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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与撒旦有约(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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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与撒旦有约(翊洁)

小说简介

她没骗过他、没有演过戏、更不是要引人注意。

她是真的在承受噬心椎痛啊!该死!那个庸医,他很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难怪她老要睡过中午才起得了床,难怪她总是精神不济地嚷着要冬眠,

难怪她老是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角落哀声叹气。
  
他为什么这么粗心大意呀!甚至还主观地以为她在欺骗他。该死!他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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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清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十日

光绪帝又下达新命令,这回他将废除八股文、设立京师大学堂。短短二十一天中,几十个新命令已经让人民昏头转向、无所适从。许多预言纷纷在街坊间传开,弄得人心惶惶、无心生计。

现在八股文即将废除的消息被公布出来,使得天下辛辛苦苦钻研八股文的读书人,一生的努力全白废了。读了一辈子、学了一辈子的东西竟在弹指间尽成空话,能不让人痛心疾首、仰天长叹吗?

学堂里沸沸扬扬,学子们听闻寒窗苦读十年。一举成名的美梦被砸得粉碎,无不捶胸顿足、叹声连连。大家在收拾箱宠之际,对着未来有太多的茫然及无助!

蓦地,一个貌相清秀的年轻人,突然一把扯下辫子、撕开藏青色外衣、暴怒的青筋浮在额际,眼瞳里满是血丝、状似发狂。

他历吼:“为什么?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对不起我?我恨呀!我恨!”

“王兄,你冷静些!”大家近过身来劝解他。

他挥手推开书桌,举起椅凳横扫向同门,一些不及走避的人,被拦腰打中,痛得格缩在角落呻吟。一时间,只听得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哀嚎连连。

最后,男子夺门而出,他的精神涣散、脚步踉跄心不稳的几次摔跌于地,他仍奋力支起身子继续向前狂奔。

屋内悄然无动静,细细辨闻只有一阵阵急促短浅的呼吸声,床上一名年轻少妇,清丽的容貌浮现痛苦神色,淋漓汗水早已把棉被濡湿,新的汗珠仍自全身不断涌冒出来。

这时,木门板发出一阵巨响,外力将门推向屋内。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自门外扫入屋内,满头披散乱发、仿似鬼魅的男子仁立床前,冷眼瞪视着床上的病弱女子。

熬过一阵疼痛之后,少妇松弛紧闭的双眼不住地喘息着,睁开眼,却让男子狰狞可怖的神情惊吓祝“不要怕!是我!”他的声音嘶哑颤抖。“赵纪农不在家,你快跟我走。”

“我是有夫之妇,怎能跟你走?况且我即将临盆,你……”她费力推开他的手。

“我都不介意穿旧鞋了,你还要找借口推拖?说穿了,你就是不要跟我走,你根本是喜新厌旧、水性杨花的女人,不是吗?”男子突然狂暴的嘶吼出声,握住她肩膀的手几乎捏碎她的肩胛骨。

“表哥!我早已经是赵家人了,你忘了我吧!今生是我林紫华负你,下辈子我愿做牛马来偿还你对我的感情,好吗?”女子近乎恳求的语气并没有软化他的心。不管她身体正忍痛支撑,他捉住她的衣襟使力把她上半身提起。

“我等不到下辈子了!我再问一次,你到底肯不肯跟我走?”他把她的脸拉近自己,口气冷酷阴森。

“不!出嫁从夫,跟你走有违妇德呀!”她下定决心,坚定地摇头。

“你拿我们相提并论?你知道当你为他忍受生育之苦时,他在哪里?他在小艳娘的芙蓉帐里享受她的温柔!我可以为你死,他呢?”他轻蔑地冷笑。

“好!你硬要替他守节,我成全你。”他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

“表哥,你别这样子。”匕首反射的光芒投射在她的脸庞,她瞳孔一颤,激动地苦苦哀求。

他不顾林紫华反对,粗暴地攫住她纤弱的颈项,迫使她向后仰倒于床褥上。

他疯狂的抓起她白皙瘦削的手,将一只翠玉环强套上她的手腕。

“听好!我要用我的生命对你施下咒语,你会承受这诅咒直到封棺,但是诅咒并不会因你的死亡而结束,你的子子孙孙将代代传接着这个诅咒。”他扳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对她发下咒语。

“表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忘记我们家传的血凝翠环?”

“那是不祥之物呀!”恐怖紧紧攀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她听过它的所有传闻。

“对一个将死之人,吉祥与否又有何差别?”他凄厉地狂笑,狰狞扭曲的五官像魔鬼般发出狂啸。

“除非赵纪农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否则你将注定只能单传一女,而你的女儿在满二十岁前没有成亲的话,就会死亡。如果她顺利成亲,她就会重覆你的命运——单传女儿、遭夫家嫌弃、被弃如敝展……除非有男人肯用自己的生命来爱她,诅咒才有破解的一天,否则谁也逃不过诅咒!”

“你疯了!”她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是疯了!因为你的移情别恋、因为你的见异思迁。我日日夜夜苦读,就是希望能点上翰林,向姨丈证明我会有光明前途、我会让你穿金戴玉富贵一世,我要姨丈愿意将你重新匹配于我。可是现在朝廷竟然废除了八股文,这辈子我再也没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既然我不可能再拥有你,那么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他尖锐的狂笑声划破天际,让紫华全身泛起一阵颤栗。

他眼里出现一抹残酷的冷笑。他不再犹豫,高高举起匕首,奋力往自己的心窝刺入,鲜红液体像喷泉般溅出,鲜血覆上玉环,一阵红色光芒自环中射出,红光模糊了紫华的眼、也模糊了男人的意识。红光缓缓将二人的身影笼罩……

午后,公园的大树下,一片绿荫殷勤的为坐在树下算命摊的妇女,遮去毒辣的阳光。她执着手中的卦象,专注且细心地解读。

她拢聚的眉峰渐渐松缓,唇边浮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是了!这是好卦,连续几次的喜兆让她心情愉悦。抬起头来,她叫唤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女儿。“不会错了,今天我已经连卜了五次,结果都一样,映洁!你的命定人就要出现了。”

女孩放下手中的食盒,淡淡地微笑。“妈,你别再操心,我早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件事情在我手中结束。”

“你不怕死吗?”

“我已经准备好要去面对了!”她硬着头皮说。

真的不怕死吗?这句话她问过自己几百遍了,但是她给自己的答案从不曾改变过。她宁愿死于二十岁生日,也不愿像母亲、外婆、曾外婆及所有祖先一样,凄楚悲怨的过完一辈子。

“映洁,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力看看。”抚摸女儿那袭乌黑长发,她心怜。

“哪一代的祖先没为自己的生命努力过,谁成功了?到目前为止成功的机率是零不是吗?我不认为我会比较幸运。”

“不论如何,我们都为自己的生命争取过。”她辩驳。

“结果呢?事实证明全天下的男人,没有人肯为女人付出真心。外婆是我们当中最幸运的了,为着她的美貌,外公不管家人反对,硬将门不当户不对的外婆娶进门,但他的宠爱维持了多久?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外公就理所当然地将小老婆迎入门,这合理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句话让‘变心’顺理成章。再看看你,外公以为用钱帮你买一个丈夫,就能确保他忠贞,结果那男人不也在钱花光时远走高飞。我不懂你还要我试什么,拿我的一生去测验男人的忠诚度?”映洁压不下满腹的不平。

“我们运气不够好、没碰对人,你不一样,你会找到那个真正爱你、肯为你献出生命的人。”蓝芷若说得斩钉截铁。

“我无法像你那么乐观,我怎么能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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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结婚后可以生出儿子,或者血凝翠环破碎,就代表他是你的主命人、代表诅咒可以破解了。”

“万一错了呢?再制造一个像我一样的生命?我做不出这样残忍的事呀!从我懂事起,这个诅咒便纠缠着我,我怕了、也厌倦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只剩下半年,当我满二十岁时所有事情将会结束。妈!我反而如释重负不再害怕了!”

“妈学算命占卜都是为了你啊!最近我帮你占卜,卦象通通显示出同一个结果——说你的命定人将会出现,或许上苍开始愿意对我们公平一点,就算是为我、为你之前的六个可怜女人,试试看,好不好?”

“好吧,只要你能确定。”她无可无不可地漫应敷衍,只求让她心安。

“我会尽力!”蓝在若下定决心,无论代价多高都要将那个人带到女儿面前。

只是她的时间够不够用?需要和时间赛跑的人不只有映洁呀。

“快吃饭吧!再耽搁就要连晚餐一块儿吃了。”映洁拍拍母亲的手,这双手扶持她走过十几年,如果说在这世上还有让她割舍不下的,那就是她了。

“映洁,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她决定先交代清楚,让女儿早做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手足无措。

“破解诅咒?”

“年轻时候我跟你一般固执,以为只要不结婚,诅咒就会自然破除。对于父母处心积虑的安排置若罔闻,一直到二十岁生日前两个月时,第一次的疼痛发作了,那是一种从骨头里衍生出来的痛,从身体最深处慢慢地泛滥到表皮每个细胞。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伴随着日期接近,每次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长。我试过自杀,可是都没有成功,在最严重时,我连动脉血管都切断了,还是死不了。从那时候起,我开始相信冥冥之中有种人类不能操控、只可顺应的力量。

婚后为了不生小孩,我拒绝行房,这种行为严重伤害到他的男性自尊。后来他开始仇视我、发生外遇甚至卷款远离,离开前他竟强暴我以作为报复,而那次后就有了你。因为我的坚持,你没有了父亲;因为我的固执,你承受同学的讥笑,你受的委屈妈妈都知道。”

映洁流下含眶的热泪。

“我曾想过,我们的祖先选择顺应宿命,所以凄楚一生。而我顽强地三番两次与宿命抗衡。因此我不但要悲惨一世更会死于非命,但是我既已选择就再无后悔的空间。现在你正徘徊在抉择路口,眼看你就要踏上我的后路,我无法不阻止呀,”她的神情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神态。

“死于非命?你感应到什么?”每个问号都问得她胆颤心凉。

“天命难违。”她举起筷子搅动饭盒中的食物。

“不要吓唬我,我答应就是,我去找个人结婚,再也不坚持了好不好?”母亲的莫名言语和奇特表情骇着了她,她从不曾如此过。

“师父早在我初入师门时,就断言今年我将死于意外,这是我违抗天命的下常因此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替你设法,或许是老天悲怜,我推算出有这么一个能助你挣脱命运牢宠的人。但是你必须敝开心胸,主动争取机会,否则错过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握住女儿的纤细小手,恳切的要求。

“好!我敝开心胸主动争取,那你呢?你能为自己想想办法,逃过宿命吗?”她放弃坚持了,为了母亲就算再驶入一次轮回。重蹈覆辙那又如何。

映洁仰着脸殷切地等待妈妈的答案。

“放下你的事,我才有心思为自己设法,是不是?”她安抚地把映洁揽在胸前。时间过得真快,女儿都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她们能像这样子靠在一起的机会还有多少呢?

她不知道。

雨刚刚下过,天空还是灰灰暗暗的。

映洁拿着刚做好的便当往公园方向走去。一身深黑色T恤、牛仔裤让她看起来更显单保她酷爱黑色;因为她跟死神有约!

一部BMW在高速中突然紧急煞车,泥泞溅得映洁的长裤斑斑默点,她不悦的拢起眉尖。这么粗心大意的人!本想出言埋怨,可是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脸色比她更难看,吓得她忘记原本该生的气。

他有张俊秀英朗的帅脸,可惜被忿怒遮去几分,他身形壮硕、有着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可惜帝国主义早在近百年前被孙中山推翻。因此他想摇摆?没人会“给他信道”,唯他全身散发出的阳刚气息,和莫测高深的神秘气质令她颇感威胁。

他是黑道大哥吧!黑西装、黑皮鞋、黑墨镜再加上一部黑得发亮的黑汽车,让人除了黑道无法做其他假设。

在做这项假设的同时,映洁忘记自己也是-身的黑。如果依此法推论,她的身分应该是“黑道大姐”喽。

可惜了,这等资质拿去混黑道未免太浪费,映洁在心中发出喷喷的叹息声。

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大哥应该都有副令人发指的丑恶尊容。所谓相由心生,混黑道的长不出一副流氓相,起码也得有张瘪三脸才符合职业道德。

“你看过这个男人吗?”他自车后座走出,由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口气中没有求助于人的谦逊。

他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吗?是不是被他询问的人还得诚惶诚恐的跪地叩恩?

哼!他这种人大概就是那类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头头人物。教育没让他学会人与人之间生而平等,他自以为可以操纵别人的生命,所以他习惯意气风发、习惯操控别人、习惯唯我独尊,也习惯让眼睛长在头顶上。

不管多不乐意,映洁仍然被他的威势所牵制,乖乖地在脑海中搜寻照片里男人的记忆。映洁告诉自己,她的配合是基于不得罪黑道的基础原则。

“我看过这个人,他的左脚有一点跛是吗?”

“你在哪里看过?”他的口吻有着不易察觉的激动。

“有一回在菜市场里,他对卖虱目鱼的阿婆大吼,所以很引人侧目。另一回则在往公园的路上,离这不远。”她没必要说的这么详细,可是在他咄咄逼人的眼光逼视下,她莫名其妙地将资料全数输出。

他低头对司机位置上的致翔轻言交代:“他在这附近,通知老王全面封锁。”

映洁眼见没事了,便继续刚才的方向为母亲送便当。才踏出几步,后方追随而来的声响,让她停住脚步回头往身后看。

是他!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还有事要我帮忙?”她凝眉剩眼。这回她铁了心,想帮忙可以,口气要谦卑一些。

“谢谢你!”

虽然这三字中冷得听不出谢意,但她的要求向来不高,聊胜于无嘛!别计较大多人生才会快乐。冲着这一点,她不要他赔衣服了。还是那句老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惹上黑社会,多的可不会只有“一事”。

“你要什么报酬?”

报酬?她才不要拿黑钱,谁知道那上面沾了多少血腥?

“你都是用报酬来感激别人的好意吗?”

聪明!把刚刚的行为解释成好意,假装她什么都不知道、假装她没猜透他黑道大哥的身分,才能安全脱身。否则万一他们弄死照片中的人后,又回过头来杀她灭口岂不倒霉透顶,那不是印证了“好心给雷亲”这句俗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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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他手上算不算落实死于非命的诅咒?她的幻想越来越精彩,仿佛他已经掏出枪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我不喜欢亏欠别人。更不喜欢别人挟恩情要求我。”

他怕她挟恩反求于他?啊哈!原来这是他的弱点,不过他也没错,万一她要他去自首,那他不是亏大了?

“你付得起我要的吗?”

“你打算狮子大开口?二十万够吗?”他面无表情地把话说完,却望见映洁满含讥讽的唇角,他纳闷了。大部份的人这时若不是惊喜万分,起码也会露出贪婪的笑容,毕竟碰到这种好事的机率,比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这小,她的反应让他很难做推论。“你在想什么?不够吗?”

“我在想今天是我的LUCKYDAY,我考虑以后是否该转行,以线民为业?”她瞪大眼睛闪呀闪,心里盘算着整人计划。

“你要多少?”哼!人都是贪婪的,她也不例外。

“就怕你付不起。”

“你敢开口我就敢付。”他豁出去了,现在他愿意用钱来测出这女人的贪心指数。

“你是说现在你是阿拉丁神灯,可以满足我任何愿望?”

“没错!”他摆出一脸傲然。

“那么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说!”

“我要许愿罗。嗯——我要、我要,对了!我要你鼻子上长出一截香肠。等哪天你鼻子长出香肠,请拨这个电话号码给我,然后我们就两不相欠。”她抓起他胸前的笔,在他掌心中央留下几个数字,旋即转身而去。

才跑没几步,她突然想起她的基础原则。天哪!她得罪黑道了,只因为一时管不住的冲动脾气,接丫来呢,会不会被毁尸灭迹?等日月潭的钓客发现她的尸块时,会不会早已经腐烂的难以辨认?想到这里她跑得更快了。

楚胜翊若有所思地望着逐渐远离的黑色身影,这个女人若不是太聪明,想用欲擒故纵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就是太笨,笨到不清楚可以从他身上挖掘到多大的一笔财富。如果她的用意是前者,那么她成功了,成功地让他花上数分钟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低下头,看着掌心上的数字,他笑开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快速从他唇角隐去,很轻很淡,可是看在致翔眼里却是一大震撼,久违了,这样的熟悉表情已经太久没见,久到让人几乎忘记他曾经是个温和开朗的男人。

致翔是楚胜翊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在心心没出事前,他们像所有的死党一样,会玩、会闹、会互相打屁。在事件后胜翊恍若换个人似的,冷漠孤僻、愤世嫉俗,以往的热情全然消失。但愿这次能顺利逮住丧心病狂的蔡文华,让他回复以往。

楚胜翊捏紧手中的数字,没把它擦拭掉。上车后,看一眼掌心的“110”,他再度撇唇轻笑,难怪她跑得像被鬼追赶,原来她拿他当坏蛋看,吓得她舍弃了狮子大开口的机会,真是个胆小鬼。

可-一她真的胆小吗?若他真是黑道份子,这招弃暗投明的暗示似乎也太大胆了,所以不能用胆小来形容她。

几经思量,胜翊决定将她纳入愚笨行列。

秋风飒飒,漫天飞舞的落叶为它眷恋了一季的高校,做最后一场的舞蹈表演,从此它将化为护花春泥,为深爱的树木奉献出它的最后所有。

映洁陪母亲吃过午餐,收拾好饭盒,两人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天来。

“今天帮一位阿婆看相,明明是丰衣足食、子孙满堂的富贵命,可是她偏偏埋怨自己辛苦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歹命了一辈子。”

“你怎样开导她?”

“我叫她到大医院逛一圈,体会连求生存都算奢望的心清。”

“你该当心理治疗师,做巫婆太小材大用了。”

“又说我是巫婆!”蓝企若佯怒。

“除了学不会煮巫婆汤、少了根飞天扫把外,巫婆会做的事你哪样不会?”

“我不会下蛊!”

“你太谦虚了,上回我不是被你的‘蛊毒’弄进医院洗肠了?”她指的是上次感冒时,母亲下厨错把沙拉脱当沙拉油使用的粮事。

“沙拉脱和沙拉油只差一个字,谁会注意?”

“杀人和杀鸡也只差一个字,我可没看过法官上菜市场捉拿鸡贩。”

“死女儿,你书读到脚底去啦?‘孝道’没学过吗?”

“‘肖道’?起肖也有道理可遵循?这我倒没学过!”

“坏女孩!”她笑骂后续言:“人类的痛苦来源不就是要求太多了。”

“谁能做到无欲无求?”映洁反问。

“大概没人吧!因此焦虑、烦恼永远在人类情绪网上霸占首席地位。”

“这就是人性罗!既然人性如此,何必逆天行事?就由那阿婆去不满、自怨自艾。”

“女儿,你真寡情!”

“应该说我顺应自然,我将世事都视为理所当然,不去强求。”

“你又……”她急迫的追问。

她怕死了映洁那套顺天应命论,万一她又来个一死了之、了无牵挂,这些日子的努力不都成了空话。

“你是例外,你可别忘记我们的条件交换。”映洁调皮地对她眨眼。“好了!我回家煮一锅麻油鸡,今天早一点收摊,我帮你补一补!

待女儿走远,她重新坐回位置。冬天快到了,生意每况愈下,早点收摊也好。

低下头,收拾她的生财工具,突然发现女儿忘记带走家门的钥匙。

这糊涂虫又要为了多跑一趟,大骂自己了!她不加思索地拿起钥匙,快步往公园外飞奔而去。

蓦的,一阵急促尖锐的煞车声回荡在宁静的午后空间,伴随着人体呼叫倒地声,引得附近居民纷纷出门探究。

五部黑色BMW轿车一字排开,同时停下。从车内下来几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楚胜翊面色凝重地蹲下身查看伤者的情况。

蓝长若口角的血缓缓流下,无助的表情在目光与楚胜翊接触的同时,绽放出希望的喜悦光芒。

是他!就是他,他是映洁的命定人,她有强烈的感应,就是他!

她伸出染血双手,紧紧捉住他。“答应我,照顾我唯一的女儿,求你!”

“放心!我会做到。”他不加考虑的郑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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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映洁发现钥匙忘记带而返回公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颤巍巍地举步向前,不敢也不愿相信所见事实,每一步移动都牵肝动肺、令她痛心疾首。

“你答应我要改变宿命,怎么可以食言?”她狂吼出声。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映洁,仔细听我说,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就是你的本命人。”蓝在若将邱胜翊的手交到她手中。“为自己努力,也为我努力好吗?他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摆脱诅咒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别让我含恨九泉……”越到后来她的声音越微弱,几无听闻。

“不要、不要,不是这样子的,你答应我的事不做到,我就不听话。你起来呀!我立刻送你去医院,医好你我马上结婚,哪个都行,你起来、你起来!”她扶住她的肩膀猛烈摇晃。

胜翊拉住她的手低声喝斥:“别动她!你要她死得更快吗?”

“是你?为什么杀死我妈妈?为什么?”她挥舞双臂想挣脱他的籍制。

“安静!听她要说什么。”胜翊制伏她激动的身躯。

“映洁!求你别……别让我走……走……走的遗憾,好……好不……好?”

“好、好、都好,你说什么都好……”她在胜翊的怀中哭出心碎。

“谢……谢谢……”她转头面向邱胜翊。“照……照顾她,请……请你……”赢弱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像轻烟、像尘埃,被大地吞噬得无影无踪。

“妈妈!”映洁仰大哭喊,她一声声的哀啼、悲痛着。

她泪流满面,声嘶力竭的问着:“我做错什么?我负过谁、欺凌过谁?为什么把厄运全给了我?告诉我,谁给我答案?”嗓子喊哑了,苍天依旧不言不语。

她的心在滴血,难道这就是妈妈说上苍怜惜、眷顾她的方式吗?用一个母亲换一个丈夫、一段生命,就是上天给的公平?

她是子然一生了,从此以后她的悲、她的喜、她的恐惧和哀伤再也没有人理会。人的生命居然脆弱到承受不住命运的考验,那么她还要争取什么?就此随命运轮盘沉沦吧!

她的悲励他看见了。失去亲人的痛他尝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悲哀任谁都安慰不来。胜翊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将她娇弱的身子揽在胸前,哭吧!把你的悲愤全部哭出来……抱紧母亲的骨灰坛,跟随在道士身后,一步步缓慢地往前行。

他们说今天是母亲的吉日,她不能哭。死者已矣,生者何悲?生者的悲伤只会让往生者不忍离去,被牵牵绊绊的感情留住的魂魄,受的苦只会更多更多。

这样也好,起码这场意外让母亲不必去面对女儿的死亡。望着母亲的遗照,映洁呆滞的表情诉说着万般不舍,但终是必须舍的,舍了易受伤的心,从此再也不悲、不伤、不痛了。

邱胜翊始终不发一语,他默默地在旁陪她进行仪式,拥着她、搂着她,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扶她一把。

望着她意识涣散、脚步虚浮,几日下来她已很少流泪。她再也不是几天前他甫接触的那个淘气女孩,她让意外磨练得冷然而坚强,才十九岁呀!一股奇异的心疼情绪在他心底油然而起。

邱胜翊揉着酸痛背脊,忙碌一整天后,再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火冒三丈。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男人,除了邱胜翊和颜致翔,另一个是邱胜翊的小弟楚天阳。原本三人正在讨论围捕蔡文华的计划,现在却被陈副理的报告搅得无心再谈,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你说,她不接受是什么意思?”大手一拍,桌面文件应声跳起.任何人都宁可得罪阎王也不愿面对他的暴怒。

“胜翊,人是我撞死的,我会负责!”致翔开口。

“她到底要什么?”胜翊不理会致翔的话,从死者握住他的手时,她就是他的责任了。

“她要我们别再去干扰她的生活。”陈副理据实以报。

“你再跑一趟,问她到底要多少,尽管开口。”胜翊冷声的命令。

陈副理面有难色,为了这件事,两星期来,他台北台南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次。第一次蓝映洁当他的面撕掉面额五百万的支票;第二次她把一仟万纸钞丢到门外,害他这把老骨头捡钱捡到跑去骨科挂急诊;第三次她把别墅地契塞进他怀里,叫他别再去干扰她。

接下来几次,她干脆失踪。守株待兔了三天后,他心想作在那儿不会等出结果,还是先回台北覆命,没想到回台北面对老板又是另一场灾难。

“我问过了,她说如果你钱太多可以拿去捐给孤儿院。”

“你没跟她讲,是她母亲要求我照顾她?”

“这些话我都说过了!可是她说,依照她母亲的意思,你照顾不起她。”

“照顾不起?她要更多吗?”闻言,胜翊冷笑。

“这话我也听得一头雾水,想再问清楚些,她就关起门不理会我了。”

“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我去应付!”楚天阳已经失去耐心,因为这场意外,他们布置半年的计画全部泡汤,所有行动都得重头来过。

“我去!”邱胜翊站起来。

他要把事情做个了断,他不喜欢事情拖拖拉拉。没完没了,更不喜欢担着一颗心猜测她过得好不好。她还是一个人在悲伤、还没走出母亲死亡的阴影吗?

担心?他居然会为她担心?他用错措词了!他是生气、是忿怒。生气这个女人居然懂得利用他不欠人的原则来讹他、诈他;生气她不愿成为自己的责任。天!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她纳入他的责任范畴内?他错愕不已地蹩起浓眉。

不!他辈固起冷漠的心墙,这些年来他早已学会人是全世界最污秽肮脏、也最不满足的东西。这女孩想跟他玩尔虞我诈的心机游戏,也未免太不自量力。

“喂!你当我是隐形的吗?人是我撞的,责任自然是该我来负。”致翔提出抗议,但根本没人理他。

“都别说了,明天我亲自走一趟。”邱胜翊不买多言,转身走出办公室。

这个女人惨定了,惹上邱胜翊她将会尸骨无存。

打包好行囊,映洁松了一口气。少了那位老阿伯的纠缠,她办起事来快多了。早上她到房东太太那里退回租金,将银行存款全数提出、签好了器官捐赠卡,该做的全做好了。

临死前她要游遍台湾,看遍这块孕育她的福尔摩沙。

她回头对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做最后一番巡礼,这里有她回忆、有母亲的身影、母亲的笑。窗台上她用来喂麻雀的食盆还在,新房客会继续喂它们吗?墙上一道道随她长大刻划上的横线会被抹去吗?

背起行囊,映洁再看一眼老屋。

别了!我的家。别了!妈妈。别了!曾属于我的一切一切!

映洁打开屋门,竟发现邱胜翊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他在那里多久了?

“要出远门?”他盯着她手上的皮箱。

“有事吗?”映洁冷冷地看他,管他是不是黑社会,反正她所剩的东西不过是“短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

“为什么把钱退回?”他眼光犀利的教人无从遁形。

钱?拿那个干嘛?她形单影只出游,身上带一堆钱,难道她欠人抢劫?算了!把那些东西留给有命的人去花用,还比较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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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不着。”

“房子呢?”

“我没那个命可祝”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进到他耳里却成了挑衅的言词。

“你嫌不够?”

“是我语汇能力不足,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阿伯没回去跟你报告吗?我不要任何东西,只要别来烦我,行吗?”即使阿伯向她解释过,绝不会有“黑钱”流到她手上,可是她仍然不愿把所剩不多的时间拿去消耗这笔金钱,弄不好还得写遗嘱、成立基金会,干嘛呀!又不是吃太饱闲着没事做?

“可以!”他刚说完两个字,映洁即扣上门锁,理也不理地转身就走。

“如果这是欲擒故纵,我告诉你,你成功了!坦白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欲擒故纵、更不想引起注意。请你找个时间去‘失踪’行吗?”她的好家教已让他反覆再三的问题给推翻。

“为什么说我照顾不起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命定人?有什么诅咒要摆脱?什么宿命必须被改变?”他每个问号都问进她的神经中枢。

“想听?听完可别后悔。”她故意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想吓阻他的逼供、打退堂鼓,可惜他的意志力比她预估的还高。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希望你的自信能维持久一点。”

“说!”言简意赅,他冷漠地下达命令。

“我们家族受过诅咒,女孩必须在二十岁前找到命定人,并嫁给他否则就会死亡。”

“如果没找到命定人呢?”

“如果没找到就随便嫁掉,就会独生一女,然后由女儿继承诅咒。懂了吗?我妈说你是我的命定人,意思就是要我嫁给你。换句话说,照顾我的方式就是娶我,你说你照顾得起吗?”为了摆脱他,她不介意把这个荒谬的诅咒公诸于世。

“你母亲都是用这种方式去蛊惑算命的客户吗?”

“你没有权利这么说她,这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人类无法解答的事情,不能因为无知就否认无解的事情。”

她居然骂他无知?他堂堂史丹佛毕业生、东日集团总裁竟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无知?

“就是有你们这种人,社会上的宗教诈财事件才会层出不穷!”

“我不想跟你这种自我中心的狂妄家伙继续讨论,既然认定了我骗你,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干嘛三番两次寻我麻烦!”

“似乎有什么事是我还不知道的。”他唇边浮起一抹难以理解的微笑。

“该讲的、不该讲的我全盘托出了,你还要我说些什么?”她恼火地对他大喊。

“除了那个荒诞可笑的谎言外,什么理由让你吓得连家都不敢回只想逃?你在怕什么?”在他鹰隼般的眼光中,她几乎快透明化了。

“逃?我才没有!”她只是想在临死前游遍台湾而已,她哪里想逃,哪里在害怕了?笑话!他胡思乱想、神经错乱、柯南看太多头脑秀逗掉了他!

“正常人会把大把钞票往屋外撒?你的拒绝方式太具创意了吧!”

“我有足够的钱可以用,而且我并不贪心。”

“房子呢?就我所知,这屋子是租来的。”

“你调查我?”她脸色揪然大变,目光狂热起来。她要原谅他、她千万要原谅他!映洁猛然抽吸氧气入胸平缓怒火,她可没打算在生命最后的三个月时变成杀人凶手,然后在监狱里孤独死去。

“这是了解一个人最快的方法!”他一言以蔽之。

“你侵犯别人的隐私,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她真要佩服起他,男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地步也算稀有动物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虽然心中有强烈的欲望,想将他踹上墙。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他跟前。

“说出你想逃的原因。”不得答案他不罢休。

“因为我不想嫁给你!”映洁想用力挣脱他的宿制却力不从心,急迫间竟说出真正的想法。

映洁扭转身躯不断地奋力挣扎,他只好双手并用,把她的身体圈箍在他胸前。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冲进她的嗅觉中,她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被他牢牢抱祝从未跟任何男人如此接近,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白,波动的心跳在胸口翻涌,她微微发抖,仰起头,望进他深造的双眸。她虚弱地乞求他放开手。

松开她后,胜翊怔愣了一秒钟,怀抱里的女孩安静下来后,他竟然会不舍得放开?是她令人心怜的娇柔模样制伏了他,或是她惊慌神态引发出他的保护欲?

“你还想逃吗?”

映洁停留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作答。

“你确定不肯收下金钱或房子?”

她点点头,态度坚定。

“好!那我用另一种方式照顾你。”

“什么方式?”

“你母亲最希望的方式——你搬到我家去祝”“开玩笑,为什么要住你家?我有我的计划,你不用再多费心了!”

“你可以选择反对,不过如果你的记忆力不错的话,应该不至于忘记你是怎样答应你母亲的。”

他不明白自己怎会提出这个烂建议,这样无异是惹麻烦上身,但尽管如此他并不后悔这个提议,也许是她不若常人的反应引起他的兴趣,也或许是她失去亲人的悲拗震撼了他,反正他就是不后悔。

他的话正中红心,射进她心中最脆弱一环。这段日子里,她想尽办法骗自己忘记承诺过妈妈的话,每次看见邱胜翊派来的人,她总是采取消极的回避态度。仿佛只要避开这个人,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绕回原定的轨道继续前行,没想到最后一秒她仍是被逮了正着。

他的提醒将她推入罪恶感深渊,母亲那张关怀的脸浮上脑海,她的哀哀央求,只为着不要女儿走上她曾经选择的路!如今她尸骨未寒,她便要将母亲的话抛诸脑后,执意照自己的意愿进行,这样该或不该呀!

她答应过不要让妈妈走得遗憾,她答应过妈妈为自己的生命尽一份力气,她怎能为着自己的胆怯,计划远走高飞?也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她该放手一搏。

看着他刚挺的鼻梁、冷然坚毅的唇角,那种令人无法漠视的慑人威严,映洁转移不了眼光。他这样英姿飒飒的男人,多么容易攫获女人的心!万一,她得不到他的真爱,那么三个月后找不到爱情的她,是不是将孤独地死去?

“如果你是在担心不想嫁给我这事,我保证,我跟你一样没有意愿!”

算了,她哪有东西可损失?未来?她早就没有未来!再坏也不可能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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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跟你走。”一转念,她下定决心,映洁害怕转过头会勇气顿失,于是她领先往车子方向走。

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她疾行的身影,在他眼里被解释成迫不及待。

这个聪明的女人,她清楚他才是最有价值的,拥有他等于拥有无数个一仟万,她够精明也够贪心。哼!利用一个荒谬的可笑谎言,就想要弄他?

他轻蔑地冷笑!想玩?他奉陪!只要下场她能受得起!

正文 第二章

他的家是座落于阳明山的巍峨大屋,里面有个大花园,不知名的树木和满园的玫瑰为着留住春色而努力。

从没走进过这样一栋大房子,门大、窗大……所有东西都大的离谱。

踏进大门,映洁好奇地四下观望,难怪她会被认为在欲擒故纵,原来她妄想的命定人是个价值不菲的大富翁,这样的男人自然会吸引数不清别有所图的女人。

提着少得可怜的行李,跟在他疾行的身影后,映洁走得是气喘吁吁。她闷着气紧盯住他的大号步伐。深怕一不小心就迷失在这深宅大屋内。

他在二楼起居室中央停住,等她注意到他站定时,已经一头撞上他的背脊。

嗅!他的背是用水泥“控”的吗?而且还是没放沙拉油桶、不怕地震的那种。

他回头看她,脸上毫无半分表情。

映洁吐吐舌头。将眼光移开。

他的身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日晒过的古铜色肌肤,充满健康蓬勃的生气,眉宇间有着与邱胜翊相似的傲气。他的唇边则带着讥讽看向她,看来她并不受欢迎。

女的发间有些微白霜,略略发福的身材让她看来像连续剧里和蔼的老妈妈,但她叫人退避三舍的冷漠表情告诉了映洁,她是多么的令人讨厌。

“刘妈,这位蓝小姐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带她去客房。”

“是!”她低头答应。

“等一下!大哥,我不赞成她住这里!”从接到胜翊的电话起,他就闷了一肚子火气,这个女人最终目的居然是要登堂入室!

“我已经决定了!”他不容置像的口吻,迫使他将剩下的话咽回腹腔。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众人的视线,留下映洁独自面对一室的不友善。

“你的目的何在?”天阳整眉问道。

“你说呢?”她刻意让声调保持平静,以免泄露出不安。

“你调查我大哥,想利用你母亲的意外、利用大哥的同情心进入我家,然后伺机飞上枝头做凤凰。我没说错吧!”他鼻孔喷火,一张帅脸退化成暴龙。

“你适合当编剧。”有没有搞错是谁调查谁,做贼的喊捉贼,天理何在?

“为什么你非得要住进我家,说你不是别有用心谁会相信。”他咄咄逼人的口气挑惹出她的怒火。

“君子相信小人不信,好人相信坏人不信,饱学儒士相信,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流氓不信。”言下之意就是——你!楚天阳!是个没知识、胸襟狭空的无赖。

“放眼天下谁会抵挡得住一千万元的诱惑?”

“可惜你只是天下人中的一小个,否则你会知道天下间没把一千万放在眼底的大有人在。”她反唇相讥。

“不用再演戏了,你以为嫁给大哥拿到的就不只一千万是吗?”

“就算我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也得你大哥鼎力配合,光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可成不了事。”他们楚家兄弟最擅长的功夫是谋杀别人的好修养,哥哥是这样,弟弟是青出于蓝更胜一筹。

“露出真面貌了吧,我提醒你,我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

未婚妻?天呐!莫非妈妈算错了,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她脸色倏地刷白,全身不禁打个冷颤。

她的表情证实了他的臆测。

“等心心小姐身体好一点,大少爷就会跟她举行婚礼。”刘妈补充一句。这个入侵者实在太具威胁力,她不得不为心心小姐担忧。

“我可以退而求其次呀!你不也是一个好目标。你的身价总不至于差你大哥太多!要飞上枝头可不是只有一条捷径。”她反击,遇强则强是她一贯的作风。

“你以为人人都瞎了心眼,只看得见你漂亮美丽的外表,却看不清你贪婪污秽的内心吗?”

“你指控令兄瞎了心眼?”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少逞口天之利,反正我会牢牢盯住你,不叫你如愿!

“你又知道我的愿望了,你的职业是圣诞老公公吗?”

“你有选择机会。带着行李立即离开,我给你两千万。”他忍住气提议道。

“哇!真慷慨,一眨眼整整调涨一倍,看样子我非得住下来不可,说不定三天后这笔钱会再涨个三五倍。”她苦撑着不愿对他示弱。

“蓝映洁,你母亲的命到底值多少钱?一次说齐!”

映洁抿唇不语,紧咬着牙关浑身颤抖,不教泪水滴落。

当他看见她深受打击的哀痛表情时,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我母亲的命是无价的,就算散尽你楚家财富也不够抵偿。也许荒谬无理,我妈竟会向凶手托孤,但既然那是她的愿望,我一定会为她完成。就算你用尽办法阻挠,我仍旧要住进来。”她一转头,不再理会楚天阳。“刘妈,麻烦你带我到客房,谢谢!

她的反弹令他震撼,蓝映洁的态度反应跟他预期的相差太远。反正不管如何,他会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无机可趁;这一切都是为了心心,是的!为了心心和大哥的未来着想。

映洁累坏了,一觉睡醒已经错过晚饭时间。

大大的落地窗外是深沉的夜色,夜空中有几颗稀疏的星辰零零落落的散布其中。

穿起夹克,她凭借下午的印象找到餐厅。

餐桌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没有人为她这个不速之客留下任何食物。

有点委屈,但是这击不倒她。既然决定放手一搏,就不许存有退缩意念,不管邱胜翊是不是她的命定人,她已做出选择就得坚持到底。让他爱上自己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论成功与否她都尽过力,九泉之下她便不怕愧对母亲。

瞪视着腕上的血凝翠环,它的碧绿色泽中渗混着的红色血丝更多了,你嗜血野兽般狰狞地对她狂笑,它在期待她的死亡吗?或者说它在等待她弃械投降。

她宁可选择死亡也不会盲目地走入婚姻,除非邱胜翊愿意用生命来爱她。她要赌这百分之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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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大门,扑面寒风令她一阵哆嗦。她开始想念7-11热腾腾的关东煮——她边走边喝着热呼呼的热汤,寒冷的身子顿时温暖不少。

看看手表,哇!十一点了!这趟觅食之旅走得还真久。有钱人性格真是怪得离谱,没事偏好离群索居,害她想找家便利商店都得大费周章。

“上车!”一个简单的指令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猛然转头,掠过刺眼的车头灯光,从半开的车窗里望进去。

是邱胜翊!幸好,她还以为命运多外,碰是XX色狼。

结束手中最后一口热汤,她合作地坐进黑色大车内。

他盯了她半晌,问:“你没吃晚饭?”

“先生,十一点后进食不叫作晚饭,这餐应归类于宵夜。”

“为什么不让刘妈弄?”他冰冷的口吻里蕴含着淡淡暖意。

在她跟楚家二少爷大吵过后?她可不笨,刘妈显然是站在他和心心小姐那边,打算与她这“贪婪”的女人长期抗争。叫她向敌方索食?她拉不下脸!

何况心情欠佳的伙头兵,会不会在食物里加进几泡无色无味、取自口腔的天一神水?她没勇气拿自己的肚子去做实验。虽然这种邪恶念头是小人了点,但防范些总没错。

“我是女生耶,贪食已经侵犯妇德,能偷偷吃就很了不起,你还要我昭告天下?”她故作轻松地说。

哪来的怪论调?胜翊无奈地甩甩头,看来他收容的不是普通的小麻烦。

“女人晚上单独出门很危险。”

“放心啦!陈进兴已经伏法。而且我够大了,能够保护自己。你在关心我吗?”

“我是你的监护人,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法律上明文规定,年满十八岁的人是不需要监护人的。”

“总之,以后晚上别在外面闲逛。”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温和,映洁看得痴了。

“知道了!”她柔顺地点点头。眼见他疲惫的神情,她冲动地脱口问出:“你每天都必须忙到这么晚吗?”

他没作答,把温和收入情绪银行做定存。

“你们捉到上次那个男人了吗?”

他仍旧不理会她。

映洁自顾自的说:“如果他是坏人,你应该报警处理,私下解决不是好方法。”

“安静!”他低吼,威严的眼光射向她。

“这个人是禁忌话题吗?好吧!不提他,我们换个轻松话题,谈谈你的未婚妻如何?她叫心心是吗?她是怎样的一个……”蓦地,他把音响开得晨耳欲聋,代表谈话结束。

映洁看了他好一阵子,才转头望向窗外。

原来今天她“楣”星高照,到哪儿都碰不到好眼色。

明天会好一些些吧!明天总是新的一天,应该会有所不同。

又睡迟了,昨夜想了他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倒头大睡。

看来,早餐又与她无缘,无妨,昨晚的黑轮还驻防在胃里面尚未撤离。灌下五百CC热开水,惜热胀冷缩的原理,黑轮会胀个几倍跟辆辆饥肠奋战吧!

映洁振奋起精神想找点事做做——做什么好呢?哦!探险好了。这么一栋大房子参观完一圈,肯定会消耗不少时间,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说做就做!GO!就从玫瑰花园开始。

深吸口气,冰冰凉凉的空气间带着淡淡玫瑰香味。俯身靠近枝头那朵娇艳,柔嫩的花瓣虽已调萎得所剩无几,但是冬天了,能看见玫瑰已属不易。

“你别折它,它会好病好痛的!”

映洁回头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子。映洁打量着她,她美得脱俗、美得不沾尘世。这么绝丽的容貌怎会在此出现?

她一身的白,风吹拂过迎风摆荡的裙摆,让映洁联想到蓬莱仙岛中,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舞着霓裳羽衣曲的仙子。

“这玫瑰是你的吗?”映洁问。

“不是,玫瑰花是雨豆树的新娘。”

“雨豆树?”

“嗯!你看,花圃旁边那棵高高的树就是雨豆树,秋天夜裹它会开出一朵朵像小粉扑的黄绿色花朵,花在枝头绽放时,香气会传得好远好远,蜜蜂来了、蝴蝶来了,它的玫瑰花新娘子就会快乐的打开美丽裙摆在风中飞舞。”她眨动眼眸,灵活地一旋身。

“看你跳舞是很棒的享受。”她打从心底赞赏。

“你真的喜欢?”她的眼里绽放出光辉,一种被接受的幸福感在她心中漾开。

“当然,你刚说玫瑰花想当雨豆树的新娘?”映洁淡淡笑着,为她拿掉发际的落叶。

“是呀!她说雨豆树是最温柔的新郎……”“心心!”楚天阳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很快地来到她们身旁,打断她们交谈。

原来她就是心心、邱胜翊的未婚妻。

“天阳,玫瑰花要当新娘了。”她快乐地偎进他怀里。

“我知道!”他回头防卫似地看了映洁一眼。“心心乖,这里风大、容易生病,我们进屋好吗?”

“好!”她柔顺地点点头。

望着他们走入屋内的背影,映洁有着满腹疑问。心心病了吗?天阳为什么会跟她那么亲密?

组不起前因后果,映洁摇摇头不再多想。

晚餐桌上有四个人,除了两兄弟、映洁外,还有早上她碰到的心心。

在心心面前,楚家两兄弟像是转了性,平日的冷酷收拾得一干二净。他们对她呵护备至,不停找话题跟她聊,这情景让映洁更觉得自己像突兀闯入的外星人。

“今天做了什么事?”胜翊帮她夹一筷子的茄汁鱼片。

“吃药、睡觉,好无聊暧!胜翊,你叫天阳陪我,他今天都不理我。”她侧头调皮地向天阳扮鬼脸。

“我最近比较忙,等服装展的设计稿出炉,我立刻带你出去玩几天。”

“耶!天阳万岁,我晨爱最爱天阳了!”她一听高兴地大声欢呼。

“看来她真的闷坏了!”胜翊笑着对天阳说道。

映洁暗忖,是她太敏感还是他们当局者迷?他们看不清心心比较在意天阳吗?而天阳在不知不觉间对心心所做的,已经超过一个小叔应该对大嫂的态度了。

“这几天就忍耐一下下喔!”胜翊拍拍她粉嫩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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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可以找她陪我、听我说玫瑰花的故事。今天我跳舞给她看胆,她说我跳得很美。”她手指着坐在对面的映洁兄弟俩听了心心的话同时抬头,警告性地瞅她一眼。

她做错什么事必须接受这样不和善的眼光?映洁有些难受,不自觉地低下头。

“心心,明天我让方秘书来接你出去采购一些衣服!”胜翊强制地做下决定。

他居然拿她当瘟疫!要她住进来的是他、纠缠不放的人也是他,结果弄到现在,好像变成是她巴着他、对他有所图谋似的,有问题的人到底是谁呀!

“你们不必绞尽脑汁地设法隔离我们,只要你下命令,我会合作地服从,躲着你们的心心小姐。”她快克制不住即将狂飘的怒气。

“你别躲着我啊!我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你不要气我、讨厌我好不好?”

心心在情急下泪流满腮,让胜翊、天阳猛然一惊,原来他们的刻意保护竟成了无形枷锁,让她变得那么寂寞空虚。

她泪眼婆裟的转身求助天阳。“天阳,我跟她说玫瑰花和雨豆树的故事,她没有笑我白痴,还很高兴的看我跳舞,我可不可以有一个朋友?一个就好!”

“你说谁笑你白痴!”胜翊厉色地握住心心的手臂。

“大哥!你把她吓坏了,让我来问。”天阳将心心纳入自己的护翼中。

“告诉我,谁笑你白痴?”

“嗯——像每次来拿你画稿的程姐姐、胜翊开宴会请的一些客人呀!”

“该死!”邱胜翊糙了墙壁一拳,狠狠地低咒。

心心看见他的举动,瑟缩的身体更紧张地钻入天阳的怀抱。

天阳心疼极了。“你一直很想有个朋友吗?”握住她小小的手掌,他问。

“是,我想要。”她眼里流露着强烈的祈求。

“好,只要你快乐。”他不管了,只要心心快乐,他不管蓝映洁是否居心叵测,他都会接纳她。

走到映洁身前,他诚恳地说道:“蓝小姐,谢谢你照顾心心,以后能不能麻烦你继续照顾她?”

映洁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她点点头。

心心高兴地冲过来一把抱住她。“谢谢你!谢谢,今天我会快乐的睡不着觉!”

“可以了,心心,你该让蓝小姐休息,否则她明天会没精神陪你。”天阳找个借口带走心心,留下胜翊和映洁,让他们单独谈谈。

突然间少了两个人,餐厅里连空气都冷清起来,两个人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凝重的气氛压迫得她没办法呼吸,映洁起身打算离开。

“慢着!”冷淡的音波撞击着她薄弱的耳膜。

“你叫我?

“这里有第三个人?

“有何指教?”既然他的口气冷漠,她也刻意让语调疏离客气。

“接近心心的目的是什么?”他直接指控她存心不良。

“你们楚家人有考古学家的血统吗?”

“什么意思?”

“你们似乎很喜欢去‘挖掘’别人的‘目的’。”

“我不懂你的话。”

“昨天我踏入你家大门,令弟要我说出住进这里的‘目的’;今天我和心心闲聊一会,你就跟我要接近她的‘目的’。我很怀疑,接下来你会不会问我——吃饭有什么‘目的’睡觉有什么‘目的’?好像我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满‘目的’。”

“你没有吗?”他咄咄逼人的一步步朝她前进。

她根本不怕他的威吓,昂首迎视他质疑的眼光。

“我有!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存有敌意,我渴望一份发谊,所以我接近她,跟她聊天、同她谈话,她给了我想要的友谊,让我觉得我搬进来的地方是人住的地方而不是坟常我的‘目的’交代得够清楚了吗?”

“也许是我们矫枉过正,可是我们不能冒任何险,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这次他的声音里没有剑拔夸张,只有卸下防备后的疲惫。

咀嚼过她的“目的”后,他对映洁有一丝歉疚。他做的安排不是“照顾”而是“禁锢”啊!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带她住进这里,为了猜测她的目的?为了证明她是贪婪女子、想要攀上他邱胜翊夫人的宝座?这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测试人心的方法有千百种,没有道理去选择最累、最缺乏效率的一种。更何况就算证实了她是贪心那又如何?满足她的贪心?或是从此不再和她有所交集,这些结果对他而言都没意义。

他猜不透自己,只因为他忽略了心底深处的真实感受——从她在他掌心留下“110”这三个号码时,他就在期待,期待着某一天和她再有所牵扯。

其实他的霸道行为只是在为自己的期待找借口。

“她受过伤害吗?”她真诚地问。

“她原本是个芭蕾舞者。”

“然后呢?”

“她被一个畜牲伤害。”在他眼里看到浓烈的罪恶感与狂猛的怒火,映洁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手臂。

“所以?”

“她成了你今天看到的样子,她封闭了自己,让自己回到儿童时期,假装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你们就让她这样子过下去吗?”

“我们请过许多医生,还有医生建议送她出国疗养。”

“为什么不送她出去?”

“如果要完全恢复,势必要忆起那件事。那会让她再受一次伤害,我们不敢去赌,届时她会变得更好或更糟,没人有把握。”

“难道你们打算关她一辈子吗?”

“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你确定这是她想要的生活方式?疼她、爱她、保护她、拿她当温室的花一样照顾,她就会快乐?”

“今天之前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纠结的眉峰显示出他的忧虑。

“今天之后呢?你现在知道了,她只是回到儿童时期,她没有发疯、不是智力障碍,她能察觉别人的轻视眼光,知道除了你、天阳和刘妈是真心喜欢她外,大家都在敷衍她。这样子你还要她继续保持原状?只为了你无法预测她是否能接受清醒后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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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该好好想一想。”他点头赞成她的意见。

“放心,她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

“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是一种非常坚韧的生命体,为求生存所能承担的挫折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可是她选择了自我封闭。”

“这是她适应压力的方法之一,但时间到了,总会醒来。她一直不肯走出来面对现实,会不会是因为你们提供的安全气囊太舒服,而阻止了她走出来的意愿?”

“我从没想到这些。我一直用我自认为最好的方式来对待她。”

“爱之适足以害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的笑有安定人心的功能,映洁看着他也跟着扬扬唇角。

少了争执、少了冷漠,他们其实可以处得很好。

“对不起,我一向鸡婆,看不惯的事情非得要发表一下意见不可。”映洁想起她又交浅言深的多话了。

“你很有正义感。”

“‘正义感’是比较好听的说法,我妈妈通常是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

“你母亲很了解你,但她绝对想不到你敢在黑道大哥手上留下自首电话。”

他的话让她羞红双颊。当时怎会这样莽撞?是因为第六感告诉了她,他无害吗?

“你也会害羞?”他戏谑地看着她。

“女娲一向公平,我相信她在制造我时,女人该有的特质她一项也没少给。”

“不!她对你很优厚,她给了你美丽、聪明和勇气。”

“你在讽刺我?”他从不夸奖她,所以怎么听都怪怪的。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他玩心大起的逗弄她。

“你果然是在讽刺,幸好我没有笨笨的向你道谢。”

“女人都是这么小心眼的吗?”

“比你所能想像的更严重一些。”

他大笑出声,这个乐于自贬娱人的女生,比他预期的更好玩。

“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他模仿起她的调皮神情。

“哪一句?女人都很小心眼那一句吗?”

“我说你很美丽、聪明又勇敢那一句。记得喔,这是悄悄话不可以告诉别人。”

“哈!你完了!越是不能告诉别人的话越会传得满天飞,明天起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我的优点了。”

胜翊不经意间流露出亲切和善的一面,让映洁的心瞬间暖和起来。

心心迎着夕照在满天彩霞里舞出柔美姿态。运动过的脸颊红扑扑地,像树梢头引人垂涎的苹果。

“我想当天阳的新娘!”想到这里她愉悦地转了几圈,像跳着春舞的彩蝶。“他会帮我设计结婚礼服、带我去玩,有坏男生欺负我,他会把他打跑!”

“你不喜欢胜翊吗?”映洁承认问这句话时她存了私心。

心心吐吐舌头,瞄瞄周遭确定四下无人。“胜翊会发脾气,天阳不会。他很温柔很温柔,我做错事他从不骂我。而且呀……”讲到这里,她开始腼腆地笑起来。

“而且怎样?”忍不住动手摸摸她粉嫩的脸颊,心心实在太可爱了。

“而且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天阳,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他。”

“那种‘喜欢’加起来有没有像‘爱’那么多?”映洁问得小心。

心心不作答,只是笑着点点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可是我生病了,脑筋变得笨笨的,所以他不喜欢我当他的新娘!”她的心酸酸的,每次想到这个她都会忍不住想哭。

“乱说,你比谁都聪明、都漂亮。”

“君——你真好,我好喜欢你,以后我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你吗?”

“当然可以。”

她高兴地拉起映洁又叫又跳的。

“啊!糟糕。我忘记了!如果我当天阳的新娘,胜翊就没新娘了。映洁,你来当他的新娘好不好?我们就这么说定罗!”

她无心的话勾起她的想望,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吗?

“来!我们再来唱歌跳舞。”捉起映洁的手,她们二人在花间跳舞,像极翩翩的彩蝶。

胜翊和天阳下班回到家中看到这一幕,他们相视而笑,心里有着安适与满足。

她的确是个勇敢的女孩,在这个充满敌意的环境要耕出一片快乐园地不容易啊,胜翊几乎要佩服起她。带着欣赏的眼光,胜翊掀起唇角。

多久了,他们几乎忘记心心是个爱跳舞、爱笑的女孩,看着她曼妙的身影,天阳的眼角出现灼热感。第一次,他觉得让映洁住进这个家不是个错误。

“大哥!”天阳跳进办公室内,神情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跑得那么快?鬼上身啦?”颜致翔嘲笑他慌张的表情。

“你们知道吗?刚刚有个人打电话来。”

“谁?宋楚瑜?”

他送了致翔一拳,续道:“是心心!她要我们今天早点回家帮她庆生。”

“她已经学会打电话了?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她终于愿意离开那个小圈圈啦?”

“我也很讶异!”

“我记得她从前怎么都不肯过生日。”致翔困惑地说。

“因为有人取笑她是白痴?”提起这事天阳拳头又开始痒起来。

“什么?有人敢取笑我们的公主?哪一个!我去把他捉来,废了他四肢再泡进酱油桶里三天三夜,最后放人冷冻柜、冰他个十天十夜做成肉冻。”致翔义愤填膺的说道。

“她前几天晚上才告诉我们的,所以我已经让程莉青离职了。”提到她,天阳就一肚子火,在他面前她总是心心长、心心短的,没想到竟敢背着他欺负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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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你的爱慕者?她会欺负心心?那你怎么对付她?”

“我找征信社拍了她一些春宫照,贴在公司大门日,她就自动离职了。”

“高招呀!既歹毒又阴险,杀人于无形。”

“是谁说服她过生日的?”一直没说话的胜翊开口问。

“我想应该是蓝映洁。大哥,你不觉得这几天心心改变很多?”

“她是不一样了!”胜翊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不一样?哪边不一样?心心有进步居然都没告诉我,还说什么兄弟,唬人的啦!”致翔翻翻白眼,一脸的不爽。

“自从蓝映洁搬到我家后,她跟心心变成了好朋友。”

“蓝映洁?那个小孤女?”他很诧异。

“有她陪着心心,心心变得比较活泼、开心,话也多了!”天阳向他解释。

“真的吗?那我倒想见见这个小孤女,看看她有多大魔力,可以在短短几天内改变我们的小公主。”致翔若有所思地说。

“OK!我们出发去选购心心的生日礼物罗!”致翔率先站起来往门口跑。

“天阳,心心的电话中邀请了致翔参加她的生日会吗?”胜翊佯装不解。

“她没说。”

“心心没邀请你,我们只好把你请出大门了。”

致翔不可置信的看着胜翊,他又会开玩笑了?他怔忪一下,既而大笑起来,张开双臂一手搭上一个,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昔日三剑客的时期。

“你们敢把我赶出家门,我就要你们好看。我会把你们全身扒光光。吊在心心的玫瑰花园里……”他又开始他的限制级语言暴力。

回到家,三个大男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心心穿着一袭长纱小礼服,深深浅浅的黄色轻纱缠绕着她曲线柔软的身躯,发际上有一圈由鹅黄色玫瑰和满天星编织成的花冠。她忙碌地摆设着餐桌上的花卉,一边哼唱着刚从映洁那儿学来的歌曲。

映洁还是老样子,黑T恤、黑牛仔裤,长至肩背的头发松松地扎了条辫子。她正在起火,黑黑的炭火沾污了她美丽的容貌。

老赵厨房、餐厅来回地跑,把刘妈准备好的食物一盘盘端出来。

人人都在忙,却忙得很快乐,微笑不曾从任何人的脸庞褪去。

“提醒我,该帮刘妈、老赵加薪。”胜翊用手肘推推致翔。

阳光透过厚厚乌云,又重新照进这个家每个人的心中。

“那么那个正在烤肉的主谋该给什么奖励?”致翔偏过头,端详胜翊的表情。

察觉他意有所捐的眼光,胜翊耸耸肩撇过脸,神色有些不自在。

“你们回来了!”心心像小鸟一样,翩然飞至。

“生日快乐,小公主!”致翔递过礼物。

心动吐吐舌头,将礼物接下。

“哇!这次你没躲到天阳身后,真给足了我面子。”

“是君教我的,她说人要勇敢面对问题,不要怕,缩着脖子不会让事情变简单。所以,我不可以怕你!”她对着致翔露出甜蜜的笑容。

胜翊往映洁的方向投注兴味的眼光。标准的“映洁论”,她老是做些把鸵鸟头从沙地里拉出来的事。

“她还说什么话?”致翔对这个女生益发感到兴趣了。

“她说有困难挡在前面时,要勇敢面对,不管是冲过去、跑过去,或使诡计逃过去都可以,就是不能停在原地手足无措的。”

“为什么?”跑到前面去会比较好吗?还是前方有奖品等着?

“因为手足无措会让敌人知道你在害怕、猜出你的弱点。”

“哇塞!她简直是中央情报局干员!我太崇拜她了。”致翔夸张地大拍其手。

“她还说过什么?”胜翊也对她的话有着浓厚兴趣。

“她说只要是发生在太阳底下的事情都可以解决,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天大的不幸都比不过死亡。她还说,如果有一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千万要记得她的话,别忘记我身旁有好多爱我的人正等着帮我承担痛苦,为我解决问题。”

“看来,你要给那女孩的不仅仅是加薪。”致翔在胜翊耳边悄言低语。

心心的话让他们兄弟悸动万分。映洁说的不正是他们长久以来的盲点。

“君要我牢牢记得,她说万一她不在我身旁,我也不能忘记她的话。所以我把这些话抄录下来,天天背诵喔。”

“我们来帮你的君小姐出一本‘蓝语录’如何?”

心心满头雾水,听不懂他的笑话。

“毛泽东的话被写成毛语录,用来教化人民思想,依我看,蓝小姐的蓝语录会比毛语录更适合拿来当教科书,教导青年学子。”他花好大一坨口水向心心解释他的“长篇笑话”“大哥!”天阳一个眼神传递了他心中的感激。

胜翊点点头,他的意思他懂,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这个家的阳光是映洁带进来的,他没道理不心存感谢。

他大步朝映洁走去。

“需要我帮忙吗?”一道浑厚嗓音自她头顶上方传出。

她循声抬头,惊诧地望着他,心底有几分惊喜。

“你穿这样子还是不要吧!”她摇摇头拒绝他。

“没关系,你的技术好像不太行。”他脱下西装外套,将袖口翻卷起。

“我在寻找错误,等弄懂诀窍就会比较顺利。”

“还是我来吧!”他蹲下身,接过她手中的夹子。她的手碰触到他的时,映洁颤抖一下,站起身,她想离开。

她总是这样,碰到尴尬场面就想逃,却又叫别人要勇敢地面对问题。

心口不一的女孩!胜翊摇头浅笑,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逃离。

她小小的手掌包裹在他温厚的掌心中,胜翊的体温传送到她的身体。一股燥热染上她的双颊。

“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映洁乖巧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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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这段日子为我们做的。”

映洁咬咬唇没应答。心底有一些失望,原来他只是想道谢。

“心心在你的耳濡目染下有很大的改变。”

眼睛望着被他升起的红色火焰,这个爱主宰别人的男人,连火也会乖乖地听从他的指令。

“还适应这里吗?”他还没想到要跟映洁说些什么,只是想待在她身边。

“大家都对我很好。”

“有没有什么需要?”他问得尴尬,她也答得客气。

“没有!你这样子说话好怪,你还是骂骂我。讽刺讽刺我,我会比较习惯。”

“你有被虐狂啊?”看着她脸上一片脏污,胜翊自然地伸出手为她抹去,却发现她的小脸好冷。他把外套披上她的肩膀,一阵暖流罩住她,映洁的泪水被他的体温融化,几欲垂落。

“认识你之后才开始犯病的,你是我的过敏原。”

“我还以为你百毒不侵。”

“你高估我了!

老赵升起的营火将映洁的脸映出一片晕红,她美得多令人心动!

这时,致翔突地闯入,一手捞起一个,大叫:“快点,要开香梭庆祝了!”

他们加入热闹的气氛里,暂时忘记刚才的交谈。

月亮升起,院子的灯光点燃,昏黄灯光、炽热火焰把人们的情绪推向最高点。天阳用小提琴拉奏国乐,致翔和着节奏拍手。心心在胜翊怀中不断旋转飞舞,歌声、欢笑声充斥在人们耳膜。

映洁坐在草地上,眼睛看着、耳朵听着,这一切热闹似乎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外人,在走到生命尽头前,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突兀地闯入这个家庭,参与他们的生活。很快地幕落了,她即将要退尝退出这些人的生命。

她有着浓烈的悲哀,从懂事以来,第一次有强烈欲望想要生存、活下来加入他们,即使只是个朋友、即使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胜翊,她都愿意。

她必须承认自己错得离谱,当初认为剩下寥寥无几的生命,再没什么可以损失,所以无所畏惧地住进这个家。现下证明她遗失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已牢牢系于胜翊身上,再也分割不下。明知她的爱得不到回馈,明知他的爱全在心心身上,也明知这是条注定没有结果的情路,她仍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未来呢?未来会如何?或者她是个没有资格和命运谈未来的人!

她爱他、他爱心心、心心爱天阳,那么天阳呢?

人的感情世界太复杂,假若真有来生,她不顾再世为人。这种复杂的情感她沾染不起!

“映洁你看,心心小姐和大少爷是不是很相配的一对?”刘妈指着他们,心满意足地畅怀大笑。

这种场合应该开心,所以映洁也跟着咧开唇瓣笑着,用力地拍手鼓掌。

她说他们是相配的一对,是啊,谁能说不是呢?好久好久以前他们就是一对,现在是一对,未来更是不容他人破坏的一对佳偶,他们彼此互属,而她只是个闯入的意外。

脸颊上一片潮湿,她没去理会,任它泛滥成灾,她依旧笑着鼓掌。

胜翊走近她,邀她共舞。

映洁不拒绝,大方地伸出手和他走入场地中央,和着乐声翩翩起舞。

“为什么哭?”胜翊敏锐地察觉她满面笑容下的泪痕。

“因为我的脸是晴天,我的心却在下雨。”

“你的心为什么会下雨?”

她摇头不作答。

“在想念你母亲?”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她不置可否,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放心住下来,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会照顾你的。”

映洁默然地舞动着,让自己忘记未来,让自己牢记今夜的欢乐。

放下一大堆纸袋,映洁揉搓发酸的臂膀。

心动快乐地一件一件打开,在身前比划。

胜翊、天阳坐在沙发里,帮她们的战利品打分数。

今天上班前,胜翊拿出一张金卡,要映洁陪心心去采购行装。因为天阳的假期已经安排出来了,他准备带心心到日本玩。

“映洁,我不是让你也为自己添购一些衣物吗?”胜翊发现这些纸袋中没有任何一份是属于她的。

“我用不着。”

“用不着?你没听过,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天阳对着她说。这几天他已经真心地把映洁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那种话是奢侈的女人为自己浪费行为做解释的说词。”映洁回答。

“要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是你这种想法,我就要饿死了。”天阳前年刚自组服装设计工作室,这两年来已在台湾打下颇高的知名度。

“放心啦!女人发明了另一个句子来为自己的浪费行为作解释,从此浪费成了合理消费,并且顺理成章的要男人乖乖掏出钱包。”

“哪句话这么好用?快说出来,我要拿来贴在办公室墙壁,把它当圣旨遵奉,因为它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女为悦己者容’呀。既然女生是为男生打扮,女人出力,男人自然要出钱罗!这是个讲究分工的平等社会。”

“说得好!你呢?从没见你打扮过自己,没有男人值得你取悦吗?”胜翊的话一棒子敲上她的心脏。

“有啊!你值得!”她勇敢地迎视胜翊的眼眸,企图从他的眼里读取讯后,但是他深邃不见底的黑眸让她摸不透。

“有没有搞错?胜翊已经名草有主了,你不妨考虑我。”天阳嘻嘻哈哈地打破这份尴尬。

“是你自己叫我要定出目的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你忘了吗?你还暗示过我,胜翊的身价是无数个一千万。”她面对天阳玩笑地把话题错开,让自己有台阶可下。

“那么久的事情还记仇,女人真小心眼。”

“可惜我的记忆力好的惊人,以后三不五时我会把这些话拿出来,刺激一下你的良知。”映洁偷眼观看天阳,却探不出他的心思。

“噢!我可怜的心脏。”天阳抚住心脏,故作痛苦状。

她噗嗤笑出声,即刻反击。“少来,我又不是白雪公主才不吃这一套,别妄想我会开门放你进来,让你有机会拿毒苹果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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