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八歲的女孩，氣憤的手裡拿著一顆寶石，瞪著寶石裡光彩奪目的紅 心，多麼完美啊！

　　「為什麼摔下來時你沒事，而我卻──」

　　都是這顆寶石害的，她無法控制的遷怒，憤恨！

　　既然她有缺陷，那麼這顆寶石也該有！

　　她漲紅的臉龐燃起熊熊的怒焰，抓起「水之火」就衝出了家門。

　　回來後，她當眾宣佈「水之火」也有了缺陷。

　　男人不發一語的盯著手中已然缺了一角的無價寶石。

　　它，不再完美了。

　　一個月後，女孩再次宣佈──

　　「水之火」……遺失了！

謝分享~!

第一章

　　清晨微曦時分，佔地千坪的豪宅裡，各式各樣呼不出名稱的稀奇花草，在專人照料下綻放著璀璨的美麗。

　　而在叢叢亮眼的花卉中，一道修長的身軀優雅的靠坐在木刻精雕的躺椅上，享受著黎明微光的照拂。

　　高雅的氣質，無懈可擊的身材，貴氣迷人的臉龐上一點煩躁的表情都沒有，彷彿已經超脫這世俗的一切。

　　他簡直是仙人了！

　　大牙咬牙切齒的瞪視著眼前的「美景」，這男人一定要一大早就躺在這色誘她嗎？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惡劣？

　　殘忍！

　　她圓滾滾的眼睛瞪啊瞪的，恨哪！

　　「你也醒了？」殘忍的人似乎發現她的存在，開口了。

　　該死！大清早的連聲音都這麼誘人。

　　造孽！

　　「莊先生，早。」她收起心裡的咕噥，擠出了笑容，走上前。

　　「大牙，你現在才回來？」敖犬態度漫不經心，口吻像似隨口問問。

　　「呃……」他怎麼會注意到她一夜未歸？「朋友過生日所以晚歸了……」

　　「嗯，換件衣服吧，都穿了一夜，皺得不像話。」他淡淡的說。

　　她這才皺起眉看著自己淡綠色的及膝小洋裝。

　　原來是這件衣服露餡了，昨天下午她就是穿這件洋裝去他公司送文件的，但是當時他正在忙，才掃了她一眼又繼續工作，而她也識相的沒多留，放下東西後立即走人。

　　他的記憶力果然超強，這樣都能抓到她徹夜未歸。

　　真厲害，不愧是集團首腦，可惜……這份縝密的心思從來就不曾對她有過其他的想法。

　　「好。」她轉身聽話的要進去換衣服。

　　「大牙，下午到公司找我。」他喚住她，聲音輕輕緩緩的交代著。

　　「喔。」她應聲。摸摸帶著幾顆雀斑的小鼻子，又要她充當女伴了嗎？

　　「換好衣服就先睡一覺吧。」

　　早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泛些層金光，真配他的身份，高貴閃亮得──

　　遙不可及。

　　她暗歎……不，是暗怨。

　　「是。」單音回答後，她立即轉過身，狂歡了一夜，確實是需要好好的補個眠。

　　「大牙。」他又用溫軟的聲音喚住她。

　　原本要衝離他視線的人又定住腳步。做了個鬼臉後才轉身面對他。

　　他瞧見她眼窩下的疲累，略揚起那完美的唇形，朝她一笑。「下次別玩整夜了，對身體不好，也不安全，待會叫王媽泡杯參茶給你。」

　　她勉強扯動嘴角。「好的。」不是說了別這麼關心她嘛！「還有事嗎？」她露著一慣的笑容──敷衍的笑容。

　　他略略蹙了蹙眉。「沒事了，進房去吧。」

　　她如獲大赦一般，這回以百米速度衝進房子，上樓，在主臥室的隔壁煞住車，進門、上鎖，一氣呵成。

　　敖犬盯著她的背影，濃眉越蹙越緊，修長的手指輕敲著交疊的長腿，好一會後才綻出一抹苦笑。

　　「莊先生，還是她們。」海志鵬走進庭院後恭敬的報告。

　　「都做些什麼？」

　　「慶生。」

　　「為誰？」

　　「梅小姐。」

　　「嗯，喝酒了？」

　　「一點點。」

　　「我知道了，謝謝，你下去吧。」他一臉的懶洋洋，起身迎向管家提醒的眼神。他記得李秘書昨天下班前的報告，今天八點三十分有個會議。

　　＊＊＊    ＊＊＊    ＊＊＊

　　「周小姐，你來了啊，等我一會，我拿個皮包就可以走了。」李秘書看見她準時出現，笑著說。

　　大牙也揚起嘴角，露出不太明顯的小酒窩。「不用急，慢慢來，這次他又要我做什麼了？」她不太規矩的將上半身趴在李秘書堆滿文件的桌上，模樣俏皮的朝著前方緊閉的雕花門瞟了一眼。

　　李秘書彎下身，打開抽屜拿包包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垂下的臉上表情有些同情。「呃……今晚有個慈善拍賣會，總裁需要個女伴。」

　　「女伴？我知道了，需要小禮服是吧？我這次要大大的敲他竹槓，你記得帶我到最貴的店去買。對了，就去GUCCI  吧，GUCCI  出了一款新的春裝，三十萬，我早就相中了，就買那件吧！」大牙自顧自的說，看李秘書已經拎起包包了，轉身率先進了電梯。

　　身後的李秘書忍不住發出一聲歎，她是真的已經無所謂了，還是強顏歡笑？

　　摸不透，只能搖頭。

　　＊＊＊   ＊＊＊    ＊＊＊

　　俏麗的短髮整齊的梳在耳後，略圓的臉蛋上散佈著幾顆可愛的小雀斑，淺淺的雙眼皮搭上翹睫毛，模樣清純，再配上GUCCI  最新款的春裝，清麗亮眼，青春無限。

　　敖犬讚許的朝她頷首。「很漂亮。」勾起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臂彎。

　　「謝謝。」大牙臉有些微紅，瞪著眼前的男人，剪裁合宜的鐵灰色ARMANI  西裝，裹著碩長優雅的身材，簡直是完美紳士的極致代表。

　　真是個讓人流口水的男人。

　　他笑得如沐春風。「走吧！」時間到了，該進場了，他托著她的腰一起走進會場。

　　艾曼達集團的首腦一到，所有目光與鎂光燈全集中在他身上。好個優質的男人，永遠給人溫柔又細緻的感覺，他的氣質已經到了化外天神的地步了，若再加上全球財富排名前三名的身價，沒有女人見了他不尖叫、男人見了他不自慚形穢的。

　　「周先生，您來了，快請，拍賣已經開始了，若有興趣還請多幫忙。」前來迎接的是廖詳明，他是台灣企業界的名人也是珠寶愛好者，今天這場慈善拍賣會就是他精心安排的。

　　「今晚大牙作主，一切由她決定吧。」敖犬含笑以對。

　　廖詳明這才注意到他身邊的人，眉毛揚起，大牙，她也來了，那今晚沒問題了，預定的募款目標應該可以順利達成。

　　「周小姐，這些貧困的孩童極需蘇先生的幫助，又要麻煩你多舉幾次手了。」

　　「我知道了，雖然我的保險庫裡已經塞不下，但為了這些貧困的孩童們，我會再挪出一點空間來的。」大牙笑嘻嘻的說。

　　「那就請你讓周先生多破費了。」廖詳明笑容滿面。這女孩是敖犬身邊的散財童子，想要掏敖犬口袋裡的錢找她就對了。

　　他領著兩人坐到會場最顯眼的位置，四周不少見到敖犬到來的人，蠢蠢欲動的都想上前與他攀談幾句，也許會因幾句話為他們帶來數十億的商機。

　　但這男人身份太尊貴了，能順利接近他的人少之又少，所有企圖與他攀談的人全被他身邊大批的保全人員給擋駕，讓別有心機的人只有扼腕的份。

　　「現在我手中的是英國逝世王妃黛安娜，生前所擁有的彩星藍鑽胸針，起標價五千萬，請競標。」主持人手持著胸針，身後是大尺寸的液晶電視，將胸針的造型以各種角度清楚的展示出來。

　　「六千萬。」有人舉手了。只要舉一次手就是一千萬的加碼。

　　「八千萬。」

　　「一億一千萬……」

　　敖犬笑睨著身邊的女伴，猜測著她是否會出手，但這好奇心只維持瞬間，隨即又被手中厚厚一疊文件給絆住了，他的工作量之大，令他無法專心的參與這場慈善拍賣。

　　一直陪坐一旁的廖詳明，則是滿臉熱切的期待著大牙能夠出手喊出今晚的第一個高潮。

　　心急的見到她只是無聊的盯著液晶電視螢幕，並沒有太多興致的樣子，他忍不住開口。

　　「周小姐，這只胸針是黛妃車禍前別在胸前的遺物，是威廉王子為了這場義賣特別割愛的寶貝，非常具有收藏的價值，你不要錯過才好。」已經喊到一億五千萬了，廖詳明焦急的慫恿。

　　她皺了皺眉頭，轉向身旁的男人。「怎麼辦？其實我沒有很喜歡耶，但是黛妃的遺物又很具紀念性……」她猶豫著。

　　敖犬暫時放下手中的文件，溫和的笑了笑。「我記得你的保險庫裡並沒有屬於黛妃遺物的收藏，你可以考慮。」說完又繼續埋首於文件中。

　　「沒有嗎？」腦子努力在她所擁有的數百件珠寶裡搜尋回想著，真的沒有嗎？「你說沒有大概就沒有吧！」想得有些挫敗，他帶她參加過各種拍賣會，買下的珠寶首飾琳琅滿目，多到她自己都記不起到底擁有些什麼。

　　「廖先生，現在喊到多少了？」她轉頭問。

　　「兩億。」廖詳明聽她問起，眼睛一亮。

　　「兩億啊，那就……十億好了。」她舉手了。反正是做善事嘛！

　　十億一喊出立即引起一片嘩然。天啊，十億！五千萬的底價居然喊到十億，這別針根本是天價。

　　到底是誰這麼的大手筆？！

　　眾人一看出手的人是誰後，立即抿緊了嘴。

　　難怪！

　　廖詳明興奮不已，偷偷覷向敖犬一下子花了十億，他依然低首於文件當中，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呢，這女孩果然是他的散財童子。

　　接著大牙又標了幾件小東西，價格都約在一、兩億間，她開始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了，她只負責舉手、結標，再舉手、再結標，而身旁的男人手上的文件似乎看不完，凝神、翻頁，再凝神、再翻頁。

　　唉，真無聊。看看表，平常這個時候不到他就會帶著她離開了，怎麼今天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埋首文件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嘴角噙笑，似乎發現她坐不住了，敖犬收起手上的文件，交給身後的李秘書。

　　「再忍耐一下，最後一件東西就要出來了，你如果不喜歡，我們就可以離開。」他目光溫和，態度安撫。

　　「最後一件？」她這才翻開一直懶得翻閱的拍賣目錄，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她雙眸大睜，接著迅速的轉頭看向他。

　　「現在我們即將拿出今晚的壓軸寶物，就是曾經消失四年，如今再度現身的『水之火』！」

　　聞言，她立即驚愕地將目光射向主持人手中的寶物。

　　那是一顆耀眼奪目、質地頂級的十克拉巨鑽，但是它的價值不在於它的大小，而是在於美鑽的的中心，嵌了顆懾人心魄、火紅耀目的紅寶石，兩顆寶石的結合渾然天成，宛如在清澈的水中燃起一抹奪目的焰紅。

　　這顆寶石的魅力不只如此，它的知名還因它曾經屬於蘇家，可四年前卻不知何故突然失蹤，如今竟出現在拍賣會上，這怎麼回事？

　　瞬間，這顆寶石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這怎麼回事？」大牙一臉震驚的問出眾人的疑問。

　　敖犬閒適的交疊起長腿，接過侍者送上的高檔紅酒，啜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所以來看看。」他盯著螢幕上的「水之火」。

　　「你今晚就是為這個而來的？」她恍然大悟。

　　「嗯，你最瞭解「水之火」了，幫我鑒定一下真偽，我不想買回贗品。」

　　「……好的。」她僵硬的將目光投向螢幕。

　　色澤尺寸都沒錯，水中的一點紅仍然能夠收懾人心……心頭湧上一抹酸，眼眶逐漸泛出水氣，隨著鏡頭三百六十度的在鑽石上旋轉，展現出「水之火」各個角度的曲線美，她眼裡的水氣越積越厚，眼看就要積水成雨了──

　　「那是假的！」她的淚意霎時退去，整個人霍然站起來。

　　眾人在愕然後馬上鼓噪，拍賣會上竟有假貨？！

　　「假的？」廖詳明也是完全震驚。「周小姐，請你不要胡說，我廖詳明所辦的各項拍賣會從不賣贗品，更何況這是慈善義賣，更不可能有假貨摻雜其中，你這麼說是在污辱我！」他凝重的抗議。

　　「我沒有胡說，這顆鑽石確實是假的，因為真的『水之火』是有瑕疵的，而這顆沒有，完全沒有。」

　　「瑕疵？『水之火』受過國際級的珠寶評鑒，各項檢驗都是以完美著稱，怎可能有瑕疵？」

　　她一陣冷笑。「四年前的『水之火』確實是完美得沒有瑕疵，但後來它遭到破壞了，它的右邊六十五度角的地方缺了一角，而這顆沒有，它是假的！」

　　「你怎麼知道它曾遭到破壞？」廖詳明怒問。

　　「因為那個缺角是我弄的。」她語出驚人。

　　「啊！你破壞了價值連城的『水之火』？」他驚愕得闔不攏嘴。

　　「其實我也很後悔啦……」她尷尬的摸了摸嬌俏的小鼻頭。

　　「這……」他睜大眼，慌張的看向始終漠著臉孔的敖犬，這顆「水之火」原本就屬於莊家的，若大牙說是假的，那就沒人敢說它是真的了。

　　「這顆贗品你是怎麼拿到的？」敖犬淡聲問，臉色多了抹沉。

　　「是……有人來向我兜售，我才──」

　　「你購賣贓貨？」喬小綠立即問。

　　「沒有，我廖詳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可能購買贓貨。」

　　「那這是怎麼來的？」

　　「這是……我從一個私人收藏家那裡購得的。」

　　「這東西是我莊家的，你不是不知道，為何還敢收購後公然拍賣？」敖犬問。

　　「眾所皆知，四年前這顆鑽石就在你手中消失，聽說是你將它賣了，既然你轉賣了，我買了它有什麼不對？」可恨，還買到了贗品！廖詳明懊惱不已。

　　「如果真是轉賣，那當然沒什麼問題，問題是，『水之火』是遺失，並不是轉賣。」

　　「遺失？但是當初你並沒有報警啊？」

　　「就算我沒有報警也不表示你將它公開拍賣是合法的，再說你拿出來的還是贗品，你想犯下詐欺罪嗎？」蘇采棠臉色嚴肅。

　　「啊！」他慌張的白了臉。

　　「不過你放心，因為今天是慈善義賣，出現贗品的事我不計較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公開道歉。」

　　「沒問題、沒問題，我願意公開道歉。」廖詳明趕緊說。只要敖犬不計較，一切都好談。

　　但敖犬顯然對這家傳寶石另有打算，他揚起濃眉道：「另外，關於『水之火』，我在此公開提出五十億的懸賞金，誰要幫我尋回這顆寶石，我願意付出這個價碼做為酬謝。」

　　他話說完，所有人為之震愕。

　　「蘇先生，這顆鑽石不是已遭到破壞，您為何還要出這麼高的價碼尋回它？」廖詳明張目結舌的問。

　　他溫潤的目光輕輕掠過身旁的某人後才調向前方。

　　「『水之火』之於莊家意義重大，它是屬於莊家的，就該回到蘇家人手中。」

　　「……我們明白了。」廖詳明闔上嘴。莊家的東西就算再有殘缺都是無價的，就像某人……

　　他悄悄的看向大牙。

　　「大牙，走吧，既然『水之火』是假的，咱們就不需久留了。」

　　敖犬牽起大牙冰涼的手，瞥見她迎著眾人笑得「自若」，驀地，他斂起面孔，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    ＊＊＊   ＊＊＊

　　「你想找回『水之火』？」加長型轎車內，大牙揚起笑臉問。

　　敖犬轉頭望進她帶笑的眼眸，心裡暗歎。「嗯。」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要不是我，『水之火』也不會……」

　　「無所謂的。」

　　「那你又何必花五十億尋回『水之火』？」

　　「『水之火』是屬於莊家的，最終還是得回到莊家。」他再強調一次在拍賣會裡說過的話。

　　她的笑容凍在半空中，三秒過後才又努力將笑容往上推了推。

　　「……嗯。」她吞下欲言又止的話，嚥了嚥口水，逼退眼眶裡的水氣後看向窗外。「對了，我忘了跟人有約，得去赴約，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他瞥了她一眼，昨晚才徹夜不歸，今晚又要出去？「好。」沒多說什麼，他應聲。

　　「那……讓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了，我自己轉搭計程車──」

　　「我送你去目的地。」這點他倒是很堅持。

　　「不──」

　　「與朋友約在哪見？」沒有拒絕的空間，他笑著問。

　　她歎了一口氣。「忠孝東路的PUB，夜成。」他總是用著溫和卻令人無法拒絕的語調說話，如此溫柔又跋扈的男人，幾乎沒有人敢、或者能夠對他說不的。

　　「老陳，聽到小姐說的，送她去吧。」他對著司機交代著。

　　司機方向盤一轉，立即掉頭。

　　二十分鐘後。

　　「到了，謝謝你送我來。」大牙勉強笑說，快速挪動身體要下車，突然她的一隻手被握住了。

　　「莊先生？」

　　「不要太晚回來。」他輕聲交代。

　　她望向他。

　　這是對妹妹的關心吧？忍住酸味，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好！」甩開他的手大步奔向已等在門口的男人身邊，衝著對方笑了笑後隨他進入了PUB。

　　敖犬溫沉的眼神有了些許的變化，變得有些寒了，這是三十年來幾乎很少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

　　「莊先生？」司機由後照鏡看著老闆，有些吃驚的出聲詢問。

　　「回去吧！」轉眼間他又恢復溫文的笑意。

　　＊＊＊    ＊＊＊    ＊＊＊

　　「都做了些什麼？」敖犬揉著眉心問。

　　今早的莊先生感覺精神不太好，也不像平時的「平易近人」，海志鵬暗忖，決定今天的答話要格外謹慎。「他們喝酒。」

　　大牙深亮的眼睛在眼窩部分有著淡淡的黑影。「喝了四個小時？」

　　「不，他們還去了一趟101  的觀景台。」海志鵬小心觀察著他的反應。

　　見他支手托著臉側。

　　他不高興嗎？但又看不出徵兆。

　　眼前的這個男人和睦笑臉的背後，已經高深莫測到令人難以明白的境地了。

　　「聽到兩人都聊些什麼嗎？」

　　「聽到一點……但都是閒聊。」

　　「閒聊……」從她十三歲起他們就再沒閒聊過了。「她看起來開心嗎？」

　　「她笑得很大聲。」

　　她不開心。唉！「對方是誰？」

　　「威廉，長凌集團接班人。」

　　「是他，難怪覺得眼熟，怎麼認識的？」

　　「兩個月前您由日本出差回國時，她去接機等待的空檔，威廉主動來攀談。」

　　「見過幾次面了？」

　　「三次。」

　　「現在才告訴我？」他挑眉。

　　「您沒問起……」

　　「你走吧！」

　　他不高興了，海志鵬這次比較清楚的知道他的情緒了。

　　「是的。」他恭謹的離去。

第二章

　　艾曼達集團一百二十年慶。

　　「是她嗎？就是那個短頭髮的女孩嗎？」小巨蛋今晚擠滿艾曼達台灣區的員工，台上請來不少當紅藝人勁歌熱舞的表演，然而全場最受矚目的卻不是台上光鮮亮麗的藝人們，而是一臉無聊坐在總裁身邊的女孩。

　　「是啊，她每年都坐在總裁身邊，沒有一年缺席的。」

　　「她是什麼身份啊，有什麼資格坐在總裁身邊？」

　　「咦？你真不知道她是誰？」

　　「天啊，居然有人不知道那女孩是誰？！」

　　「不好意思，我剛進公司不久。」

　　「這就難怪了，告訴你，那女孩叫周大牙，有聽說過好像是總裁遠房的表親，但真正身份不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女孩暗戀總裁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可惜咱們偉大的總裁沒有瞧上她。」

　　「你是說那女孩厚顏無恥的死纏著總裁不放？」

　　「起碼我是這麼聽說的，而且傳言那女孩曾多次向總裁告白，不過都丟臉的慘遭拒絕。」

　　「還真慘！」

　　「慘什麼慘，該慘的是我們的總裁吧，他這麼年輕有為，卻被她纏上，搞得這些年連一件緋聞也沒有傳出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總裁是個Gay  ！」

　　「Gay  ？」

　　「就是說啊，總裁身邊一直沒有其他女人，當然會被誤會，更扯的是，這女孩就住在總裁家，兩人孤男寡女的……有意思的旁人知道了能不誤會嗎？」

　　「那總裁幹麼不趕人闢謠？」

　　「總裁心地善良，聽說這女孩是個孤女，大概是不忍心趕她出去露宿街頭吧！」

　　「那就怪了，不喜歡又趕不走，放著不管就算了，何必帶著她四處亮相，連公司的週年慶都帶在身邊？」

　　「誰知道呀！不管如何，她都太過分了，怎能一相情願的耽誤總裁的幸福，她會遭到天譴的！」

　　「沒錯，死纏爛打的女人最可惡了！」

　　「對，不要臉！」

　　哈啾！

　　坐在最前排的大牙揉揉鼻子。

　　奇怪了，怎麼好端端的背後會發涼？

　　「怎麼了？是冷氣太冷還是感冒了？」身邊的敖犬蹙起眉來，眼神看向身後的李秘書。

　　李秘書立即送上他的薄外套，他接過外套後輕披在她肩上。

　　「都沒有，我很好，請放心。」大牙客氣的說，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他斂眉，淺笑。「沒有不舒服就好，等待會我上台講幾句話後，我們就可以先離開。」

　　「你不用走的……其實我不是公司的人，我走就好了，你身為大老闆應該留到最後的。」

　　他定眼望向她，似乎有話要說。「我待會──」

　　「現在我們歡迎莊敖犬莊蘇總裁，上台為我們講幾句話。」台上主持人已經出聲恭請他上台了。

　　咽不到喉頭的話，歎了聲。「你等我。」只來得急丟下這句話，就教人給請上台了。

　　她看了台上的他，爾雅耀眼，氣質出眾，完美的貴族的神態，在台上侃侃而談，風采迷醉了所有的人。

　　好遙遠啊，多麼遙遠的一個人……

　　遙不可及到讓她再也坐不住的轉身想走。

　　「大牙！」突然台上透過麥克風傳來一聲輕喚。

　　她嚇了一跳，猛然回身。

　　「大牙，上台來吧，該將你正式介紹給大家了。」敖犬以不疾不徐的語調說著。

　　她臉色發青。

　　「上來吧！」見她杵著不動，他再次催促。

　　身邊的保全立即將僵直的人給半請半抬的送上台去。

　　「你？」他想做什麼？

　　他摟過她的肩，朝她露出了個要她安心的笑容後，對著麥克風逕自說：「各位，相信很多人都見過綠綠了，她是我們公司的……董事之一，擁有艾曼達集團十分之一的──」

　　她聞言瞪向他，她什麼時候擁有艾曼達的股票？而且還高達十分之一？

　　要知道艾曼達是一個歷史悠久、國際性的商業集團，產業遍及世界，由此想見莊家其富貴的程度無人可及，而艾曼達的股價更是高得嚇死人，能夠擁有十分之一的股份，已經堪稱是台灣的首富了，她怎麼莫名其妙的，成為女富豪了？

　　不只她震撼，所有的員工更是驚訝。眾所皆知，艾曼達為了避免王國瓦解，所有的股票均由主事者一人繼承，不得分散股權，如今他竟然宣佈有另一個女孩擁有十分之一的股權？而這個女孩甚至不姓蘇，眾人簡直傻眼。

　　「莊先生，你是開玩笑的吧？」大牙忍不住問。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李秘書。」

　　李秘書立即送上股權轉讓的文件，文件上斗大的名字正是她周大牙。

　　「為什麼？」她心驚的問。

　　「沒有為什麼，我只是想讓你也成為艾曼達的一份子。」他撩起雅致的笑容。

　　她呆若木雞。「可是，我不能──」

　　「請各位鼓鼓掌，歡迎大牙的加入。」他轉身面對群眾，展現了他「溫柔」的跋扈，他決定的事，幾乎無人可以動搖。

　　她咬牙站在他身邊，瞪著他完美的側臉，在他轉向自己笑得熱切的時候，她像往常一樣配合的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轉身面對所有人，笑得眼裡起霧。

　　＊＊＊   ＊＊＊    ＊＊＊

　　「你說什麼？你要去上班了？」鬼鬼大叫。

　　「嗯。」大牙無奈的遮著耳朵，哇，認識超過九年了，不知道她嗓門這麼大！

　　「去艾曼達集團上班？」鬼鬼扯下她捂著耳朵的手。

　　「嗯。」

　　「為什麼？」

　　「因為他說既然已經是董事了，當然得跟大家一樣上下班。」既然收了股票當然得有貢獻，這點她瞭解。

　　「這姓蘇的到底想怎樣？又不讓你搬出來住，又不讓你去別的地方工作，現在可好了，塞了一疊嚇死人的股票給你後，就名正言順的能全天候的綁死你！」鬼鬼氣憤的說。

　　「我想他是怕我在家太無聊了，所以讓我上班打發時間吧。」

　　「放屁，怕你無聊當初你大學一畢業，我就邀你和我一起進我爸的公司上班，你忘了他怎麼說？他說：「綠綠身體不好，不適合朝九晚五的上班，謝謝你的好意。」」她學起蘇采棠那徐緩的口氣，說得咬牙切齒。「一口回絕了我，我看他根本是要把你鎖起來，最好讓你與世隔絕，就屬於他蘇采棠一個人的！」

　　「你別亂說了，我……我確實身體不是很好嘛。」

　　鬼鬼家是銀行世家，父親是一家金控公司的總裁，她們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同學，感情好，當初說好大學一畢業就一起到鬼鬼家的銀行去上班，哪知把這事告訴敖犬後，他立即把鬼鬼以及鬼鬼的父親給請到家裡，然後非常正式的拒絕了人家，這件事讓鬼鬼氣壞了，如今一聽敖犬居然要她去上班，難怪她會這麼生氣。

　　「胡說，你身體一直沒差過，只除了十三歲那年──」鬼鬼突然住了嘴，想起她十三歲那年發生的事是個禁忌。

　　趕緊看向大牙，她的神情果然黯淡了下來。

　　鬼鬼懊惱的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她這張嘴就會闖禍！「大牙……對不起啦，我不是有意再提起這件事的。」

　　「沒關係啦，都過這麼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她甩甩頭，用力笑出來。

　　鬼鬼見她的模樣不贊同還有點生氣。「你這副嘴臉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笑得越是開心，表示心裡越有疙瘩，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現在活得好好的就是萬幸了，不是嗎？」

　　「是啊。」她笑不出來了。小梅是她唯一的朋友，沒有什麼事瞞得過她的眼睛，她不用辛苦隱瞞情緒的。

　　「唉！」見她笑，鬼鬼覺得心疼，見她消沉，她又感到難受，到底該拿大牙怎麼辦？鬼鬼束手無策，只有歎氣的份。「都是十年前發生的事了，你不需要感到有缺陷，沒有人會嫌棄你的，你只要活得快樂就好了。」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甘心？」

　　她愕然。「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因為那原因而配不上敖犬那曠世絕古的好男人！」鬼鬼索性說了出來。

　　「我……」她立即青白了臉龐。

　　「哈，我就知道沒說錯，你還沒放棄？十八歲那年你不就已經下定決心死心了嗎？原來是假的。」

　　「我……我沒有。」她用力的握緊拳頭否認。

　　「沒有個鬼！」鬼鬼撇了下嘴。「嫌棄又不放手，莊敖犬真不是個東西！」

　　「你！」

　　「我有說錯嗎？明知道你喜歡他，還不拿出魄力來解救你，只是冷眼看著你越陷越深，他是虐待狂不成？哼，好吧，就算他真的不喜歡你，也要把話說開啊，死纏著你不放的結果，只會讓你更痛苦而已。」

　　「你怎麼越扯越遠了，他哪有虐待我，他是當妹妹一樣的照顧我。」她心慼慼的說。他是從沒虧待過她，就像哥哥一樣……

　　唉……

　　「妹妹？他有說過這種話嗎？」

　　「……沒有。」

　　「就是嘛，在各種場合，他從來沒有介紹過你是誰，更別想提到「妹妹」這兩個字，搞得眾人以為是你死纏著人家不放，還傳出你不知是打哪冒出來貪圖莊家財產的窮酸親戚，才會賴在蘇家不走，這話多難聽，真不懂你怎麼受得了？」

　　更扯的是，姓莊的似乎渾然不覺大牙妾身未明的處境，會讓她在眾人面前有多難堪，還四處帶著她亮相，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我無所謂，隨他們去說。」

　　鬼鬼瞇起眼瞪她。「好，我就看你能忍耐到什麼程度，才肯下定決心離開敖犬這顆誘人的毒蘋果！」

　　＊＊＊    ＊＊＊    ＊＊＊

　　「這個……當董事要做些什麼事啊？」一早，大牙仰著頭，站在樓梯口等著敖犬穿著妥當下樓，一看到他就問。

　　「你很緊張？」他看著她一身粉紅色系合身套裝，端莊典雅又不失青春氣息，配得真好，應該是李秘書幫她挑的吧？該給李秘書加薪了。

　　「對，第一次上班，又是當董事，我怕做不好。」她老實承認。

　　「不用擔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不會遇到狀況的。」

　　「可是……我非要到你公司去上班嗎？我可以去鬼鬼的公司──」

　　「何必麻煩人家──」

　「那也不該麻煩你！」她衝口而出。

　　他臉色微僵。「你不想麻煩我？」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總不能白吃白喝你一輩子。」她第一次說出心裡話。

　　「吳小姐也不是你什麼人，你情願投靠她也不願接受我的安排？」他完美的臉部線條此刻有點僵硬。

　　「我……我只是不想造成你的負擔。」她低下頭，雙手不由自主的扭絞起來。

　　他緩緩悠漫的笑開。「你從來就不是我的負擔。走吧，我們上班去了。」

　　她苦笑。沒錯，她連負擔都算不上邊，真是自取其辱！

　　不再有意見，任由他牽著手，上車一路由司機送至公司，坐上通往六十樓的總裁專屬電梯，再進入總裁辦公室隔壁的房間，她知道這間五十坪大的房間原本是他的專屬休息室，因為她要來而做過變動，休息室裡的吧、健身器材、電視甚至床都沒有被移走，只加了一張真皮鋪面的桌子讓她辦公，但是門上的牌子已經改了，從今以後，這是屬於董事──周大牙的辦公室。

　　「怎麼樣，這個空間你還喜歡吧？離我很近，有問題你可以隨時過來找我。」敖犬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

　　「好。」她的聲音特別的低。

　　當然近，整個六十樓都是總裁辦公室的範圍，如果加上李秘書，整層樓只有他們三個人在出入使用，當然「近」得很。

　　「這裡的設備我很少使用，上班無聊時你可以隨時運動或休息。」他含笑補充道。

[ 本帖最後由 carman_LIP/// 於 2009-5-9 20:51 編輯 ]

　

　　「好的。」遺憾他為什麼不安排自己到樓下的辦公室，這樣她就不會隨時遇見他了。

　　「還有，我本來想幫你安排一個秘書的，但是又不想讓太多人進出這層樓，所以我們共用一個秘書，以後李秘書也是你的秘書了，有事你可以直接交代她，她若忙不過來，會交代其他人來幫你。」

　　「嗯。」其實她想問的是，她的工作真的會需要用到秘書嗎？環視這舒適到不行的辦公室，他根本不打算給她真正的工作做吧？「那……現在我要先做什麼呢？」她還是盡責的問一聲。

　　「你先打開電視看看新聞，也可以小睡一下，李秘書和我必須先去參加一個會議，之後回來她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

　　看電視、小睡？「喔。」她心底越來越有譜了。

　　＊＊＊    ＊＊＊    ＊＊＊

　　辦公室裡的敖犬臉上逐漸泛起笑容，視線彷彿穿牆到了隔壁……

　　叩叩！「總裁，該下樓了，會議時間到了。」李秘書輕敲門後進來。

　　他的笑顏未變，李秘書分得出這是他心情極好時的笑容。

　　周小姐來上班，果然讓他精神好了許多。

　　「好……再延個十分鐘好了，我想再獨處一下。」

　　「呃，好的，我會通知他們再等十分鐘。」李秘書有些詫異於他的要求，但沒多說什麼，禮貌的退了出去。

　　李秘書闔上門後，他噙在嘴角的笑依然掛著，耽溺於這樣的好心情。

　　轉動皮椅面對整片落地窗，六十樓居高臨下的景致，讓人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可是漸漸的，像想起什麼似，他的笑容消失了……

　　＊＊＊    ＊＊＊   ＊＊＊

　　三樓房間的陽台上。

　　「大哥哥，你說這顆東西叫什麼火啊？」

　　「水之火。」

　　「對對，就叫『水之火』，好漂亮唷！」十三歲女孩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上的寶石。

　　「喜歡就送給你好了。」二十歲少年慷慨的說。

　　「送給我？可以嗎？這不是你們莊家的寶貝？」

　　「是啊。」

　　「可是我不是莊家人，怎麼可以拿走你的寶貝？」

　　「沒關係的……」他眼底含笑的看著她。

　　莊家的東西終究會回到蘇家人手中的……

　　「真的可以？你不用問過爺爺？」

　　「不用，爺爺說過，我可以自行決定莊家的一切事物。」

　　「所以你將它送給我了？」她歡喜得眉開眼笑，臉上的雀斑彷彿都跟著好心情在跳躍了。

　　「你要好好保存，等你長大後我要收回檢查。」

　　「好。」她開心的點頭。

　　握著「水之火」，她在陽台上開心的蹦跳著。

　　她也有稀世的寶貝了。

　　汪汪！汪汪！

　　「約翰，你不能進來！」少年養的牧羊犬剛從花園打滾過，僕人還沒幫它刷洗，全身髒兮兮的就衝了進來，少年見了皺眉遏止。

　　牧羊犬哪會聽話，一頭衝進來，對著女孩又舔又蹭的，顯然很開心。女孩更是咯咯笑個不停，一手握著「水之火」，另一手不怕髒的刷著它的長毛。

　　少年見狀，也寵溺的笑了出來，不再計較狗兒弄髒了他的陽台。

　　女孩與牧羊犬玩得正開心，它注意到她手裡閃亮的寶貝，一口將鑽石叼進口裡，女孩心急的要搶回鑽石，狗兒叼著鑽石不肯還，在陽台上四處竄跑，女孩急得跟在後頭想搶回來，最後終於在陽台邊抓到了頑皮的牧羊犬，硬是要掏出它口裡的寶貝，瞬間，狗兒生氣了，用力朝她一撲──

　　「啊──」

　　剎那，少年整個心臟凍住了，向陽台下望去，女孩手中握著那終於搶回來的寶石……躺在血泊之中！

　　所有的僕人聞聲而至，尖叫聲不斷，一分鐘後，「砰」一聲，眾人驚愕的往陽台上看去，少年眼眶火紅，手中拿了一把獵槍，當場射殺了他養了七年的愛犬……

　　「蘇先生，開會了。」早過了時間，他並沒有出現，李秘書不得不再次敲門提醒。

　　蘇采棠原本緊握的拳頭突然鬆開，收攝心神，開門時已是面色平穩。

　　「走吧。」他大步走了出去。

　　跟在身後的李秘書有些微訝，他的表情雖無異狀，但她知道，他的好心情已經不見了，甚至……他在發怒？！

　　跟了他近十年，也觀察了這麼多年，他所有的情緒起伏，她抓得相當準確，就因為如此，她才有資格一直在眾多的競爭者下，穩坐艾曼達總裁首席秘書的位置。

　　但，究竟是什麼讓老闆的心情突然轉壞了？

　　她不解。

　　不由自主的在進電梯前往另一間辦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會讓他心情變差的通常只有一個人……

　　＊＊＊   ＊＊＊    ＊＊＊

　　「莊先生交代，你今天先將報紙翻閱一遍，多瞭解國際新聞，還有，這是公司簡介，你也先研究一下認識艾曼達集團究竟有多少產業……中午莊先生已經訂好君悅飯店的鐵板套餐，總裁要我問你喜歡嗎？不喜歡我會幫你們重新預約別家餐廳。」

　　「都可以，吃什麼我都沒意見。」事實上，她最喜歡吃的就是君悅飯店的鐵板套餐，他還真瞭解她。

　　「下午呢？」

　　「下午總裁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他希望你能先小睡一會，晚點他會親自教導你一些商業上的專業知識，約七點左右再一起下班回家。」

　　「喔，那明天呢？」

　　「明天蘇先生已經為你安排好了去處，他希望你能去視察一下艾曼達旗下的百貨公司，我會順便陪你挑選幾套新裝回來。下午莊先生剛好有空，可以陪你喝個下午茶，如果你不反對，我會在麗晶酒店為你們訂位。」

　　「我不反對，那後天呢？」大牙臉色逐漸發沉。

　　「後天？呃……」李秘書低頭看了一下筆記後才又繼續說：「後天公司旗下的珠寶品牌有一場珠寶秀，莊先生吩咐我陪你走一趟，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先挑選幾件珠寶留下，晚上總裁有個非去不可的應酬，他會先送你回家然後再去赴約。」

　　果然！她果然沒事可做。「之後呢？」

　　「之後莊先生還沒有進一步的交代，不過確定他下個月要到法國巴黎聽取歐洲區的業務報告，預計停留十天，他有交代，希望你能夠陪同前往。」

　　「什麼？我也得去？」跟他到巴黎十天？這……

　　她的心跳加速起來。

　　「是的，你的護照已經請司機回去家裡拿了，因為簽證需要些時間，先辦好就不會有問題。」

　　「啊！」她有些愕然。「我一定要去嗎？」

　　「你是公司的董事，陪我出差是責任。」不知何時，蘇采棠來到她的身邊。

　　李秘書見老闆出現，立刻禮貌的退出。

　　「可是你以前不都是自己一個人到世界各國出差嗎？這次為什麼要帶著我？」看到他，大牙立即顯得有些不自在。

　　他舒服的坐上由義大利空運而來的小牛皮沙發，高雅的交疊著雙腿。「以前是因為沒有助手，現在有了，當然得好好利用。」

　　「助手？我嗎？」她指著自己，樣子呆呆的。

　　他笑著點頭。

　　「可是我什麼都不懂……你也沒意思要我懂吧？」她不住抱怨的睨向他。

　　她充其量也只是個掛名的花瓶董事吧！

　　「你真的想學商？」他認真的看著她。

　　「我……」她擰著眉。「是你要我來上班的不是嗎？」拿錢不辦事，整天吃喝玩樂，跟在家打混沒什兩樣，現在只是將打混的事變成「公事」罷了。

　　他為什要她轉移陣地到公司……到他的面前來打混呢？

　　「沒錯，是我要你來上班的，這樣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李秘書，請進來一下。」他突然按下對講機。

　　不到三十秒，李秘書立刻敲門進來。「莊先生，有何吩咐？」

　　「以後讓她都跟著我，她想多學習。」他笑著交代。

　　「您是說……隨時？包括開會的時候？」

　　「嗯。」

　　「應酬的時候？」

　　「嗯。」

　　「接見客人的時候？」

　　「嗯。」

　　「任何可以學習商務的時候？」

　　「沒錯。」

　　「我明白了，我會重新為周董事安排好一切的行程，以後她將會時時刻刻跟在您身邊學習。」問清楚後李秘書回應。

　　一旁的大牙則是綠了臉。

　　時時刻刻跟著他，那不就是時時刻刻的折磨？！

　　天啊！

第三章

　　大牙打著哈欠。

　　天啊，這已經是第幾個小時了？瞄了一下表，三點了，從早上十點的會議，開了五個小時沒中斷，連午餐都是叫便當進來吃，居然還沒討論完？

　　她的小屁屁坐到都要開花了，眼神也已經開始渙散，不禁回想起平常這個時候她在家都在做什麼？

　　睡午覺？和鬼鬼喝下午茶？

　　唉，偷偷將目光轉向身邊神情認真的男人，敖犬正在聽取南區飯店副總的報告，飯店似乎打算重新整修，以提升飯店的服務品質……原來他的工作也不輕鬆，這是她從來沒想過的。

　　在他身邊，她一直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從沒有擔憂或為生活辛苦過，原來，她之所以不用辛苦的原因是所有該辛苦的都讓他為她擋去了。

　　她苦笑，自己還真好命，真不知道上輩子是燒了什麼好香，讓她遇見他，從此富裕得完全不知人間疾苦。

　　既然他這麼辛苦的工作，她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好歹也要努力不要在會議桌上睡著了，這可是會讓他的臉丟光的！

　　敖犬眼角餘光感覺她突然拉挺背脊，他徐徐的低下頭，淡淡的一笑後才又以嚴肅的面容面對數十雙部屬的眼睛。

　　真是辛苦她了！

　　回去得要王媽燉個補品，幫她養養精神了。

　　三十分鐘過後，僵挺的背脊漸漸的搖晃起來，而且越晃越凶，他見了唇角越揚越高，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向她，等著看她什麼時候正式宣告不支倒下，終於，那顆即將要晃到外太空的腦袋，一個傾斜竟然精準的倒在敖犬的肩上。

　　大牙原本就是敖犬身邊的「名人」，如今又莫名成了集團董事，人人見了她都矮上一截，又見到她跟在總裁身邊出席每一場會議，雖然她一句話也沒發言過，但是她的出現已經讓眾人夠驚訝了，此刻看到她這副失態的模樣，大伙張大眼，等著看敖犬要如何處置。

　　就見敖犬動作輕柔的將肩上的小腦袋小心的移至他的大腿上，朝李秘書使了個眼色，李秘書立即按下對講機對助理道──

　　「蘇先生需要一條毯子，立刻送進來。」

　　不到三分鐘，毛毯已經蓋在大牙身上，她從頭到尾沒醒，甚至因為躺在他的大腿上而睡得更舒服。小手摸上他的腰，握著他的名牌腰帶，睡得更沉。

　　眾人傻眼，莊先生「平易近人」是出了名的，但是他的溫和過於高雅，有禮等於十足的距離，幾乎沒有人可以近得了他的身，他這麼公然的放縱一個女人在他身上……呃，睡覺，這還真是奇聞。

　　想起兩人間多如牛毛的傳聞，到底總裁對人家是拒絕還是接受？！

　　大牙小手下意識的改朝溫暖的毯子裡縮，睡得好暖。

　　敖犬微微一笑後表情微變，這丫頭的手在摸哪呀？

　　他力持鎮定，冷眼掃視著眾人。「會議繼續。」

　　＊＊＊    ＊＊＊    ＊＊＊

　　「我聽管家說你偷偷喜歡我？」病房裡，少年問。

　　「沒有沒有，我沒有喜歡你，如果有一定是誤會……」女孩急急的否認，小小臉蛋掛著兩行淚。

　　「……」

　　「真的，我沒有喜歡你，醫生說我受傷了，以後再也不能懷有小寶寶，我偷聽到護士阿姨們說我不完整，可能這輩子沒人要了，既然這樣，我怎麼可以喜歡你，沒有沒有，管家伯伯誤會了。」

　　「胡說，哪一個護士說你不完整了？我要開除她！」少年板下臉來，這家醫院是屬於艾曼達集團的，他的醫院裡不需要有多舌的員工。

　　「不要啦，她又不是對著我說，是偷偷對別人說的，再說她又沒說錯，我的身體少了子宮，好像真的不完整了……」女孩含著淚。

　　「都是我害的──」少年握緊拳，陽光般的臉龐罩起烏雲。

　　「不是，你不要自責，是我自己非要跟約翰搶東西，不小心才會墜樓的，跟你沒有關係。」

　　「是我沒有看緊約翰，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才會讓你在我眼前出事。」他似乎相當懊恨，爾雅的臉龐有些扭曲。

　　「不是的……」

　　＊＊＊    ＊＊＊    ＊＊＊

　　唉，他還在自責嗎？這些年他對她無盡的照顧，什麼補償都夠了。

　　縮在棉被裡，她又失眠了。側著耳朵，她可以聽見隔壁傳來十分輕微的聲音，他還沒睡……他拉開陽台的門做什麼？又在沉思？

　　兩點了，還有煩惱讓他無法入睡？

　　是為了公事嗎？

　　嗯，八成是，他的工作量真的好恐怖，才上班一個禮拜，她就徹底見識到了，身為艾曼達集團的總裁真不容易，難怪爺爺一等他成年就急忙將責任拋給他，自己環遊世界享福去了，爺爺真好。

　　坐起身體，她考慮著要不要去找他聊聊。

　　聊……要聊些什麼？

　　好久不曾與他聊天了，若是聊太多……會不會露餡啊？

　　還是……算了，一整天兩人都在一起，該給他一點空間。他見到她該會有壓力才對，要壓抑一些情緒是很辛苦的。

　　呵，她在說自己吧，她越來越害怕與他獨處了，也怕接觸到他的眼神，怕看到同情還有內疚，她總要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才能好好面對他，她配不上他，他也不可能接受她，堂堂的艾曼達集團怎能沒有子嗣？

　　不可能，不可以，也不能夠！

　　唉，可是這種愛在心裡口難開的感覺真的很糟，而且，越來越糟。

　　無計可施的糟……

　　深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自己不算什麼，最慘的是他，他因為內疚得被迫照顧她一輩子，好慘，他真是無辜，而他都能忍耐了，她憑什麼抱怨？

　　只是這讓彼此痛苦的折磨要到哪一天才有止境？

　　直到他找到對像結婚為止？

　　但他如果結了婚，她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整個人悵然若失。討厭，今晚恐怕又要睡不著覺了。

　　＊＊＊   ＊＊＊  
　　她睡了嗎？想起今天下午在會議室，毛毯裡的那隻小手對他點起的火花，讓他差點壓抑不住的在眾人面前出洋相，幸虧她睡熟後小手不再瞎摸，讓他燃起的火苗有澆息的時間，暗歎，這丫頭的能耐越來越強，不能再拖了……

　　他不想再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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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沒有，我沒有愛上你，如果有一定是誤傳！」十五歲少女急忙否認。

　　「……」

　　「是真的，我不知道你聽誰說了什麼，不過我真的沒有一放學就癡癡等著你下班，也沒有看到你就臉紅，更沒有偷偷將你的照片放在皮夾裡，沒有……什麼都沒有。」

　　「……」

　　「你不信？哈哈哈，你想想嘛，我怎麼可能對你有意思，你就像我哥哥一樣──」

　　「我不是你哥哥。」青年開口。

　　少女頓了頓。「呵呵，對啊，我怎麼配擁有你這麼優秀的哥哥，你是我的……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沒有親屬關係，你當然不是我的親哥哥，只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的關係。」她笑得一臉尷尬。

　　「我們是朋友。」

　　「那我八成就是你的寄生蟲朋友，專門巴著你騙吃騙喝。」

　　他皺眉。「你又誤解我的意思了。」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開玩笑的，我是你在路上撿來的孤女，有幸住進蘇家成了貴客，尤其兩年前墜樓後就再也離不開莊家，變成長年的食客。」

　　「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說錯了，發生那件事後，爺爺也好心考慮過要領養我成為你的妹妹，但是你不同意，所以我們無緣成為兄妹，但是你卻像親人一樣照顧我，我很感激的，真的。」她將笑容咧得大大的。

　　他眉蹙得更緊了。

　　唉，她是傻瓜！

　　用力拉上陽台的門，今晚他又別想睡了。

　　＊＊＊    ＊＊＊    ＊＊＊

　　花都巴黎，塞納河上的豪華郵輪裡。

　　大牙一身粉綠色的貼身露背洋裝，展露出她典雅的身段，東方的臉孔，清新的氣質，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而站她身邊的男人也不遑多讓，出眾的貴族氣質，優雅的五官，簡直迷煞所有的人，而且不分男女。

　　他們下午才抵達巴黎，就接到巴黎市市長的邀請，硬是被請來出席這場游河晚宴。

　　大牙站在郵輪的高級木質地板上，望著四周和天花板，發現它是由透明玻璃組成的，船上的佈置奢華精緻，船體周圍的霓虹燈折射出華麗的光彩，百人樂隊悠揚的演奏著一首又一首經典的曲目，侍者穿梭在賓客間，不斷送上香檳和點心。

　　真是享受！

　　「喜歡這條塞納河嗎？」敖犬看起來心情極好，沒有長途飛行後的倦態。

　　「很浪漫。」她笑著說。

　　「浪漫？嗯，是很浪漫。」他同意，嘴角揚得更高了。

　　「你不先跟市長打聲招呼？」她提醒他應有的禮貌。

　　「不必，待會他自然就會過來了。」

　　「也對，你這個大金主一出現，不要說市長了，過幾天恐怕連法國總統也會想見你。」

　　他低笑。「不用過幾天，他已經派人來了，希望明天能見我一面。」

　　「啊？動作真快。」

　　「他們知道我停留沒幾天，希望能趕在我離去前與我聊聊。」

　　「聊什麼？怎麼挽救法國低迷的經濟？」她揶揄。

　　他竟然點頭。「法國總統席哈克希望我能解決當前法國的失業問題，加碼投資法國的產業，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挽救他下墜的聲勢，他希望兩年後的選舉能夠順利連任。」

　　「可是你不是已經在法國投資超過上千億的資金了嗎？」在公司閒暇瞎混時，她翻過李秘書交給她的集團簡介與全球事業分佈資料，她知道艾曼達在法國也有重大的投資。

　　「是啊，但是我看好法國市場，可能再挹注更多資金，就看明天席哈克給的條件了。」

　　想必這再加碼的資金恐怕又要破千億了，但是在他說來好像在說：「對，我決定買一條歐元五塊錢的法國麵包來啃一樣。」真是輕鬆！

　　「好了，別說這些了，難得你第一次游塞納河，讓我充當嚮導為你介紹塞納河的風光。」他們走到外頭甲板上，「看到了沒有，那是艾菲爾鐵塔，待會你還會看到羅浮宮、聖母院以及亞歷山大三世橋……」

　　隨著他的介紹，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河畔旁現代的風景與古典的建築，她好興奮，尤其身旁陪伴的人是他，讓她笑得更甜，有種幸福的錯覺……她總可以有作夢的權利吧？

　　在法國的這十天，就讓她假裝作了一場夢吧！雖然有點卑鄙，但是只要她不露骨的表現出來，他應該不會發現她的希冀吧？

　　她假裝他是她的男人，他們不是來出差而是來度蜜月……

　　偷偷覷了他一眼，他的側面好帥，迎著風，些微弄亂了頭髮，更帥，是個完美的王子，如果她沒有受傷，是不是有可能夢想成真……

　　不，就算沒有受傷，她也高攀不上他。

　　不是每個女孩都可以成為灰姑娘的……

　　「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風也弄亂了她的頭髮，他笑著為她將額頭上的幾撮頭髮往後撥。

　　「我……」

　　甲板上風大，他紳士的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她披上。「冷嗎？」

　　她突然忘情的抓住他的手。「你喜歡過我嗎？」

　　他愕然的瞪著她，顯然嚇到了。「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要誤會了，呵呵，不要誤會了。好像有點冷，我先進去了。」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的心劇烈的跳著。該死，怎麼情不自禁的又鬧笑話了。

　　她真想死了算了！

　　怔愣的望著她的背影，敖犬徒然歎氣。

　　＊＊＊    ＊＊＊    ＊＊＊

　　「沒有沒有，我沒有對你癡迷，如果有一定是……」

　　「……誤解？」

　　「對，就是誤解，我十八歲了，已經可以分得清親情與愛情了，你是大哥哥，我不可能愛上你的！」

　　「……你確定？」

　　「我很確定，哈哈哈，怎麼老是被傳這種事，很糗的，我是女孩子，會害羞的，如果以後有男人喜歡我，聽到這些話也會打退堂鼓的，真討厭。」

　　「……」

　　「你不信？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纏著你一輩子，事實上……學校裡有一個男孩在追我，我打算試著與他交往看看。」

　　「學校有人在追你？」

　　「嗯，是一個很帥的男生，不過他不知道我受過傷，若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樣，說不定──」

　　「夠了！」男人第一次對她發怒。

　　她嚇了一跳。「你……」

　　「你想怎樣就怎樣，我都不管了！」他情緒激動的轉身要離去。

　　她驀地驚慌的抓住他的手腕。「你生氣了？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他更火大了。

　　「是……是因為我說了受傷的事嗎？對不起，我不是要害你更內疚，我不是那個意思──」

　　「住口！」他勃然大怒。

　　從來沒動過怒的人發起飆來是十分駭人的。

　　她慘白了臉。

　　「放手！」他臉色鐵青的低喝。

　　她嚇得鬆開握住的手。

　　他轉身又要走，剎那間，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竟然衝到他面前攔住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沒有受傷、不是個身份不明的街頭孤女，你會喜歡上我嗎？」

　　他似乎受到震撼，良久後，才回答她，「不會。」

　　「為……為什麼？」

　　「因為你的自卑讓我永遠不可能喜歡上你！我不會喜歡上一個對自己沒有自信的人！」

　　「啊！」她臉色大變。

　　轉身驚見四周竟站滿了訝異的傭人，她滿臉通紅，羞憤落淚的衝了出去。

　　＊＊＊  作  ＊＊＊    ＊＊＊

　　當年他的話太重了嗎？

　　敖犬後悔的垂下臉來，他從不曾失控過，從不忍心對她說出重話，可是那次，他傷了她……

　　從那之後她更退縮了，改而生疏的稱呼他蘇先生，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笑容越來越虛假……甚至毀了「水之火」……

　　疲累的抹著臉，歎息又再次逸出喉間。

　　「莊先生，原來您在這裡，我找了您好久。」巴黎市長找到他了。

　　＊＊＊    ＊＊＊    ＊＊＊

　　總統套房內，大牙窩在被裡，沒有依照約定的時間出房門與他會合，和法國總統共進午餐。

　　她不想面對他，因為丟臉，太丟臉了！

　　她沒有臉見人，如果可以，她想回台灣，立刻就回去。

　　但是護照在他身上，她走不了。看看時間，早過了午餐時間，等不到自己，他應該已經單獨赴約了。

　　「真的感冒了？否則怎麼用被子包得這麼緊？」敖犬潔淨的手掌，輕輕貼熨在大牙的額頭上。

　　還賴在床上的她猛地嚇了一跳。「你……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取消了餐會。」他淡淡的說。

　　「取消和法國總統的餐會？」

　　「嗯。」

　　「為什麼？」

　　「我擔心你病了。」

　　「我……我……」他為了她竟然取消與總統的餐會！

　　「你早餐沒吃，午餐也沒下來，真的生病了嗎？」他問過飯店管家，知道她早上到現在都沒吃任何東西，擔心的攏起眉頭。

　　她望進他擔憂的眼眸，心虛臉紅的不敢看他，迅速的移開目光。「沒有，我沒病。」越不想見他，他越是非要出現在她面前不可嗎？

　　想起昨天的事，她侷促不自然的低下頭，咬緊了紅唇，兀自氣惱。

　　他無奈的長歎。「既然沒病，那就起來吧，我帶你去吃東西，順便逛逛巴黎市區。」

　　「我不想──」

　　「起來梳洗一下吧，我會在大廳等你。」他起身要離開。

　　又來了！跋扈！

　　大家都認為他是溫柔有耐性的好男人，而她是任性被寵壞的大小姐，溫柔的好男人從來不曾強迫任性女孩任何事，殊不知，溫柔背後的他有多蠻橫，許多事只要他一經決定，就得依著他的要求去做，從無例外。

　　「你不用工作嗎？你來巴黎是出差，哪有空陪我逛街吃東西？」大牙氣呼呼的問。

　　他的手握住門把，爾雅的笑了笑。「我有空，因為我取消了所有在巴黎的工作，所以扣掉昨天，我們有九天的時間可以在巴黎閒晃。」

　　「你取消了所有的工作？」她愕然抬頭的瞪向他線條完美的背影。

　　「快起來了，你已經浪費了半天的時間，如果不想連下半天都一起浪費掉的話，就以最快的速度出來──」

　　敖犬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有人跳下床，衝進廁所，他露出了笑容，拉開門把走了出去。

　　＊＊＊    ＊＊＊    ＊＊＊

　　大牙眼眉都是笑，這時候才想起，這麼多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國，而且沒有工作打擾，他是專程陪她來巴黎玩的！

　　瞬間她好興奮，興奮到連為昨天羞憤的糗事都忘了，她的心微微發著顫，心跳的速度也無法規律，總是在與他眼神交會的剎那怦怦跳個不停，好討厭，真的好討厭，自己真是沒用，不爭氣的傢伙！

　　「我們要上哪去吃午餐？」她穿著設計感十足，紫色蝴蝶袖線衫，下身配著緊身牛仔褲，襯托出她的年輕時尚。

　　他打量了她的裝扮後，也看看自己一身簡單的白線衫搭配牛仔褲，兩人的裝扮還真有默契。「以我們的打扮，我想可以去吃巴黎的小吃了。」

　　「巴黎的小吃！好耶，吃多了正式的法國菜，我想吃吃道地的巴黎小吃，一定很有趣。」她像個孩子般的笑開懷。

　　他寵溺的牽起她的手。「走吧！」

　　＊＊＊    ＊＊＊   ＊＊＊

　　這兩個觀光客，一個下午優遊在巴黎的街頭，看到什麼就吃什麼，毫無禁忌的大吃特吃，到了晚上，他帶著她前往蒙馬特聖心堂，兩人俯瞰夜巴黎夜景後，又沿著愛之青年公園，走到西堤島的岸邊，坐在垂柳下，欣賞遠處的羅浮宮和巴黎最浪漫的橋──藝術橋。

　　「好美喔，巴黎真的好美喔！」大牙迷醉的說，美麗的夜景下，她忍不住輕輕靠向他的肩頭。

　　她第一次看到這麼放鬆的他，穿著牛仔褲而不是西裝褲，休閒線衫而不是燙得筆挺的襯衫加領帶，現在的他，看起來帥氣又瀟灑，少了在台北時的緊繃感，他似乎真的很愉快，跟她一起出遊，能讓他開心嗎？

　　撫著她落在他肩頭的頭髮，敖犬唇畔泛起笑。「明天我帶你去購物，巴黎是購物天堂，看你要去香榭麗捨大道還是喬爾桑街、蒙提紐街，或者是克林那克爾的跳蚤市場，我都陪你去。」

　　「好，我明天要花光你口袋裡的錢，讓你沒半毛錢的離開巴黎。」她俏皮的威脅。

　　「好，如果你花得光我口袋裡的錢的話都隨你。」他笑得寵溺。

　　「……」她突然靜默下來。

　　沒聽到她的聲音，他奇怪的轉頭看向她。「怎麼了？」發現她的笑容不見了。

　　「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謹慎的盯著她。

　　「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這麼慷慨？從不過問我花的任何一毛錢？」

　　日常幾十萬的花費就不說了，記得有一次她不過說笑著要買一艘郵輪，命名為大牙號，一個月後造船廠的人就奉命來找她，還帶了設計圖，船名就真的命名為小綠號，事後她才聽到這艘郵輪的造價是八十億，目前郵輪已經造好了正停在基隆港，她一共上去過兩次，唯一招待過的人只有小梅。

　　另外，她也有私人飛機，造價十七億，停在私人機場，她只有坐過三次，一次飛去高雄幫他送文件，一次和鬼鬼飛去香港購物，另一次，是她無聊要駕駛空繞一圈後又繞回來。

　　至於保險庫裡的珠寶，也全是這些年來他買給她的，加起來總價恐怕已經超過數十億。

　　為什麼他這麼嬌寵她？無論她怎麼花他的錢，他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為什麼？

　　敖犬澄澈深邃的眼睛望著她，嘴角淡淡的撩起一彎笑。「因為這些都是我想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