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下是他自己想要或決定就好,他得顧慮到佩佩的感受,尤其是他現在心底所想的事……“你去哪騙來一個小鬼?”周媽瞪著莊佩佩,兩隻眼睛都快瞪凸了。
“就我新接的工作咩,她今天早上發燒,向幼稚園請假,我只好帶她到處晃啊。”跟莊濠全吃過午飯後,與其回莊家和佩佩大眼瞪小眼,還不如帶她回家晃晃,正巧遇到周媽沒出門串門子,周怡君不得不跟愛煩惱的老媽子解釋一番。
“你什麼時候改當保母了?”周媽睞了周怡君一眼,忍不住摸了摸莊佩佩的頭。
家裏太久沒有出現如此稚嫩的娃兒,周媽看了還真是歡喜,可惜家裏這兩個小鬼挺不長進,都二十幾歲了還沒一個能讓她抱孫,實在很欠扁。
“阿嬤好,我是佩佩。”莊佩佩在幼稚園裏見多了小朋友的阿嬤,而這周媽的年紀又和自己的奶奶相仿,因此完全不用人教,她便知道該如何稱呼周媽。
“哎喲,這小女孩挺乖的嘛!”周媽樂得嘴都歪了,忙到房裏拿出前兩天才買的餅乾給佩佩吃。那餅乾本來是她想趁著晚上肚子餓時偷吃的“宵夜”,這會兒讓佩佩甜膩膩的小嘴這麼一喊,毫不考慮地全部貢獻出來。
“媽,你怎麼有那麼多餅乾?”周怡君的眼可尖了,因為周媽有輕微的糖尿病,醫生有交代她不可以吃太甜的東西,包括零食全部都是被“列管”的食品,沒想到老媽把它們藏在房裏,真是防不勝防。
“沒啦,就、就鬼鬼她媽說拜拜多的,送給我的嘛!”周媽赧紅了老臉,心虛得不得了。
“是嗎?”周怡君眯起眼,擺明瞭不相信。“最近哪有拜拜?你騙我厚?”
“怡君!”周媽還來不及找到合理的說辭,就聽見一連串的喇叭聲,吳映潔的大嗓門傳了過來。“你不是去照顧小孩?咦?你把她帶回來了喔?”
“鬼鬼,你不是在上班嗎?怎麼跑回來了?”相較之下,鬼鬼會出現在這裏才奇怪吧?那店裏怎麼辦?
“厚!不說下氣,我都快被邱碧惠她哥氣死了!”吳映潔的臉變得猙獰起來,頭頂上似乎還冒著輕煙。
周怡君打了個哆嗦,她從沒見過鬼鬼如此恐怖的模樣;陡地,她感覺一雙小手拉住她的衣角,低頭一看,原來是莊佩佩,顯然鬼鬼的失控嚇壞了佩佩。
“鬼鬼,你別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撫地拍拍佩佩的肩,周怡君扯開略顯僵硬的笑容。
“還不就是那個邱勝翊,我麻煩他妹到店裏來幫忙他囉嗦個屁?最好笑的是,他竟然說他妹不適合做那麼‘粗重’的工作,以後有類似的工作由他代勞就可以了,不用找他妹。”
粗重?她們的工作何時得用到這兩個字來形容?周怡君雖然納悶,卻忍不住笑了。“那很好啊,往後我們便利屋就有男傭可供差遺了。”
這吳映潔和邱勝翊打小就是冤家,一天沒吵上個幾回,心裏就不舒坦,這是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雖然有點小怪,但不這樣就變大怪了,因此她早就麻痹了。
“周小姐,我跟你說、真、的!”吳映潔氣呼呼地鼓起雙頰吐氣,額前的劉海因而上下掀動。
“吳小姐,我說的也是真的。”見周媽和莊佩佩在一旁小聲嘀咕,周怡君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我得帶佩佩回去睡午覺了。”
“啊?那麼快喔?”周媽聞言垂下嘴角。“不能多留一下嗎?”
“阿嬤,改天我再來陪你聊天啦!”莊佩佩像個小大人似的安撫周媽,還熱情地在她的老臉皮上印下一吻。“我累累了,想睡覺覺耶!”或許是藥性發作了,她真的有點困。
周怡君和吳映潔神色詭異地對看一眼,兩人忍不住私下賊兮兮地竊笑。
“這樣喔?那改天要再來找阿嬤玩喔。”周媽捨不得地和她訂下約定。
就在莊佩佩和周媽打過勾勾、蓋過印章之後,周怡君便載著她回莊家嘍~~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後來啊,大野狼真的來了,牧童又拚命喊‘狼來了!狼來了!’。佩佩,你猜有沒有人會再相信牧童的話?”應佩佩要求,周怡君認命地敍述她腦子裏僅存不多的童話故事,說到後來連她的眼皮都快閉起來了。
“當然不會啊!”用薄被蓋住自己的下巴,莊佩佩其實快笑翻了。這個故事她聽得快爛掉了,因為爸爸買給她的童話錄音帶裏就有“放羊的孩子”這個故事,但瞧阿姨這麼賣力演出,她只得捧場地當作從來沒聽過。“因為他一直說謊嘛,爸爸說小孩子不可以說謊,不然老天爺會生氣。”
周怡君怔仲了下。天!他竟然這樣教小孩?很幼稚又很可笑,可她記得小時候周媽也是這麼教她的,忍不住傻笑起來。
“就是啊,所以後來牧童的羊就全被可惡的大野狼吃掉了!”她弓起手指佯裝大野狼的模樣搔莊佩佩的癢,令小女孩又叫又笑、尖叫不斷。
“故事講完了,佩佩應該睡午覺嘍!”三點半,睡個一小時,晚上八點半再上床,明天早上七點起床,將將好!
“嗯,我要睡了。”莊佩佩聽話地閉起眼,才剛閉上沒多久又霍地睜開。“阿姨,你可以當我的媽咪嗎?”
周怡君心口一提,沒料到她又舊話重提。“呃……”
“我真的很想要你來當我的媽咪。”她揉揉眼,眼皮越來越沉重。“你不可以趁我睡著的時候跑掉喔!”
周怡君暗歎一口氣,摸摸她的發,疼惜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睡吧,阿姨保證不偷跑,會留在這裏陪你。”回到家,莊濠全在莊佩佩房裏找到一大一小的兩個睡美人。
周怡君就趴在莊佩佩的床頭邊睡著了,圓圓的臉和佩佩貼得好近,宛如一幅美麗的春睡圖,即使時序已經入秋,仍令人備覺溫暖。
將周帝窪的報告放在床尾,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邊,凝著她沉睡的嬌顏;心裏莫名地揚起一抹感動。
她的年紀比他的學生大不了多少,對他而言應該還是個孩子,但奇怪的是,他就是對她有種難以解釋的情愫,即使兩人才相識不久。
但看她下午遇到他同事時的表現,恐怕這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吧?她半點都沒將他當成物件,充其量不過是個客戶,一個央托她幫忙看顧小孩的客戶。
忍不住輕觸她微涼的臉頰,他不由得淺歎一口。
如果她不是那麼年輕,如果他不是個鰥夫,又如果他們不是相遇在這種時機,或許……
“嗯……”頰上一抹癢,周怡君用手輕搔,雖沒碰觸到他急速抽回的指,她卻因而醒來,一睜開眼便發現他佇立眼前。“你回來啦?”
她揉著惺忪的眼,沒因他的出現而感到意外。
“嗯。”他的心跳有點快,或許是因她突然醒來,導致他有些心虛。“喏,你弟的報告,我看完了。”旋身彎腰拿起放在床尾的報告,他再轉身遞還給她。
瞪著那份報告,周怡君抬頭問:“過得了嗎?”她的意思是,以他任課教授的身分,周帝窪這堂課拿得到學分嗎?
“問題不多,而且他也還算用功,應該沒問題。”該修改的部分他都有貼便條紙在報告上,照著修改便可以拿高分。
“什麼叫‘應該’?”這兩個字很不確定耶,生殺大權握在他手上,他就不能給個明確的答案嗎?
“應該……就是應該。”這是他能通融的最大極限,她應該明白自己的苦處。
任課教授本來就該全無私心,他已為她犯了違反公平的忌諱。
望著他,她感覺自己似乎應該說些什麼,但躊躇許久,她只擠出兩個淺顯的字——“謝謝。”
“不會。”天色漸沈,該叫佩佩起床了,再讓她睡下去,恐怕晚上就睡不著了。“留下來吃晚飯?”
再度猶豫了許久,最後她搖了搖頭,抱著周帝窪的報告離開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