适合做Spy?
吴映洁轻啜了口葡萄酒。“我是国际企业学系毕业的,他们不会要非本科系的吧?”只有江蓝波过来共进晚餐时,吴嘉怡才舍得拿出来的葡萄酒,果然醇厚芳香。
“反正想尽办法考进去就对了。”蓝波面露不耐,“眼睁睁看着我的公司倒闭,对你们母女也没好处!”
“我考虑看看。”她打算暂且应付过去就好。
“还需要考虑什么?”吴嘉怡也不管吴映洁本身的意愿,立刻对蓝波打包票,“映洁一定会设法考进去的。”
听了吴嘉怡的保证,吴映洁心一沉,脸上表情依旧不变。
蓝波则面色稍霁。“无论如何一定要考进去,越快越好!”
在蓝俊高下达命令的第二天早上,吴映洁人才刚起床,一出房门就看到吴嘉怡拿着一叠履历表跟贴好邮票的信封,递到她眼前来,“只要你考进去邱氏,帮你爸拿到机密资料,挽救蓝氏,说不定你就可以认祖归宗了。”吴嘉怡一厢情愿的说。
难得立功机会来临,吴嘉怡的动作迅速得让吴映洁错愕。在看到那一堆履历表的刹那,吴映洁差点扯着头发尖叫起来。
她好想好想抓着她母亲的肩膀,用力的摇晃她,在她耳旁大吼:“姓蓝有什么好?那个男的一开始就不打算负责任。他家里还有一个元配坐镇,就算认祖归宗,日子也不会好过,说不定还要受到其他孩子跟元配的欺凌!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但她什么都没做,她伸手接过去,微笑,“我下午就会写好寄出去。”
吴嘉怡闻言,立即眉开眼笑,“若你立了大功,元配跟元配的那些臭小孩就没办法再嚼舌根,因为他们没能耐做到的事,我们家映洁做到了……”
吴嘉怡不停的说着梦话,吴映洁则是微笑以对,不忍心也懒得再戳破母亲的白日梦了。
果然,画面审核不过的回函,没多久就寄到吴家来,第一个拆开信封的就是吴嘉怡。
“怎么会连复试的资格也没有?”吴嘉怡难以置信的大叫。
想也知道不可能进得去,人家要的都嘛是相关科系,就算不是广告学系毕业的,至少也要是什么大众传播、新闻系等等毕业的,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国际企业学系,谁会理?
但吴嘉怡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妥协。她要求吴映洁不管什么职位都要丢履历过去,不考进去誓不罢休。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吴映洁连个小小业务助理都未受录用。受到蓝波每天殷殷关切,心里越来越焦急的吴嘉怡耐心已用罄。
“你明天直接去他们公司,直接告诉他们,你要进他们公司!”吴嘉怡站在吴映洁横躺着的沙发旁气嚷。
“妈,你别闹了。”吴映洁讨饶的将手上杂志盖在脸上。
“我是说真的!”吴嘉怡一把扫掉色彩缤纷的时尚杂志,“明天给我去问,一定要去。”
无可奈何的吴映洁只得硬着头皮,直接上邱氏广告讨职位。
她很“幸运”的在植台遇见了身材修长高挑,美艳绝伦的人事主管,她很亲切且婉转的告诉她,她的学经历不符合邱氏任何一项职位的要求之后,扬手打发她走了。
站在电梯前等着电梯下来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母亲认为,这次也许是她生平仅有的一次可以认祖归宗的契机,恐怕就算要她卖了身子,也会硬逼她想办法进入邱氏。
想到不知何时方能休止的求职路,她的额际立刻隐隐作痛起来。当电梯门在她面前敞开,进入电梯的她,未假思索地上了顶楼。
她站在顶楼栏杆旁,强风呼呼的在耳旁呼啸,随时有可能将她吹落,但她心里一点恐慌也没有,她瞪着遥远地面的红色人行道,如人偶般的小人,不知哪来的一个冲动,她很用力很用力的朝着那些小人大声吼着:
“不要再支配我了!不要再支配我了!我不干!我不干!放了我,放了我好不好?我不是棋子,我不要任人摆布,我是个人、是个人……”
她至少吼了五分钟,也许更久,直到声音都哑了才停止。声音方顿,她就听到一个沉沉嗓音入耳——
“你要跳下去吗?”
手扶着栏杆的吴映洁摔然转过头去,眯眼打量眼前因背光的关系而看不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