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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怪怪小娘子(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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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怪怪小娘子(翊洁)

小说简介

人人都说虞府当家的小娘子是个大善人,  可是──她有点怪怪的哟!

难不成她是三头六臂,长相抱歉?  哦──NO!NO!NO!  

其实她可是个仙姿玉质,水当当的大美女呢!  只不过,她居然「自己」贴告示招亲!  

害得众「狼人」春心荡漾,夜夜「狼嗥」,  让「不得已」在她家做长工的他不禁火冒三丈,  

出手一拳击飞打算「恶狼扑羊」的花花大少;  她义正辞严的想教教他「关于仆人应有的态度」,  

却反被他用吻教训……  她气得捏住他的耳朵,扬言要割他耳朵泄愤,  没想到他不但不怕,还哈哈大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割」他耳朵教训他!  只见她拿起毛笔画了一张一张的「大饼脸」,  

然后举起剪刀,朝「他」的耳朵──  我剪、我剪、我剪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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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明成祖永乐元年(西元一四O三年)

臭死了。李铨不由得掐住鼻子,顿了三秒后,再次放开,但还是很臭。他扶去额上的汗,动动肩膀,调整包袱的位置,然后瞄一眼身旁的邱胜翊才开口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邱胜翊瞥了他一眼:“没有。”

“你不觉得有股很臭的味道吗?”他又道,再次擦去额上的汗,继续马不停蹄的地赶路,天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月的路,鞋底都快磨破了。

“那是我们的臭味。”邱胜翊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他咧嘴而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臭,我们好像潮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他夸张的说。这一个月来,他们两人餐风露宿,沿途打打野味,倒也还过得去,可是大热天赶路,汗和灰尘夹杂在一块儿,久了都快把人给熏昏了,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自己臭味熏死的人。

“咱们最好找条溪水净净身子,否则咱们这样子进城不把人给吓死才怪。”李铨道。他们两人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再加上大哥身材膘悍高大,怎么看都不像“善类”,说不定还会有人报官处理,以为他们是江洋大盗。

邱胜翊停下脚步,转身左方的树林。“那里有条小溪。”这附近两个城镇的地理环境他都很熟悉,毕竟他是在这儿出生长大的,不管过了多久,记忆也不会褪色的。

“小溪?”李铨扬扬眉。“怎么不早说?”他立刻精神抖擞地往前跑去,还不忘回头喊道:“大哥,我可不等你了。”邱胜翊环视周遭的树林,这儿的景色和五年前一样,倒是应了“景物依旧,人事全非”这句话,他跨步往前迈去,走在空气清新的树林里,更觉自己身上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早该好好净净身子了,否则以他这模样,恐怕没法在寿张镇找到工作。他走到溪旁,就见李铨早已扒光衣服浸在溪里,还大声唱歌,衣裳散得到处都是。李铨一见到他,立刻挥手。“大哥,快来,这水凉爽得很。”邱胜翊扯开上衣,褪至腰间,他掏水泼在胸膛上,快速地洗过上身,也将脸上的灰尘洗干净,水面反映出他紊乱的发丝和胡须,他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照过镜子,不过,,看样子和五年前差不了多少。

“大哥,干嘛不下水?”李铨叫道。

邱胜翊直起身子,穿回衣裳,瞄他一眼。“你最好快回岸着衣。”

“为什么?”

“这儿平常是妇女洗衣的地方。”

“女人?”李铨震住,似乎真的听见三姑六婆嘻嘻哈哈朝这儿过来的声音。“你怎么不早说?”他吓得急急上岸。

邱胜翊咧嘴一笑。“你最好快点,她们来了。”

李铨光着身子找他的裤子,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完了,完了。”他慌张地叫嚷着,她们的声音愈来愈近。

“在这儿。”邱胜翊以脚勾起身后的裤子。

李铨一把抢过,七手八脚地想穿上,可才穿了一只脚便听见脚步声。“完了——”他惊慌失措地道。

“快点。”邱胜翊的语调中藏着笑意,他移动高大的身躯挡在李铨身上,这会儿已瞧见三三两两的中年妇女自树林走来,她们见到他,楞了一下。这时李铨已穿好裤子,整个人松了口气,他捡起一步之遥的上衣,微笑地向妇人打招呼:“大婶,洗衣啊!”妇人一见他的模样也知方才发生什么事,她们各自交谈了几句,浅笑着。“你也洗衣吗?怎么衣裳全丢地上。”一妇人取笑道。

李铨微红了脸,搔搔头“没有,没有。”他急忙弯身穿靴子。

邱胜翊则迳自向前走去,李铨连忙道:。“大哥,等等我!”

两人出了树林,走回大路,李铨松口气道:“方才真是好险。

邱胜翊斜睨他一眼道:“刚好给你个教训,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别这样莽撞。”

“是大哥自己不把话说清楚。”李铨咕哝道。

“你说什么?”他瞄了李铨一眼。

“没事。”李铨立刻回道。“不过,此刻至少咱们不像粪坑里爬出来的。”他深深吸口气,瞧见前方有个老伯从林子里出来,身后还背了一大捆木柴,步伐显得有些蹒跚。

“大哥,你看。”李铨指着前方,“过去帮他个忙怎么样?”

邱胜翊微眯眼,注视老人一眼后才点头,瞧他那样子只怕走不到城里。

“嘿!老伯慢走。”李铨扯开嗓门叫道。

老人慢慢转身,瞧见十步开外的两人,露出谅慌的表情,他遇上土匪了?他心头一惊,便拔腿往前跑。

“别走。咱们不是坏人。”李铨喊道。

话还没说完,老人一个踉跄,摔了一绞。“唉呦!”他痛苦地叫了一声。

邱胜翊跨了两箭步,一手扶起老人。

“没事吧!”李铨在一旁道。

“我……”他喘口气。“……没事……”他害怕地望着两人。

“咱们是想帮你拎木柴,没想到害你摔了你个筋斗。”李铨以他自认最和善的语气说。“我家大哥长相是凶了点,但可不是坏人。”他用膝盖也知道老人所惧何来,方才他在那些洗衣妇眼中也瞧见害怕,谁教大哥一见到人就露出恶狠狠的眼神,连鬼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何况是人!

老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是老朽误会了。”他松口气道。

“我帮你背这木柴。”李铨立刻说。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老人连忙摇手。

“别跟我客气。”李铨不由分说的抓起他的木柴便往肩上背。“进城是吧!”

“是的,谢谢你,壮士。”老人感激地道。“今儿个想多捡些木柴去卖,谁晓得身子不中用。”

“您年纪大了,还是别这么辛苦。”李铨说道,这老翁看来已年逾花甲,白发苍苍,身子骨瘦弱,根本做不了粗活。•

“我老伴最近犯了病,我得多做些活才行。”老人叹道,自然地和李铨攀谈起来,毕竟他是两人中看起来最面善且不具威胁的人。

“您的孩子呢?”李铨问道。

“我和我那老伴膝下无子,就两个人过活。”

“那你们怎么维生?”

“我们自个儿有菜园,而且我每天会来这儿捡些树枝卖给虞府,他们可是个大善人,心地好的不得了。”老翁说道。

“他们府上可有缺人?”邱胜翊问道。老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他没想到这壮汉会开口。“听……说……是有,上个月还走了个长工。”他微微颤抖,这人只要一瞪眼就足以把对方的魂给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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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咱们正想找个工作呢!”李铨觉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邱胜翊却觉得事有蹊跷。“既然长工是上个月走的,为何没人去补这空缺?”

“是啊!为什么?”李铨后知后觉地问道。“如果虞府是你口中的大善人的话,那城里定有人挤破头想去补这缺额。”

“壮士有所不知,那是因为没人敢去!”

“为什么?”李铨更不了解了。

“那宅子闹鬼。”

李铨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壮士别不相信,那宅子里几乎全是女的,就连当家的也是个姑娘,所以阴气特别重。”老翁顿了一下又道:“已经有三名长工从那儿带伤出来,都说是被鬼打的,而且连城里几位进过虞府的公子也这么说,无风不起浪啊!”

“我才不怕什么鬼的。”李铨摇头。

邱胜翊问道:“为何当家的是位姑娘?”

“是啊!为什么?”李铨也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虞府的老爷夫人在三年前于经商途中命丧盗匪之手,那时虞姑娘芳龄十五,原本也该嫁人了,但因双亲去世,所以守丧了三年,直到最近才服完丧期,她正积极地找丈夫呢!

邱胜翊挑眉,李铨则笑出声。“哪有姑娘家自己找夫婿的?不害羞吗?”这年头,姑娘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多在家刺绣,做些女红,连亲事也是由媒婆从中牵成,倚靠双亲作主,有哪位千金闺秀是自己找丈夫的?

“这件事城里每个人都知道。”老翁因他不信任的态度而觉得受辱。“是啊!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邱胜翊也显出兴趣。

老翁咧嘴笑道:“因为她贴告示招亲。”

“小鹃,别乱动。”

“吴映洁手拿毛笔,正专心地在纸上作画,对于婢女小鹃没耐性地扭动身子、轻蹙下了眉心。

“小鹃,别动。“她说了一声。

小姐,我好累,咱们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小鹃抱怨道。她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半个时辰有余了,她•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就快好了……吴映洁勾上最后一笔,满意地微笑,总算把月中嫦蛾给完成了。

“好了吗?”小鹃发问,她摆在胸前的莲花指都快僵住了,“小姐最近这一个月,不知怎地突然想学画,说什么“修心养性”,她可听不懂,只晓得每回小姐作画,她就得摆姿势,半个时辰都不能动,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好了,你歇着吧!”吴映洁头也不抬地说。

“让我先看看。”小鹃拖着一袭艳红的月华裙,腰间有数十褶;行动时摆动如水纹,披帛绕过她的后背和手臂,宛如仙女下凡般飘逸,这也是为了画画而特地穿上的,否则以她一仆人,如何能穿得这华丽的衣裳。

她走近书桌,瞧着纸上的嫦蛾。“哇啊!好漂亮。”她赞叹道。画中的女人直犹如仙子下凡一般,脸蛋美得无懈可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小巧红润的唇,见了真教人想一亲芳泽,她的脚下踏着云朵,让整幅画更添飘然之感。

“小姐,你真是进步神速,才一个月就能画得如此,不过,您把我画太美了,不像是我。”小鹃喜孜孜地说。

吴映洁笑道:“我画的是嫦蛾,又不是你,这脸蛋是我自个儿想的,可不是照你的形画的。”

“我明白。”小娟微笑。“不过,小姐是看着我画的,我当然与有荣焉。”

“你觉得好,我却不满意,我把她画得太世俗了。”她轻蹙眉宇。“她是仙子,该让人有清新脱俗之感才是。”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如果小姐不要这幅画,可不可以送我?”她才不管什么脱俗不脱俗,只要漂亮就好,她可以拿给其他人欣赏,告诉她们;她就是画中的人,这样多威风啊!

“你要就拿去。”吴映洁不以为意,反正再画就有了,她不觉得有何不舍。

“谢谢小姐。”小鹃高兴地拿起画。“一定会去把它裱起来。”

吴映洁笑着自椅中起身,愉懒地伸伸懒腰,小鹃立刻道:“小姐,要不要用午膳了?我这就去张罗。”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我想到后花园走走。”

“我陪你。”小鹃先将画放在房中,而后随主人走出闺房。

“最近想画些花鸟。”吴映洁望着满园花卉,鼻息间尽是芬芳的花香,让人心情愉悦。

“为什么?”

“当然是培养耐性。”她理所当然地说。“花卉和鸟画起来较繁琐,需要更大的耐心。”

“小姐,我不借你为什么要培养那么多的耐心,你已经够有耐心了,真的。”小鹃认真的说。

“但事实证明我不是。”吴映洁皱眉。“你忘了一个月前的事了吗?”

“什么事?”她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就是——”

“小姐……”

另一名婢女自廊道跑来,打断了吴映洁的话。

“小雨,你跑这么快干嘛?”小鹃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稚嫩的脸蛋上闪着汗珠。

“那个潘公子来找小姐。”小雨端道。她穿着浅绿色的襦裙,有张可爱的脸蛋,年约十四、五岁。

“潘公子是谁?”吴映洁转向小鹃问道。

小鹃立刻自怀中拿出一本薄册子,翻了两面。“找到了,小姐,他全名叫潘荣昌,上周招亲时他吹了首曲,你听得都打了磕睡。”

“你连这也记?”吴映洁瞪她一眼。

小鹃嘴嘴笑道:“不写些有趣的,连我也要睡了。”

小雨哈哈大笑。“小姐,这人别见算了,我去打发他。”她作势就要走。

“等一下;你们别在这儿瞎闹,告诉他我立刻过去……噢……对了,请他到后院赏花好了。”吴映洁示意小雨快去请潘公子。

“奴婢马上去。”小雨冲也似的往前跑。

“像在逃命似的。”吴映洁好笑地摇头。

“小姐,你真要见他?”

“你忘了我在招亲吗?”吴映洁踏下阶梯,走上铺着碎石的小径。“如果我不多和他聊聊,怎么知道他人品如何?”走在这满园馨香中,让她觉得在这炙热的午后多了份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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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说是就是。”小鹃耸耸肩。

“而且我深信在花园里谈话更能了解他。”

“我不懂。”她摇头,在哪儿聊天有差别吗?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过圆形拱门来到后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假山及池塘,瀑布顺着石间泄亭,四周种着各式花卉,靠近围墙边的则是木棉树,树枝上开着满满的花朵,美不胜收。

“怎么不见旺伯?”吴映洁张望着,这时候他该在扫地才是。

小鹃也左右张望墙角,随即笑出声。“小姐,在那墙角打盹呢!手里还抱着扫帚。”她指向东南墙角。

“得叫醒他。吴映洁快步走近旺伯,怕他等会儿受凉可就不好了,虽说现在是酷暑,但墙角湿气重,对身子骨只有坏处。就在这时,小鹃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小姐——”

“怎么了?”吴映洁回头,只见小鹃骇然地指着另一面墙,吴映洁也不禁露出讶异的表情,因为墙上多出了一条胳膊,。而后是一条腿,再来是那人的头。小偷!吴映洁立刻领悟。他正要爬进宅子,她不假思索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在那人跳下的刹那,她丢出手中的石子。

“哎哟——”那人尖叫,“啪哒!”一声,跌个狗吃屎。

小鹃迅速奔向前,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根木棒。

“我打死你,你好大的胆子。”她狠狠将他乱棒打了几下。

“哎哟!救命啊!大哥——”

“砰!”地一声巨响,然后门被人踹开,门扉顿时裂成两半;木屑飞扬。

那砰然的声响,初时让吴映洁有打雷的错觉,当她瞧见后门裂成碎片时,心头猛地一惊,连小鹃都吓得停下手边的动作,而缩在角落的旺伯也揉了揉双眼,看了天空一眼,还真以为是要下午后雷雨了。初时因飞舞的木屑遮蔽了闯入者的面貌,但当他跨入后院时,他的身形立刻引来小鹃的恐慌,她飞也似地躲到小姐身后,这人像是从地狱跑出来的鬼怪。吴映洁仰头看着他,说真的,他是她见过最高大的人,虽然她认识的男人寥寥可数,但她相信他若走在路上,一定会有很多人避开他.因为不想惹上麻烦。他看来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但凭心而论,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不难看的强盗。他多日未修的胡碴让他看来颇为粗犷,浓黑的眉毛增添他的煞气,紧抿的双唇则示他的无情,而那对深透黝黑的眸子透出来的是冷酷,这些特质组合出来的脸孔虽不致风流倜傥、迷人俊俏,但却显得极有傲气。吴映洁打断自己的思绪,人家都闯入她的宅子了,她竟还在注意他的外貌。

“你是谁?”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时,立即清清喉咙,她知道,面对敌人时,绝不能显出害怕。

在这当下,邱胜翊也在观察她,原本他以为会面对的是一群家丁,但没想到却只是两名弱不禁风的姑娘,与他对视的女子穿着一袭鹅黄桶裙,比她身后的人高半个头,身形窈窕,有张秀丽的脸蛋,柳眉淡扫过她柔嫩无暇的脸庞,眉下有对黑白分明的绝美眼眸,但眼神却是紧张戒备的,她甚至不自觉地抿紧嫣红的唇,似乎担心他会突袭。而她身后的女子,衣着更是华丽,神情露出惧怕,她的五官较俏丽,眉宇间有股的稚气。

“你到底是谁?”吴映洁重复问道。

“我们不是坏人。”这时,李铨已从地上站起,他的膝盖和背部仍隐隐作痛。

“谁相信你的鬼话。”小鹃扬起木棒壮胆。“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到时将你们两个狗贼送官严办。”

“我们说的是真的。”李铨叫道。“你这婆娘下手还真重。”他的背痛死了。

“你叫谁婆娘?”小鹃作势就要冲上去。

“小鹃。”吴映洁瞪她一眼,她是想冲上去送死吗?

“这个……等一下!”

吴映洁瞧见一名老翁自门后蹒跚走进来.双手拿着柴薪,他吁口气,甩甩双手。

“你又是谁?”小鹃没好气地叫道。

“我是来这儿卖木柴的,旺伯认识我.我几乎天天都来。”他解释。吴映洁转向仍坐在墙角的旺伯。“是真的吗?”

“是啊!”旺伯打个呵欠,睡眼朦胧地,慢慢直起身子。

“那干嘛爬墙?”小鹃质问道。

“因为我们在门外敲了老半天,也叫了老半天,就是没人应门。”李铨撩开衣袖,发现手臂有道瘀青。

“我想恐怕是旺伯在打盹,原本打算在门外等会儿,但这位壮士觉得爬墙会快些,所以才会造成误会,他们两人不是什么强盗,都是大好人,这一路上多亏他们帮我扛这捆木柴。”老人急急向她们解释清楚。小鹃这时可尴尬了,她干笑两声,赶紧丢掉木棒。

“怎么不早说清楚?”

李铨没好气地道:“我话都还没讲半句,你就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这样。”

“谁晓得是这么回事。”她回他一句。

“好了。”吴映洁瞪了小鹃一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老翁又道:“他们想来府上做长工,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通报你们家小姐一声?”

小鹃笑道:“她就站在你面前。”

吴映洁瞧见三人讶异的神色,那位高大的男子甚至对她挑起浓眉,她也学他的样子扬起眉毛,不相信他真的要来吴府当长工,这太荒谬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当仆人的料,她很难想像他卑躬屈膝的模样。

“小姐——”小雨喊叫着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听到好大的一声巨响。”

“没事——”

吴映洁话还没说完又被小雨打断。“后门怎么撞坏了?”她惊呼道,这时也注意到那三名陌生男子。“你们是谁?”她一接触到邱胜翊的眼神,立刻跑到小姐身后躲起来,这人的眼神好凶喔!

“你们这些盗匪,竟敢私闯民宅。”廖俊杰壮起胆子,挺身挡在吴映洁面前,他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这三人硬闯入府,而现在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候,如此一来,吴姑娘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廖公子,你误会了。”吴映洁捺着性子解释。“他们是来府上找工作的。”廖俊杰立刻道:“吴姑娘,你千万不能答应,谁晓得他们有何居心?”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铨火大的说。

“谁晓得你们是不是包藏祸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廖俊杰又道。

“你才是满肚子坏水的驴蛋。”李铨骂道。

吴映洁忍不住道:“好了,你们别吵了,廖公子,麻烦你到凉亭那儿等我。”

“可是吴姑娘——”

“小雨,送公子到凉亭。”吴映洁打断他的话。

“吴姑娘,我明白这不关我的事——”

“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李铨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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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贼厮好无礼,敢打断本公子的话。”廖俊杰怒道。

“怎么?想打我吗?”李铨火大地说,从方才到现在,他可是憋了一肚子气。

“你……”廖俊杰指着他。,

“够了。”吴映洁蹙眉。“小雨,还躲在后头做啥?还不带廖公子到凉亭去。”

“是,小姐。”小雨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她才正听到精彩处,小姐还真是杀风景。廖俊杰走前还不忘说道:“听我一句话,吴姑娘,千万不能引狼入室。”

“你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李铨也送他一句。小鹃掩嘴而笑,这人嘴上功夫还真不输人。

“吴姑娘,他们两人真的不是坏人,老朽可以担保。”老人说了句话。吴映洁点头,望了一眼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邱胜翊,随即转向旺伯。“您认为呢?”旺伯这时已走到他们跟前,他的声调苍老沙哑:“他们弄坏了后门,至少得修好,而且……”他打量了邱胜翊一眼。“他可以做很多苦力都没问题。”

“那倒是。”吴映洁微笑,虽然他很具威胁性,但知道他没恶意,让她安心不少。“你们可以留下来。”

“小姐。”小鹃拉拉她的衣裳。“这样不好吧!”李铨听见她的低语,瞪了她一眼,说道:“小姐,你的决定是对的,我和大哥体力都很好,可以做很多事。”

“我相信。”吴映洁浅笑道。“这里由我做主,所以不要再瞪着小鹃了,她的话不会影响我。你们叫-”

“邱胜翊和李铨。”李铨展出笑容,虽然一开始很不顺利,但总算有个落脚处可以安定下来了。

“你是哑巴吗?”吴映洁望着邱胜翊,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大哥不是哑巴。”李铨回答。

吴映洁说道:“我要他说话,所以别再代他回来,听清楚了吗?李铨。”

李铨愣了一下。“是,小姐。”

“你打算在我这儿工作多久?”吴映洁示意邱胜翊回答,既然她是他的主人,就该一切听她的,他这种态度像是他与她对等一般。

“一个月。”邱胜翊淡淡道,他明白她想得到掌控权,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居于主导地位。

吴映洁满意地微笑。“你们两人先去换套衣裳,待会儿到书房等我;小鹃,领他们去拿衣裳。”

“是,小姐。”小鹃回答。

“对了,别忘了把木柴拿进柴房。”吴映洁提醒道。

“是,小姐。”李铨立刻拿起地上的木柴。待他们走后,吴映洁才放松地吁口气,邱胜翊让她觉得有压迫感。“老伯,这是给你的。”吴映洁自腰带中拿出五两银子。

“不,太多了。”老人急忙摇手。

“这不是什么大钱。”吴映洁笑着将银两塞进他手中。老人的眼眶顿时涌上泪水。“谢谢你,小姐。”他激动地说,有这些银子,为他老伴请十个大夫都没问题。

“不用客气,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吴映洁见他年逾半白,还来这儿卖柴,心里明白他的生活必然很艰苦。

“谢谢你,小姐。”老翁不住的点头。

“回去吧!路上小心。”吴映洁柔声道。

“是,谢谢,谢谢。”老人一再道谢,满怀感激地离去。吴映洁转过身,却被旺伯吓了一跳,因为他就站在她背后。“旺伯,怎么了?”

“他不适合你。”旺伯说。

“谁?”吴映洁不解,旺伯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有时说话不着边际,她常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那个……那个……”他指向凉亭的方向。

“廖公子?”

“对,他不适合你。”他手拿扫帚,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吴映洁说道。

“他是个软骨头。”他摇头晃脑地说。

吴映洁微笑。“我只要求他是个好人就行了。”她笑着走开,还可听见旺伯在她背后喃喃自语。软骨头?吴映洁摇摇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适合她的该是个硬骨头?

正文 第二章

“吴姑娘,你真的决定雇用他们?”廖俊杰一见她走近,立刻问道。

“嗯,府里一直缺男丁,他们两人看起来很会做事。”吴映洁脑中不期然又浮现邱胜翊的脸。

“但是他们看起来很危险。”廖俊杰深觉不妥。

“万一他们真的意图不轨,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应付得来,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吴映洁绽出笑容,廖俊杰不觉看痴了,她美得像个仙子一样。

“我没有你想像中的柔弱。”吴映洁巧笑倩兮地说,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由得道:“怎么了?”

他这才回神。“没事,只是看你看得痴了,你的美让所有园里的花都相形失色。”

“你太过奖了。”吴映洁只觉得好笑。

“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他忘形的抓起她的柔荑。

“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些话我从没对人说过,自从上周见了你,回去后我便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像,若不是怕唐突了小姐,在下第二天就想来拜访了。”

吴映洁抽回双手,纳闷自己为何没有心动的感觉,而且他愈说愈想笑。

“在下方才忘开了,还望小姐别见怪。”廖俊杰见她低首,以为她害羞了。“但在下全无半句虚言,自从见了小姐,我就得了相思的病了。

吴映洁掩住嘴角,以防自己笑出来。“公子说得太夸奖了。”

“不,我说的是全是真的。”他抓住她的双肩。“在下深为姑娘着迷。”

吴映洁仰着向他,娇笑出声,他像在唱戏似的。“公子请自重。”

“抱歉。”廖俊杰急忙放开她的肩膀,但嘴角却慢慢绽出笑容,因为方才她对他笑了,这表示她对他有好感,不是吗?”

“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吴映洁的嘴角仍带着笑容。

“真的吗?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高兴地说,顺手摘一朵蔷薇花。“我可以别在你的发上吗?”

她皱下眉头。“我是比较喜欢它生长在原来的地方。”

廖俊杰胀红脸,原本举起的手停在在半空中。“在下冒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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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并不是指他的言语冒犯她,而是是他摘花的行为;她叹口气,算了。

“我们到前头走走好吧?”她步下凉亭。

“当然。”廖俊杰顺手丢了花朵,跟在她身后。

两人又谈了片刻,吴映洁这才想起邱胜翊和李铨在书房等她,于是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我能了解。”廖俊杰没让她把话说完。“你要管理这个府邸和在外的生意,当然很忙。”原本他是希望她会留他用午膳,如今也只好作罢,毕竟要赢得她的芳心是需要时间的。

“我叫小雨送你出去。”

“不用了,我认得路。”廖俊杰微笑道,“改天再来拜访你。”

吴映洁颔首致礼,回以笑容。“那我就不送了。”

“当然,”廖俊杰点点头,沉默了一秒后才又道:“那我走了,再见。”他显得有些依依不舍,直盯着她。

“再见。”吴映洁微笑,见他还在原地,于是又说了一次。“再见,廖公子。”

廖俊杰如大梦初醒,脸上运起臊红。他真是太失礼了!于是急忙又道了再见,才走了出去。

吴映洁笑着摇头,走上廊道。廖公子是个很可爱的人,感觉上像个弟弟似的……她愣了一下,随即摆脱这种想法,她该以男女角度去思考这门亲事才对,怎么能把她当成弟弟呢?更何况,她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又怎会知道弟弟该是如何?

她绕过曲廊,还未进书房,便听见小鹃和李铨在扳嘴,她好笑地摇摇头,瞧见书房门扉敞开,邱胜翊则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并未穿上家丁的衣裳,仍是穿着褐色的粗布衣裳,和交叉在胸前,一副天塌下来也事不关已的模样。

她走到他面前时,他正好转过头来面对她。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她问出心中的第一个疑问。

“这里比较安静。”

她笑道:“我可以理解,他们两人像结了仇似的斗个不停,你为什么没换上家丁服?”她问出第二个疑问。

“衣服太小了。”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即叹口气,“我早该想到的,没关系,我会叫裁缝做几套给你。”

“不用了。”他觉得有任何必要。

“你应该回答:‘是,小姐。’才对,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家丁了,不是吗?”她指出他该改进的地方。

他挑高眉毛,她也扬起眉。“我在等你回答。”她的表情是认真的。

他扬起嘴角。“这是你对每一个仆人的规定吗?”

她露出笑容。“当然不是,不久你会发现,我还算一个不错的主人,我对每个人都很宽容,但我不喜欢有人质疑我的命令。”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回答。

“但你不会回答我‘是,小姐。’。”她笑问。

他皱下眉头,努力思考这个可能性。

她微笑。“你不用这么为难每个人都得这么回答,但我希望每个仆人都服从我的命令。”

“我说过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那么你得做衣裳。”她回到原来的主题。

见他颔首,她满意地点头。“你以前在做什么?”她不认为他以前曾当过任何人的家仆,否则他也不会看起来如此高傲。

他注视她,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犯人。”

犯人?!

吴映洁睁大眼,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二字,沉默笼罩住两人,这是她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邱胜翊一见她的反应,便明白自己搞砸了这件事,就如以往前几次一样,—因此他才不觉得有做衣服的必要,毕竟他立刻就要被逐出吴府了。

“我马上就走。”他淡然道。

“啊?”她这才回神,为自己不得体的反应而觉得羞愧,她竟像个呆子一样。

“我马上就走。”他又重复地道,她显然被吓到了,而这是正常的反应,他相信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和罪犯打交道吧!

“你犯了什么罪?”她清清喉咙。“偷窃?”

“杀人。”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于是下意识地深吸口气。既然他能说如此平淡,那么,她至少也表现出冷静的态度。“你真的杀死了某个人?”

“差一点。”他眯起双眼,整个显得有些紧绷。

她注视着他愤怒的模样。“你看来一点儿也不后悔,是吗?”

他回视他,咬牙道:“我只后悔没能来得及杀掉他。”

他眼中裸的恨意让他吃惊。“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他冷声道。

她点点头。“听起来是个好理由,但是——”

“你们怎么站在这里?”李铨走出房,打断吴映洁的话语,方才无意望向廊道,看见他们两人在聊天。

“我们该离开了。”邱胜翊对他说道。

“为什么?”李铨不解,随即领悟道:“你告诉她了”一见邱胜翊点头,他便呻吟出声。“我就知道事情一定没那么顺利。”他大大地叹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在嘀咕什么?”小鹃双手瓜腰,质问他。

“不关你的事。”李铨回她一句。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小鹃瞪他。“难道不懂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吗?在这里我可比你大。”

“那又怎样,反正我走了。”李铨说道。

“为什么要走?”小鹃下意识的反问。

“你们不想留下吗?”吴映洁问,两人诧异的表情让她微笑。

“咱们可以留下?”李铨脱口而出。

“我是这么说的。”吴映洁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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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哥为什么……”李铨望邱胜翊。

邱胜翊百思不解地注视着吴映洁,他愈来愈怀疑这个女人的心智,在知道他曾是杀人犯后还雇用他?

但他随即耸耸肩,既然她不在意,那他又何必费神去点醒她,而把好运往外推,即使他从不相信会有“好运”这种事。

吴映洁走进书房。“我们最好拟张契约,麻烦你们两个动作快一点。”她回头对两人说道。

李铨望向邱胜翊,见他点头后,李铨才跨进屋里,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映洁坐在书桌后,见他们两人都进来后,对小鹃道:“去叫余婶来帮邱胜翊他们量衣服的尺寸。”

“不能等一下再去吗?”小鹃问道,她想留下来看看契约上写些什么。

“不能。”吴映洁断然拒绝,她觉两人的事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顺手带上房门。

邱胜翊对于她竟敢和不相识的两个男子共处一室而大感震惊,她难道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如果他和李铨这时起了歹念,她要如何应付?她真是太没警觉心了,还有那个女仆,怎么会丢下她的主人?

吴映洁自抽屉中拿出两张纸,随口问道:“李铨,你也坐过牢吗?”

“是的,小姐。”

她抬头问道:“杀人?”

“不是,是偷窃。”李铨有些吞吞吐吐。

她笑道:“原来是梁上君子。”

“这可文雅多了。”李铨见吴映洁毫无惧怕之然,说起话来也顺溜多了。“我和大哥是在牢里认识的,那时我才刚进去,被人欺负——”

“这段可以省略。”邱胜翊瞄他一眼,不懂他提这不相关的事做啥。

“我想听。”吴映洁点头。“继续说。”她对牢里的事很好奇。

“可是……”李铨有些迟疑。

“我是你和你大哥的‘主人’,所以你要以我的话为优先才是。”吴映洁点醒他。

“说的对极了。”李铨咧嘴一笑,迫不及待的继续道:“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想先知道我份内的工作是什么。”邱胜翊说道。

李铨笑道:“大哥不喜欢我在他面前说这种事。”

“我知道。”吴映洁浅笑,眸子里闪着慧黠,她对邱胜翊道:“这时候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多么善体人意的主人,李铨?”

“是,小姐。”

“晚一点你再告诉我细节。”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捉弄的意味。

“是,小姐。”李铨的笑容不曾稍减。

只有邱胜翊皱着眉头,看来李铨已变成绕指柔了,他就像急欲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只差不会摇尾巴。

“你们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砍柴、洒水、扫地。”她拿起毛巾,顺手在纸上写下。“不过,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门给修好,一个月十两银子。”

“十两?”李铨叫道。

“太少?”她抬头。

“不是,不是……是太多了。”李铨无法置信地说。一般在大户这家帮佣有二两银子就算不错了,可是她却出十两,足足高了五倍。

“因为府里男丁很少,所以你们要负担的工作较重,光是砍柴可能就要耗掉你们大半的精力,不过,如果你们嫌多的话,我就删些银两好了。”她微笑。

“不用,不用,这样很好。”李铨连忙道。银两自然是愈多愈好,哪有人嫌多的她方才口无遮拦,讲了蠢话,差点把财神爷给推了出去。

吴映洁放下笔,将两张契约递他们。“如果可以的话,就签名,咱们一人留一份。”

邱胜翊瞄了字据上的内容——

立约人邱胜翊、李铨,今日卖身在吴映洁府中为仆,为期一个月,薪资十两,将本着忠诚为府内做事,一切全听主人吴映洁吩咐,不得质疑。

这契约上的字句还真是命令味十足,邱胜翊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道:“有问题吗?”

“没有。”他拿起桌上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不识字,能不能打手印?”李铨搔搔头。

“当然,需要我念给你听吗?”吴映洁问道。

“不用了,大家觉得行就行。”李铨沾一印泥,盖上手印。

当他盖完后,他好奇地道:“小姐,为什么你知道我们的过去后,还肯雇用我们?”她甚至一点也不害怕。

“很奇怪吗?”她顿了一下才又道:“刚开始听到时,我是有些诧异,但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母亲曾告诉我,入狱者不外乎三种人,一种是真正的坏人,一种是做错事的人,一种是被冤枉的可怜人,从你们的行为来看,你们是属于第二种人,母亲说过,该给有向善的人第二次机会,否则他们会再度误入歧途,而我很赞成母亲的话。”

李铨称赞道:“小姐的母亲真是个聪明人。”

“母亲的确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吴映洁微笑。“她把该传授的知识全教给我了。”

邱胜翊觉得她的太天真。“你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否包藏祸心,如此贸然收留陌生人,不是聪明,而是愚蠢。”他实事求是的道。

李铨紧张地碰了碰大哥的手臂,他这话不是找碴吗?

“没有人说过我愚蠢。”吴映洁下眉头。“你看事情都如此负面吗?”而且说主人愚笨是以下犯上。”

“小姐,你别生气,大哥说话就是这样子,但他没有什么恶意。”李铨急忙道。

“我没有生气,我的修养很好,生气代表丧失理智,而我是个很理智的人。”吴映洁对邱胜翊道:“你和我完全相反,你是个情绪化的人。”

邱胜翊挑眉,认为她疯了。

李铨笑出声,从来没人说大哥是情绪化的人,大哥向来是冷静自持的。“小姐,府里闹鬼是真的吗?”他突然想到问题。

吴映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后契约。“你怕鬼?”

李铨拍拍胸脯,大声道:“当然不怕。”

“那么有没有就不是很重要了,不是吗?”她模棱两可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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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李铨愣头愣地应了一声,听了好像也很有道理。

邱胜翊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李铨的脑袋已变成一团浆糊了。“我先出去修后门。”

吴映洁摇头。“小姐,那我先去修门,包准焕然一新。”他的神情就像个急欲被称赞的小孩。

“那就麻烦你了。”吴映洁绽出笑靥。

“一点也不麻烦。”李铨红了脸,小姐笑起来的模样真像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般。“我立刻去。”他急忙走出去,却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没事吧?”吴映洁问。

“没事。”李铨稳住自己,脸却更红了,他匆匆忙忙跑书房,差点又被门槛绊倒。

“我好像下手太重了。”吴映洁蹙起眉头,忧心地看着李铨以踉跄的脚步仓皇而去。

“下手?”邱胜翊听见这字眼,不由得眯起双眼,她是什么意思?“方才李铨爬进宅子的时候,我拿了一块石子打他的腿,他可能被我伤到了,走路才这样颠颠倒倒的,该给他请个大夫瞧瞧才是。”

“这跟他的腿没关系。”邱胜翊涩声道,是他的脑袋才出了问题,显然李铨已被吴映洁迷住了。

“那和什么有关系?”吴映洁问,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将另一份契约交给他。

邱胜翊过纸,她近得足以让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而那让他不由自主的深吸口气;如果她站在牢房里,牢里的犯人一定全数向她扑去,她清新得像道午后阳光,不像牢房却是黑暗,污秽,又肮脏的地方。

吴映洁仰望着他,虽然她比时下的女子高了近乎半个头,但和他一比,她还是矮了一截。

大赦天下,他才得以离开囚笼,回乡完成他该做的事。

“一个月后,你要去哪?”她又问。

“回乡。”

“你的家乡是。”

“乌城。”

她一脸诧异。“那就是下个城镇,你为什么不先回家?你的家人一定很期望你回去。”她原本以为他是缺少回乡的盘缠所以才当长工赚旅费,但乌城离这儿不过十里,即使用走的,半天的光景也够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见他没反驳,吴映洁明白他不想回答。“或许你该捎封信让家人安心。”

“不需要。”他简短地回答。

吴映洁正想再继续问下去,小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小姐,余婶来了。”

“进来。”吴映洁说道,看来只好下次再问他了。

她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不回去,毕竟家人是很重要的,如果他有困难,她会设法替他解决,因为照顾她家仆是主人重要的责任,而她向来善尽职责。

一连几天,吴映洁因忙于招呼来府上拜访的各家公子,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和邱胜翊详谈,但听下人说,他们两人工作勤奋,倒也证明了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这天艳阳高照,吴映洁坐在窗口画画,最近天气愈来愈炎热,她发觉心情也不沉闷起来,于是规定自己每天至少要练书法和画画一个时辰,以修养心性。

当她望向窗外随风摇曳的船时,想起小时候常和爹娘在湖上泛舟,感觉上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她似乎还能听见欢笑声,那时的她是个静不下来的小女孩,和现在的典雅娴静截然不同。

微风由窗口拂入,扬起她乌黑的青丝,吴映洁放下笔,心里泛起一丝雀跃,或者她该在这夏日午后游湖赏花才是,一思及此,她立刻自椅上起身,顺手将桌上的盆栽移回窗沿,打算等会儿再回来完成这幅花卉画。

她一出内室就瞥见小鹃在椅上打盹,她摇摇头,唤道:“小鹃。”

小鹃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一见吴映洁站在面前,立刻跳起,差点撞上吴映洁的下巴。“小姐。”她迅速整理仪容,顺手擦掉嘴角边差点流出的口水。

“又没人不准你午睡,为何不回房小寐?”吴映洁问。

“我没想到会睡着。”吴映洁不好意思的说,她只想坐下来歇息,谁晓得就睡着了,“小姐,你画完了吗?”

“还没,我决定去游湖后,,再回来完成画作。”

“游湖?我也去。”她高兴地拍手。“咱们好久没泛舟了,现在吗?”

吴映洁颔首道:“你去叫厨娘备些甜品。”

“我这就去。”小鹃快步增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姐,可是吴公子待会儿来拜访你,你忘了吗?他昨天说的。”她自腰带中取出小册子,朗声道:“吴连富,年二十又二,相貌俊美,善花言巧语——”

“够了。”吴映洁笑道:“花言巧语是我说的,还是你自个儿加上去的?”

“小姐,那是你前天提起的,你忘了吗?他说你有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美,声音清新如黄莺出谷——”

“别说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吴映洁摇摇头说。

“这句话要加上去吗?”小鹃认真的问道。

“别闹。”吴映洁笑道。“你吩咐小雨,若是吴公子来,便带他到湖边来。”

“是,小姐,”小鹃一溜烟地听了出去。

吴映洁走出卧房,似乎她招亲的对象都有些华而不实,这下可麻烦了,她到底该选择谁呢?她需要一些意见,可是能给她建议的管家善伯又到乡下收回租去了,要十天半个月才回来;或许她该去问旺伯,虽然他贪睡,一副不问世事模样,但有却说出些有哲理的话。

她绕过中庭,往后院走去,当她来到后门附近时,却没看见旺伯在扫地,她四处望了一眼,除了听见柴房那儿传来劈柴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她循声往前,穿过小径,便瞧见邱胜翊在劈柴,这时他也因为听见志响而抬头,他原本想褪去上衣的念头立刻打消,他不懂她怎么会在这里?

“邱胜翊,你瞧见旺伯了吗?”吴映洁问道,他汗水淋漓的模样像是在太阳底下工作了一整天,而现在也不过晌午罢了。

“他和李铨出去了。”

“出去?去哪?旺伯很少出门的。”吴映洁诧异道。旺伯行动缓慢,光走出门口就得耗去不少时间。

“他去买酒,李铨怕他在半路迷路或睡着,所以陪他出去。”邱胜翊放下斧头,抹去额上的汗。

“府里有酒。”

“他说外面的酒比较香。”邱胜翊耸耸肩。

“这是心理作用吗?’吴映洁不解,她从不知道旺伯会跑出去买酒。

“不是心理作用,府里的酒的确是很难喝。”邱胜翊率直的道。昨天他才喝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而李铨美其名是担心旺伯走失,其实是想多买几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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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吴映洁蹙眉。“可是应该不会难喝才对。”

“很难喝。”

她瞪他一眼。“我又没问你。”

他耸耸肩,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她看起来一副受辱的样子,他拿起斧头,将一块木柴劈成两半。

“真的很难喝吗?”她问。

他没回答。

“我在问你话,邱胜翊。”

他瞥她一眼。“开水都比那好喝。”

“可是以前阿爹都喝得很高兴。”吴映洁不解。“那酒是母亲酿的。”

“你母亲?”他怪异地问,他没听过有钱人还自己酿酒。

“母亲是个博学多闻之人,她喜欢尝试新东西。”吴映洁见他额际又淌下汗水,于是说:“你不热吗?”

他觉得她脑筋有问题。“我在流汗。”他不相信她没瞧见。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把上衣脱掉?你的衣服湿透了。”

他讶异地扬眉,他只不过在狱中待五年,社会风气便如此开放了吗?她竟叫他脱衣服。

“你不怕中暑吗?”她纳闷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在中午砍柴,早上或下午还凉快些,这说过我是个宽大的主人,你不用如此虐待自己。”

他没有答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女人。

“你会划船吗?”她转个话题,见他点头后,他接着道:“把斧头放下,跟我来。”

他扬眉,但没追问,反正是雇主,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吴映洁往前迈去。“别跟在我后面,我有话问你,所以走到我旁边来。”

他跨步向前,却差点将她挤出小径,吴映洁直觉让出空间,却踏到小石子而踉跄一下,邱胜翊抓住她的手臂。

她吁一口气。“老天!我第一次因为和人并肩走而差点摔跤。”

他扬起嘴角,眸子带着笑意,放开她纤细的手臂。

她抑头看他一眼。“你真的太魁梧了,你在牢中一定没人敢欺负你,虽然我已算高挑,但和你比起来还是矮了一截,你喜欢高的女人,还是娇小的女人?”

他扬眉。“这就是你要问我的问题?”

她颔首:“我问这个是有原因的,娘曾告诉我‘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听得一头雾水。“女人和乌鸦有什么关系?”

她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想?乌鸦指的是男人,不是女人,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他拒绝回答,因为只有天晓得她在说什么。

“天下的男人虽有千万种,但其实他们的基本心态都是一样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们看到猎物就会勇往直前,想将它占为已有,你小狗见到骨头一般。”她解释给他听。

“男人是乌鸦又是狗?”他皱眉。

“这没有贬损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她走上曲廊。“虽然我对男人有概括的认识,但我需要有人给我更客观的意见,而你是个直率的人,不会加油添醋,只道出事实,你觉得廖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他被她的话搞得有点混乱,而且她每次总是突如其来的抛出一个问题,让人措手不及。

“是上次想告诉我们私闯民宅的那个小白脸?”他直觉反应道。

“你的记性很好,但是形容得太毒辣了。”她直觉反应道。

“为何要问我这些?这并不是我份内的工作。”

“现在是了,我是你的主人,你忘了吗?”她说道。“回答主人的问题是最基本的礼貌。”

他嘲讽的扬起嘴角。“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这句话快变成你的口头禅了。”她停下脚步。

“知道你在府里当长工是有些大材小用,我也看得出你有才能和抱负,但说话时至少能不能要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你在坐牢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工作的?”

这次对于她容易转变的话题,他已经不会那么讶异了,反天上她说话都有些不着边际。

“商人。”他简短地道。

她诧异地看着他。“你从商?什么样的生意?”

“丝纤品。”对他而言,那已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过她颔首道:“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商贾,你看来的确是修养善于经营谋略之人。”她自腹中拿出一条手巾。“这给你。”

他瞪着那条白手巾,只见她又道:“你一直在流汗,我看不习惯。”她喜欢清清爽爽的人。

“不用了。”他拒绝。

“为什么?”

“没必要。”

“你又在反驳我的话了。”她拉起他的手,将手帕塞到他的掌中。“你留着用,我很少冒汗。”

“你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吗?到处送手帕。”他拢起眉,俯视掌中单薄且带着香味的手巾。

“那倒没有,我没见过有人流那么多汗。”她的眼中有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他不相信她不懂送手巾的意义。“这是订情物。”她睁大眼,没人告诉过好。红晕染上她白皙的双颊,这下糗大了,若夺回手巾显得失礼,但是不拿回来又怪怪的。

他主动解决她的困窘。“拿回去吧!”她脸上粉红的肌肤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她的脸蛋粉嫩的像颗桃子,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水果。

“手巾和订情怎么会扯上关系?这太愚蠢了,那只不过是用来拭汗的用具罢了。”她自圆其说,送给人家后,哪有又收回来的道理。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迳自往前走,急急下曲廊,差点又滑了一跤。

邱胜翊扶住她的手臂,将手巾递回给她面前。“我不需要。”他蹙眉。

“我说了要你给,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这真是太愚蠢了,只是一条手巾,何必牵强附会成订情物,而且我是你的主人,我的话你得照做。”她扬起脸蛋,倔强地注视他。“难我会逼你娶我吗?”

他在心里叹口气,随即耸耸肩。算了,他不想为一条手巾与她争吵,既然她不在意,那他又何必别扭,于是顺手将它塞进腰带,虽然他真的不知道他要一条女用手巾做什么。

吴映洁绽出笑容。“走吧!”她不想为了手巾弄得两人尴尬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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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灿烂的笑靥,不期然让他愣了一下,她笑时,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眸子还有抹淘气的神采,与她平常的温柔恬静截然不同。

“怎么了?”吴映洁见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摇头,往前跨步而去,两人走向湖边船坞。

“你收过订情物吗?”她忍不住好奇的问。

“没有。”

她微笑。“男子该拿什么当订情物?”

“只要是随身物或个人珍视的东西便可以。”他漫不经心地说,眼睛望向面前宽阔的湖,轻风吹来,让人倍觉沁凉。

“船上有人。”邱胜翊说道。

“那是吴公子。”吴映洁说。吴俊彦背对着他们,站在船板上,浅蓝色的袍子迎风飘扬,显得玉树临风,

“等会儿再告诉你对他有什么感想。”

这时吴俊彦听见身后隐约传来的说话声,于是转过身,手上的白玉扇子在胸前扇了几下,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吴姑娘。”吴俊彦向她颔首。

“午安,吴公子。”吴映洁也微笑回礼。

只有邱胜翊皱下眉头,因为吴俊彦让他想起一个该死的混蛋,他的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

“我扶你上船。”吴俊彦伸出手。

“谢谢。”吴映洁伸出手,却在半途被拦,她惊讶地发现邱胜翊正握着她的手。

“你这下人好大的胆子。”吴俊彦拿扇子指着他的鼻子。

邱胜翊冷冷地回视他。“我扶小姐上船即可。”

吴映洁更诧异了,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姐,而且他抓得她很紧,疼痛的感觉自指尖窜起,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粗鲁的握法,而且他的指节处有茧,她从没和手上有茧的男子握过手,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竟敢以下犯上。”吴俊彦怒道。

“他只是想扶我上船。”吴映洁开口。

“吴姑娘,你怎么可如此纵容他,你瞧他的样子,还像个仆役吗?”吴俊彦想拿扇子打邱胜翊的头,却被他闪过,吴俊彦更是难掩愤慨。

吴映洁见他打人,怒火不禁处心中升起。“吴公子,在你教训我的仆人前,请先问过我的意见。”她的眼神在冒火。

吴俊彦立刻觉察自己失态。“在下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这厮太无礼了,以他这等下人,如何能牵小姐的玉手。”

“他只想扶我上船罢了。”吴映洁示意邱胜翊可以登船了。

邱胜翊搀着她踏上船舫后,方才松开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虽知他刚刚过于冲动,但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心中的愤怒正一滴一滴的累积着。

“吴姑娘,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吴俊彦欠身道,他已恢复温文儒雅的模样。

“没关系,事情过去就算了。”吴映洁说道,她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但她不喜欢有人随意欺负的仆役。

“吴姑娘,要不要到船舱里坐会儿?这太阳毒辣,小心你身上吃不消。”吴俊彦又道。

吴映洁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她弯身掀开布帘,坐进船舱里,吴俊彦尾随而坐,顺手放下帘布。

邱胜翊则克制着自己,以免自己闯进船舱,将吴俊彦丢人湖里喂鱼;五年了,他心中的恨意及愤怒不曾稍减,而吴俊彦让他想起祝弘泰—那个杂碎。

他要他血债血还!

正文 第三章

吴映洁端起矮几上的莲子水,浅尝一口,当她抬头时,发现吴俊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吴公子怎么不吃呢?”她询问。

吴俊彦如梦初醒,甩开扇子,在她面前扇动着。“每见小姐一次,便醉一分,愈发不可自拔,正验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望小姐莫见笑。”

吴映洁忍住笑,右手掩唇角。“吴公子夸大其辞了。”他们这些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夸张。

“小人句句是肺腑之言。”他将手中的扇子移到她项侧,替她解暑。“我只希望这辈子能有机会一直这样替小姐扇凉就够了。”

她放下精致的瓷碗,看着他俊秀的外貌。“公子是说你喜欢上妾身了吗?”

她的直言无讳让吴俊彦有些吃惊,不过,他立刻恢复正常。“是的,在下怕唐突了小姐,所以一直没用开口,但我是真的喜欢小姐,从第一眼开始。”

“这么说,你喜欢上我的外貌?”她微偏着头问。

“当然不是。”吴俊彦立刻澄清。“在下岂是如此肤浅之人。”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因为我的家财吗?”她又问。

吴俊彦涨红脸,粗声道:“小姐如此说,不是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我吗?即使小姐身无分文,在下对你的爱慕也不会因此而少一分一毫。”

“你说的很动听。”吴映洁浅笑。

吴俊彦乘胜追击,大胆地握住她的手。“是小姐的笑容蛊惑了我,我的一颦一笑都牵引着我的情绪,就算是为你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吴映洁摇头。“你不用以死来证明,这太愚蠢了。”

吴俊彦心中大喜,她舍不得他死。

“吴公子,麻烦你放开我的手,这样我无法喝甜汤。”

“这下还有句话要说,若能娶到小姐,那是我三生有幸。”他真诚的说。

“我会考虑考虑的。”她说道,对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倒是可以列入丈夫人选中,了动不动就说些好笑的甜言蜜语,让她觉得不踏实。

“在下真是太高兴了。”他情难自禁地在她手指上印下一吻。

吴映洁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她挣脱他的手掌,下意识的在裙摆上擦了擦,她低头望着手指,只觉一阵恶心,等会儿得洗手才行。

吴俊彦见她低首,以为她是害羞,便得寸进尺的握住她的双肩。吴映洁诧异地抬头,发觉他整个人己欺身而近,而且脸庞逐渐压向她。

她敏捷地闪过他的唇。“吴公子,你逾矩了。”她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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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彦则将此归为却迎还拒,于是一把抱住她。“在下对姑娘是一片真心。”

“我知道,但如果你再不住手,我可要打人了。”她的手掌打上他的脸,将他的脸往后推,只见他的五官拧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笑。她在心里叹口气,怎么又发生这种事?她不断告诫自己可别又失去了耐性。

吴俊彦将她压在身下,手肘却撞上矮几,瓷碗“锵!”一声掉了下来。

吴映洁皱眉,她受够了!她握紧拳头。“滚开——”她挥拳向他。

她的拳头落了个空,因为他突然以急快的速度往后飞去,还伴随着尖叫声: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吴俊彦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而后她瞧见邱胜翊蹲在她身前,脸色铁青,还泛着杀意,她正要询问怎么回事,只听见湖面传来“啪哒!”一声,像是有东西掉到湖里。

她睁大眼,是吴俊彦!“他掉到湖里去了。”她慌忙起身,听见他喊救命。

“快去救他。”吴映洁推着邱胜翊。

“他死有余辜。”他冷声道。

“我知道,但不能死在府里。”她不与他废话,立刻走出船舱,只见吴俊彦在湖上载浮载沉。

“救命……咳……救命……”他尖叫,又喝了几口水。

吴映洁当机立断,拿起船桨,不停咳嗽。老天!他差点就死了。

吴映洁转过身,邱胜翊已站在她身后,他的脸色还是很可怕,而且眸中有杀意,双拳紧握,青筋浮现。

“怎么了?”她询问。

“他该死。”

“他只是一时失去理智。”她蹙眉。

“你没事吧?”他生硬的问。

“我很好。”她摸一下头上的发簪,有些歪了。

“去救吴公子上来吧!”

他站在原地不动。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她诧异地问。

“我不会救他。”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也毋需救他,你忘了他方才是怎么对你?”

“我没忘,但是船桨在他那儿,没了船桨,我们怎么回去?”她觉得这么荒廖的情况很好笑。

他不懂她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她忘了她方才差点被侵犯?

“咱们现在在湖心。”她提醒他,“而且你忘了我是主人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救命,救命。”吴俊彦紧抓着船桨,朝两人大喊,神色慌张。

“你不救他是因为你不会游泳吗?”吴映洁望着邱胜翊,突然想起这个可能性,或许他不好意思启口。

见他没说话,她心想他是默认了,看来只好另外想办法了。她对着三尺开外,仍不停喊叫的吴俊彦说道:“吴公子,你忍耐一会儿,我马上救你上来。”

“去找找看有没有绳子。”吴映洁推了一下动也不动的邱胜翊,他都快老僧入定了。

“你要拿绳子勒死他?”他正经地问道。

她被他逗笑了。“当然不是,我是要救他。”

他耸肩。“既然如此,我恐怕帮不上忙。”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真的太感情用事了,如果你再站着不动,我会把你推到湖里,免得你在这儿碍手碍脚;我记得船舱底下有一捆麻绳,快去拿来。”她扬起下巴,皱下眉头。

两人对峙着,吴映洁望着他阴鸷黝黑的双眼,明白这是他们决胜负的时候,她必须让他明白谁才是主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桀骜不驯,根本不适合做仆人,但鉴于母亲的教诲——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人也一样;所以她给了他机会,但发现他的服从并非出于内心,而且还会抗命,就像现在一样;如果他再继续如此,她恐怕得好好考虑他的去留了。

邱胜翊从她眼中瞥见一抹挑衅,而这让他有些讶异,典雅高贵一直是她的形象,没想到她现在竟会露了挑衅的模样,或许她并不像他所认为的温柔贤淑。

他嘲讽的扬起嘴角。“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转身走入船舱。

吴映洁松口气,知道自己赢了一回合。不过,他那副心口不一的样子,见了真叫人不愉快,看样子她得和他谈谈他身为仆人的态度和责任,她不想再有类似的情形发生。

不到片刻光景,邱胜翊已自船底拿了一捆麻绳走到船头,吴映洁对吴俊彦说道:“你接好绳子,邱胜翊会拉你上来,对了,别忘了船桨。”

吴俊彦猛点头,只差没痛哭流涕。

邱胜翊对准目标,右手一扬,绳索直射出去,吴俊彦伸手要接,没想到绳子竟丝毫没有缓下的情形,快速击向他,只见绳子“啪哒!”一声,打中他的头。

“啊——”吴俊彦惨叫一声,身子往下沉。

邱胜翊挑眉,随即耸肩。“打歪了。”

他是故意的!吴映洁朝他叫:“快救他。”她真会被他气死。

“当然。”邱胜翊右手一震,绳索潜入水中,圈住他的脖子;邱胜翊用力一扯,吴俊彦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拼命挥舞双臂。

“你在干嘛?勒死他吗?”吴映洁已失去耐性,对他怒目而视。

“你看不出我在救他吗?”他扬眉,对吴俊彦说道:“别忘了拿船桨。”他扯紧绳索。

吴俊彦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鼓动双臂,上下拍打,随手就抓住船桨。

邱胜翊一寸一寸慢慢拉他,吴俊彦则扯住脖子上的绳子,他快被勒死了。

当他被拖到船边时,双手立刻攀住船缘,邱胜翊弯下身子,吴俊彦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拉他上去,邱胜翊伸手,捞起的却是浮在水上的船桨。

“幸好没折断。”邱胜翊直起身子,走到一旁。

吴俊彦一脸错愕,正准备破口大骂。“你……”

“吴公子,上来吧!”吴映洁伸出手,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真想踹邱胜翊一脚,他分明是故意的。

吴俊彦感激涕零地抓住吴映洁的手,连滚带爬地翻上船。他扯下脖子上的麻绳,摔在甲板上,怒气冲冲地扯住邱胜翊的领口。

“你这个下三滥,竟敢打本少爷,还勒我脖子——”

“吴公子,”吴映洁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该为你冲动之下做的事向我道歉?”

吴俊彦一听,气势顿时减了一半。邱胜翊冷冷地扯开他的手,吴俊彦趋前对吴映洁道:“在下方才冒犯了小姐,请小姐原谅。”他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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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事就到此告一段落,我不想与你计较,希望你好自为之。邱胜翊,回岸。”吴映洁下达命令。

“是在下不对。”吴俊彦再次道歉,但见吴映洁不与他计较,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的窃喜,这表示他还有机会。“可这狗奴才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将我扔到湖里,还用绳子打我的头,害我差点溺死——”

“吴公子,别再说了,我自有主张。”吴映洁皱下眉头。“别忘了,一切起因于你的无礼。”

一提到此,吴俊彦便无话可说,只能应声道:“是,是。”

吴映洁瞄了邱胜翊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划着船。此时,吴俊彦打了个喷嚏,虽是盛夏,但掉到湖里也让人吃不消。

“公子还是到舱内休憩,小心着了风寒。”吴映洁叮咛。“等会儿我叫厨娘熬碗姜汤。”

“不用了,我身子壮得很。”吴俊彦拍拍胸脯。

“而且这烈日当头,哪有啥凉意?”

吴映洁也不勉强他,娘说得对,男人都好面子,但在她看来只觉好笑又愚蠢。

她望着四周的水泊,荷花一旁静静盛开,清风拂来,夹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气,原本想赏花的心情却已被破坏殆尽,如果每个男人都像吴俊彦这般饿虎扑羊的模样,她恐怕只能用“失望”来形容她对男人的感觉。

“小姐……”

吴映洁望向岸边,小鹃挥舞着双臂,站在她旁边的是已回府的李铨,他好象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船才刚停泊,小鹃已喳呼道:“小姐,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自己游湖去了?”

吴映洁假装没注意到吴俊彦伸出的手,自行下了船,吴俊彦碰了个钉字,但也不以为意地跟在她身后踏上草地。

“你方才跑去哪了?”吴映洁问道。

“我刚摆好甜汤,吴公子就来了,所以奴婢便去找小姐……咦!吴公子怎么湿透了?”小鹃一脸诧异。

吴俊彦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映洁对小鹃道:“别问这么多,去吩咐厨娘煮碗姜汤。”

“不用了。”吴俊彦连忙道。“我回家换件衣裳就行了,我下午还有事,明天再来拜访小姐。”

吴映洁也不勉强他,只道:“明天我要到庙里上香,吴公子还是改天再来。”吴映洁又转身吩咐。“小鹃,送吴公子。”

“可是……”她才说了两个字,便立刻改口道:“是,小姐。”小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公子,请。”

“告辞。”吴俊彦对吴映洁拱手作揖,而后瞪了一旁的邱胜翊一眼,这欺人太甚的狗奴才,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待两人走后,吴映洁转向李铨。“你来这儿做什么?”

“是小鹃硬拉我来的,她说我私自出府买酒要定我的罪。”他气愤地叫嚷。刚才他和旺伯买完酒回府,就见那凶女人在柴房东张西望,他还没问她鬼鬼祟祟干嘛,她就反咬他一口。

“所以她就拉你来找我?”吴映洁笑问,他们两人就爱斗嘴,像是犯冲似的。

“小姐,你评评理,我陪旺伯出门是怕他走失,买酒也不是我的主意,她干嘛找碴?”李铨仍难掩不平,那女人根本是存心找麻烦。

“这件事邱胜翊同我说过了。”吴映洁示意站在身后的邱胜翊上前。“我有事和你谈,跟我到书房去。”

“什么事?”发问的是李铨,大哥该不会闯了什么祸吧!

“关于仆人应有态度。”吴映洁正经地回答。

李铨笑出声,但在瞧见吴映洁一脸认真的模样后,立刻收敛笑容。

“这有什么好笑的?”吴映洁皱眉。

“没有,小的失礼了。”李铨说道,只是要大哥乖乖服从听话恐怕不太容易,在狱中五年也不见他听过谁的话。

“等会儿小鹃回来,告诉她把船舱里打翻的碗收拾干净,还有,要她在册子上写‘性好渔色“四个字。”吴映洁交代了几句。

“啊?什么‘性好渔色’?”李铨不解地看向邱胜翊,只见他露出笑意,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这么说,小鹃就明白了。”吴映洁说完话,便往前走去,邱胜翊跟在她身后,留下李铨一人在湖边。

他仍在思索‘性好渔色’指的是谁?大哥?有可能,毕竟大哥在狱中待了五年,母猪都可能赛过貂婵,更何况在眼前的是美若天仙的小姐,大哥可能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所以小姐才要告诫他何谓“仆人应有的态度”,但是……总觉得不对劲,大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

他摇摇头,随即恍然大悟,小姐一定是指那个吴公子。

“癞蛤蟆想务必天鹅肉。”他忍不住啐了一句。

下次若真让他瞧见他对小姐不规矩,他一定踹他变太监。

吴映洁一回到书房,便先喝口水,天气实在太热了。

“你也喝一杯吧!”她见他汗水淋漓。

他挑高眉毛,原本想说不用了,但最后还是决定顺从她的话,他一口喝尽杯中的水。

“你觉得吴公子怎么样?”吴映洁仰头问道。

“人渣。”

她微笑道:“我不是要你说他的缺点,我是要你说他的优点。”

“没有。”

她巧笑出声。“你这样让我很难对你生气,可是你真的让我生气。”

他扬眉,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吴公子的所作所为很气愤,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一再质疑我的命令,让我很生气,我要你保证以后不能再有类似的情形发生。”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瞪他。“你口头上这么说,但我的行为却老是背道而驰,我明白你一片忠心,但若不是我及时抛下船桨,现下湖底就多了一具死尸。”

“他死有余辜。”邱胜翊冷声道。

吴映洁深吸口气,她从没碰过像他这么难缠的人,简直是对牛弹琴,有理说不清。

“杀人是犯法的,难道你想再进一次大牢吗?”她愠怒道。“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当她吼完这些话时,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你把我最坏的一面又引出来了。”她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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