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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冰点的玫瑰(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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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冰点的玫瑰(翊洁)

小说简介

世上有什么比她更不幸的事?  
  
在荒山野岭救她一命,换来免钱牢饭,
  
在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惹上这个小麻烦?
  
做尽绝事,却又楚楚可怜的哀求他原谅,
  
是天使是魔鬼?教他又爱又恨,生不如死,
  
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刻意隐瞒真相,
  
让他选择恨,但又放不下爱她的心,
  
既然如此,他决定放手一搏,
  
如果她真爱他,再多考验他都愿意承受……
  
凝泪为冰,她让自己成为冷藏的多刺玫瑰,
  
只为多年以后为他而绽放,
  
自童年开始,她的心死始终系在他的身上,
  
但上一代的恩怨致使他们不能相守,
  
而且她也不得不顾及她孪生姐姐的感受,
  
亲情和感情都教她难以抉择,
  
她只有默默付出她的爱,
  
希望有一天他能放下仇恨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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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平稳舒适的商务客舱中,一名金发男子在公文包中拿出了一本商业休闲杂志,循着目录打开特定的页数,映入眼帘的是一祯彩色人像,相片中的美女有一双慑人心魂的美目,褐黑的秀发鬈着自然的波浪垂在肩后,精致的五官以完美的比例组合在瓜子脸上,神情冷淡中透着自信,粉紫的洋装更显高贵神秘的气质。

相片的上方打上了红色艺术字体:冰点玫瑰。

下面有着一行黑体字:寰宇企业集团的副总裁吴映洁,聪明、美丽、能力强、学历显赫,商界的公子们都说她高傲冷漠是株绽放在冰点下的玫瑰,冷而多剌。

金发男子专注地看着这篇报导,全部看完之后,讶异地对着邻座男子说:「邱先生,寰宇的副总裁只是虚位,并不在商场发展,反而从事教育工作,但是写出来的合作企画有如商场能手,真让人意外。」

邱胜翊看了一眼杂志,「吉米,重点在寰宇的企业方向。」他把手上一篇精详的寰宇经营策略分析报导递给随行助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各位旅客,本班机即将降落桃园中正国际机场,请将您的安全带系好,谢谢您的合作,并希望很快可以再度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再见。」空眼员柔美的声音传来,勾起邱胜翊心湖的阵阵涟漪,十二年没踏上这块土地,如今就在脚下了,若不是为了参加使他再生的好友意义不凡的婚礼,他终此一生都不想再到这个伤心地。

「邱先生,一会儿我们是直接到宣总裁那儿,或是先和寰宇公司接洽?」吉米打断了老板的沉思。

「靖涛会来接机,寰宇那儿改天再进行,先将报价单传真过去就好。」

吉米自己刚刚怀疑看到上司平淡的神情,在提到寰宇两个字时,似乎有那么一点的火光,跟在上司身边也有几年了,除了那一零一号的面无表情,吉米没有见过这石膏像有任何的情绪。

沉默、认真、专注、面无表情几乎是东方杰出男人的标志,吉米的直属上司邱胜翊是这样,他的大老板泛雅集团的总裁宣靖涛也是这样,有时候他实在不明白,是不是面无表情在东方社会是一种价值很高的审美观?明明是两个长相出众挺拔的英俊男士,非得摆那张一点变化都没有的石膏脸才有吸引力吗?

偏偏他们真的有吸引力!他那些浪漫得无可救药的法国女性同胞,一致认为那没有表情的表情,有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迷人得不得了。

「邱先生,听说宣总裁来台湾就冒出了个可爱的儿子,你会不会也有个儿子流落在台湾的某个角落呢?」吉米突然想挑战一下东方杰出男人的表情。

邱胜翊冷淡地看吉米一眼,「有可能,如果我的逃妻给我绿帽子戴的话。」

结果不堪刺激,目瞪口呆的是那不自量力的挑战者,「什么?!你结婚了?」

「我说过我未婚吗?」邱胜翊在空姐们欣赏的注目下,信步走下飞机。

当实际踏上这片土地之后,过去的爱恨情仇一一袭上心头,感觉竟然不那么强烈了,难以理解,曾经是那么恨、那么痛的往事,一幕幕竟像回放的影片一样,情节熟悉,感情却麻木了。

也好,如果能彻底忘掉那些个不愉快,淡了也好。他顿时感到这一趟也许是来对了。

走进机场的接驳车,随意地往外头看了一下,惊鸿一瞥,邻近那班接驳车中一位丽人的倩影,撼动了他暂时得到宁静的心头,猛然一震的悸动让他呆了几秒,再看个清楚,已经找不到那个身影了,邱胜翊呀邱胜翊,你还是这么没志气,不过是个相似的身影而已,就算是那负心的人儿出现,你都不该再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否则你这些年白活了,他严厉地警告自己。

走到入境通关处,不自觉地,他的眼光不听话地往整个大厅扫了一下,看见了刚刚让他错认了的身影,是那身粉紫洋装吧,同样高挑的身材,气质相近,但这女孩五官精致得有如仕女图中走出的古典美人,脸上写着不解人事的单纯,而「她」极其工于心计,经过十二年的历练,只怕更加干练了。

宣靖涛专吴到机场接前来参加他婚礼的好友,车子才到机场停车场,就看见宝贝儿子和儿子的干妈汪静娟及她的追求者靳培凯。

把车停在他们旁边,一问之下才了解,儿子是他的准新娘紫莺让培凯带来接两位学成归国的干妈,静娟脚扭伤了,培凯先处理她的伤,而儿子的另一位干妈映洁在飞机上发烧,必须通过检疫,还没出来。

所以他随即带着儿子进候客大厅接映洁,让培凯专心处理静娟的事。

一进候客大厅,宣靖涛就看见了邱胜翊和吉米,「胜翊,这么早到?」

「班机早到了半小时。」邱胜翊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

「帆帆,这位是邱叔叔,爸爸的好朋友和好助手,这位是吉米叔叔。「宣靖涛和儿子介绍着。

「邱叔叔好、吉米叔叔好。」苏映帆有礼地向两人问好。

「我儿子。」苏靖涛骄傲地介绍着。

邱胜翊打量了一下苏映帆,毫无疑问的是靖涛的儿子,心下着实为好友感到高兴,这孩子长相完全是靖涛的翻版,那落落大方的大家风范,从小就显露了。

「胜翊,请你们在这里坐着等一下,我先接个人。」宣靖涛说明道。

「回头见。」邱胜翊答道。

宣靖涛很快就看见走得巍巍颤颤的吴映洁由检疫站过来。

「映洁。」宣靖涛跨步上前扶着她。

「映洁妈妈,恭喜妳完成学业。」苏映帆踮着脚,送上花。

「谢谢!」吴映洁在头痛欲裂的当头,看见了小宝贝,感到宽慰了一些。

就在她弯下腰接花的同时,苏映帆亲着她的脸颊,她看见了前方的一张脸,整个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爸爸,映洁妈妈的脸好烫。」苏映帆担心地说。

「你映洁妈妈发烧了,等一下爸爸会带她去看医生。」宣靖涛对儿子说。

「映洁,先去看病好吗?」宣靖涛轻声地问。

吴映洁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满眼、满脑都是刚才偶然瞥见的那张脸,是烧昏头了吗?她自问道。

「映洁!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紧?」宣靖涛担心地唤着她。

「没关系。」她又瞥向刚才的方向,只见一个金发的外国人坐在那儿。

心中有股失落,同时也有着解脱,看错了,但为什么会错认?已经好久好久没起的波澜为何会突然席卷过来呢?忘了吧,不是答应自己不要再想的吗?再想也是没有用的,吴映洁,忘了吧。妳做得到的。她在心中对自己交代着。

就在吴映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时,邱胜翊也在洗手间武装好自己走回来,他为先前的情景所震撼,真的是她,那个曾经毁他一切的负心人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曾经想过千万遍再相逢会是什么样子,会恨得上前掐死她,或是痴得深深拥她入怀,但怎么也料不到是这样,她居然会是好友孩子的妈妈。

靖涛的儿子叫她妈妈,他听得清清楚楚,靖涛对她关怀备至他也看得分明。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她会再结婚,毕竟十二年前嫁他时,她才十八岁。也想象过她带着孩子与他狭路相逢的景象,他会毫不迟疑地讪笑她。但眼前他麻木了,对她理不清的爱与恨再也没有理清的可能,她居然是靖涛孩子的妈妈?老天真的开了他一个大玩笑,一个是毁他彻底的人,另一个却是让他重生的人。

因为靖涛,所以他只得放下这一切,那搅杂不清的爱恨情仇,都必须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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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儿子的妈妈?」邱胜翊问得有一丝的不死心。

「从外表看不出映洁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吧?她们那票女孩子都得天独厚。」宣靖涛想到心爱的紫莺那孩子似的清纯,眼中就自然现出了柔情。

看在邱胜翊眼里,心更是落到谷底,为什么?他厘不清,为了靖涛所以他不能对负心人讨回公道而失落,还是因为他们即将结婚呢?

「吴映洁,我儿子的映洁妈妈,刚出炉的哈佛经济学博士。」

「久违了,吴小姐,恭喜,终于拥有妳想要的一切。」邱胜翊若无其事地说着只有吴映洁才听得懂的话,并大方地伸出手。

吴映洁木然地伸出她的手,对于再相逢她也想象过千万遍,就连见面时的呼吸都反复练习过,但真的相逢了,那千万遍的练习全然没用。

由他温热的掌心传来的热和力度,让她手心感到酸麻,他再婚了吗?她的手感觉到他戴着婚戒,如果他再婚,为什么不把离婚协议书寄来?吴映洁心中暗想着。

宣靖涛心怀纳闷地看了两人一下,映洁向来沉稳大方,但今天显然失常,不过她正发烧着,可以理解;但胜翊平日毫无情绪可言的外表,在短短几分钟已经转换过好几次的脸色了,为什么?

「邱叔叔,映洁妈妈生病了?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用力握她的手?」苏映帆发现映洁妈妈牵着他的那只手,一直流着汗。

邱胜翊几乎是反射动作地将手贴向她的额头,「怎么了?额头那么烫!」

吴映洁这才看见他的婚戒是当年她替他套上的。

「飞机上的冷气太强,感冒了。」映洁不自觉地低下头。

「踢被子的坏毛病还改不了?富家千金没在自动定温的空调系统下是有生存的困难。」邱胜翊不假思索地讥讽。

「胜翊,你们认识?」宣靖涛以研究的神情问着好友。

「寰宇企业集团的吴家,是全台有名的,在台湾不知道吴万祺的人大概不到十位数,连带的吴家千金小姐知名度也高。」邱胜翊淡淡地说着。

宣靖涛听出了其中的不以为然,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现在似乎不方便问,更重要的是映洁该去看医生。

「映洁,我们先去看医生好吗?」

「静娟呢?她出来了吗?」吴映洁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和她一同回来的好友怎么不见人影?

「她扭伤了脚,培凯正在替她处理,妳和我们一起回台北好吗?我顺路载妳回去。」宣靖涛向她说明情况。

「不用了,我哥会来接我。」吴映洁自忖无法若无其事地和邱胜翊同坐一车。

「映洁妈妈,志新爸爸有重要的事不能来了,是靳叔叔带我来的,妳生病了,我们跟爸爸一起回去,路上爸爸可以照顾妳好吗?」苏映帆仰着头问。

「真的不用,靳叔叔也是医生,我跟他们一起回去好了。」

「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培凯要照顾静娟,他们也比较不顺路。」宣靖涛温和地劝。

虽然心中有所顾虑,但吴映洁不自觉地对上邱胜翊不耐的神情后点头了。

「现在先去看医生,还是妳要回台北看妳的家庭医生?」宣靖涛扶着吴映洁边走边问。

「先回去吧,只是感冒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吴映洁现在只想回自己的窝。

「好,不过医生是要看的,妳不会像紫莺一样晒太阳治感冒吧?」

「再说。」吴映洁怕看医生,从她十二岁被绑票,而病了大半年后,她吃药吃怕了。

宣靖涛过去和汪静娟他们说了情况,把吴映洁的行李拿了过来,两部车即先后回台北。

「吉米,麻烦你坐前座,胜翊帮我照顾映洁好吗?」宣靖涛对着好友说。

「没问题。」吉米大方地答应。

一行人坐定后,苏映帆从背包中拿出了水壶,倒水给吴映洁,「映洁妈妈,多喝水。」

「谢谢。」吴映洁感动地接过水。

「映洁妈妈,以后妳只要教书,不必再经常熬夜读书写论文了对不对?」

「嗯,映洁妈妈以后可以常常陪你出去玩了,对不起,这一阵子都没能多陪你。」吴映洁虚弱地说。

「没关系,我知道写论文对妈妈们很重要,妳们想让帆帆过更好的生活,可是帆帆觉得现在就很好了,妳们不要那么辛苦,又要工作又要念书好吗?」

苏映帆的话,让车子里面的两个客人全然的听不懂,他讲妈妈怎么会加复数?

「帆帆,念书不是只为了可以让帆帆住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东西,而是让整个人有更充实的知识和心灵,人会更快乐,对自己是最有帮助的,不全是为了帆帆,知道吗?是我们自己想要念书、喜欢念书,可以给帆帆更好的生活是附带的,不是我们那么辛苦的原因,所以帆帆不要觉得是你让我们辛苦,相反的因为帆帆,所以我们做这些事时更觉得快乐。」吴映洁虽然觉得头痛愈裂,但仍打起精神和孩子解说。

「知道了,就像志新爸爸说的,帆帆是妈妈们的小太阳,是男人的替代品。」苏映帆开心地说,他举一反三的脑袋向来灵敏。

吴映洁一听全然不支地瘫在椅背上,「靖涛,对不起,这孩子从小被我哥喂食强力毒药,你往后得费心消毒。」她无力地对宣靖涛说。

宣靖涛回过头笑着回答,「别担心,妳们把他教得很好,没什么大碍。」

邱胜翊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感觉相当复杂,要若无其事地面对和负心人狭路相逢一事已经很困难了,还得旁观他们一家和乐融融的气氛,既羡慕又嫉妒。但他不该羡慕,这女人三番两次摧毁他的人生,他该恨她才是,为什么会羡慕靖涛和她有个可爱的孩子?他也不该嫉妒,靖涛是应该得到一个温馨的家。

苏映帆又拿出手帕,沾了水拿到前头吹一下冷气,然后放在吴映洁的额头上。

这举动让吴映洁窝心不已。

「邱叔叔,你有没有手帕可以借我?映洁妈妈好烫,需要两条冷手帕替换。」苏映帆偏过头来天真地对着邱胜翊问。

为了这个孩子,是为了这个孩子心才动摇的,邱胜翊在心中对自己起伏的心潮找到了理由,当听到映洁好烫时,他的心悸痛一下,那种痛的感觉好陌生了。

他掏出了一方蓝色的手帕,交给苏映帆,她为什么能够把孩子教得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像她那么阴狠的心性,怎会教出这么单纯的孩子?他心中有千百个声音在问着,而他的神色愈来愈不可测。

停!邱胜翊,停下你的思绪,这个女人不值得你再多费任何心神,这孩子那么好,是因为遗传到靖涛良好的禀性。靖涛,对,她将在两天后与靖涛结婚,永远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想到这点,纷杂的思绪更加地错乱,他暗暗地吸口气,把自己混乱的情绪,归诸于这个矛盾上,她是他恨之入骨的人,而靖涛却是他最敬重的人,靖涛爱的人他不该恨,但他一时之间做不到,所以思绪难平。

宣靖涛不时地在后照镜中,观看映洁的情形,也多次见到胜翊对映洁注目的眼光,每一次都是时热时冷,他可以确定这两人不但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因为胜翊是个把情绪隐藏得非常好的人,胜翊的眼神在人前只有一种,那就是——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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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好友不时投过来的关注,邱胜翊只觉得靖涛对孩子的妈妈用情很深,她会像伤害自己一样伤害靖涛吗?应该不会,靖涛和她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两个人有相同的家世背景,不像他一无所有,只是她玩弄的对象。

苏映帆忙着替换着手帕,动来动去流了一些汗,吹到冷气时打了个喷嚏。

「帆帆,你坐到邱叔叔旁边,不要被我传染到了。」吴映洁立刻交代着。

「没关系,打个喷嚏很正常,对不对?爸爸!」苏映帆很聪明地搬出权威替他背书。

「是啊,映洁妳安心休息。」宣靖涛从后视镜中,看了一下吴映洁。

「这孩子体质弱,特别容易感染呼吸道炎,还是小心一点好。」吴映洁不放心地说。

邱胜翊双手一抱,就把苏映帆抱到旁边,「叔叔帮你照顾妈妈。」他轻抚着苏映帆的脑袋道。

苏映帆当然只好接受,不过心里有点不是味道,邱叔叔做事都没和人先商量,他的爸爸妈妈「们」从来都是征询过他的意见后,才决定和他有关的事的,就连想和静娟妈妈结婚的靳叔叔都不例外。

邱胜翊一碰到吴映洁的额头,蹙了一下眉头,她的烧度更高了,她是容易得肺炎的,不会又得肺炎了吧?他从手提包中拿出了一瓶药,很自然地倒了几颗,要她含着,然后跟苏映帆要水给她喝。

吴映洁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还是那么好,「原谅我了吗?」她轻声地问。

「不可能。」他也轻声地答。

他是在乎的,吴映洁闭着眼睛告诉自己,不然他不会带药在身边,因为几次碰到他都得肺炎,他误以为她弱不禁风,所以总把药带在身边。

邱胜翊从来都没注意这十二年来他总随身带着映洁的药,药效过了还会自动更新,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恨她入骨的他,习惯性地带着准备救她命的药。

「胜翊?」宣靖涛疑惑地往后视镜看,对于用药,他是非常注意的。

「这是她的药,是中医处方,消炎解热用的。」

听邱胜翊这么说明,宣靖涛才安心,加快了车速,希望尽快送吴映洁就医。

见她汩汩而下的泪,邱胜翊在后车窗台上抽了张面纸,很自然要替她擦干眼泪,但在她面前,手就停住了,僵了一下,手一松无情地让面纸掉到吴映洁怀中,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调离她绝美的容颜。

在宣家客房,邱胜翊整理好所有衣物后,即看见宣靖涛心事重重地走进来。

「病情很严重吗?」他尽量问得轻描淡写。

「还好,还没感染肺炎。」宣靖涛尽管心里烦恼的是另一件事,却还清楚胜翊关心的是什么。

「不会影响婚礼吧?」

「当然!」

「那你烦恼什么?」邱胜翊不解地问。

「那么明显吗?」宣靖涛毫不掩饰地反问。

「靖涛,对孩子的妈妈你了解多少?为什么这么快决定结婚?」

「是快了一点,也不敢说对她完全了解了,她是个奇特的女子,有多种面貌,性格也多样,但对结婚我很笃定,不管她有多少面貌,我都想慢慢认识。」

看着靖涛说话时,眉宇之间透着深情,邱胜翊觉得自己不该再多说什么,但还是有点不安心,「如果她欺骗你呢?」

「我知道她有事瞒我,但每个人都会因自己的考量,而保留一些事,如果当作欺骗,那就是欺骗,视为保留,也就是保留,看当事者怎么想。我比较担心的是她不可能爱我,虽然不管她爱不爱我,我都会爱她、照顾她,但硬是要她嫁个不爱的人,似乎欠思量,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让事情一直进行下去。」宣靖涛顿了一下,正眼看着好友,「你觉得呢?我是不是自私了些?」

「讨论自不自私好象不是问题所在,你只需确定是不是真的想结这个婚,你没有强迫她,她答应结婚,自然有她的考量,既然是出于双方的选择,似乎与自私无关。」邱胜翊背过身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道。

「谢啦,对了你和映洁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都过去了,我祝福你。」邱胜翊不想多谈。

宣靖涛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勉强他,因为宣靖涛知道他想说的时候,会说。

深夜,在吴映洁的公寓,汪静娟俐落地打开药包,倒出药给好友,黄暐婷则端茶给她。

黄暐婷盯着好友把药吃下去后,才放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妳难过成这样?」认识映洁都十二年了,第一次看她哭得不可自抑。

「生病情绪比较不稳。」吴映洁简单地带过,不是她不愿讲,而是不知从何说起,何况暐婷最近公司营运有点状况,不想让她担心。

「暐婷,妳先休息,明天不是要和银行方面洽谈吗?得养足精神。」吴映洁催促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从头来嘛,几年前我不是几十万开始做起的?」黄暐婷达观地说着。

「早点休息,看妳眼睛红红的,一定好久没睡好了,这几个礼拜我们不在,发生这么重大的事,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汪静娟为黄暐婷的事业担心。

「不会啦,知道货轮沉了当天,紫莺陪我一个晚上,吴哥更是二话不说地要帮我,就连妳楼上的大医生都主动要我开口,更别说一心想娶我们紫莺的宣靖涛直接给我一本他个人的支票簿,所以呢,只要我愿意,一点头,筹个几千万解决问题,是很容易的。」黄暐婷拍了汪静娟一把,感谢她的关心。

「那妳就接受好吗?不要再去看那些银行家的脸色了。」汪静娟柔声地劝着。

「静娟,谢谢妳,但是我喜欢挑战,不到最后的关头,我不放弃努力的可能,真的不会怎么样,放心好吗?等我宣告破产后,妳再等着收留我好了。」

「暐婷,那妳就早点休息,明天打场漂亮的战,我们为妳庆功。」吴映洁技巧地劝她去睡。

「嗯,有妳们这些朋友真好,平常泡在妳们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有了财务危机,随便把妳们卖掉一个,就可以解决问题了,真看不出来耶,都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身价居然都高得离谱,映洁妳看我先卖紫莺还是静娟好?」

吴映洁无可奈何地笑了,「妳喔,干脆当我嫂子算了,跟我哥真是半斤八两,那张嘴巴坏死了,紫莺可还是二字头的。」

「那表示妳和静娟偷懒,人家紫莺二十七岁就拿到学位,妳们非得三十才捧回来,还成了伤兵病卒,不说妳们了,妳们好好同病相怜吧,晚安。」黄暐婷笑着关上吴映洁房间的门。

汪静娟探了一下好友的额头,烧度没继续升高,这才放心,「觉得怎么样?休息一下好吗?」

「被时差弄乱了,一时睡不着,妳呢?脚要不要紧?」吴映洁关心地看一下汪静娟的脚,包得慎重其事的。

「只是扭伤而已,某大医师非要复习他的包扎课吴,才会看起来多严重似的。」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愿意谈谈吗?」汪静娟清明的双瞳流露着友爱与关心。

吴映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高中毕业考完联考后,就飞到美国,在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和一个恨我入骨的人结婚了,今天我遇见了他,他还是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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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了那么久,汪静娟从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她从大一住进宿舍就一直受映洁照顾,当初只觉得同样是新生,映洁却那么稳重成熟,经常安慰感情受挫的她,没想到映洁当时承受更大的压力。

「为什么要嫁恨妳的人?」

「因为我在美国出生,有双重国籍,我害他在台湾无法立足,所以想藉由结婚,帮他拿到合法居留权,没想到反而害他害得更惨,这一辈子他救了我三次,三次都被我害得坐牢,我吴映洁从小受尽宠爱,大家都说我是天使,是长辈们眼里的宝贝,是家里的福星,但在他眼里,我是魔鬼、垃圾再加上本世纪最大的扫把星。」吴映洁回想起往事,心中感慨万千。

第二章

我背着金色阳光,你看不见我的方向……拥有我的理想……那是我的梦想……

一阵轻快的旋律传来,快乐的单车少年口中哼着调儿,变音期中的嗓音有些粗嘎,踩着单车的双腿修长健硕,亮黄的皮肤上沁出几滴汗滴,汗珠上闪着阳光的辉芒,身上卡其军训服微绉,停在巷口前等着红绿灯时,这单车少年让路上不少邻居的欧巴桑称赞不已。

「饲子就要饲像阿翊这款的啦,每顿吃菜脯豆腐,汉草就那么好,青菜考个联考,就是建中啦,一点拢毋免大人操烦啦。」

「阿止毋免操烦,阿翊这囝仔实在夭寿乖喔,人说番仔番霸霸,伊瓦听话哩,伊阿姨讲啥就是啥,一点都不亲像番仔子啦,下课了每天替阿花送货到下晡市仔做生理,瓦会晓想咧。」

对于这些叽哩呱啦的闽南语,半年多来邱胜翊多少听懂一点,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骂人的时候「夭寿」;夸赞的时候也「夭寿」,他爽朗地和两位阿桑道早,绿灯一亮,就骑车往前走。

绕过中正纪念堂,在爱国东路的红绿灯下停下,一队自信有朝气的绿衣人走过,几个女孩低头窃语着,然后一个女孩大方地走向邱胜翊,塞了一封粉彩信笺在他车篮的书包下,轻道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随后,邱胜翊身后传来几声口哨声,是取笑也是祝福他的艳福,他只是爽朗一笑,自小在山林里生活的他心智纯朴,加上奔放豪迈的天性,使他对于两性之间的往来,看得很单纯,他喜欢交朋友,对同学的嬉谑并不以为意。

他是个阳光少年,一年级几个佼佼者中,最耀眼的一个,有乡下孩子的纯真。

这是建中的师长们对邱胜翊的印象。

布谷!布谷!咕咕咕……下面音响上午六点半。快起床!快起床!铃铃……

五花八门的电子闹钟声响在吴家大宅的主卧室吴万祺的房间响起,吴万祺伸手按了一个,其它的闹钟依然震天价响,从棉被中伸出一双毛手胡乱地摸索按压着,效果虽然不彰,在被窝里面的睡虫却没有一劳永逸给他起床的打算。

直到一双嫩白的小手一一地按下闹钟,吴家大宅才恢复了安静,「爸爸,我自己坐公车上学喽!」吴映洁摇着父亲说道。

「嗯,什么?不行,叫蔡桑载妳去。」吴万祺一点都不记得蔡明生几天前才被他开除,新司机今天才会来报到。

「蔡叔叔辞职了。」吴映洁耐心地提醒道。

「那么叫阿珠陪妳坐公车。」

「阿珠今天休假,我走了。」吴映洁不想再耽误了,若迟到被导护生记下名字,午休的时候要在教室后面罚站,这对每年都当选模范生的她而言是很丢脸的事。

走出吴家大宅,吴映洁循着巷道直接往公车站牌走去,等了一会儿,公车来了,所有上班、上学的公车族一拥而上,胆小的吴映洁不敢和人挤,只好看着车子满载而走。

一班没坐上,两班没坐上,第三班挤上了,又因为下车挤不到车门口,过站了,她从上幼儿园起就是司机接送,偶尔坐公车都还是佣人阿珠带她坐的,娇生惯养的她哪受过委屈,她一下车,就边走边哭着,既感到委屈又害怕迟到,停在十字路口,更是不停地擦眼泪。

「小妹妹,妳怎么了?」同样停在旁边的邱胜翊好心地问道。

「我坐过站了,会迟到了。」她呜咽地说着,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

邱胜翊看了一下她的制服,他正好会经过她们学校,「我载妳好了,别哭了,上来吧。」他拍着脚踏车后座。

吴映洁无是露出了笑容,很快又哭丧着脸,「我怕掉下去,我不曾坐过脚踏车。」

邱胜翊不可思议地想:在台北有比他们山上更穷的人耶,家里居然连脚踏车都没有!

幸好他早上没有把车前横杆上的小货架卸下,正好可以让小妹妹坐前面货架板上。

「那坐前面好了,我会看着妳。」邱胜翊把她的书包拿起来自己背上,一把抱起她,放在座前横杆的小木板上,让她跨坐,「手放手把中间,抓好,要走喽!」

虽然多了个人,但重量却没增加多少,这女孩一定都没饭吃,都六年级了长得又瘦又小的,脸色也苍白,比他们山上的小孩还可怜。

因为可怜吴映洁,到了她的校门口后,邱胜翊还把他的便当给她,「多吃一点饭知道吗?」

「谢谢大哥哥。」吴映洁傻愣愣地接过便当,整个人还没从坐脚踏车的刺激感回复过来。

「吴映洁,快点进去,要迟到了。」站在校门口的导护生正好是她班上的同学,看她呆呆地站着,便提醒她。

午餐时间,邱胜翊随便喝几口自来水就算了事,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晒太阳。

「阿翊,怎么没带便当?」隔壁桌的宋建华带着便当过来,一坐下就问道。

「给隔壁国小的女生了,瘦巴巴的好可怜。」

「阿翊,你有没有搞错,隔壁国小是明星学校,十之八九是有钱人的孩子,没人比你可怜的。」宋建华不以为然地把筷子折了一半,把他的饭菜分成两份,「吃吧,幸好我老妹迷恋你,每天都挤了你的份进我这大饭盒。」

「这个学区也有普通人家吧,那小女生脸色好白,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邱胜翊认真地说,当然他不会知道吴映洁是因为车上空气不好而晕得脸色发白。

「随便啦,那么认真做什么呢?」宋建华一口塞下一个卤蛋,满嘴鼓鼓地说。

「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邱胜翊一脸的同情。

「你不会听信教官的话,说什么我们未来的老婆现在不在北一女而在隔壁的小学吧?那是叫我们不要乱把马子的鸟话,听了是会虚度青春的。」宋建华大力地扯下鸡腿上的一块肉。

「你在想什么?」邱胜翊不以为然地专心吃着饭菜。

「映洁,妳为什么没订午餐?」姚梦洁一进妹妹的教室就大声地问着。

吴映洁抬起头来,兴奋地说:「我有便当啊。」

「妳昨天不是说阿珠今天休假?妳吃这什么啊?」姚梦洁看了一下便当,都是黑黑黄黄的青菜,她皱着眉,「咦!好恶心。」

「一个好心的大哥哥的便当,今天我差点迟到了,在隔壁念书的大哥哥载我,还送我便当,很好吃喔。」吴映洁吃得津津有味。

「丢掉,那么差的东西妳也吃,又不是小乞丐,枉费妳那个爸爸那么疼妳,一点都没有千金小姐的气度,妳是吴万祺的宝贝女儿耶!」姚梦洁挖苦地说道。

「姊姊,不要说这么大声好不好,等一下同学又会说我爱现。」

姚梦洁和吴映洁这两个同卵双胞胎姊妹,一生下来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父亲是杰出企业家,母亲也是女强人,娘家既富有又是独生女,和丈夫因个性不合而分居,由于儿子送去美国念书,双胞胎女儿一人带一个,姚梦洁的性格强悍,吴映洁的个性驯良,从小什么都以姚梦洁马首是瞻,以前姚梦洁虽然常欺压妹妹,但父母分离后,她倒是很保护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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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说妳,我让谁好看,爱现又怎样?羡慕还是嫉妒?」姚梦洁马上叉起手,一副小太妹的架式。

「隔壁班的八婆,这是我们的教室,叫什么叫啊?」看不过去的李志杰不高兴地嚷着。

「我高兴不行吗?你想怎样?要打架来啊?」姚梦洁凶巴巴地瞪过去。

「姊!妳不要这样啦,我不吃就好了,不要和人吵架。」吴映洁连忙退让。

「拿去丢掉。」姚梦洁命令道。

吴映洁实在不想把大哥哥的东西丢掉,然而又怕惹怒了姊姊,找人乱发脾气。

只好乖乖地拿去丢,但心里不舒眼,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就无声地哭着。「哭哭哭,就只知道会哭,不想丢不会说啊!我怎么有妳这样爱哭的妹妹,真是丢人现眼。」姚梦洁边数落边到垃圾桶检回那个饭盒,「去洗脸啦。」说着就把妹妹拉出去。

「最好别再来打扰我们,世界大八婆,真奇怪双胞胎怎么会出个怪胎,难怪妳爸爸不要妳要吴映洁,她才正常嘛!」李志杰讽刺道。

姚梦洁一个转身要冲过去,被吴映洁给拉住了,「姊姊,别理他,陪我去洗脸。」

姚梦洁气不过,把妹妹拉到厕所,「把妳的制服给我,下午我一定要叫他好看。」说着即脱下她的上衣。

「姊姊,不要这样啦。」

「妳不换就是同意他的话,是啊!妳乖、妳好,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都喜欢妳,妳最会假了。」姚梦洁不平地说。

吴映洁只好乖乖地跟姊姊换衣服,每次姊姊说出这种话之后,再不顺着她,她就会把事情闹得很厉害。

「我听妳的话,妳不要生气好吗?不要和别人打架,我不要看见妳受伤。」吴映洁红着眼睛求道。

「真是败给妳,好啦,我只是假装妳,乖乖一下午,让他知道我不是不能做乖乖牌,而是不屑,这样可以吧,爱哭鬼!」姚梦洁因吴映洁的话而心软了,她本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

放学的钟声响起,吴映洁在校园里停留了许久,始终等不到姊姊前来和她换回衣服。

「吴映洁,放学了怎么还不回家?」导护老师巡视校园时,看见了她远远地走来,神情关心地问。

「我在等人。」吴映洁心虚地将书包背带拉了一下,遮住名牌。

导护老师走上前来,见她的举动有些奇怪,顺手就拨了一下她的书包,脸上的慈容马上变严厉,「妳是姚梦洁,放学不回家留在学校做什么?快回去。」

吴映洁愣了一下,没被老师凶过的她马上红了眼眶。

「别装了,成天打架闹事的,说妳两句就哭,谁相信啊?马上回去。」

「是!」吴映洁含着泪乖巧地点头,还有礼貌地向导护老师行个礼。

导护老师愣了一下,这问题学生今天居然这么听话,看她的举止一点都不像经常惹祸的姚梦洁,倒像聪明乖巧的吴映洁。

吴映洁走出校门没多久,穿过小公园就被三个眼装不整的高职生拦住了,一高、一矮、一个长了满脸青春痘,「总算落单了吧?今天没有人可以给妳靠,看妳能作什么怪?」

「发育未全的小丫头,也敢抢人的槌子。」其中一个高个子的推了她一把。

吴映洁害怕地看他们一眼,「大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还装?再装就不像了,礼拜天妳不是很跩?姓姚的?」三人把她团团围住。

吴映洁看了一下四周,往来的人不多,她移了两步让自己不被树挡住,「我不姓姚,你们认错人了。」

三人愣了一下,高个子扯了一下她的衣服,看到她的名牌,「装得还真像,又想骗人,妳欠揍。」

吴映洁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开口叫道:「老师,有人要打我。」

三个高中生慌了一下,她拔腿就往前跑。

「妈的,又被骗了。」高个的带头就追。

吴映洁很快地就要被追到了,但前面已经有几个隔壁学校放学的高中生骑自行车过来,她大喊救命,话一出口,嘴巴就被高个子的手封住了。

「喂!你们想做什么?」宋建华眼尖地把车骑过来,开口问道。

「我妹妹不乖,教训一下是我家的事,要你管吗?」高个子凶巴巴地说。

吴映洁拚命地摇头,但被箝制住的她根本动弹不得。

邱胜翊看了眼前情形,见吴映洁的名牌,开口道:「咦,妳不是小洁吗?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对高个子说:「这位同学,我认识她,她叔叔是警察,如果她做错什么事,找她叔叔说好了,他会给你们交代的。」邱胜翊建议道。

那三个人交换了一下脸色,放开了吴映洁,吴映洁马上跑到邱胜翊身后。

三个不良高中生悻悻然地离开。

邱胜翊这才回头,仔细看了一下吴映洁,关心地问:「有没有怎么样?」

她泪流满腮地抬起脸,对着他摇头,泪却决堤似地流着。

「咦,又是妳,小妹妹。」邱胜翊认出她是早上营养不良的小妹妹。

「大哥哥,谢谢你。」吴映洁哽咽地说着。

「阿翊,你认识她?」宋建华好奇地问。

「早上刚遇到。」邱胜翊拿出他绉巴巴的手帕,给吴映洁擦脸。

吴映洁看了一下,有点为难,手帕上有很多污点看起来脏脏的。

邱胜翊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建华你的会不会比较干净?」

「手帕都嘛是摆在抽屉,朝会时带出去给教官检查用的,谁会带在身上?」

「没关系。」吴映洁很勇敢地拿手帕擦干眼泪。

「小妹妹,刚才是怎么回事?」邱胜翊关心地问。

「那几个哥哥认错人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她据实地说。「大哥哥,你可以陪我去坐公车,等我上公车再走吗?我怕又被认错了。」

「妳家住哪里?我们送妳回去好了。」宋建华同情地问她。

「不必了,我要去阳明山,很远。」吴映洁说道,经过了一场惊吓后,她不想一个人回家等爸爸不知几点下班回来,决定去爷爷、奶奶那儿。

「喔!」

两个单车少年互看一眼,那真的很远,他们爱莫能助,于是两个人一起陪她到公车站牌等车。

刚入夜,在绍兴南街一丛矮小的眷村社区木屋间,收音机中传来英语教学节目中,外籍老师字正腔圆的示范语音,而后略带粗嘎的变音期嗓音也跟着有板有眼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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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花听到阿翊流畅地念着英文,心中无限欣慰,虽然姊妹淘们总说阿翊是拖油瓶,但是邱云平生前对她有情有义,在邱云平意外身亡后,她负担才国一的阿翊和他祖母的生活费,等阿翊国中毕业又把他从南庄山上接到台北来一起生活,阿翊像他爸一样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不但对她孝顺,还很知道上进。

更教她欣慰的是,社区里的人原本是看不起曾做过应召女的她,但阿翊来了以后,别人因阿翊对她孝敬态度而感动,对她也尊重了些,她更视阿翊如己出。

「邱胜翊在吗?」管区警员王志强扯开了大嗓门,在小巷口就喊着。

嘈杂的小巷一时安静了许多,经常管区的声音一到,就代表眷村那几个令人头痛的孩子又出事了,但这次奇怪的是居然管区找的是阿翊。

「王先生,找我们阿翊有什么事?」余秀花慌恐地问。

「这是不是他的东西?」王志强拿出一个便当盒问。

「是啊。」余秀花点头道,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阿翊的学校、班级、姓名。

「那么他涉嫌一桩小学女童的失踪案,必须跟我们回去调查。」王志强面无表情地说。

余秀花顿时觉得青天霹雳,「不可能,我们阿翊不会,阿翊!阿翊你快下来。」

邱胜翊似乎听见阿姨的叫唤,把收音机关小声一点,果然没错,立刻从小阁楼下来。

「阿姨,什么事?」他有礼地和王志强点头。

「你就是邱胜翊,你今天几点放学、几点到家?」

「四点半放学,五点半到家。」

王志强记录好,又问:「你平常几点到家?」

「五点左右。」

「为什么今天比较晚,放学后去哪里?做什么?」

「喔,因为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园遇见一个小妹妹,有三个高职的学生找她麻烦,所以我和同学帮她一下,后来她要求我们陪她去坐公车。」

王志强快速地写下,「那她坐什么公车?坐几号公车?在哪里上车?」

邱胜翊一一回答他。

「为什么你的便当会在她遗落的书包中?」

邱胜翊也据实地回答。

「有没有证人可以替你证明你说的话?」

「和我一起陪她等车的同学。」

「除了他以外呢?」

「我们在等车时,有学校的老师和其它同学也在等车。」

「那好,你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王志强阖上他的纪录簿。

余秀花着急地问:「阿翊都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去警察局?」

「这是例行公事,他必须回去协助我们调查,妳放心,只要他说的都可以证实,我们查清楚就会送他回来。」

果然警方在两个小时内,找到了宋建华,他的说词和邱胜翊符合,又从他们说的师长和同学那儿证实他们所说的完全属实,就送他们回家。

虽然自己脱离了嫌疑,但邱胜翊当晚一夜无眠,一闭上眼,吴映洁挂泪的小脸蛋时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在吴家,吴万祺的父母及岳父、岳母和妻子全都陷于痛彻心肺的情境中。

「你是怎么当爸爸的?明知阿珠请假,为何不派人去接她?」姚祖莉埋怨道。

「我派了啊,哪知道接到的是梦洁?妳是怎么管孩子的?一个小学生现在都几点了,人去哪儿都不知道?」吴万祺不悦地对姚祖莉开火。

「她说去同学家做功课,我哪知道她会骗我?」

「哪知道?她撒谎不打草稿全是妳的翻版。」吴万祺讽刺地说。

「你还说我,是谁睁眼说瞎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姚祖莉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够了没有?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什么?孽子、恶媳,我吴千里是造了什么孽!映洁下落不明,你们居然只顾着互揭疮疤。」吴家大家长吴千里痛心不已。

吴万祺和姚祖莉顿时噤口,客厅一时陷入沉默,随着大门外的动静,所有人都往外看,姚梦洁疲惫地进门抱怨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老张送我来?」

「妳为什么穿妹妹的衣服?爸爸公司的刘课长当妳是映洁,妳为什么没表明身分?」姚祖莉不高兴地问。

姚梦洁双眼一瞪,「我高兴穿她的衣服,想当乖宝宝不行吗?她坐一次公车会死啊?」

「妳这什么态度?没事招惹一些不良少年,闯祸了就让映洁做替罪羔羊,妳当什么姊姊?动不动就咒妹妹死。」吴万祺火大地一个耳记就朝女儿脸上打下。

姚梦洁忿恨地瞪他,「你偏心,你心里只有映洁,同样是女儿,映洁什么都好,我就样样都不是,那为什么不生下我时就掐死好了。」

「小洁!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呢?映洁失踪了,大家都很着急,妳别再闹了好吗?快告诉我们,妳得罪些什么人,什么人会找妳麻烦,他们把映洁当成妳了,现在只有妳能帮我们早点找到映洁,妳也不想妹妹受伤害吧。」姚鹏举理智地对着外孙女说。

听到妹妹失踪,姚梦洁心里又慌又内疚,一放学她为了避开三个不良少年,忘了等映洁,就催着刘课长离开。

「一定是他们三个。」姚梦洁写下了其中高个子的名字和就读学校。

吴姚两家得到讯息,即分头动用他们的关系去找这三个人,希望尽快找回他们的小宝贝。

放学后,邱胜翊照例到黄昏市场帮阿姨做生意,平日笑容满面的他,今天提不起劲来,几位熟客都关心地问他:「阿翊,不舒服吗?怎么没精打彩的?」

邱胜翊勉强地提振精神,「没有呀。」说话的同时把客人的钱找给他。

「那怎么会头上好象有朵乌云似的,你是女孩心目中的阳光少年耶,平常不都热力四射的。」客人取笑着他。

邱胜翊腼眺地搔搔头,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四处说,老师说他是阳光少年是因为他晒得黑,本来是和女孩子没关系的,后来不知为什么社区里的女孩子都知道了,可是她们叫他阳光少年的意义又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客人走后,余秀花关心地说:「阿翊,你先回去休息好了。」

「阿姨,我没事的,只是在想昨天那个小妹妹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余秀花知道以阿翊善良的天性一定会挂记这件事的,但是也没办法,「各人有各人的命,不管那个小妹妹怎么样,我们都帮不上忙的。」

「我担心她是被抓去卖,她很漂亮,坏人会把她卖给妓女户。」邱胜翊闷闷地说,他们山上的玩伴,有些被家里卖掉,有些是被骗进应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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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花沉默一会儿,当年她也是被卖的,「没办法,谁教她生作女孩子,女人什么事都不能自主的,命好就什么都好,命不好也只有认了。」

邱胜翊不同意地说出他的看法,「这不是命,如果大家都能够尊重别人的意愿,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被骗被抓,政府的福利制度健全一点,贫穷的人就不必卖女儿,这些都是可以努力做到的,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的才是命。如果我是总统,我一定努力让所有人都有工作机会,让山上的孩子和平地一样有好的学校环境,让没钱读书的人可以免费读书、住校。」

余秀花欣慰地看着阿翊,他才十六岁,自小都在南庄深山中,对现实社会了解得不多,有些想法还很天真,但是他很有见地,只要好好栽培,将来一定会有成就的。

当余秀花和邱胜翊收了摊子,回住处时,在巷口看见了豪华的私家轿车停着,余秀花一见那轿车,脸色变得非常不好,六年前阿翊的妈妈上了这种黑头车后,就再也没回来,三年前阿翊的爸爸成了这种车的轮下冤魂,她恨这种车子。

拐了一个巷弄,远远就看见他们隔壁邻居老李和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比手画脚着,眼光往他们这儿一扫,「阿翊肥来了,泥们母佣取着了。」老李一口声调特异的家乡话,回荡在整个巷子。

邱胜翊将自行车停下,困惑地发现一群人眼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把卖剩的货物卸下。回头看阿姨一眼,纳闷阿姨为什么呆站着不开门。

「你是邱胜翊吗?」吴千里开口问道。

「嗯,先生有什么事吗?」他有礼地回答。

「是这样子的,我们是吴……」顿了一会儿,吴千里改口,「我们是姚梦洁的家人,我是她外公,他们是她的爸爸妈妈。」为了保护映洁,他隐瞒了映洁和自己的真实身分。

「小妹妹找到了吗?」邱胜翊关心地问。

「完全没有消息,所以我们希望你再告诉我们一次经过,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吴千里满面忧容。

「喔,好的,请里面坐。」

「阿翊,不要让这些人进我们的房子。」余秀花厉声阻止,并挡在木柴门前。

邱胜翊不解地看阿姨一眼,阿姨满脸怒容地对着吴千里他们。

「阿姨,怎么了?」

「姚先生,我们阿翊知道的都告诉警察了,没什么好再问的,我们这地方又脏又乱,招待不起你们这些大老板。」余秀花讽刺地说。

「余小姐,我们是来找邱小弟的,不干妳的事。」姚祖莉不高兴地说。

「是不干我的事,所以我们无可奉告,阿翊,进去做功课,别理这些人。」余秀花指使道。

「阿姨,他们的亲人失踪了,一定很着急,我们说不定可以帮他们找到线索。」

「你如果要帮他们,以后就不要叫我阿姨。」余秀花狠狠地说着。

「余小姐,过去的事,暂时放一边好吗?」吴千里好言要求,他知道这女人和儿子和姚家都有过节。

「不可能!」余秀花断然拒绝,转头对邱胜翊说:「阿翊,叫你进去听到没有?你不听阿姨的话了?」

「阿姨,妳不是都教我要爱护女孩子,多帮助可怜的女孩子,小妹妹不见了,说不定我跟他们说,他们可以很快有新的线索。」

「任何人你都该帮,但是这姓姚的女儿你不用帮,他们有今天是报应。」

「姓余的,讲话客气点。」姚祖莉铁着脸嚷着。

「阿姨,妳现在太生气了,所以不能分辨是非,我不能听妳的。」邱胜翊和言地对他阿姨表明态度,而后转头对吴千里说:「姚先生,我们到外面说好了。」

「阿翊,不准你去,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余秀花尖声嚷道,然后指着吴万祺道:「他是拐走你妈妈,破坏你们家庭的祸首。」接着她指向姚祖莉,「这女人是雇人教训你妈妈,间接害死你妈妈的元凶。」最后她指向吴千里,「这老头不分青红皂白地开除你爸爸,还封杀他进别家公司的机会,这些就算可以不计较,但他为了赶时间,叫司机横街直撞,撞死你爸爸后,连亲自出面捻个香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余秀花气得胸部一伏一起地难以平复。

邱胜翊霎时脸色苍白,爸爸不要他心灵受伤,从来不告诉他妈妈在外面的事,他一直在山上和奶奶一起生活,父亲发生意外,遗体是阿姨送回,他也没见过这些祸首,原来他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是拜这些人所赐,心中油然生起嗔怨不平的念头,若不是他们,他不会家庭破碎、父母双亡。

但是这和小妹妹无关,他可以不帮这些人,但不能不帮小妹妹,几经挣扎,这样的善念让他有所抉择,「阿姨,小妹妹很可怜,她没有做错什么事。」

「你妈妈死得多惨你忘了吗?当年你不是想报仇吗?现在仇人在眼前,你却要帮他们,你应该强了那女人的女儿,让她也尝尝那样失去亲人的滋味,我们的祖先教我们遇到仇人要以相同的方式报复,你忘了吗?你是赛夏族勇士的儿子,你怎么可以帮助害死父母的仇人?」余秀花偏激地说,她爱恨强烈,面对吴家人全然没有理智,几近于歇斯底里。

「阿姨,我知道妳很伤心,但我不是帮助仇人,我只是想帮一个可怜的小妹妹,这一次我不能听阿姨的话,对不起。」邱胜翊已经作了决定了。

余秀花失望地看他一眼,愤怒地瞪吴家一家人,即自行开门,一进门就把门关上。

邱胜翊盯了门半晌,然后闷着头先行走到巷口,带吴家人到附近一家冰果室,告诉他们昨天的详情。

「谢谢你,邱小弟,至于那场车祸,我很抱歉,往后你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吴千里递上他的名片。

邱胜翊看也没看,把名片递回去,「姚先生,我祝你们很快找到小妹妹,更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我想我做不到爱我的仇人,我怕我会恨你们。」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吴千里哑然无言,看着邱胜翊孑然的身影孤单地没人昏暗的巷道,心想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个人才。同时吴千里对于儿子、媳妇和亲家翁所造成的悲剧感到汗颜,难道他的宝贝孙女出事是遭报应吗?不公平呀,她是个天使般善良的孩子,大人犯的错怎能要她代罪?

邱胜翊回到住处,敲了一会儿门,都没得到余秀花的响应,他难过地坐在门前,脑海很自然地浮现妈妈离家出走后,爸爸沮丧的神情。本来他们一家在南庄山上过着虽然简单却很快乐的日子,爸爸在小学教书,妈妈在家里和奶奶一起种香菇。

后来妈妈却突然离家出走,爸爸为了找妈妈也离开山上,留他和奶奶两人在山上,不过爸爸假日都会回去看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妈妈的消息,好不容易爸爸说要带他去看妈妈,却是去医院见她最后一面。阿姨说妈妈同居人的太太找人教训她,把她留在荒郊,害妈妈被流氓欺负全身是伤。妈妈死后,爸爸说要留在台北赚钱,再也不要让他过苦日子了,谁知道没几年,自己却死于车祸。

纵使他再怎么生性豁达,想到这些事,仍是承受不住,加上不被阿姨谅解,更加难过,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低头淌泪。

许久,木柴门咿呀地开了,余秀花红着眼,哽咽地要他进门。

「阿翊,阿姨一时气不过,你不要见怪。」余秀花清清喉咙不自在地说。

「不会。」

「我想你是对的,你爸爸一直都不告诉你这些事,一定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只记得好的事,我当初不该让你知道你妈的事。」在盛怒之后,反省了一下,余秀花觉得自己错了。

「我应该知道的。」

「阿姨没读什么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是你要记得,那一家人害死你爸妈,将来你千万别再和他们牵扯上。」余秀花慎重地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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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顺从地点头,他根本就没想过会和那家人牵扯上,这次是巧合,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了,只是想到小妹妹,他的心不自主地有着牵挂。

第三章

星期六最后一节课,为了即将来临的春假,人人都开心地说着他们家的计画,独独姚梦洁沉默着,妹妹失踪已经三天了,完全没有消息,通常有钱人家的孩子被绑架,都会接到勒索的电话,但是他们家没有。

「吴映洁,又在想妳姊姊吗?」廖俊杰好心地过来关心她一下。

姚梦洁没理会他,家里为了保护映洁的安全,一直不让外人知道失踪的是映洁,他们本以为歹徒绑映洁是为了钱,会找他们家下手,多少对他们有所了解,让他们误认为绑到的是让吴姚两家头痛的问题儿童,比较好和他们谈条件,也许比较容易让映洁回来。

虽然这是为了保护映洁,但是却无意间伤害了她,她觉得大家都希望失踪的是她,如果她失踪了,大家一定都不会伤心,反而高兴少个人惹他们生气。

虽然心里难过,但她还是依从大人的安排,天天穿著映洁的衣眼,到映洁的班上上学,让所有人都以为失踪的是梦洁。

「不要难过了,她平常都欺负妳,不见了正好,都不会有人动不动就骂妳。」廖俊杰好心地安慰道。

姚梦洁一张脸气得发紫,却强要自己忍下来,不能让别人发现她不是映洁,她只好抿着嘴低着头。当了三天的映洁她觉得很辛苦,映洁每次都考第一名,所以上课老师问问题,大家不会回答时,最后一定会叫映洁答,她根本答不上,幸好老师认为她因为姊姊的事而失常,后来都没有再要她回答别人不会的问题了。

但是她好羡慕映洁,所有的师长都那么喜欢她,这些天每次她送作业到办公室,每个老师都和颜悦色地安慰她、鼓励她,但这些师长平常见到梦洁不是摇头就是皱眉头,厌恶的神情都很明显。

「你怎么知道姊姊都欺负我?我有讲过吗?」姚梦洁不高兴地问。

「白痴都看得出来,她每次看见妳就凶妳,自己的功课要妳做,东西没带就拿妳的,说没两句话就讽刺妳,不是欺负是什么?妳除了会读书之外,实在很没用,每天被欺负还一直帮她说话。」

姚梦洁沉默了许久,这是欺负吗?凶映洁是为她好啊,她那么胆小软弱,要她做功课是因为她会做,跟她拿东西是确定别人会借她啊,别人的东西我又用不惯。

「姊姊是为我好,她凶我是不要我被欺负。」姚梦洁以映洁的身分替自己辩解道。

「除了她,谁会欺负妳?她是嫉妒妳,平平是双胞胎,一个是天才一个是蠢才,我看她连加减乘除都有问题,我妈说她以后一定会把妳外公的姚氏企业败光。」

姚梦洁忿恨地看廖俊杰一眼,心里决定回去把这些话告诉妈咪,让他爸爸以后都做不成姚家的生意。

廖俊杰愣了一下,他觉得刚刚的吴映洁好象姚梦洁。

姚梦洁一进家门,照例没人在,平时大人们都忙着做生意,现在则忙着找映洁,成天都在外公家等电话。从来都是这样,映洁和哥哥得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哥哥被送到美国念书后,她也没分到多一点关怀,大人们把所有爱全都给了映洁。说实在的映洁对她很好,很听她的话,大人责备她的时候,都是映洁帮她说话;她闯祸被罚时,都是映洁替她求情。映洁没有错,都是大人的错,大人什么都以映洁为主。

记得三年级时,她考了一次第三名,拿了第一张奖状回家,妈妈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了,外公还说映洁每次考试都有奖状,每张都是第一名。上上次映洁故意在月考的时候假装生病,她的老师特别来看她,见她精神好,就带她去学校在办公室补考,在老师的监考下,映洁不敢假装不会写结果还是第一名。

上一次映洁故意乱写考卷,她那爱管闲事的老师就把映洁的考卷退回,把她留下一题一题盯着她重写,全校都知道映洁为了梦洁乱写考卷。笨蛋映洁除了会考试外,脑袋装的都是浆糊,谁需要她多事?再说做得那么明显,当然老师不会相信,她不会每科挑一题最简单或最难的写错吗?这样老师会认为她粗心大意或真的不会,只要每一科有一两题错,就不会第一名了,白痴!姚梦洁怎么看妹妹都是笨蛋。

但是她虽然笨蛋,却是好妹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想着想着,姚梦洁眼眶红了。

突然响起的电话声让她吓回神,她伸手接了电话。

「姊姊,我是映洁。」电话中传来吴映洁的声音。

「映洁,妳在哪里?」姚梦洁惊喜地叫着。

「我不知道,这里都是山,是蔡叔的老家。」

「妳现在好不好?有没有怎么样?」

「我很好,姊姊,蔡婶带我偷偷出来打电话,但家里打不通。」

「妳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怎么三天没有消息?」姚梦洁着急地问。

「蔡叔带我来这里玩,蔡叔说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只是要吓吓爸爸而已,一个礼拜就会带我回去了,所以你们不要担心。」

「妳怎么这么笨,坏人会告诉你他要做坏事吗?」姚梦洁简直快气炸了。

「是真的,是我自己愿意跟他来这里的,蔡叔只是气爸爸乱开除他,蔡婶会保护我,她说他们一家还要靠蔡叔,蔡叔不会做傻事,她也不会让蔡叔做傻事。」

「白痴,妳快告诉我那里的门牌地址。」姚梦洁对着电话吼道。

「姊姊,妳只要告诉大家我没事就好,蔡婶说蔡叔回来了,我要挂电话了。」

电话彼端传来嘟嘟嘟的声响,姚梦洁匆忙地挂上电话,立刻拨电话到外公家,外公家里电话中,地随即街到楼上换衣服,打算到外公家通知大家。

她跑下楼,正好姚祖莉挂下电话。

「妈咪,梦……」

她话没出口,姚祖莉形容疲惫地打断她,「妳就不能乖一点吗?映洁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妳一点都不担心,就只想出去玩。」

「我不是……」

「还说谎,我刚刚才接到妳那群阿猫阿狗的电话,妳怎么这么没良心,这时候还只顾着玩……」姚祖莉生气地指责她。

吴万祺不久跟着进门,也是形容憔悴,一进门就听见姚祖莉的斥骂声,更显心烦。

「妳到底要不要听我把话讲完?不听妳会后悔。」姚梦洁大声地叫着。

「妳这什么态度?妳非得天天惹我们生气是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懂事!」吴万祺不悦地说她。

然后他到另一线电话上察看有没有留言,那是他们家人用的电话,一看话筒没挂好,心中大为火光,对着姚祖莉骂,「我不是交代道支电话要保持畅通吗?」

「你凶我做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轻重吗?」姚祖莉更大声地骂回去。

「梦洁!是妳用这支电话?」吴万祺怒视着她。

姚梦洁心中异常悲愤,他们从来就没有好好地听她一回,「是又怎样?」

「妳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吗?也许映洁有机会打电话回来,却因为占线而连络不上我们,妳有什么重要的事非用这支电话不可?这话筒不知什么时候没挂好,我们也许错过了映洁求救的机会了,难道外面那些小太保比映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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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映洁,你眼里就只有映洁,只要是我做的,就永远是错的,既然你们都这么爱担心,那就去操心个够吧!」姚梦洁不驯地看父母一眼,转身上楼,就让他们担心死好了,反正映洁说她没事,姚梦洁负气地什么都不愿说。

黄昏时刻,艳丽的霞光映照着群山的峰峦,使得高峻的青山添了几分妩媚,奔跑在鸟语悠回的山径上,邱胜翊感到无比畅快,他是山上的孩子,繁华都市中的熙攘人群总让他感到窒息,徜徉在山林幽涧中,他才觉得自由,一回到山上他就精神十足,整个人清爽起来,一扫连日的阴霾。

「我从山林来,越过绿野,跨过小溪向前进,野狼、野狼、野狼,豪迈奔放……」粗嘎的变音期嗓音轻松地哼着广告歌曲,金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属于阳光。他像自由的野狼在山林间穿梭,精力充沛,令身上下散发着原始的生命力。

跑了一段路,他来到路旁的小杂货店,往里面一探头,「阿力,我来了,帮我拿两斤盐五斤糖。」他朗声喊道。

杂货店前有两个男人坐在长板凳上,各自曲起一只脚,抱着单膝,喝着米酒,木板方桌上则放着一盘花生米和牛肉干。

「听说老蔡带回来的女孩,是他老板的女儿。」身穿红衬衫的阿华打开话题。

「是啊,很漂亮的,老蔡真是没用,他老板那么不讲理,如果是我就要他拿钱来赎回女儿,哪里只是带走她,吓吓他们而已。」穿黄上衣的阿泰答道。

「就是嘛,那些平地人又坏又诈,实在不用对他们讲道理,老蔡就是太傻了,那么认真地替老板工作十几年,莫名其妙就被辞掉。」阿华不平地说。

「更好笑的是老蔡的老婆,居然把那个女孩子当大小姐一样伺候,可照显得很呢,如果是我没卖掉她也要打着出气。」阿泰一开口都满是暴力,「咦,我们可以替老蔡出气,找老蔡的老板要钱。」阿泰突然有了个念头。

「老蔡过两天就要带她回去了。」阿华不以为然。

「把那个女孩藏起来就好了,我在后山有间山寮,藏在那里老蔡找不到的。」

「酒喝多一点,话不要乱说。」阿华注意到邱胜翊在旁边听得很入神。

杂货店里不久走出一个少年,拿了邱胜翊要的东西给他,「阿力,你们附近有叫老蔡的吗?」邱胜翊把少年拉到一边小声地问,并作势要他小声答。

「有啊,前面那个山坡上,小木屋的主人就叫老蔡,怎么你认识?」少年顺口问道。

「可能,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蔡,你不能做傻事呀,这样会打伤小姐的。」蔡婶拦腰抱住发酒疯的丈夫,自从偷偷带映洁去打电话被发现后,老蔡就气闷得一喝醉就打映洁出气。

「放开我,我平常受她一家子的气受够了,我要打她出气。」蔡明生手上拿着藤条,刷地就往吴映洁身上打,蔡婶拉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吴映洁挨打。

胆小的吴映洁吓得缩在角落,向来没看过别人脸色的她,全然不知所措,连闪都不会,已经被打了好几下。

「笨女人,我说要卖了她,妳不肯,我要和她老子要钱妳也拦,我打她出气也不行吗?再啰唆,我杀了她。」说着,蔡明生即摸进厨房。

「小姐,妳快走,我拖着他,他发酒疯谁都拦不住的,快走。」蔡婶连忙要吴映洁走。

但吓坏了的吴映洁六神无主,根本也没听懂蔡婶的话,只呆呆地看着蔡明生拿着开山刀朝她劈了过来。

邱胜翊拿了东西和阿力道别,即离开,照着阿力指的方向,他来到小木屋,只听到屋里面吵闹哭喊的声音,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男人拿着刀子发狂地往一个女孩身上劈,幸好劈歪了。

趁蔡婶拉住蔡明生的当时,他敏捷地跑过去,拉起那小女孩就往外跑。

「站住,给我站住。」发了狂的蔡明生手上拿着刀飞快地追了出来。

蔡明生喝了酒,发了狂,全身血液狂奔,全然不看路,却跑得异常快速,邱胜翊背着几斤重的杂货,又几乎是挟着吴映洁在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阿华、阿泰帮我拦着他,抓到了我们和她老子要钱平分。」蔡明生叫道。

另外两个微醺的人,听了马上行动,邱胜翊自小看太多醉酒的人失去理智的模样了,人在那种情况,一半清醒一半疯狂,藉酒壮胆,会做出什么事是完全不能预料的,他挟着吴映洁看着三人包抄过来,看了一下他的下方,虽然没有路,但不是不能走,即往下面走去,跑了一段路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大哥哥……」吴映洁害怕地叫着他。

「嘘,不要说话。我们躲一下。」邱胜翊听见了脚步声,连忙掩住她的口。

她害怕地哭出了声音,很快引来阿华他们。

邱胜翊连忙又拉着她走,走没两步,她就脚软了,他只得时搂时挟地没命跑着,拉开了点距离后,再藏身于草丛中。

「死小子,真会跑,哪家的小子,敢跟我们作对?」阿泰不悦地说。

「外地人,阿力说是拉马的外孙,来看拉马的。不能让他跑掉,他听到我们的话,会去报警的。」阿华道。

「两个都杀掉再去要钱比较省事。」阿泰发狠地说。

一听到这些话,吴映洁又吓得哭出声,邱胜翊只得挟着她再逃,他对这附近的山路不熟,不想跑太远,免得走不出去,所以躲躲藏藏的,希望他们三人醉倒或放弃,结果虽然蔡明生醉倒了,但阿泰和阿华却穷追不舍,偏偏吴映洁一再坏事。

「大哥哥……」吴映洁觉得内急。

「听话好吗?我们现在真的在逃命。」不得已他只得凶她。

吴映洁吓得双肩一震,捂着嘴,泪水直流,一点都不敢哭出声。

邱胜翊于心不忍正想安慰他,又觉得坏人追过来了,又往黑漆漆的山林内跑。

在山林里盲目地走了两个小时,终于摆脱那些个坏人的追捕,邱胜翊松口气,才有空关照吴映洁,她本就受惊吓,才会一路哭哭啼啼,他是被逼急了,不自主地凶她后,一直很后悔。

「小妹妹,可以放心了,他们没有追来了。」他柔声地说。

吴映洁抿着唇,拳头握得死紧,嗯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邱胜翊觉得她有异状。

她只是摇头,眉眼挤成一团。

「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邱胜翊的问话,没有得到响应。「有什么事要说出来,不然我不会知道。」邱胜翊困扰地说。

「我想上厕所。」吴映洁涨红着脸怯怯地说。

「那就上啊?」邱胜翊松了一口气,害他白担心,还以为她怎么了。

「可是这里没有厕所。」吴映洁急得牙龈泛酸、肚子绞痛。

邱胜翊愣了一下,这千金大小姐以为在她家别墅郊游吗?荒山野地当然没有厕所!

「这里不会有厕所,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好了,快点,我们还要走出去,看能不能找到人家。」邱胜翊耐心地说,心中却暗自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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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吴映洁看了一下四周,走了两步,「大哥哥,你有没有卫生纸?」

邱胜翊摸了一下他的裤袋,同时想到他根本不必找,他是出来买东西的,哪来的卫生纸?

他借着昏暗的月光在地上找了枯竹筒,剥了个竹片给她,「用这个刮好了。」

吴映洁为难极了,「我不会用。」

「妳先上,上好我帮妳刮。」麻烦,女人从小就麻烦!邱胜翊想起宋建华常抱怨他妹妹的一句话。

「男女授受不亲。」吴映洁迟疑地说。

邱胜翊按下所有的火气,她已经受够多的委屈了,不能再凶她,他一再地提醒自己,「我是大哥哥,妳是小妹妹,妳要上就快上,不然我们要去找路了。」

虽然极力讲得平和,还是泄了点火药,吴映洁鼻子一吸,发达的泪腺充分配合,马上成了泪人儿。

「别哭,是大哥哥不对,我跟妳道歉,好吗?快上吧,憋着不舒服。」他弯下身柔声地哄道。

「嗯。」吴映洁委屈万分地走了几步,「大哥哥你不要走喔。」她担心道。

「我不会走。」

「你不可以看。」她又迟疑地说着。

「我不会看。」谁要看米田共?邱胜翊全然地不以为然,兀自翻了个大白眼。

待吴映洁上完,邱胜翊抬起她的屁股,帮她刮干净后,让她穿好裤子,就牵着她凭着月光找山路。一路上吴映洁都没出声,邱胜翊也专心找路没搭理她,走着走着,她又成了水汪汪的泪人儿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突然发觉她在饮泣。

「蔡叔骗我、蔡婶骗我、大哥哥也骗我!」她抽噎着,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邱胜翊蹲下身对着她问:「怎么这么说呢?」

「蔡叔说只要我听话,就会带我回去,蔡婶说只要我和家人说是我自己愿意和蔡叔来玩的,她会保护我,有机会会带我回家,可是蔡叔打我,蔡婶都救不了我。」她愈说愈伤心,想到蔡叔发狠的样子就怕得发抖。

「别怕,大哥哥会保护妳,会带妳回去。」邱胜翊用他的衣角替她擦泪。

「你也骗我。」不料她扁着嘴嗔怨地看着他,清泪一颗一颗地落下。

「我哪有?」

「你说不看人家的,结果不但看光了,还摸人家屁股!」呜呜呜说到这里,她哭得更伤心了。

邱胜翊实在手足无措,他们陷在山林里面,如果没找到人家,就必须找安全的地方过夜,不然会有危险,这附近有山猪出没,他一路上看见不少山猪的脚印。

偏偏这小麻烦却不得不哄,他心里很着急,又不能让她知道,经过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羡慕人家有妹妹了,女人真的从小就麻烦!

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帮妳弄干净啊,是妳说妳不会的嘛!别哭了好不好?以后我不帮妳、不碰妳好不好?我们得赶快找出路。」

吴映洁吸吸鼻子,又跟他走了几步,「你以后真的都不帮我了?」

「嗯!」邱胜翊专心地一手以竹竿开路,一手牵着她走。

只听哇的一声,吴映洁又哭得天崩地裂似的。

「又怎么了?」邱胜翊停下脚步,被她哭得快抓狂了。

「刚才你说会保护我……现在你又说不帮我……你骗我。」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说着。

「妳莫名其妙!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行,妳到底要怎样?」邱胜翊发火了。

吴映洁抿着嘴、低着头噤声地饮泣着,她从来都没离开过家人的羽翼,现在饱受惊吓又置身荒野,四周黑压压的,还不时传来怪声,惟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大哥哥,昕以不自觉地向他撒娇,寻求安慰。

见她这样,于心不忍,邱胜翊再度蹲下来,「对不起,大哥哥知道妳害怕,不该凶妳,可是妳要坚强知道吗?我们要走出去。就算走不出去,也要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不能留在这里知道吗?」

「嗯!你可以抱我一下吗?我害怕的时候爸爸都会抱着我,我就不害怕了。」吴映洁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极度地需要安全感。

邱胜翊怜爱地拥着她,就像抱个邻居的小婴儿一样,让她贴在自己胸前,「别担心,妳现在安全了,大哥哥不会让别人欺负妳,别怕喔。」他温柔地安慰着。

在他有力的怀抱中,吴映洁安心了,就像在长辈的怀抱中一样,她知道自己被珍惜疼爱着,不会再被打,更不会被杀,然后她安安静静地跟着邱胜翊的脚步走,走到筋疲力尽,还没找到人家,于是邱胜翊背起她,继续找可以栖身过夜的地方。

晨间,山鸟唱着悠美的歌声,邱胜翊在山寮中醒来,睁开眼睛,觉得有点陌生,想了一下,忆起昨晚他终于找到了这间山寮,看起来是已经荒废了的工寮,所幸还留有一床旧棉被,虽然满是霉味,但还是可以御寒,四月初的山上夜晚,气温仍低,偏偏这小妹妹睡癖不好,一整夜都踢被子,他被冷醒时,才发觉她全身冷冰冰的,赶紧替她盖被子,一连好几次,最后他只好压着棉被抱着她睡。

人呢?小妹妹不见了!他摸了一下,立刻坐起来,「小妹妹!」他慌乱地呼唤着。

然后他听到屋外一声尖叫,他连忙街出去,吴映洁脸色惨白地呆立在山崖边,地面前数步,一条上身竖起的眼镜蛇正对着她。

「大哥哥!」吴映洁满脸得遇救星的解脱感。

「别动。」邱胜翊镇定地交代地,随后在四周看看有没有任何东西可用。

他马上看见了一节长短适中的木棍,一个箭步朝那蛇的七寸打去,那蛇一棍就被打晕了,邱胜翊把蛇挑开,丢到远处山谷。

吴映洁放心地顿了一下,她脚下的岩石松落,人就栽下山崖。

「大哥哥!」

「小妹妹!」惊慌之下,两人彼此呼唤着对方。

邱胜翊冲到山崖边一看,还好下面不深处就是溪涧,他连忙小心地滑下去,

「有没有怎么样?」

吴映洁掉下去的时候臀部和大石头撞个正着,只觉得屁股开花似的痛死了。

「流血了!」她觉得裤子黏黏的,低头一看,水里红成一片,当场昏过去。

「小妹妹!」

邱胜翊耗尽体力地把吴映洁抱回工寮,自己也是一身又湿又脏的,他拍拍吴映洁的脸颊,她全身发烫,怎么也叫不醒,「小妹妹!妳醒醒呀,别睡呀!」

怎么办?邱胜翊一时慌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环顾工寮。

求救!他立刻四处找柴火,想生火求救。升起烟后,又试图让吴映洁清醒,每拍她一次,就觉得她体温更高了,于是他除去了她全湿的衣物,让她睡在床上盖着棉被,然后到溪涧去提水,并脱下自己的汗衫,用汗衫浸水拧干,擦拭着她的身体,她全身伤痕累累,两手两脚多的是刮伤破皮淤青,新的伤肯定是昨晚跟着他在山林野地里跌跌撞撞来的,旧的伤则是竹枝打的,一定是老蔡打她出气。

好可怜,她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拿她出气?他看得鼻头一酸,极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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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吴映洁意识迷迷糊糊的。

「让妳退烧,妳发高烧,大哥哥用冷水擦拭法让妳退烧。」邱胜翊清楚地解释着,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她已经有性别防卫了,他必须让她安心。

「大哥哥,我会不会死掉?我流好多血,是不是屁股开花了?」她虚弱地问。

「不会的,妳不会死掉,妳已经没有再流血了。」邱胜翊安慰道。

「会的,我每次发高烧就是得了肺炎,每次都住院差点死掉。现在我们不能去医院,我一定会死掉。」

「大哥哥去找人来救妳。」邱胜翊马上停止擦拭。

「大哥哥不要离开我,我怕。」吴映洁心急地说着。

「那大哥哥把妳的衣服洗一洗,烘干了给妳穿,背妳出去看病。」

「不要,大哥哥你陪我就好,你不在我会怕,我死掉了你再去做别的事。」

邱胜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怕成这样,但他不能眼看她病情恶化,他四处找看看有没有以前的人留下可穿的衣物,好给她穿上,带她出去求救。

终于他翻出了一袋冬天男用的长内衣和睡裤,抖干净,「妳可以自己穿吗?」

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是个开始发育的孩子,他脱了她的衣服后,被她的小胸脯吓得心中一悸,从此只敢让她趴着,擦拭她的背,血气方刚的他即使是心性纯朴,原始冲动却初次因她而起。

「我试试。」

吴映洁接过衣服,邱胜翊便背过身去。

背着吴映洁走了一段路,她的呼吸就显得非常不稳了。

「大哥哥,我好难过。」吴映洁贴着他的身子烫得像着火一样。

怎么办?背她是不行的,她的肺部受不了颠簸,他想了一下,看见小路上的药草,想起了奶奶替部落的人治肺炎就是用这种草的。

他蹲下身,把她放下,采了许多药草,又采一些化脓消炎外用的药草,再背她回工寮,将药草熬了,用石头捶药草,敷她全身上下的伤口。

「大哥哥,我好饿。」吴映洁侧躺在床上,忍了好久才说出口。

邱胜翊蹲在一边把木柴放进三个石块围成的小灶中,「等一下水开了,我先泡糖水给妳喝,然后我到前面采那些蕃薯叶回来煮给妳吃好吗?没有很远,妳在床上往外看,就看得到我。」他庆幸没把昨天买的糖和盐半途丢掉,而前面也有以前林场工人留下荒了的菜园,暂时他们还有东西充饥。

「我喝糖水就好,大哥哥不要离开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任何东西一样,吴映洁死命地抓住邱胜翊,不让他离开身边。

「蕃薯叶很营养,对妳有帮助,大哥哥希望妳好起来,妳勇敢一点好吗?五分钟就好。」他抬头看着她轻哄道。

吴映洁沉默了许久,「抱我!」

邱胜翊没辙地走到床前抱了她一会儿,真不知道可以拿她怎么办,是不是富家千金都这么软弱不堪?

他们在工寮待了三天,吴映洁的情况时好时差,发烧的时候偶尔闹点脾气,只要她醒来没见邱胜翊就哭得死去活来,哭得邱胜翊真希望她一直昏睡算了,但她真的昏睡时,他又担心不已,一步也不敢离开,就怕有什么状况。

第三天她的情况恶化了,高烧持续不退,衣服都汗湿了,呈现昏迷状。

「小妹妹,妳怎么样了?」

「大哥哥,我快死了,我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刚才阎罗王问我谁对我最好,我说不出你的名字。」

「我叫邱胜翊,四邱的翊,伊尹的尹,承诺的诺。」邱胜翊难过地说。

「谢谢你大哥哥。」这句话说完后,吴映洁昏迷了数月,当她再清醒后,她的大哥哥却被她家人恩将仇报地送进监狱。

第四章

吴映洁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往事不堪回首,哭了一夜的她神色凄然。

「他当年是建中的高材生,师长们口中的阳光少年,女孩心目中的赛夏王子,却因为救我,坐了两年牢狱,失去荣耀、失去尊严、失去本该拥有的风光岁月。」

「怎么会呢?」汪静娟摇着头难以想象。

「因为我爸妈找到我们的时候,他正替我擦拭,那天我汗湿了所有衣服,最后他把身上的衣服给我穿,所以他是光着上身的,我遍体鳞伤,我父母以为是他打的,医生检查出我处女膜有裂痕,私处有外伤,他们以为他侵犯我,我在昏迷中不断地喊着大哥哥、不然就是不要打我、我会听话,他们把这些话组织起来,认定他对我施暴,我父母坚持告他。」吴映洁说起父母当时过盛的联想力不禁摇头。

「那蔡叔和蔡婶应该可以证明他是救妳的。」汪静娟替邱胜翊找到一线希望。

「蔡叔当天跌入山沟死了,蔡婶发疯,没有任何证人可以证明他清白,但也没有直接证据显示他有罪,我的昏迷,医生都没把握有没有清醒的可能,邱诺的药草虽然让我没死于肺炎,却因我体质过敏而导致原因不明的昏迷。」

「即使是这样,仍是罪证不足,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罪不是吗?」汪静娟不解为什么邱胜翊会被判刑。

「本来会不了了之的,但因为他阿姨曾说过赛夏族的传统也重视报复,我父母认定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伤害我,决定要他就法,因为在警方的纪录中,失踪的是姊姊,所以让我姊姊以受害人的身分出庭,向法官承认被他强暴,所以他被判重刑。」想起这些,吴映洁心里充满了歉意。

「太过分了,简直是族群歧视嘛,中国古代也讲报复啊,怎么这种话法官也采信呢?处女膜受重力冲击破裂是常事,什么烂法官,这点常识也没有!」汪静娟身为山地公主,听到这样的事极为愤慨,「还有妳爸妈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叫妳姊姊作伪证?他们难道就没考虑到妳姊姊的心理感受吗?那不是一出庭就没事的。」

没错,他们完全没考虑到姊姊的感受,使得她想不开,愈走愈偏,刚开始她对邱因内疚而关心,邱出狱后,姊姊经常以妹妹的身分去看他,但邱总冷淡相对,彷来姊姊爱上了翊,得不到他的响应,于是由爱生恨,数度伤害他。吴映洁想到这小往事,益加心疼邱胜翊所受的灾难。

汪静娟想了一会,没注意到好友陷入沉思,关心地问:「他没有上诉吗?」

「他的阿姨为了替他上诉,四处奔波,不惜重操旧业,但我父母以他们的权势,打通所有关节,所以他每次上诉部败诉。」说到这里,吴映洁的心掉落到谷底,就因为阿姨的阻碍与反对,决定了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那妳呢?妳不是昏睡了半年就醒了吗?醒了不就可以还他清白。」汪静娟心急地问,非常同情邱胜翊,完全忘了她听到的是十八年前的事。

「我醒来后和父母说明了一切,希望他们还他一个公道,但他们不肯,说事阙吴家的面子,如果还他清白,他们全都犯法,我姊姊会被判刑,他们只愿打通关系,减他的刑,并请人在狱中特别照顾他。」吴映洁说出了让人失望的答案。

「妳爷爷呢?妳不是说妳爷爷是妳们家最正直的人?他不帮妳吗?」汪静娟巴不得能替邱胜翊去击开封府衙的鼓,找包青天来申。

「最后因为我绝食抗议,在最高法院判决前,爷爷出面,请很好的律师帮他找到一审时的漏洞,以法官当时对姊姊的询间语义模糊具有暗示与误导作用为由,改判罪名不成立。可是他已经在狱中坐了两年牢了。」泪水再度漫湿吴映洁凄美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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