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改+1次po完] 诱拐娇妻(婕杰)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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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1次po完] 诱拐娇妻(婕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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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改+1次po完] 诱拐娇妻(婕杰)

诱拐娇妻(婕杰)

他斯文俊秀却冷漠,绝不热心助人,但若不是他最后伸手相助,
她或许见不到亲人的最后一面~~虽然这位恩人一开口,
十句有九句让她心里淌血,不留情面更不客气,
却是胆小的她想主动交往的朋友,就算只是朋友也好啊~~
跟这位张小姐做一天朋友,他命都去了快半条,
只因她实在善良乖巧到极点,出手帮她一次根本不够,
这种无益于自己之事,他是打死不会再做,何必继续来往?
可是一接收到她充满信赖又感性的眼神,他立刻莫名气软;
她不黏人却甩不掉,怎么办?莫非他不是真心想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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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炎夏傍晚的天空一片灰蒙蒙,宛如蛛丝般的绵密小雨不停落下,黏腻沈闷的氛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路人行色匆匆,谁也不想在街头多待一秒。
  廖俊杰也不想逗留,可惜身不由己。
  他坐倚窄巷砖墙,任由雨水冲刷掉嘴角血渍,手打到麻肿、脚踢到腿软,看来想恢复力气起身回家,恐怕还得等上一等。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仰望天空渐渐暗下的夜色,他突然想起这句话,想笑,却牵动受伤唇角,痛得他皱眉。
  今年国一的他刚转学过来,不仅非常“幸运”地和大角头的独子同班,还被拱上负责班级财务的总务烂缺,简直衰到爆。
  他忍了,跟黑道继承人保持安全距离,微笑应付所有因为迷恋他长得还算俊秀可爱的脸,不断找机会靠过来的小女生,小考偶尔露个试卷,帮帮几个在班上成绩差、人缘却奇好的男生,和他们混为一国,两个月下来还算相安无事,原以为可以保持低调顺利读到毕业,结果又被老妈给毁了。
  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老妈,即使当年因为怀了他这个私生子退出影坛,隐居数年,改行成了几家餐厅的女老板,媒体照样每隔一阵就会来一回“怀旧”报导,加上电视台不断回放旧片,即使远离影视圈十多年,走在路上照样有人认出她,上前索取签名,问美艳依旧的她何时要复出?
  所以,当她心血来潮出现在校庆,自以为体贴地让女佣和司机发送为全班准备的甜点,好意想为儿子做公关,反而害他低调平静的校园生活从此变调。
  爱慕母亲的男老师给他特别待遇,让他莫名其妙成了某些人眼红、厌恶的对象,平时高高在上的名流派突然积极拉拢他,原本和他打打闹闹的朋友反而有了距离,人际关系一团乱。
  最糟的是,冒出眼红他的一群小混混学长,跑来勒索零花钱。
  如果对方只找他麻烦也就算了,但他发现他们霸凌的对象不止一人,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于是他挺身而出向老师报告,结果那群混混在训导主任面前装孬,哀求不要找父母来学校,一个个向他低头认错,认命吞下大过。他一时善心,答应不找来父母,也不闹到
  警局,换来的是下课后被人强拉到暗巷痛揍一顿,到现在都还没力气爬起来。
  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
  对方全数结结实实吃了他几记拳脚,其中一人额头还被他用随手拾得的石头砸伤,也正因为如此,那伙恶霸才暂时放他一马,急着先带同伴就医。
  很好,他这个人向来奉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要闹就闹大,待会儿去验伤、报警,“影后廖韵雯独子惨遭霸凌”的标题必定会出现在明日各大报,他不只要让那群小混混的父母来学校报到,还要让他们一个个被记过退学,从此消失在他视线中——
  “咪咪?咪咪?”
  一个刻意压低嗓音的轻唤忽然从巷口传来,廖俊杰不由得拧眉、竖耳倾听,因为声音实在有点熟,只是如此温柔的语调,实在不太像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咪咪,我带吃的来喽,快出来!”
  任奇雄完全承袭了黑道老爸的凶狠外貌和魁梧身材,明明是弯身朝暗角叫唤喂养好几天的流浪猫,但是由旁人看来,绝对比较像是他在逗哪个已经被逼进绝境的敌手,等着补上致命一击。
  “雄哥,你别喊了,万一被别人听见多丢脸!”体重逼近七十公斤的杨尽忠一边喊,一边朝巷外看。
  因为父亲是任奇雄老爸的结拜兄弟,即使自己大任奇雄一岁,还是从小被教导要喊“雄哥”。雄哥的面子就是他的面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发现“擎天帮”太子这么“娘”的一面!
  “嘿咩,雄哥,咪咪大概被人抱去养了,我们回家啦!”吴齐贤扯扯任奇雄衣袖,也跟杨尽忠一样紧张兮兮。
  唉,他和雄哥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老爸是帮主左右手,他更是从小就“随侍”在少帮主左右,自然比谁都清楚雄哥就只有外表能唬人,其实心肠比豆花还软。
  幸好有他和尽忠两个人跟着瞻前顾后,每回都赶在被发现前围事,才能将这件“不能说的秘密”隐瞒至今,维持雄哥“恶霸”假相,保住擎天帮的颜面,所以他们可是责任重大。
  “对啦、对啦,一定是被别人抱回家啦!”
  杨尽忠立刻搭腔。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只小猫干巴脏丑又不起眼,除了雄哥还有谁会多瞧一眼?天生不良加上后天不济,万一被雄哥发现牠死在哪个角落——
  他打了个冷颤,巴不得越快离开越好。
  “雄哥,我们还是回家——”
  “少罗嗦!”任奇雄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你们都不担心咪咪会饿死吗?谁教你们不听我的话,抱牠回去养?还不帮忙找!”
  “喔。”
  两人摸摸鼻子,乖乖顺着阴暗的防火巷翻纸箱、搬开废弃家具找猫,心里同时咕哝着雄哥自己还不是一样不敢抱咪咪回家养?谁教他们三人的老爸一个样,敢开口提要养宠物这种“善良”行径,不被打个半死才怪!
  “咪——”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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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任奇雄才再度启口,前方突然传来几乎快被雨声遮盖的微弱猫叫,循声过去一看,找了半天的流浪猫居然躺在墙角奄奄一息,不知道拚了多少力气才向他发出求救声。
  “咪咪!”任奇雄立刻冲过去,一把抱起牠,心疼到鼻子开始发酸。
  “怎么会这样?”杨尽忠也瞧见了。“看样子好像是被人踢还是摔——喂,雄哥,拜托你千万不要哭!我知道你看见咪咪受伤非常难过,可是万一不小心被外人瞧见你这么心软,我和阿贤日子就难过了。”
  “对啦!雄哥,你还是把小咪交给我比较好,我“娘”没关系,你一定要“硬”起来,不能丢帮主的脸。”吴齐贤伸手接猫,一副铁了心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悲壮。
  任奇雄吸吸鼻子、忍住泪,不太放心地把小猫交到吴齐贤手中。
  “你抱好,千万别摔到。阿忠,你帮他撑伞,免得咪咪淋到雨。我们叫计程车去最近的医院——”
  “可以顺便送我一程吗?”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在场三人愣住。
  “谁?!”杨尽忠率先恶声大喊。
  “廖俊杰。”
  他赌了!

  原本一听到“雄哥”两字,廖俊杰头皮发麻,直觉要是被这个赫赫有名的校园角头老大发现自己落单又受伤,说不定会顺便补上两脚,所以一直闷不吭声,但是听见他们三人的对话后,他决定赌一把。
  他赌任奇雄的善心不只针对小动物,赌对方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一直以假面欺骗众人,赌——
  “廖俊杰是什么东西?”杨尽忠恶狠狠地朝压根儿看不到人影的长巷深处撂话。“有种就不要躲起来说话,给我站出来!”
  “能够站起来,我就不会出声喊你们。”廖俊杰苦笑回应。
  “廖俊杰?会不会是和我、雄哥同班的那个大明星的儿子?”吴齐贤脑中立刻闪现一个脸孔,低声朝杨尽忠说:“糟糕,他不知道听见我们多少对话?要是他对外说雄哥在喂流浪猫——”
  “管他听见多少?待会儿过去先打到他怕!”
  杨尽忠气势十足地插话,接着转向任奇雄,义气十足地拍拍胸脯说:“雄哥,你放心,无论他听见什么,只要敢吐出一个字来,我阿忠就杀人灭——”
  “灭你的头啦!”
  任奇雄一掌往他头壳巴下。不过他明白,阿忠这个人只会撂狠话,才没那个胆。
  “你和阿贤先抱咪咪去找兽医,我去看看那家伙出了什么事。”
  “不好吧?万一是陷阱怎么办?我一直觉得那个廖俊杰没外表那么简单。”吴齐贤担心地提醒,他看人的直觉向来超准。“巷子底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到,万一有其他人串通他在那儿等——”
  “我过去探底!”
  不待其他两人阻止,杨尽忠拿着有手电筒功能的钥匙圈,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你先抱咪咪去拦计程车,五分钟内没看见我们出现就直接去找兽医,再打电话撂人支援。”
  任奇雄伸臂阻止要跟上的吴齐贤,确信他绝对会听从自己指示,吩咐完立刻追了上去。
  “雄哥,没事,只有这家伙一个人被打趴——喔!”
  杨尽忠吃痛哀号一声,因为任奇雄不偏不倚又在他刚刚挨打的脑壳再补一掌。
  “没事?!”任奇雄大声吼他。“跟你讲了八百遍,先用脑袋想想再行动,这里要是有地雷,你已经升天了!”
  “地雷?”杨尽忠苦笑呵呵。“雄哥,你真是爱说笑,这里又不是战场,怎么会有地雷?”
  “我是举例!举例你不懂吗?意思就是万一真的有敌人埋伏,你一个人冲进去是急着想赴死,还是巴不得变成人质拖累我?”
  “厚,对喔!”杨尽忠一副恍然大悟的崇拜神情。“还是雄哥你厉害!不愧是我们擎天帮——”
  “你说不能站,是脚被打断了?”任奇雄不理会好友的谄媚,问着很明显正咬牙忍痛的廖俊杰。
  “应该没有,只是扭伤。”廖俊杰迎视他打量的眼神。“不过反抗的时候用尽力气,加上全身酸痛,现在勉强站起来也走不了几步。”
  任奇雄点点头。“你出声之前知不知道是我?”
  “知道。”
  “我和阿忠他们的对话也全听见了?”
  “嗯。”他不否认。
  杨尽忠在旁一听还得了,立刻瞪大眼警告他。“你要是敢把我们家雄哥喂流浪猫的事说出去,我就杀——”
  “杀什么杀?”任奇雄扫他一眼。“还嫌被我打不够是不是?”
  “不,够了,不杀了。”杨尽忠立刻闭嘴,双手小心护住后脑勺。
  “只要你们答应帮忙送我去医院,我答应保守秘密。”
  廖俊杰知道自己赌很大。
  任奇雄不一定善良,他的心软或许只针对可爱的小猫咪,那自己肯定少不了又是挨一顿揍。
  但是任奇雄急着救小猫,揍他的时间不会太长,反倒是刚刚将他往死里打的那群人要是去而复返,下场更惨。
  所以他赌,不只赌自己绝处逢生的机会,还赌自己能不能握住一张人生“王牌”的可能。
  “你敢威胁——”
  “成交。”杨尽忠还没撂完话又被任奇雄挡掉。“阿忠,你背他。”
  “雄哥!”杨尽忠臭张脸,摆明有一万个不乐意。
  “不想背?那我背——”
  “我背!”
  杨尽忠马上快一步把人扛上背,粗鲁动作让廖俊杰只觉全身骨架彷佛下一秒就要支解,痛到想飙泪,但他硬是咬牙忍住,一声不吭。
  这一切,任奇雄全看在眼里。
  “不错嘛,很能忍痛。”任奇雄不客气,一掌往他背上用力拍下去,随着背他的杨尽忠边走边说:“敢和我条件交换,算你有种。不过话说在前头,这个把柄只有一次机会,过了今天,你说出去没人信,后果恐怕还比现在更惨。”
  “我知道。”廖俊杰双眸无惧地凝视他。“你放心,我不会笨到受不了被针扎的痛,就找木棍打昏自己。你或许心软,但是你身边不乏肯为你狠下心做任何事的人,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该说,我很清楚,不会自讨苦吃。”
  “嗯,脑袋够聪明。”
  “嗯,够聪明到你不交我这个朋友,会是你最大的损失。”
  “喂!”杨尽忠实在听不下去,火大地吼他。“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种口气跟我们雄哥——”
  “阿忠!”
  任奇雄轻喊一声,压住杨尽忠火气,眼光饶富兴味地打量廖俊杰。
  “这才是你故意喊我的原因吧?做我兄弟,你等于拿了张护身符,有我罩,学校里再也没人敢动你,最近因为你妈而缠上你的那些烦人精,也会自动离你有多远就多远。”
  任奇雄不是只有四肢发达,脑袋也不简单,已经看穿对方的想法。
  “不过,“由白变黑”可不是好玩的事,到时候你会和我一样,全校师生见到你都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自己人,很难和一般人交朋友,这样也无所谓?”
  “朋友?我被围堵的时候,一个最近不断向我示好、表现得像是我好朋友的人经过,结果呢?他装作没看见,低头走得比跑得还快……呵,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当他是朋友。”
  廖俊杰勾唇冷笑,牵动了伤口,痛,眉头却连皱也不皱一下。
  “我已经厌倦敷衍那些因为我长得好看、因为我妈是大明星、因为有利可图才靠过来的朋友,不是真心交往的朋友,再多也没有用。再说——”廖俊杰稍顿,挑眉望向他。“因为这样就没有胆子主动走向我的人,错过也不可惜,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些没胆又没用处的
  废物。”
  “看来阿贤的直觉没错,你不简单,以前根本是在装“普通”,和善可亲是假的。”
  “彼此、彼此。”
  “呵,我跟你还真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任奇雄明白他指的是双方都用假面唬人。“不过有一点我和你不同——即使是没胆又没用处的废物,只要拿真心来交朋友也可以,有胆又有用处的,不是真心,摆在身边跟地雷没两样,比废物更糟。”
  两人交谈间已经来到巷口,时间刚好五分钟。
  原本要遵从命令离开原处的吴齐贤,看见两位好友没事,松了口大气,发现杨尽忠扛着廖俊杰也不觉得奇怪,立刻打开车门让他们三人进来。
  “你抱猫坐前面。”任奇雄将原本要让出副驾驶座位子的吴齐贤推回原位。
  吴齐贤回头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廖俊杰一眼。“雄哥,啊现在是要去医人还医猫的医院?”
  “当然是医猫的,人还死不了,可以等。”
  杨尽忠抢着回答,看任奇雄没反对,由着吴齐贤告诉司机去最近的兽医院,得意地嘴角翘翘。猜想老大应该是不打算和廖俊杰这口气狂妄的家伙交朋友,这下可是大挫锐气了吧!
  廖俊杰也这么想。
  看来自己太聪明外露,反倒让任奇雄起了戒心。那家伙心思缜密,和外表给人的大老粗印象完全不同,果然人不可貌相,难得自己开始对他有些欣赏,觉得交他这个朋友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廖俊杰,你这家伙虽然思想偏激,不过应该还有真心吧?”
  “雄哥?!”杨尽忠大惊失色,这问法是——
  “我不要你的脑袋,要你的真心。”
  任奇雄说话时十指交叠,关节喀喀有声,再配上他天生霸王气势,看起来实在不像商量,比较像威胁。
  “做我换帖兄弟不需要聪明,不需要拳头硬,更不需要为我卖命,唯一条件就是要把心交出来,让我信得过。你什么时候能带真心来找我,我就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兄弟,一辈子交心、互挺到底的好兄弟,懂吗?”
  “真心是吗?”廖俊杰唇角微扬。“我回家找找。”
  任奇雄咧嘴笑。“好,找仔细一点,交不到我这个朋友,绝对会是你人生最大的损失。”
  廖俊杰轻笑一声,不再接话,安心地闭眼休息。
  嗯,安心。
  因为孤独许久的他,终于找到自己愿意尝试相信的“朋友”了。
  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终于在周末早晨放晴,街上的行道树被雨水冲洗得干净,绿油油还闪着光,满是朝气蓬勃的新气象。
  “小杰,今天要不要做个乖儿子,陪妈一起去吃喜酒?”
  廖韵雯进到儿子房里,瞧见他站在落地窗前,一面细品手中的红茶、一面赏景,心情好像不错,喜孜孜地走来他身边。
  呵,儿子完全承袭她的好基因,不只模样俊美,脑袋更聪明,顶着哈佛硕士的光环让她超有面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什么公司不好待,要他接下自己的餐厅,发展成跨国大企业不是很好?为什么偏偏要在美其名为“生命企业”的葬仪社工作?董事长还是从前赫赫有名的擎天帮帮主,超大尾的流氓!
  虽然擎天帮早已解散,老帮主淡出江湖,“董事长”不过是挂名的头衔,实际经营者是他儿子任奇雄,况且企业规模不小,这些年做得有声有色,宝贝儿子身兼财务及人事经理,在公司里举足轻重,薪水、福利不差,但是天天跟死人为伍也就算了,从公司干部到员
  工,更生人的比例居然占一大半,要她这个为人母的怎么安心?
  可是,儿子说他待在那里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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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是为了不继承她的事业而随口说说,她看得出来,儿子每天精神奕奕去上班,即使加班回来也没吭过半声累,忙得乐在其中。一份能让人全心投入、从中赢得成就感,还不会犯周一症候群的快乐工作,多少人梦寐以求?虽然儿子的“喜好”她怎么想怎么古怪,但是他做得开心,身为母亲的她还能说些什么?
  所以,她已经放弃叫他换工作的事,眼前的唯一目标,就是让独子早早娶妻生子。儿子不接手餐厅没关系,她可以培训媳妇经营,将来等廖子出生,无论男女她一定会从小“洗脑”,怎么也要从中说服一个接手奶奶的餐厅,让她一手创立的餐厅成为百年老店!
  呵呵~~她已经和朋友说好,今天故意安排个“相亲桌”,女方是由法国留学归来的知名美食部落客,不只长相甜美,还精通厨艺,父母皆是大学教授,哥哥又是医生,各方条件她都满意得不得了,安排儿子和她同桌,一场饭吃下来如果双方印象不错,搞不好明年
  她就能升格当奶奶了……
  廖俊杰从窗前转身,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锐利双眸由镜片后打量母亲过于慈祥的笑靥,一眼便看穿她脑中的盘算。
  “你的目的不在于要我陪你吃喜酒,而是想在喜宴上帮我介绍女朋友,对吧?”
  “哪有?”
  廖韵雯一脸无辜。怎么说她也是领过奖的影后,虽然被儿子一语道中是有吓了一跳,但是从她的表情绝对看不出来,不必照镜子也确信自己的无辜演技完美无缺。
  “不必装了,光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廖俊杰将手中的白瓷杯往书桌上一搁,皮笑肉不笑地说:“妈,我说过了,现阶段我乐于独身,没有结婚的打算,不用白费心思。”
  “奇怪了,你是在那种地方工作久了,会通灵是不是?”一眼就被看穿,廖韵雯有够呕。“我知道你现阶段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谈谈恋爱总可以吧?你都二十九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难道一有结婚的打算就要拿大声公到路上吼,叫那些想结婚的女人直接跟你去
  户政事务所办登记?”

  他点点头。“这主意不错,简单省事,到时可以列入参考。”
  “什么?!”看儿子一脸正经地回复,廖韵雯快昏了!
  “哼,开玩笑的。”廖俊杰哼了声。“放心,我要真那么随便,你廖子早就成打了。”
  “哪里好笑?”她头疼地按按太阳穴。“妈告诉你,今天赖阿姨要帮忙介绍给你的对象,条件真的很好,她还去试探问过,对方对于你在那种葬仪社工作——”
  “不是“那种”普通的葬仪社,是以永续企业型态经营的“生命企业”。”他纠正。
  廖韵雯翻了个白眼。“是。对方知道你在好伟大的“天福生命企业”当经理,不但没排斥,还说你一定很善良、很有能力——”
  “很有能力是真的,很善良那才有鬼。”他冷笑自嘲。“我和雄哥不同,他是怀着慈悲心创立天福,让所有想改过自新的兄弟有饭吃,而我是觉得黑帮改做这行有趣才参一咖。对方喜欢善良的人吗?我打电话叫雄哥陪你去——”
  “开什么玩笑?!”廖韵雯连忙制止儿子拨打手机的动作。“带阿雄去吃喜酒?人家还以为黑道大哥要去闹场要债咧!”
  她不是开玩笑,头一回看见儿子带同学回家玩,她差点没吓破胆。任奇雄那孩子长得像大树一样高壮也就算了,还天生一张兄弟脸,身旁又带着一胖一瘦的“哼哈二将”,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黑道人物来收保护费,又听说对方真是黑帮太子,她见识再广,照样当场目瞪口呆。
  和一般父母一样,她当然不希望独子小小年纪就和黑帮有瓜葛,偏偏儿子从小性格老成又不怕她,打骂威胁全用尽,照样和任奇雄一路混到大。
  幸好,混归混,学业倒是没让她操心过。
  只是她原本以为儿子出国读书必定和那帮人渐行渐远,想不到科技发达,这群小伙子光靠e——mail往来就能草拟创业计划,还付诸实行,儿子一拿到学位回国就直接进天福掌管财务,让眼巴巴等着儿子接管事业的她,再度被杀个措手不及。
  唉,总而言之一句话,在儿子心里,“兄弟”比老妈重要。
  值得庆幸的是擎天帮解散,任奇雄没当上黑帮大哥,不然儿子肯定是军师的不二人选,以他的聪明智商,搞不好会创立台湾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最会赚黑心钱的帮派——
  就这点来说,她其实很感恩任奇雄能说服他父亲金盆洗手。无论是儿子被人断手断脚,还是关进牢里吃免钱饭,这些事她全都承受不起,相比之下,开葬仪社好多了,怎么说天天接待死人也远比天天等着被人一刀砍死来得好。
  “不过是陪妈去吃顿喜酒的短短时间,顺便看一下美人也不行?”廖韵雯幽怨问他:“换作是阿雄叫你去,你肯定会去吧?”
  “我不相亲,更不喜欢那种喜庆场合,谁说都一样,就算你叫雄哥说服我也一样。”
  廖韵雯一脸扼腕,本来真想打电话找任奇雄帮忙,没想到儿子一口断了她最后的希望。
  “我也差不多该出门了。”他低头看了下表,抬头对着母亲说:“妈,不要再玩把女人带回家作客的相亲游戏,事不过三,再犯规一次,我直接找房子搬出去住,别怪我没事先警告过你。”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那么硬?到底是像谁?”她真是拿这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了你还会是谁?”他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外婆说过,你的脾气比石头还硬,叫你往东偏要往西,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十匹马也拉不回,就算错也要错到底,所以才会生下我,不是吗?龙生龙、凤生凤,石头生出来的当然也是一颗臭石头。”
  “……”
  抬出辈分比她大的,又句句属实,廖韵雯吐不出半个字反驳,完全被自己伶牙俐齿的宝贝儿子吃死死。
  “算了,我不管了!反正没一次说得过你。”廖韵雯再度宣告放弃。“嘴巴那么厉害,以后谁嫁你谁倒霉,我懒得再替你费心,找“倒霉鬼”的事留给你自己做,免得以后媳妇埋怨我陷害她。再拖下去我肯定迟到,不说了,你自己出门小心一点,别太晚回来。”
  “嗯。你也是,车开慢一点,时速不可以超过五十。”
  “好啦、好啦!”
  呿!谁理他?时速五十?那她不如骑脚踏车算了。
  “一到会场就打电话给我。”廖俊杰语调温柔地叮嘱。“从我们家到宴会场地那条路,时速五十的话大约四十分钟抵达,我会从你开车出门开始计时。别想投机取巧,早到晚拨,回来我会检查行车纪录器,如果你再开快车,就准备跟那辆崭新的跑车说再见,开始由
  司机接送的“贵妇”生活。”
  那还得了!
  廖韵雯在心里惨叫,亲自掌控方向盘、享受驾车奔驰风中的快感,是她最爱的纾压方式,可是一下高速公路,她时速再快也不会超过一百,比起那些飙车族根本微不足道,自己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开车竟然限速五十?实在太不人道——
  “知道了。”虽然不甘心,她也没跟儿子讨价还价,乖乖允诺。
  因为儿子看似温柔的笑容背后,其实有着保证说到做到的狠劲,而且她明白,两个月前自己那场车毁人平安的交通事故,让儿子至今余悸犹存,看在他明明担心她又不好意思说,威胁里其实藏着对她的孝心,自己就安分点,勉强被他当小孩子管喽!
  “时速五十嘛,五十就五十,有什么难的?走了!”挥挥手,廖韵雯认分地下楼开车,“龟速”赴约。
  廖俊杰由窗口目送母亲开车离家,换上墨黑西装,随后出门。
  和母亲开往市区的方向相反,廖俊杰开车一路往郊区走,通过大片的葡萄园、经过老旧的低矮农舍,跟着右拐上坡,越来越狭窄的道路远端突然出现一辆状似抛锚的白色小轿车,占据了大半车道,不过他目测一下,勉强能过。
  小轿车的车主也看见他了。
  从车子爆胎至今已经过了近二十分钟,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开车经过,张筱婕急得快哭了,好不容易出现一辆车,她想都没想便举高双手挥舞,不能错过眼前求援的机会。
  廖俊杰远远就瞧见了。
  虽然女车主个头娇小,但是身上那件宛如要去赴宴的削肩红洋装太招摇,远看像雷射笔的鲜红亮点,近看像舞动的旗帜,盛装打扮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地分外突兀,再加上夸张的挥舞手势——很搞笑。
  他真笑了,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开,时速五十,完全没有放慢的打算。
  张筱婕也发现了。
  打从双方距离远到车子像个小黑点开始,她就卖命挥舞双手,只要车主不是盲人,不可能没看见。眼看着车子离她越来越近,速度却完全没有减缓的迹象,对方九成九不打算停车帮忙,她心一急,想都没想就——
  唧——
  尖锐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响彻云霄,张筱婕吓了一大跳,原本在枝头引吭高歌的鸟儿更是瞬间惊飞。
  “砰!”
  廖俊杰下车、甩上车门,面无表情地走到车头,视线先落在距离车子不到一公尺的大型行李箱几秒,再缓缓移到“意图谋杀现行犯”脸上——
  嗯,鹅蛋脸、鬈翘睫,标准的大眼娃娃型美人,初估身高大约在一五七到一六○之间,幸好比例不错,红衣衬托之下,更显出她白皙粉嫩的好肤质。
  模样明明长得如此可爱讨喜,做事倒是“心狠手辣”。
  “你——”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张筱婕脸胀红,不等对方开骂,立刻主动低头道歉。
  呜~~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竟敢拦路逼人停车,只是事态紧急,谁知道下辆车什么时候才会经过?为了见最爱的阿姨最后一面,也只能这么做了。
  “你认为杀了人之后说声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廖俊杰可不是那么好商量的脾气。“如果开车的人手脚不灵活,慢几秒踩煞车,幸运的话只有车头撞伤,倒霉点说不定会翻车死人,你为了逼别人停车帮忙,就可以不顾对方性命——”
  “呜……真的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廖俊杰傻眼。
  看她开名车、穿华服,连LV的行李箱都能随手扔出来当路障,八成是个得了公主病,以为全世界都该绕着她转的狂妄富家女,结果他出名的一张利嘴还没使出三分功力,对方竟然就直接九十度鞠躬道歉,哭得唏哩哗啦,他反倒骂不出口了。
  算了!他今天心情不错,放她一马。
  “有备胎吗?”他只瞄一眼就发现车胎爆了。
  张筱婕摇摇头。
  “那我爱莫能助。”他猜测对方束手无策等在这里,应该是没带手机或者手机没电。“你安分回车里等,我会打电话叫拖吊车过来。”
  他可是难得愿意以德报怨,做到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但就在他转身要回车上时,西装一角却被人扯住。
  他回头,不说话,挑眉看向紧抓自己衣角的红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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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拜托你行行好,载我去“善德墓园”。”她说出自己的目的地,眸中含泪,充满希冀。
  “你马上就忘了自己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事?我有什么理由必须对一个差点害我出车祸的女人以德报怨?”
  “我……”她羞赧垂首,但小手依旧扯住他衣角不放。
  “还有,我们很熟吗?你就不怕上了车被我载去先奸后杀?”
  话说完,紧扯廖俊杰衣角的力道有点松了,但是只两秒,又紧紧拉住。
  “如果你是坏人,刚刚就会停车载我了。”她只是看起来单纯,并不笨。
  “你没听过临时起意吗?”廖俊杰存心吓她。“看你这身打扮,家境肯定不错,绑你当肉票应该能拿到不少赎金吧?”
  “反正不管你想做什么,先载我去墓园好不好?晚了就来不及了!呜……”
  啧,又哭了!
  廖俊杰很头大,自己绝对不是热心助人的个性,除了养大他的母亲和那群一起混到大的兄弟们,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懒得理,“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他信奉的处世哲学。
  但是这女人偏偏踩中他的唯一弱点。

  没错,他最怕女人哭给他看。
  哭也分很多种,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假哭以博取同情、一时感伤掉泪等等,这些他都免疫,再漂亮的美人在他面前哭到死他也没啥感觉,唯独那种因为发自内心的伤悲而停不住的泪水最揪心。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女人的眼泪明显属于后者,哭得人心酸,冷硬如他,也难以硬起心肠置身事外。
  “保证不哭就可以上车。”反正顺路,他也是要去善德墓园。
  “我保证!”张筱婕喜出望外,硬是忍住泪意,急忙拖着行李上车。
  一分钟后,车道缩小为仅容一辆轿车通行的宽度,持续保持上坡幅度,远远地,已能约略看见山顶处有几座古色古香的红顶高塔,周围环绕着规划有序的石像、小亭与林木,看来清幽雅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公园之类的风景名胜,而那里就是两人要去的善德墓园。
  “幸好遇上你,或许我还赶得上唱歌。”张筱婕望着远方墓园,突然开口。
  “唱歌?你是做孝女白琴的?”原来是同业。
  “孝女白琴?”张筱婕一脸纳闷。“那是什么?”
  “就是帮丧家哭墓——”他一顿。“你不是?那你急着到墓园唱什么歌?”
  廖俊杰心头警铃大作。
  一身红衣,又说要上墓园唱歌,他可不记得那里还附设卡拉OK,这女人要不是精神状况有问题,就是要去跟丧家闹事的吧?
  呿!就说不能有妇人之仁,一时心软马上自惹麻烦。
  “把你要去那里的目的说清楚。”他踩下煞车,不想莫名其妙成了闹剧共犯。“穿一身红,又说要去唱歌,该不会想去闹场——”
  “我不是!”误会大了。“穿红衣是我阿姨的要求,我在她生前答应过,丧礼上一定会穿她亲自做给我的这件衣服,唱歌给她听,让她的灵魂开心离开。拜托你继续开车,我没赶得及在阿姨临终前见一面,至少在棺木入土前让我——”
  她还没说完,廖俊杰已经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可惜了,如果你阿姨还活着,我倒想和她认识一下。”要求晚辈穿红衣奔丧、到坟前歌唱?真是位奇特人物。“我欣赏她,也很好奇能让亡魂开心离开人世的歌声,究竟有多动听?你介不介意外人旁听?”
  “呃……奉劝你不要听比较好。”张筱婕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想“恩将仇报”。“你如果坚持要听,最好站远一点。”
  听她这么说,廖俊杰更好奇了。莫非她能唱出震碎玻璃的惊人海豚音?
  只是好奇归好奇,一到墓园,张筱婕下车往今天唯一的丧家奔去,廖俊杰并未跟上,继续将车开往停车场。
  毕竟他不是无聊到开车上墓园赏景,而是约了人谈塔位及墓地买卖的公事,没闲工夫凑热闹。
  但是当他把车停好,下车走过后车厢,突然想起那只LV行李箱还在里头,不马上拿去还,之后恐怕更麻烦。
  “是谁说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廖俊杰皱眉嘀咕。
  幸好他提早出发,距离约定会面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只要先过去知会她,将行李暂时寄放在服务台,要她忙完记得去拿就行了。
  想得很简单,但是当他循着丧家哭声来到墓地,却发现她被挡在人墙外。
  “求求你们让我过去!只要让我再看阿姨一眼,为她唱首歌就好!我答应阿姨要——”
  “你妈跟我妈早就断绝姊妹关系,不用你们张家人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如果还有廉耻心就快走,不要逼我给你难看!”洪肖虎不理会她哀求,大声开骂。
  “表哥,我代替我妈跟你们说对不起——”张筱婕九十度鞠躬致歉,诚意十足。“但是我妈是我妈、我是我,看在我好不容易才从瑞士赶回来为阿姨送行的分上,求求您网开一面,让我实现承诺好不好?”
  “你烦不烦?叫你滚就滚!”
  没料到表哥居然出手推人,站在斜坡上的张筱婕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仰倒——
  “啊!”
  张筱婕吓得闭眼,以为自己肯定会一路掉下坡,死定了。
  蓦地,奇迹出现,背后居然凭空胃出一堵坚实高墙,硬生生将她挡住。
  “这算什么?想找人陪葬,蓄意谋杀?”
  听不出情绪的清冷嗓音自身后传来,张筱婕诧异地转身,困窘地发现不是什么神迹冒出高墙,而是方才让自己搭便车的男人适时出现,伸出援手救她一条小命。
  “谢谢。”
  察觉自己整个身子贴靠男人厚实胸膛,张筱婕双颊维红,边道谢边急着站稳。
  “不客气。”
  廖俊杰淡淡回她一句,跟着拿出手机拨打。
  “……是我,我在停车场看见你的车了,待会儿你按之前说好的和徐董谈,我有点事,会慢点到——叫什么?是谁害我连假日都不得安宁?算了,反正能者多劳,要我再兼业务经理的职位也不是不行,阿贤说他那里人手不足,我看你——”
  手机那端的业务经理杨尽忠听得毛骨惊然,深怕性格在天使与恶魔之间摆荡不定的廖俊杰,说服雄哥派他去阿贤手下当大体化妆师,天天下班就要去收惊的日子怎么过啊!
  “知道了,我搞定,你慢慢来,不急、真的不急咧,bye!”杨尽忠匆匆说完,立刻挂断。
  廖俊杰满意地唇角微扬。虽然放阿忠去应付徐董那个老滑头有点不人道,不过他本来就只答应阿忠过来“压场面”,慢一点过去应该无妨,毕竞两边比起来,这里似乎比较有趣。
  “小姐,要帮你报案吗?”
  结束通话,廖俊杰转向张筱婕。如他所料,后者傻傻张着一双大眼,完全不懂他意思。
  “刚刚我亲眼看见有人“蓄意”、“用力”将你推倒,如果不是找适时出手相救,你轻则擦伤掩伤,垂则后脑着地、直接升天,无论你要告对方恶意伤害还是意图谋杀,我都愿意出庭帮你作证——”
  “明明是她自己站不稳,干我屁事?!”洪肖虎虽然有些心虚,气焰依旧嚣张。“张筱婕,你一个人来闹场不够,还带朋友助阵?”
  “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她朋友。”廖俊杰立刻撤清,手往坟前一指。“而是被那里头的亡者拖累,差点出车祸的倒霉鬼。”
  “真的很对不起……”张筱婕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尴尬地再次道歉。
  “没错,你真的很对不起我。”他皱眉,下巴微扬,端出不耐烦的高傲神情。
  “这算什么?你车子半路抛锚,跑出来用肉身拦车,害我差点撞死人:我不爽让你搭便车,说要把你先奸后杀,你还趴在我引擎盖上不走,哭得像我不载你来这里就不活了一样,结果这算什么?人家根本就不屑,摆明了就算他妈死不瞑目也无所谓,哪像你,那么在乎答应
  别人的事,送行不成差点跟着陪葬,你脑袋有问题吗?”
  是,我脑袋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张筱婕忍不住这么想,因为他说得实在太顺畅,像那些事确确实实在不久前发生过,连她都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相信,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肉身拦车、死趴在他引擎盖上不走?
  “筱婕,你想看你阿姨最后一面,就过来吧!”
  “姨丈,谢谢您。”
  一直闷不吭声的姨丈突然出声答应,张筱婕惊喜万分,接着恍然大悟,原来为自己解围两次的男人扯下漫天大说,是为了替她求得同情票,再次帮了她大忙。
  “爸!”
  “唉,肖虎,不要为难她了。”徐父感概长叹。“你妈那个人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还活着就自己跑去订制玻璃棺材,遗言又说不准开棺验骨、打扰她长眠,我们两家人闹翻之前,她们两个的感情比母女还好,你妈要求筱婕穿红衣到她墓前唱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筱婕说的没错,她妈的事不能怪在她头上,既然她那么诚心,你就让她过来,了了你妈的遗愿,省得你妈地下有知,怨我不通人情。”
  虽然表情依旧很不廿愿,不过洪肖虎没违背父亲交代,和其他拍忙拦人的亲友退开,让出路来。
  “棺木已经放进墓穴,你靠近的时候要小心。”徐父在张筱婕经过身边时好意叮嘱。“至于歌,等一切结柬,大家部离开再唱,你也比较不尴尬吧?”
  “嗯,谢谢姨丈。”
  张筱婕感动颁首,透过玻璃棺盖看了阿姨仿拂熟睡般的安详遗容一眼,忍着心痛与泪水退守一旁,不再干扰仪式进行。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她走到廖俊杰身边致谢。“抱歉,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
  “张筱婕。”廖俊杰早就记住。“我附刚听你表哥“吼”过,记忆犹新。至于我追来不是想看热闹,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行李放在我后车厢。”
  “谢谢你专程来说,我部忘了。”她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会以为我一路把它拖上来吧?”廖俊杰好笑地发觉她在注意他身后。“我拖上来是没问题,就怕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你拖行李箱,还是行李箱拖你?东西还在我车里,待会儿下去再拿。”
  “嗯,谢谢。”她发现自己今天好像一以在服这个男人道谢,人情债不断追加。“可以请问你的大名和连络方式吗?改天我好请你吃顿饭作为答谢——”
  “连络方式就不必了,像你这种重感情又守承诺的类型,将来的麻烦肯定只会多不会少,我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安全。”
  张筱婕脸上的笑意有点僵。
  这男人长得斯文俊秀,浑身书卷气息,就算表情冷淡也冷得很有“质感”,像个优雅的贵公子,虽然不是会主动助人的热血性格,也不至于见死不救、趁乱打劫,可惜一开口,十句有九句让人吐血,损人完全不留情面。
  但是,如果没遇见他,自己现在可能还热急地站在路旁,错过见阿姨最后一面的机会;就算搭了其他人的便车上来,没他相助,姨丈也不会心软答应,总而言之,即使这男人背后的黑色双翼拍呀拍的,依旧是她的善心天使。
  这么一想,他说要保持距离,自己心里竟然觉得遗憾,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或许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我就待在这儿听你唱一首歌当作报答,无论你愿不愿意、说任何理由,我不接受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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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既然人都在这儿了,总是迟到误事的阿忠这次又难得守时抵达,他只要在签约前进去盯场就行,自然不想错过让人死了都牵挂的好歌喉。
  “……嗯,你别后悔就好。”
  张筱婕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允诺。
  廖俊杰不懂她说别后悔是什么意思?直到人都走光了,独留两人在坟前,张筱婕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墓前,深吸一口气,开口唱出令人睦目结舌的第一句——
  他终于明白,误会大了。
  鸟飞了、虫跑了,张筱婕的歌声惊天地而泣鬼神,足以降妖伏魔,让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恳求她再也不要唱了。
  这不是天籁,而是魔音。
  五音不全的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唱起歌来却是铿锵有力。一首优美的英文老歌到她嘴里像幼儿在唱军歌——不行,他好想笑!
  廖俊杰终于明白,这才是她阿姨要她来坟前献唱的目的,不是想在优美歌声中安详升天,而是想大笑着离开纷扰人间。
  有趣,真是位有趣的女士,可惜无缘在对方生前结识。
  不过,在他眼前的这位也不赖。

  换成是他有如此惊人歌喉,谁也休想叫他开唱,更别提在众人面前引吭高歌。张筱婕应该不会笨到没想到葬礼上亲友众多,但她依然允诺,还拚命央求众人让她实践承诺,不知道该说这个人太死心眼还是傻气?但绝对算是勇气可嘉。
  廖俊杰双手环抱胸前。目光注视着明知没人会通她实现承诺,仍旧老实地对坟歌唱的女人,见她眼泛泪光,认真地一字一句唱着,向来锐利的眸光不自觉地逐渐柔软,传入耳中的“噪音”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呵,这女人,挺有趣的。
  忙了一上午,廖俊杰起身伸伸懒腰、活动筋骨,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墙上日历,斗大的字体正好写着今日正冲他的生肖、年纪,还是日值受死日,俗忌请古事的大凶日。
  “哼。”
  他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完全不以为意。
  这种日子通常是他们这行业财游滚滚来的“旺日”,何况昨天是宜嫁娶、宜入宅、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怎么他会遇上半路被人抛出行李箱拦车的怪事?
  自己鬼迷心窍,自愿留下听那魔音穿脑的歌声,约好谈生意的徐董还刚巧临时肚子痛送医,打电话来取消约会,阿忠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下楼等他,亲眼目睹张筱婕和他一起来到停车场,从他后车厢取下行李,一口咬定是“小俩口”吵架,有理说不清。
  最后,他索性让爱管闲事的阿忠管到底,找个开修车厂的朋友去处理那辆抛锚车,自己则好人做到底,将张筱婕载下山,省得待在那儿听好友嗓哩叭嗦。
  好好一个假日莫名其妙成了专程出门行善,白白浪费宝贵时间,算什么吉日?
  所以说,黄历这种东西根本是骗小孩的,他才不信。
  “小杰,听说你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
  “我没有交女朋友。”廖俊杰无奈地抬头,望向没敲门就进来的任奇雄。“阿忠那个大嘴巴,八成公司上下全讲过一轮,己经说了不是还四处造谣,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真的没有?”
  “什么真的假的?没有就是没有。”他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好友瞬间由欣喜转为失望的神情。“你们儿个真奇怪,干么对我交不交女朋友的事特别感兴趣?像是比我妈还急着要我成家,难道真是她跑来叫你们帮忙留意?”
  廖俊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妈明示暗示好儿次想早点抱廖,可惜目前他对恋爱结婚兴趣缺缺。要不是太清楚阿忠的脑容最有多大,他真要合理怀疑张筱婕是好友故意安排的相亲对象。
  “是啊,阿姨是有交代我帮你留意好对象——”
  廖俊杰锐利眸光倏地一扫,任奇雄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莫非昨天那个女人是你刻意安排的“好对象”?”
  如果是任奇雄策划,那就不无可能了,他的脑袋一点都不含糊,否则自己也不会和他共创事业了。
  “跟我无关。”任奇雄一口撇清,感兴趣地接着问:“倒是你会这么认为,表示那女的条件真的不错?”
  “嗯,很不错。”廖俊杰皮笑肉不笑地回复。“要是我打算改行加入诈骗集团,那女人绝对会是我口袋里第一号肥羊人选。”
  “明白了,你嫌她不够聪明。”任奇雄一听就懂。“阿忠说那位小姐长得甜美可爱,说话轻声细语,一看就知道脾气好又温柔,一身行头和气质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和你也算门当户对,我还很替你高兴,真是可惜了……你喜欢和你旗鼓相当的聪明女人,看来那位小姐真的不是你的菜。”
  “没错,我懒得服笨女人打交道。”廖俊杰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其实找觉得聪明还是笨都没关系,女人只要温柔就万事OK,”任奇雄忍不住想更正他的观念。“你已经有够聪明,再娶个精明厉害的老婆,两个人一天到晚互斗不是很恐怖?傻一点又怎样?没心机、心地善良,这样的女人才是最美。”
  “是是是,我知道你这辈子最怕爱算计又凶巴巴的女人,可是我跟你不同,精明能干的女人通常独立自主、懂得安排自己生活,不会死粘男伴、打乱我的日常行事步骤,合则来,不合则散——”
  “是,散、散、散!”任奇雄浓眉一挑,忍不住椰愉他。“就是这种不想被拘束的心态,所以你那个精明能干的前女友才会受不了,喝醉之后质问她到底算是你的女朋友还是床伴?为什么别人谈恋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像是见她一日就腻三周?”
  “干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廖俊杰地回他。“所以我才觉得女人麻烦,不想太早结婚。既然没打算早婚,干么浪费时间谈恋爱?反正本人近期内没有找个女人自虐的打算,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终止这个无聊谈话,不要再提起关于女人的话题?”
  “不提恐怕有点困难。”任奇雄咧嘴一笑。“她来找你了。”
  “她?”廖俊杰一脸茫然。“哪个她?”
  “就是阿忠说是你新女友的那位张小姐。我刚刚和阿忠要进公司,恰巧看见她在门口排徊,过去问她,她说是想约你吃饭,反正午餐时间也到了。我就自作主张叫她先去阿秋姨的面店,我来叫你过去——”
  “我不去。”
  “蛤?”
  “你去吧!”廖俊杰皮笑肉不笑地瞅他一眼。“温柔又漂亮的傻妞不是很符合你的择偶条件?既然饭局是你自己答应的,出你赴约理所当然,我叫便当了。不想浪费食物。”
  “开什么玩笑?人家是来找你又不是找我,用友妻不可欺!”他这个人可是很讲义气的。
  “我未婚,尽管欺,别客气。”廖俊杰冷冷地坐回办公桌后,继续结算应收帐簿。
  “喂,人家小姐都鼓起历气来约你吃饭了,赏脸赴约才是男人的行为,让女人伤心的男人是卒仔!”
  “没办法,我这张脸加上这种个性,注定让女人伤心。”廖俊杰突然冲着好友浅笑。“哪像你那么好,女人见到你自然敬而远之,想让她们伤心都难,真是天生的“将军”命。”
  是天生一张黑道大哥脸,老被女人“将军”的歹命吧?
  “除了我爸,全世界大概只有你敢当面损我。”任奇雄当然明白,却不以为意。“答应这个饭局你不爽,要汗讹找几句不要紧,但是饭一定要去吃,你想想对方等不到人的心情,是男人好坏都要过去一越才对。而且不过是吃顿饭,又不是叫你陪客上床。干么叽叽歪歪?那女生满有礼貌,不当情人、当朋友也不错。反正你去那里吃饭就对了,不要害我言而无信,就这样。”
  说完,任奇雄也不等他回答,挥挥手走出办公室。
  “真麻烦。”廖俊杰对着重新关上的门板咕哝。
  麻烦归麻烦,既然是雄哥布他订下的饭局,自然得赴约。
  不是因为雄哥是他老板,所以他得言听计从,而是两人从小认识到大,雄哥是多重信守诺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也是这点最令人敬重,假使自己真的爽约,只怕到时雄哥会亲自去跟对方进教,再约下回饭局,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过,他明明跟那个张筱婕说过不必再连络,干么又来约他吃饭?
  难不成是自己这张好看脸皮闯祸,又迷倒了一位痴女?
  这不是他自信过度,外头主动拼训的就不提了,当年公司成立、大举招考女员工,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女生还在试用期都不怕,不顾工作、只顺对他放电,送早餐、送咖啡,让他烦不胜烦,直接大刀砍去大半杀鸡傲猴,才让剩下的安分做事,再也不敢妄想到他身上来。
  总之,全怪阿忠鸡婆,干么多事给名片,让她找到公司来?
  算了,反正他也得吃饭,就去会一会张筱婕,看她到底想干么,见招拆招,一次灭了对方“觊觎”他的念头!
  日正当中,张筱婕穿了件柠檬黄的宽摆洋装,脚踩细带罗马靴,直挺挺地站在面店门口,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肌肤热烫,顺头沁出细汗。连双颊都透出了不自然的红。
  她好想逃啊……
  逃离最怕的大太阳,躲到阴暗角落等人,可是面店生意太好,来客络绎不绝。
  她又个头娇小,如果躲在角落,她没看见廖俊杰走进店里,他也误以为她等不及走人了,岂不是很不好意思?
  唉,如果是普通餐厅还是咖啡厅,还能进去点杯饮料坐着等,但是看看面店里头大客满的盛况,即使她愿意点碗面放着,那位边舀面汤、边回头么喝店员动作,好清出空位让客人入座的欧巴桑,恐怕也无法接受有人霸着位子纳凉吧?
  她拿出手帕拭汗。这间店怎么看都不适合作为答谢人家吃饭的地点,等廖俊杰来,还是换个地点比较合适。
  只是,他真的会来吗?
  张筱婕低头看表,不由得轻声叹息。都在这里“罚站”半个多小时了,公司距离这里不过步行儿分钟的廖俊杰依旧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赏脸出来?
  明明对方都说了“谢绝连络”,一副当她是衰神、敬谢不敏的表现,可是她一点都不生气,还觉得这个人真有趣,很想交他这个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有生以来她头一回主动想跟一位异性做朋友,心里总觉得要是两人就这么错过,日后一定会后悔。
  至于原因?我她自己也患不透。
  因为昨天廖俊杰载她上、下山,及时救了自己?或是没把她塞了几千万行头的行李丢掉,也没把她载去卖掉的好心肠?
  不,感觉最奇特的,应该是他没被自己五音不全的嗓子吓跑,也没失控大笑,当她唱完阿姨最爱听的那首歌,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当时廖俊杰递给她一条散发演淡柑橘类古龙水香味的格纹手帕,然后朝坟幕恭敬行礼,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拍她的头,随即退到一旁,
  背对她远眺风景,静候她处理好情绪,没有安慰、没有催促,没显露一丝不悦,就只是远远地、默默地陪伴一个不断为他制造麻烦的陌生人。
  那个男人或许生性淡澳,不会主动出手助人,一张嘴又毒得可以,内心却是柔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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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没笑话她的破锣嗓子,也多亏他帮忙,她才能完成阿妖的遗愿,甚至后来被他用友误会两人关系,也绅士地没说出她丢箱拦车、坟前高歌的离谱行径,载她回去的路上,虽然摆出一张“拒绝闲柳”的酷脸,却懂得她早己口千舌燥,一声不吮地停车去买矿泉水给她,一路将她平安送抵家门——
  总之,她觉得廖俊杰真的人好好,就是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他,和他做朋友,这种感觉和自己当初认识钱幼歆的感觉很像,结果幼歆真成了她最要好的知己,难得她有生以来第二次对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搞不好廖俊杰真能成为自己第二位麻吉,就这么错过,不是
  很可惜?
  但是一想到对方说过不希望再连络。她又有些犹豫。
  结果,不晓得自己哪根筋不对劲,总觉得欠廖俊杰的人情不能不还,既然知道他的连络方式,就不该当作没这回事,今天她出门办事,刚好来到附近,也就理所当然地想约他吃饭答谢,多少还些人情,至于做不做得成朋友便听天由命。
  只不过临时起意的她尚在脑袋里盘算,还没下定决心,就先被昨天曾在墓园巧遇的廖俊杰友人认出,还被他那位从长相到气势都像极了黑进老大的上司“命令”来面店等人,也不晓得会不会反而又给他添了麻烦?
  唉,真是伤脑筋……
  “小姐,水喔!”
  蓦地,一股刺鼻酒味扑鼻而来,张筱婕猛然抬头,发现有个喝茫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前头,笑咧着一张嘴,显然是在跟她说话。
  “谢谢。”
  她反射性地礼貌回答,周遭突然传来一阵窃笑,这才警觉对方可能是想借酒装疚、藉机搭讪,自己竞然还向他客气地道谢,难怪旁人忍不住笑她。

  “不客气。”中年男子眉开眼笑。“水姑娘,做我七仔好不好?”
  “阿富,你七早八早又在起什么酒肖?回去困啦!小姐会被你吓到。”
  张筱婕好感激人群中出声布忙的欧巴桑,自己更是拚命摇头、清楚拒绝,“七仔”她听得懂,她才不要当酒鬼的女朋友!
  “你惦惦啦!”
  名叫阿富的中年男子边骂边白了欧巴桑一眼,张筱婕看他又将目光调回自己身上,下意识地想远离,没想到她退一步他进一步,走两步他使追两步,她忍不住小跑步,想暂离是非之地,结果对方仿拂觉得很好玩,竞然也追着她跑。
  “拜托你不要再追我了!”她忍不住边跑边回头“拜托”。
  “你不要跑我就不追啦!”
  “你再追我就要喊人了,”她才不信,边跑边替告对方。
  “喊什么?马路大家的,你可以跑我就不可以跑?”
  瞧对方要赖的模样像要跟她跑到天涯海角,不知道只是逗她玩还是怀有恶意,张筱婕真的吓到了,就在此时,廖俊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廖大哥,救我!”
  现在是什么悄况?
  廖俊杰刚由捷径走出小巷,一眼便瞧见仅有儿步之遥的张筱婕,进命似地朝他急奔而来,还没搞懂情况,她早已一个箭步躲到自己身后,摆明了拿他当人肉盾牌。
  “滚——”
  阿富“玩”得正起劲,伸手便要将挡住美人的碍事家伙推开,但当他恶狠狠地一抬头,看清自己正要触及谁的脚膛,整个人像是突然被贴上定身符,瞬间僵化。
  “滚?”
  廖俊杰弯唇浅笑,像是十分沮柔、毫不在意地淡淡重复阿富的话。下一秒,他扬手一推、抬脚一璐,两个动作就让阿富距离他几公尺,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唉唉叫。
  “廖、廖哥……”
  瞧见廖俊杰走来,阿富没跳起来跟他呛声,反而战战兢兢地喊人,一副白日见鬼的惊恐模样。
  “不错,还没茫到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廖俊杰在他面前站定,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所以说,刚刚你是真心叫我滚唆?”
  “不是、不是。”阿富忙不迭地摇头台认。“廖哥,刚刚我没看见是你,真的!”
  “我管你真的假的。”廖俊杰微微弯身,一把揪住他领口。“富哥,正中午就在大街玩少爷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心情不错嘛!但是怎么办?你,玩到我的人了。”
  张筱婕有些被廖俊杰惊人的飞腿功夫吓到,半晌才回神,既忐忑又担心地靠近他们,正巧听见廖俊杰说她是“找的人”,脑子还来不及细细分析,芳心先怀然一跳,脸蛋瞬间飞红。
  但和她不同,阿富听见“我的人”,一张黑脸开始泛白。
  年轻时,他好歹也在擎天帮混过儿年,大家都知道,比起面恶心软的雄哥,曾被老帮主取了“银狼”外号的廖俊杰更不好惹。
  学过跆拳、合气道的他一点都不和气,脑袋和狐狸一样我猾,对特犯到他的人使出的手段更像狼一样阴狠。当年大伙儿私下都在谈论,不怕日后老帮主退休,中看不中用的雄哥接掌布派后会每况愈下,只要有“银狼”当军师,称霸全台指日可待。
  只是谁也想不到,擎天帮竞然会在声势如日中天时突然宣布解敌,还转型为秽气的葬仪社,害他中年失业,连续衰上好儿年,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个女人玩玩,居然也会玩到廖俊杰这个狠角色头上,他真是有够衰!
  “失礼啦!找阿富要是知道那位水姑娘是廖哥您的女人,打死也不敢靠近!我发誓我连碰都没碰到她,以后见到她立刻自动向后走,您大人有大最,原谅视这一次?”
  他自知理亏,低声下气求饶,只能冀望这些年不见,“银狼”不再是“银狠”,心胸宽大些,不再讲求以牙还牙,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不然他肯定要在医院“度假”度很久……
  “好,看在你爽快认错的分上,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廖俊杰松开他衣领。“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下回再让我看见有女人被你追着喊救命,别怪我先打断你两条腿再问原因。”
  “好、好,打死我都没关系!”呜……进过一劫了。“谢谢廖哥,那我走了。”
  “好啊,你走看看。”
  吃快转身预备逃跑的阿富,立刻哭丧着脸回头立正站好。
  “廖哥,你不是说要原谅我?”
  “我是原谅你了,但是小姐没有说要不要原谅。”廖俊杰回头,像是早就预期张筱婕会跟在身后。“你说呢?原谅他?押他进警局?打断他两条腿——”
  “我原谅!”她可承受不起血腥场面。
  “小姐,多谢啦!善有善报,你跟廖哥一定会白头到老、永浴一”
  “闭嘴!”廖俊杰懒得解释,一句话就叫他住口。“离开之后立刻去找阿贤报到。”
  阿富知道阿贤指的是吴齐贤,雄哥的左右手,但是——
  “找阿贤报到?”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廖哥,你不会是要我去你那里工作吧?我不行!真的不行!”
  “我也知道你不行,所以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吩咐阿贤好好操你,操到你行。”
  廖俊杰一掌往他肩上落下。“看看我人多好,不只原谅你,看你大白天在街上喝洒闲逛就知道你没工作,还给你工作、赏你一口饭吃,你绝对不会说不做,不给我面子吧?”
  “当、当然不会,谢谢廖哥。”他苦笑,比吞了一公斤的黄连还苦。
  我咧xxoox!
  他就是怕鬼、不想碰死人触眉头,当年才没加入天福,听说现在阿贤在帮死人化妆,叫他去找阿贤报到,那不就是一一哇哩咧,还以为“银狼”转性变好了,原来死性不改!明明没碰到他女人一根头发,竞然强逼他去摸死人摸到爽,他怎么会那么衰呀~~
  “不客气,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廖俊杰皮笑肉不笑地伸手一指。“立刻去报到。”
  “是。”阿富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人。
  “啊,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天福福利好,新人培训期三个月内包吃包住,不用谢!”
  阿富脚步一颤,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他了,接下来三个月,远比蹲苦牢还惨,自己休想逃离“银狼”布下的监视网,碰不到女人,只能碰死人了……
  “廖大哥,你真善良!”
  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张筱婕满脸崇拜地赞许廖俊杰。
  “我善良?!
  廖俊杰好笑地望着她全然只有善意的甜笑脸庞,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夸他善良。
  呵,他这个人要算善良,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不过,比起年轻气盛时,一心以为将来会跟着雄哥往黑道发展、闯出一番名号的自己,现在的他,好像是有普良那么一点。
  “刚刚听你和那个人说话,好像在混黑道的大哥一样,本来有一点害怕,后来我才明白,你是装凶狠吓他,让他怕你、听你的话。将他导回正途。”在她眼中看来的确是如此,她也深信不疑。“像他那样的人,大部分的老板都不敢用,你居然还主动给他工作,让他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心脚真的好宽大,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面恶心善?”这不是雄哥的专用形容?“你觉得我脸长得很凶恶?这就怪了,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是王力宏与玄彬的综介体,我还以为自己长得很帅,原来长得很怪?”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长得很帅,真的非常帅!”
  “哪里帅?”见她焦急解释,他反而更想逗她。
  “呃……”张筱婕认真地将他从头到脚打最一遏,由衷回答。“全身上下都很帅,完全找不出缺点,真的。”
  “是人怎么可能完美无缺?”廖俊杰倏地收敛笑容,乎招胸口、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以前在江湖上混过,光是脚口和腹部就有几十进刀疤,像有数不清的蚁蚁攀附、交错,背部还有被汽油弹烧灼的戒迹,看过的人都说那个伤疤比鬼脸还恐怖,人见人怕,我的前女友
  就是被吓到不能睡才跟找分手。”
  很好,她的脸都青了。
  廖俊杰说话时神情凝垂,心里却是冷冷笑着。
  女人都一样,十个有八个被他英挺俊美的外貌吸引,想尽办法靠过来,一旦听说他身上有恐怖伤疤或隐疾,八个有七个“谢谢再连络”,剩下那一个不怕丑、不怕病、只怕没钱,装穷就能打发。
  这个张筱婕又来约他吃饭、义夸他帅得完美无瑕,八成又是想倒追的,还是早点弄走省事省心。
  “你前女友真糟糕,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跟你分手?”张筱婕真心为他不值。
  “如果是像鬼脸的疤,头一次看到当然会吓到,多看几次不就习惯了?人心远比外表近要,像你刚刚看起来像是脾气很坏,对那个人又打又骂又恐吓,说穿了只是得什么病、用什么药,对方吃硬不吃软,你只好跟他硬碰硬,让他臣服于你、听你的,将他导回正途。你很
  聪明,遇事冷静,虽然外表冷漠,不会主动助人,其实心地很好,真的遇上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才会三番两次出面帮我解围——”
  “等等。”她说的人不会不好意思。他本人听起来真是别扭极了。“不是我人太好,三番两次帮你解围,而是你三番两次将自己遇上的危机赖到我头上来。丢行李挡路、还有刚刚躲到我背后也是,你给过我选择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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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抱歉。”她一脸尴尬。“不过也因为如此,找才能认识你这样的大好人。我朋友说过,这年头好人不只难做,还越来越少,出了事能有好人相助是天大的幸运,找也这么觉得,所以遇上你真的是我有福气,你前女友是没福气,才会抛弃你这么好的人。”
  “抛弃”两字很刺耳。
  但是“好人”两字不只刺耳。还很讽刺。
  跟这么单纯、无心机的人斗钾,廖俊杰好无力。
  说什么她都相信,完全不起疑,投过来的目光里充满信棘与敬爱,更让他几乎难得地生出一理罪恶感。
  “我看你是日子过太爽,出生到现在都还没碰过坏人。”他懒得继续跟她争辩,把话转回正题。“我问你,都说了不必再连络,为什么又跑来说要请我吃饭?”
  “因为欠你那么多人情,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连顿饭也不请,我良心过意不去。”这是她的真心话。
  “就这样?”如果真是这么单纯,他倒也无所谓。
  “呃。还有……”张筱婕支支吾吾,半晌才鼓足勇气,小小声地说:“我觉得你人很好,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不可以。”他眉一皱,考虑都不考虑。“你几岁?十八、二十?不是打扮成熟就能装熟女,想交朋友就去找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男生,我已经快三十了,对你们这种崇拜英雄的单纯小女生没兴趣。无论是当什么我都谢绝往来,所以——”
  “二十八。”

  张筱婕打断他的话,脸色懒叔。
  “你有二十八?”
  廖俊杰听懂了。但是眼前这张甜美稚气的青春脸庞,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二十八岁的女子,只像是出身良好家庭、文静有礼的小公主。
  “嗯,找只是长得比较娃娃脸,其实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八岁,一点也不小。和你做朋友,不是女朋友,这样够资格吗?”
  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八,骨架纤细又天生一张娃娃脸,张筱婕早习惯被人看成十七、八岁。
  大多数人都很羡慕这点,夸她得天独厚,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每回被人看成少女还有点窃喜,但是廖俊杰要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拒绝自己,她还真是无计可施,总不能为了交他这个朋友,去把自己整型成欧巴桑吧?
  “真的假的?身分证拿出来看看。”
  廖俊杰相信以她的个性不会说谎,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张筱婕真的立刻翻包包,找出身分证递给他。
  “张小姐,你的个性真的需要改改。”他好笑地香着手上的身分证。“随使相信陌生人、轻易交出证件,早晚始会吃大亏。”
  “你放心,我从来不会随便把证件交给陌生人。”
  她甜笑,答得理直气壮,廖俊杰开始觉得头疼。看样子这女人真把他“银狼”当成了无害小狗,他还没说愿不愿意交她这个朋友,她倒已经将他当自己人看待了这女人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恶人拐卖,真是福星高照。
  跟她交朋友?他可不是当守护天使的料。
  “我直说好了,当朋友的事——”
  “小心!”
  张筱婕突然一脸惊恐地抓向他,廖俊杰反射性地躲开她碰触,没想到她个子小小,气力倒不小,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拚命将他往墙边推,简直像突然色性大发。
  头一回被女人“霸王硬上弓”,廖俊杰可火了,正要将她推开,却瞧见好几根亮晶晶的东西从眼前闪过,他反射性地紧抱住张筱婕,忽然想起她扑过来之前,好像喊了一声——
  “小心!”
  这回喊的是慢一拍的路人们。
  一辆行驶中的货车因为安全绳松脱,车上收的铝窗条瞬间崩落,其中儿根像飞镖一样,不偏不倚朝斜坡下的他们俩飞射而来,两人险险被捅成了“串烧”,廖俊杰更是捏了把冷汗,差点亲手将“救命恩人”推出去送死。
  张筱婕也是吓坏了。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脑袋还没想好,身体就先一步动作。她一直以为自己天生胆小,肯定贪生怕死,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舍身救人这种壮举,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但是她现在像在击鼓、一下猛过一下的超狂心跳,真的纯粹只是惊吓过度?或是——
  来不及思索,张筱婕开始觉得有点头晕。
  廖俊杰将她抱得太紧,她的脸简直是被压贴在他胸口,猛力吸取的微薄空气里,全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淡淡古龙水香气,她的脸烦甚至能感受到他薄薄衬衫下结实的胸肌纹理,和心跳的强猛力度。
  体温不受控制地往上飙,加上有点缺氧,她发现自己不只头昏、心跳乱,还开始腿软——
  “晤……”她痛哼一声,感觉右脚一阵剧痛。
  廖俊杰也察觉了她的异样,看那些铝条己经尽数落地,危机解除,连忙松开她一些,低头察看她是否受伤,果然看见她右脚渗出血迹。
  张筱婕也看见了。
  “血……”
  来不及多说些什么,一阵晕眩袭来,她眼一闭,当场昏了过去。
  很久了……
  己经时隔许久,不曾尝过欠了人情债的沉重压力与别扭。
  所以说,今天她干么没事跑来约他吃饭,害他莫名其妙欠她一条命?这个人情欠得真冤枉。
  唉,说那么多都没用,重点是,这会儿不做这傻妞的朋友都不行了。
  廖俊杰一边啃着鸡腿便当,一边看顾病床上熟睡的人儿,心里嘀咕,反正闲闲没事做,发发牢骚免得无聊。
  说起来他也算好运,当时张筱婕脚上血肉模糊,看来面积颇大,人还昏了过去,当下以为事情大条了,紧急送到医院救治,才知道她昏倒是因为中暑,脚上虽然被铝条割伤,幸好没伤到筋骨,缝上几针、好好疗养便无大碍。
  还好不是重伤,要是害一位漂漂亮亮的小姐为了救自己伤了筋骨,搞不好他得以身相许,负责对方下半生——毕竟当时若非她反应快,自己的头可能当场就被铝条撞爆,或者此刻肚里插着根铝条躺在手术室,还真是各种血腥下场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要不是她没事跑来找他,这些可能都不会发生……
  “小心——俐!”
  昏睡中,张筱婕梦见稍早前的惊险时刻,慌乱挣扎中,她触碰到脚上的伤口,痛得唉叫一声,瞬间清醒。
  “好痛……”
  她下意识地曲起脚,伸手就要摸向感觉刺痛的地方,却被人握住,顿时一愣。
  “你这个人,真是连昏睡都不能教人放心。”廖俊杰担心她挂动伤口,连忙拦阻。
  “廖大哥,你没有受伤吧?”
  听见她发自内心的关怀询问,廖俊杰虽然十分不想,胸口还是感受到一股让人怪不自在的善意暖流。
  “笨蛋,受伤的是你,没看到我坐在这里吃便当,你躺在那里吊点滴吗?”
  “对呢!”她笑笑,轻轻移动一下包裹纱布的右脚?“幸好还能动,应该不严重。”
  “不。非常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瞧不惯她一脸自己出事没关系,只要他没事就好的善良笑容。
  “你的脚被削掉了一大块肉,整型恐怕也没办法完全复原,以后你想穿裙子出门,就得穿长靴遮丑才行,是不是开始后悔自己做出逞英雄救我的蠢事?”
  “一大块肉?”张筱婕害怕地望着自己的右腿,想象纱布下有个深可见骨的窟窿。“不可以挖其他地方的肉来补吗一一不行,这样我要痛两次,还会多一个疤。廖大哥,你帮我去问问医生,不是说人类可以从猪那里移植什么的,不能拿猪肉补我的脚吗?”
  “猪肉?”他有没有听错?
  “不然牛肉?”她以为是自己记错动物种类,试探性地换一个问。
  “呵。你真是天才!”他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都不行吗?”她可笑不出来,眼眶也开始泛红。“那怎么办?我不后悔救人,可是脚上有个大洞,我一定会被退婚,到时候我妈会打死我,呜……”
  “喂,你别哭,我骗你的。”想不到她说哭就哭,廖俊杰很头疼,只能怪自己嘴贱。“你的脚只有割伤,缝了十几针,疤会渐渐淡,不然等伤口复原去美容一下就好了。”
  “真的?”
  “真的,骗你我跟你姓。”
  “廖大哥,你真的很喜欢吓人。”张筱婕终于松口气,忍不住幽怨地瞪他一眼。
  “是你这个人太容易相信别人。对了,刚刚你说“退婚”,你已经订婚了?”
  “嗯,两个礼拜前刚刚订婚。”
  “所以你说要跟我交朋友是讲真的,不是想藉朋友之名行倒追之实?”
  “倒追?!”她连忙摇头。“我才没有那个胆。”
  看来真是他自己误会了。“好,如果纯粹只当朋友,也不是不行。”
  “真的?”张筱婕十分开心,毕竟之前他才嫌她长得太幼齿,一口回绝。
  “嗯。不过你未婚大不会是个大醋捅吧?我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有人上门叫我离他未婚妻远一点之类的。”
  “我想他应该不会。”
  “应该?都要结婚了,还不清楚他的个性会还是不会?”
  “嗯,的确不清楚。”她笑得有些落寞。“因为婚事是双方父母订的,也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订婚之前,我们也不过见过五次,找连对方是什么个性都不清楚就要和他共度一生,很好笑吧?”
  “嗯,很好笑。”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总是从别人那里得到否决与安慰的张筱婕,头一回听到那么诚实的回扭。一时反倒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你都几岁了?二十八还是八岁?你不嫁全家会饿死?你不答应父母会一刀砍死你?”
  “是不会,可是——”她有些难以启齿。“我妈说,人心隔肚皮,反正我不会分辨男人好坏,听从父母的选择准没锗,就算让我自由恋爱,也绝对找不到比我未婚夫条件更好的对象,而且我己经二十八,年纪不小——”
  “二十八岁叫做年纪不小?你是古代人吗?”他嗤之以鼻。“在我听起来,全是你自己没有主见,凡事抱持得过且过的想法,否则正常人怎么会答应跟一个只见过五次面的男人结婚?我只能说你很有勇气,敢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当游戏。”
  廖俊杰明白,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不过,他向来鄙视把婚姻当游戏的人,遇到一个差不多的人就恋爱、觉得时间差不多就结婚,时间久了又找尽理由离婚,一点部不考虑无辜被生下、卷入父母风暴中的孩子有多可悲?
  这其中,他更痛恨无视自己真心,非要扛起什么家族利益、家族期待,选择商业联姻的人,因为他和母亲就是被那种男人舍弃的。
  结果眼前这个跟“精明”一点边都沾不上,把世界看得太美好的千金小姐,竞然也被赋予扩展家业的联姻垂任?看来他们张家肯定没什么人才,她要是遇上厉害公婆和花心老公,有钱又如何?八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巴望她从夫家挖什么利益给娘家?
  “你怎么这么说?我只是不想让我爸妈失望……”她叹口气。“你不懂,我个子不高、长得不是特别漂亮,成绩也普通,别人家的女儿都有一、两样能拿来炫耀的才艺,我除了乖巧,还是只有乖巧。”
  “看得出来,不只乖,还乖到有点呆。”
  张筱婕啼笑皆非地看他一眼。她从没见过有人说话那么直接坦白的,一点都不顾虑女孩子脸皮薄,可是又让人觉得和他谈话很自在,可以无所顾虑地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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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总之,我爸妈不认可的对象我不敢继续交往,但是他们眼光又很高,结果就是我二十八岁了,还没认真谈过一场称得上是恋爱的感情,所以我才想,找未婚夫家境不错、外貌不错,更好的是我爸妈部非常喜欢他,如果我们能在订婚后慢慢培养感情,我也不算嫁得
  委屈,或许这种婚姻才适合我,不是吗?”
  “……也是。”
  廖俊杰不得不承认,一种人一种性情,让她自由恋爱搞不好会被看中她家产的坏男人骗走,岂不是更糟?既然是她父母挑的对象,应该也不会太差才是。
  算了,看在救命之思的分上,他就勉为其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不调侃她了。
  反正,关他屁事?
  只是……他为什么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我有个非常大的问题。”
  张筱婕突然垂着脸日出一句。
  “什么问题?”
  廖俊杰勉强捧场接话,最好别又是让他脸上三条线的白痴问题。

  “我单独面对不熟的男人会很紧张,有时一句话都接不上来,在我未婚夫面前,就只会应“是”、“嗯”、“好”,像学生看到老师一样,所以感情不只没有进展,好像还在慢慢倒退。”
  “你们本来就没有感情,还能退到哪里去?”他忍不住想当她一下。“还有,什么叫“单独面对不熟的男人会很紧张,有时一句话都接不上来”?从我们昨天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都是单独相处?我看你话没少过,哪里紧张?是你想在你未婚夫面前保持形象,知道自
  己多说多错,所以值得藏拙,少说少错吧?”
  她没生气。反而轻声笑起。
  “廖大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巴真的很厉害?”
  “有啊。”他不否认。“而且大多数不是说厉害,是说毒。”
  “呵,其实我心里也这么想。”她点头附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你笑傻笑笨。我一点也不会生气,反而觉得更亲近。我最要好的朋友钱幼歆,她就常这么说我,但是我知道,她是真心关心我、担心我,才会忍不住念我。我觉得你跟她有点像,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你们才懒得浪费口舌,会念就代表关心,对不对?”
  “不对,我只是觉得念你很有趣。”
  “死鸭子嘴硬。”
  廖俊杰白她一眼,她却仍是笑意轻轻。
  “真的耶,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害怕,也不会紧张,好奇怪。”
  “没错,你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无缘无故那么想跟他做朋友,都被他拒绝了,还差点为了救他,连命都赔上去,一醒过来,居然是询问他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的伤势:明明是富家千金,个性却毫不骄纵。心肠还好成这样?他怪,这女人更怪。
  “跟你说一件事,你会觉得我更怪。”她笑咪咪地说。“我忽然觉得昨天或许是阿姨故意让我的车爆胎,好让我认识你,因为她觉得会和我说真心话的好朋友太少,加上你是男人,如果有个异性朋友,不就能以男人的观点帮我出主意,改善和未婚夫的关系?”
  “原来你是在打这个主意,想利用我的脑袋?”他佯装不悦地皱眉。
  “是啊,你的脑袋看起来好像很好利用的样子,这次我应该没看错吧?”她跟着附和。
  “是,说不定这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看人没看走眼。”他半开玩笑地说。“认识我算你走运,认识你也算我走运,只不过你走的是好运,我走的是衰运。如果真是你阿姨居中牵线,恐怕是我不小心得罪过她。”
  “哪有那么糟?别忘了,我刚刚才救了你。”
  “别忘了,如果不是你,那个时间我才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呢,好像真是那样……”张筱婕想想也是,不敢再居功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合身救我。”对于这一点,他仍是感激。“我这个人一向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既然欠了你一份大人情,你希望我当你朋友,我就当,不过话说在前头,我的女性友人全是一些大刺刺的大姐头,哄女生那种事别找我,你要是敢半夜喝醉打电
  话叫我去什么夜店或派对接人,我会直接挂电话,陪逛街更是不可能,了吗?”
  “嗯。”张筱婕点点头。“那吃吃饭、听我说心事、帮忙出点主意,这些可以吧?”
  “可以。”这在他接受范围内。
  “你有事也可以找找帮忙呢!什么事都可以,喝醉酒要我当司机也可以,我下会挂你电话。”
  “哼,谢谢你的大方。”他皮笑肉不笑。“我怀疑你驾驶技术和你本人一样两光。我的命很可贵,不想冒险。”
  被他揶揄,张筱婕也没反驳,笑得腼腆,显而易见,真的被他猜中了。
  “交你这个朋友,我真是亏大了。”他似真似假地叹一声。
  “别这么说嘛,吃亏就是占便宜,搞不好将来你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到时候你就会想:啊,幸好当年我善心大发,交了张筱婕这个朋友。至少在你晚年找不到人帮忙推轮椅的时候,我保证会帮忙。”
  他眉一挑。“你诅咒我?”
  她连忙摇头。“我说的是真心话,万一将来你的另一半比你早走、儿女又不在身边,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照顺你。我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就说过,以后老了大家要同住在一栋大厦,可以天天串门子、互相照顾。朋友做到老不就是这样?”
  “你对朋友的定义和“老伴”好像差不多。”他听了不觉莞尔。“所以我现在帮你推轮椅,也不算太吃亏。”
  “推轮椅?”她动了动双腿。明明没事,应该没残废才是……
  “我不是说你腿废了。”他知道她想到哪里去。“医生说你昏倒是因为中暑,醒过来之后感觉没什么不适就能出院,我看你很OK。但是走到停车场应该还是太勉强。我去借轮椅,你准备一下,我送你回家休息。”
  “嗯,谢谢。”
  才一会儿,廖俊杰推着轮梅回来,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好,一路推着她离开医院,朝停车场走去。
  “你做看护应该也不错。”张筱婕突然仰头,对着他温柔浅笑。“让你这样推着走,感觉还满舒服的。”
  “我的感觉可不太好。”他这辈子哪时候这么服侍过别人?“这是救命思人才有的特别待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最好别上瘾。”
  “如果真有下次,我觉得你也不会不管我,因为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
  “明明是。”
  “我看还是推回去让医生仔细检查你到底有没有长脑袋好了,或者你其实是外星人?”
  “喂!”她轻挝了一下他的手臂抗议。“哪有人像你这样,死不承认自己是好人,硬要当坏人。”
  “你不懂,在这世上,好人只有被人吃干抹净的分,不适时使坏,只会被当作好欺负的笨蛋。”
  “像我这样?”
  “没错,就是像你这样的笨蛋。”
  “你讲话还真不客气。”她开玩笑的,他还真应啊,
  “我只有在摸对方的底、思索该怎么对付的时候才会客气,你要我对你讲话客气吗?”他淡淡回复。
  “……你还是继续对我不客气好了。”
  “我深刻怀疑你是被虐狂,才会一心一意交我这个朋友。”
  “或许呢!”
  说完张筱婕自己都想笑,也真笑了。
  好奇怪,和异性单独相处时,一向是对方开口,她只负责听和点头,勉强才能插上几句。可是而对廖俊杰,什么手足失措、紧张结巴的症状,似乎不药而愈,她可以很自然地和他说笑,连被他揶揄都觉得好笑,好像两人早己认识许久一样自在。
  如果,未婚夫是他就好了。
  她知道这么想不对,可是有了比较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和未婚夫楚胜沅之间的相处模式真的很糟,她在他面前,连喘息都不敢太大声,赴约前的心情不是雀跃而是惶恐,结婚之后,要天天和那个男人相处,她真的可以吗?
  “脚缩一下。小心头。”
  已经抵达停车场,廖俊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抱起她时不忘提醒她,免得撞到。
  “你的车怎么会在这整?”她明明记得他是走来赴约的。“你还专程回去开车送我来医院?”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笨蛋。”真亏她想得出来。“我搭救护车和你一起来,因为你一睡几小时,我肚子饿死了,打电话叫朋友开视的车顺便布忙头些吃的过来,把车留下,省得找还得挤小黄送你回家。”
  廖俊杰说着便将托友人采买的一袋吃食搁在她膝上。
  “这是水和食物,看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去还轮椅,一会儿回来——”
  “小杰?”
  远远地,有个波浪卷发、穿着打扮时髦火辣的熟女突然大声挥手招呼,挂着满脸笑容快步走来,像是跟廖俊杰十分熟识,一来就往他肩上连拍好几下。
  “爱姊。”
  阿忠的姊姊他当然认得,这两姊弟的个性简直是一个样,全是令人头疼的大嘴巴。
  “嗬嗬嗬,我就说你长年阴阳失调迟早要进医院,果然没错吧!真的来看泌尿科?”
  廖俊杰开始相信黄历这东西,早知道他今天真的不该出门,装病在家好吃好睡不是很好?
  “不是。我没事,是——”
  “唉呀,别骗我了,你这小子向来讨厌医院,没事会——”爱姊突然警见他车内坐了个洋娃娃似的可爱小女生,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女、女人?!”
  都和对方视线相对了,张筱婕只能桩尬笑笑,心里正纳闷在廖俊杰车上见到女人是那么恐怖的事吗?惊人答案马上从那位大姊嘴里吐出——
  “你不是说你的车除了你妈和你女朋友,其他女人都不载?厚,还骗我们大家你现在不想交女朋友,给果藏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友?嘿,该不会是来看妇产科,连小孩都有了吧?”
  她声音够大,回荡在接个停车场里,连张筱婕都听得清清楚楚,脸蛋瞬间爆红。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因为刚刚发生一些意外,她为了救我受伤,才陪她来医院看脚伤,如此而己……”
  解释得真清楚……
  听他那么极力撇清,像是多怕别人议会彼此关系。张筱婕明明知道这是理所当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酸酸的、涩涩的,还有些闷闷的。
  为什么呢?
  张筱婕由车内望着正和爱姊在车前交谈的廖俊杰。后者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回头一瞥、扬唇浅笑,似乎以眼神安慰她一切没事,随即又将视线调回友人身上。
  就在他回头的刹那,张筱婕听见自己心脏怦地撞了好大一下。
  她从来都不知道,男人笑起来竞然也能如此勾魂摄魄,像是一股电流瞬间划过心头,心颤过后,浑身一阵酥麻,略感晕眩。
  该不会——
  她被廖俊杰电到了?!
  呵,怎么可能,定是先前那场意外的后遗症。
  张筱婕为自己找了个合倩合宜的理由,急忙从塑胶袋里找了瓶矿泉水打开猛灌,却似乎浇不熄胸臆间那股莫名躁郁,拉不回自己胶着在廖俊杰背影上的目光……
  饭店咖啡厅里,张筱婕点了一杯果汁,都喝到只剩一口了,等待的人还是没出现。
  “要不要打通电话去问呢?”
  她转着手上一克拉的订婚戒喃喃自语,嘴上这么说,却完全没有拿出手机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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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唉,反正她就是没那个胆。
  从订婚到今天已经四十多天,她和未婚夫固定一周约会一次,中间却不曾通过电话。
  呃不,有过一次。
  那次她向廖俊杰请教这样的交往方式算不算正常?换作是他,也会这样冷落未婚妻,不会想在婚前多多培养感情?
  他说——
  “反正又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不管有没有感情,都得和对方结婚,刻意天天见面培养感情不是更尴尬?会答应商业联姻的男人,有几个会在意爱不爱的问题?”
  非常好的答案。
  好到让她心凉了好几天,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悲哀。
  不过,他也不是只会落井下石,见她落宽,也会鼓励她主动出击,幸出像当初非交他这个用友不可的决心面对未婚夫,自己打电话过去关心、问候,反正由女方提出约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了她刃气,让她真的主动和未婚夫连络。
  第一次打去——
  “喂,你好,我是张筱婕。”

  “我知道,有来电显示。我在开会,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有事快说。”
  “呢。没事,再见。”
  第二次打去——
  “喂,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我正在和客户签约,没空聊天,bye。”
  第三次打去一一
  “是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
  “我人在英国。”
  “……”
  第四次打去一一
  “我想,我们结婚前至少该开车出去旅游一次吧?近一点的,高雄一日游应该可以吧?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蜜月的时候。”
  “……”
  第五次打去——
  “唉,快中午了,我刚好在你公司附近,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还是找买东西过去——”
  “我约了朋友,下次吧里”
  然后——没有然后,因为她的历气五次用尽,再厚的脸皮被磨了五次,也只剩会疼的肉。
  亏她真的很努力想让自己喜欢上楚胜沅,还用更多的努力版抑对廖俊杰的好感,不敢逾越分际半步,只因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虽然订婚不等同结婚,还是应该对未婚夫忠实,就算出现再令她心动的对象,她也不曾有过解除婚约的打算。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无力感跟着一天一天加近,只有她一头热地想让这桩婚姻不那么悲哀,努力想让彼此多一点点感情也好,楚胜沅待她的态度却始终如一,冷淡又疏离。
  每周一次午餐约会,吃完饭就直接送她回家,用餐间,他安静吃东西的时间多,开口的机会少,即使开口,说的也全是她没兴趣的财经话题,偶尔听懂搭话发表一点意见。他若是批评或像廖俊杰一样笑她笨也好,偏偏他的表情总是让人读不出好坏,几次下来,她发言更加谨镇,几乎只负责点头摇头,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才一个月,和未婚夫的午餐之约,她从羞涩期待转变为焦躁排斥,两人的关系不只原地踏步,她对他更多了一丝恐俱,根本只是一对互有婚约的陌生人。
  她再笨也感觉得出来,楚胜沅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也没有勉强自己爱她的意愿,她是乖巧顺从父母之命,那他呢?身为“福浑餐饮集团”执行长,无论家世、学历、人才都是一流,这样的男人为什么愿愈委屈自己,顺从父母之命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
  “抱歉,我迟到了。”
  张筱婕一愣。
  望着眼前如风而至,淡淡撂下一句便入座的高大男子,一直憋住的满腹疑问像到了临界点,再也无法压抑。
  “你又不爱我,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这下换楚胜玩愣住。
  一直以来,他十分满意未婚妻安静不多话的娴雅性情,还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永远都不会在自己面前对这桩婚事提出任何疑问,结果还是忍不住了吗?
  “因为找妈喜欢你,其他家人也不反对。”他挥手,招来服务生点餐。
  “你呢?”她脸皮不够厚,等到服务生离开才继续问:“依你的条件,只要多花点时间,要找到你妈妈喜欢、家人不反对,你也喜欢的女人,绝对不是多困难的事,不是吗?”
  “因为你够安静。”他不假思索地回复。“我讨厌聒噪又要求一堆的女人,也不需要一天到晚聚会跑趴、给夫家惹来一身胆的老婆。你向来以乖巧出名,婚前就对那些名媛聚会没兴趣,婚后应该也不至于突然转性。再说你个性有点胆小,不会和婆婆正面冲突,我自然不必操心婆媳问题,这就是我看上你的原因,至于爱不爱,这种东西找无所谓。”
  “总归一句话,你不是因为我们家、也不是因为找的外表,而是看上我儒弱的个性?”她听明白了,但答案完全出乎她惫料。
  “也可以这么说。”面对她有些难堪的微红粉颜,楚胜沅冷酷俊容上没有任何歉疚。“如果单纯要论你们家的家产和你的外貌,绝对不会在我结婚对象的考虑范围内。想不到吧?你的缺点,在我眼里却成了最大优点。”
  嗯,敲昏她十遍也想不到。
  但这个楚胜沅根本就是个自我中心的怪胎!
  想娶一个无声无息的老婆?那他干脆和连吃喝拉撒睡都不必的充气娃姓结婚不更好?
  唉,不问还好,问了她更觉得空虚……
  “如果你想悔婚,最好早点说。”楚胜沅倚坐沙发,双手抱脚,一副坦然与她商量的姿态。“长辈们下个礼拜就要决定婚期,日子应该会订在三个月内,消息一旦发布,就算我愿惫和你解除婚约,你们张家应该也丢不起这个脸,别的不说,你妈头一个就会剥掉你的皮。”
  张筱婕浑身一顺。
  没错,如果她敢先斩后奏,和楚胜沅解除婚约,妈一定会气炸,当场先赏她两巴掌,再拧着她耳朵去楚家下跪求饶。毕竟为了攀上楚家,妈可是费尽心思讨好楚家人,她更是被硬逼上了好久的新娘课程。到现在每个礼拜还像小学生一样要“补习”,就因为楚胜沅不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楚妈妈也喜爱能入得厨房、进得厅堂的“厨”貌双全好媳妇。
  唉,取消婚约又怎样?父母不可能让她随心所欲,她也没有胆量冒着被断绝亲子关系的风险反抗,拒绝了一个楚胜玩,还会有另一个楚胜沅出现,结局还不是一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无异议。日后别再提这种扫兴话题。”看她抿着唇,一脸落寞,楚胜沅也有点于心不忍,淡淡接着说:“虽然我不保证能给你爱情,不过对婚姻忠实这一点,我保证做到,只要你能顺利为楚家传宗接代,至少不必担心楚太太的位置过不了几年就换人。”
  张筱婕原本只凉了一半的心,现在不只凉透,还冻成了冰。
  万一她不能生育呢?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楚家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只有楚胜沅是元配所出,如果她生不出半个孩子,就算厨艺练得比阿笨师厉害、娘家再努力奉承巴结也没用,婆婆第一个将她踢出楚家门。
  于是,在这桩婚姻里,她不过是被父母拿来交换利益的筹码,一个可能永远得不到丈夫疼爱的生产工具……
  张筱婕不知道自己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只记得自己头一回主动拒绝楚胜沅送她回家,他也没多问,便开车离开,留她一个人呆立餐厅门口。
  她不想回家,反正这时间父母、大哥各有各的聚会,幼歆参加员工旅游,她也不应该打电话诉苦破坏人家的游兴,但是此刻的她真的很怕一个人的孤独,好想找个人作伴——
  “喂?”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张筱婕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拨了廖俊杰的手机。
  “廖大哥。”
  “嗯?”嗯了半天也不见她接话,廖俊杰好笑地追问:“现在是怎样?你不说话是以为我练了读心术是不是?还是又闹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乌龙,要我布忙收拾?”
  一听见他明快爽朗的嗓奋,张筱婕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才没有。你现在在做什么?”但她忍住了,语调刻意维持平和。
  “我?在陪我没人要的老妈吃饭。”
  “廖俊杰,给你妈留点面子!是我从百忙之中抽空陪你这个没人要的儿子吃饭……”
  他一说完。手机那端便传来他母亲好气又好笑的抗议,张筱婕听了更觉心酸。
  记忆中,她和母亲从来没那么亲密说笑过,母亲总是嫌她这里不够好、那里不用心,数落她净是遗传了父母的缺点,先天不良只能后天你补——
  “找我有事吗?”
  廖俊杰接住母亲扔来的纸巾,没忘了手机那端的佳人。
  “呢,没事。”她怎么好意思打扰人家母子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光。
  “没事?”他看了下手表。“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约会?”
  “呱,是啊,我继续约会了,bye!”
  张筱婕匆匆挂断电话,因为说谎,心跳得好快。
  唉,结果,她仍然只能一个人。
  她叹口气,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收起手机,廖俊杰两道好看的眉拢起。
  没事?
  他不认为张筱婕在每周固定的约会时间突然打电话过来,纯粹只是好奇他现在在干么?
  她未婚夫又让她难堪了吗?
  嗯,很有可能,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才会有些闷。
  在异性面前总是搭不上几句话,却在他面前特别活泼的她,大概是自小被灌输的观念,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她究竞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千金女,提及未来另一半也总是说“我未婚夫”,加上他也不喜欢无端打探他人私事,用友交了大半个月,除了她的名字,他对她的家
  世背景还是一无所知。
  但是她和未婚夫的交往情况,他倒是十分清楚。
  即使自己对别人的风花雪月没多大兴趣,也不至于不准她吭声,何况张筱婕向他报告,全是为了听取他的意见。只是听完了,连他都感到无力,他从头到底都感受不到一点未婚夫妻的甜蜜,与其说是约会,比较像是朋友定期聚餐。
  但说是朋友,又似乎有点勉强,因为用友还会说笑,张筱婕却只有点头、摇头、埋头吃饭的分,这样的相处方式要过上一辈子,那她绝对是脑子坏了。
  婚前就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解除婚约?她父母真有那么恐怖?
  廖俊杰突然很想会会张筱婕的未婚夫和父母,瞧瞧让她这么困扰的三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不过,他只是想想,并没打算行动,因为一动作,就等于自己把麻烦事惹上身,得一路管到底了。
  但是,他又真能狠心袖手旁观,目送“救命恩人”走入可预知的坎坷婚姻?
  好像……有点难。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她就是多了点于心不忍——
  “想什么?眉头的皱折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廖韵雯狐疑地盯着儿子。“是谁闹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乌龙,要你帮忙收拾?”
  “你的记性还真不是普通地好。”竞然记得他和张筱婕的对话。
  “不好怎么当影后?我以前剧本可是背那么厚一叠,记几句话算什么?”廖韵雯手指比出几公分的厚度,一脸得意。“到底刚刚是谁打的电话,看你似乎满在意的?阿雄?阿忠?阿贤?阿——”
  “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不想再听老妈一路“阿”下去。
  “稀罕喔!你这孤僻鬼不知道有多久没交新朋友,老跟阿雄他们说也会腻吧?要不要叫你朋友过来一起吃饭?”
  “她和她未婚夫在一起,应该不太方便——”
  或许,这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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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廖俊杰突然想到,不如说妈想请他的新朋友吃饭,叫张筱婕带她未婚大一起过来,毕竟有长辈在场比较不尴尬,他也能趁这机会衡量那男人到底有多少斤两?截使自己真想出手相助,帮张筱婕解除婚约,将会得罪哪一号人物?付出多少代价一
  等等,他干么那么多事?
  朋友也有分亲硫远近,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了,她又不是像雄哥他们和自己有十几年的交情,干么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女人树立敌人,趟一趟可预期的浑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找、十倍以报,这才是他廖俊杰的处世哲学。他和张筱婕互相救过对方,认真算起来谁也不欠谁,虽然答应当她朋友,但是人家没说要他出手帮忙,他倒多事地考虑到要为她得罪她家人和未婚夫,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
  “你干么这样看我?”一个分心,他发现母亲正以审视眼光打最他。
  “你的新朋友是个有未婚夫的女人?”廖韵雯嗅到一股危险。“儿子,虽然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希望你除了遗传到我的美貌和智慧之外,连千年不动心、一动心就爱上有婚约在身的人,这点也一模一样。”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是我想太多?”她不甚放心。“自从你那朋友打电话过来之后,你分神不止一次。你看你,连眉毛都皱在一起,明明就是在担心她。虽然你妈我上梁不正,你下梁想歪我也没立场多说什么,不过社会舆论压力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只怕到时候妈的名声会连累你再
  度上报——”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撇清。“那女人是个没吃过苦头的千金大小姐,单纯到有点蠢,不是我的菜,做朋友OK,在一起还算挺有趣,但是娶来当老婆就叫自虐了,我不会笨到自找苦吃。”
  “喂,单纯是好事,怎么说人家蠢?对方还是你朋友呢!”不过听起来应该真的只是普通交情。

  “我只是陈述事实,在她面前我一样实话实说,连她自己也认同。”
  廖韵雯听了真是好气又好笑。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女孩子脸皮薄,你当着人家面说她笨,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刻薄了吧?那孩子脾气一定好得不得了,换作是找早把你当仇人了,还做朋友呢!”
  “嗯,脾气好倒是真的,好到任人搓圆捏扁,被卖了还跟人家说谢谢,连我都有点看不下去……”
  想到她那张甜美笑脸,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乘机跟母亲说了一下婚约的事,征得母亲同意后,他打电话给张筱婕,却一直被转入语音信箱。
  “没人接?”廖韵雯看儿子拨了老半天也没接通。
  “嗯。”
  “算了,那就改天吧。”
  “也只能这样。”廖俊杰直接将手机搁桌上,想着或许看见未接来电,张筱婕会回电。
  可直到吃完午饭,他送母亲回自家经营的餐厅,帮忙抽查核对帐簿的工作也结束了,已经下午六点多,打来的电话不少,但没一通是她的。
  “小杰,该吃晚饭了。”廖韵雯一进办公室就瞧见儿子正在低头察看手机。“怎么,你那个朋友还是没连络?”
  “嗯。”他合上帐簿。“妈,吃完饭我要去百货公司买任妈的生日礼物,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顺便布你带。”
  “对呢,阿雄他妈的生日不就是下礼拜二?我差点忘了,明天先约她出来喝个下午茶好了。”廖韵雯和任奇雄母亲的性格挺合得来。“你挑你的礼物就好,明天我自己去买,待会儿我和朋友还有约,先走了。”
  母亲离开之后,他也起身离开办公室,吃过晚餐便开车前往百货公司,不过途中,他却见到一个游魂似的熟悉身影——
  “筱婕?”
  太玄了,他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而一整天连络不上的人,刚好从他面前穿越马路。
  不过,状况有点不对。
  她原本是第一个过马路的,几秒后,却成了人群最末一个,步伐悠悠见晃、魂不守舍,号志里的小绿人都开始快跑,她还像散步一样慢慢走,幸好灯号变换的同时,她刚好踩上人行道,一秒都不差。
  他没办法立刻回转拦人,偏偏这里又是闹区,车子绕了一阵才勉强找到一个小车位塞进去。
  他半走半跑地回到原地,幸好张筱婕依旧维持她的龟速,没消失在人海中。
  “筱婕!”
  喊了半天。她没停步也没回头,廖俊杰大步来到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地上是有黄金可以捡吗?”
  廖俊杰按住她双肩,因为他站在前头也没用,看似恍神的她低着头继续前行,根本没发现他这个大“路障”,再不拦她就要撞上了。
  张筱婕终于抬头,失焦的视线慢慢对上他打量她的清澈双眸,眼神却依旧茫然,像是不确定眼前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廖大哥?”她试喊。
  “嗯?”
  “我是在作梦吗?”
  “你的症状的确像在梦游。”
  “呢!”
  张筱婕捂着额头痛叫一声,因为廖奕邀曲起食指,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顺头弹下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清醒了没?”他表情严肃,没心情逗她。“知不知道你刚才过马路心不在焉,简直像个游魂,被撞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阎罗殿报到。一整个下午都不接电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
  她茫然地在皮包里翻找,拿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
  “没电了。”她老实地将漆黑一片的手机举高给他看,证明不是自己不接电话。
  “所以你带着没电的手机在外面晗晃一下午是干么?”
  张筱婕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漫无目的地由白昼游荡到黑夜,更离谱的是,她一点都没发现时间变化,只是理不出头绪之下,下意识地不断游走。
  瞧她表情,廖俊杰也知道自己说中了,搞不好中午那通电话结束后,她就一路走到现在——
  “你的脚怎么了?”
  “脚?”
  张筱婕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双脚,憔见自己露在白色鱼口鞋外的脚趾微渗血渍,接着才感觉到脚后跟一阵剧痛袭来,骤然想起今天出门穿了双新鞋,肯定是鞋子咬脚才会如此。奇怪的是,一向怕痛的她居然一无所觉,迟钝到此刻才发现。
  不,不是自己太退饨,而是心口剧痛更胜过脚伤,比起婚后终身不幸,这点痛又算什么?
  楚胜沅说的一番话惊醒梦中人,对方全少还喜欢她的乖巧,而她呢?
  没感觉。
  她对楚胜沅这个人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即使那男人无论家世背景或自身才貌都无可挑剔,可是相亲的第一天,她就被父母耳提而命要讨好他、迎合他,因为他是以张家条件又说好得不能再好的金龟婿,父母的期待在身,她压力好大,相亲回家就吞胃药。
  但她还是很高兴能顺利订婚,不是因为楚胜沅看上她,而是父母的夸奖让她觉得自己原来不错,能达成父母的期待,反正她身旁不少人也是本父母之命结婚,婚后过得也不错,顺从父母的决定应该是对的。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看清了自己和楚胜沅有多格格不入,和他一起的未来一片黯淡,为了讨好父母赔上一生幸福,真的位得吗?
  不,无论值不值得,她都不要!
  她无法想象自己沦为楚家生产工具的可悲下场,一个人乖巧听话也是有限度的,答应这桩婚事是她太傻,是她不懂爱上一个人、真心渴望和那个人白首到老是怎样不顺一切的疚狂感受,才会以为日久总会生情,只要彼此条件匹配、长辈认同,即使商业联姻也能幸福。
  现在她懂了,外在条件再匹配,不合适的两个人永远不合适,日久非但不会生情,还会生怨。如果她真和楚胜玩结婚,也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还有。爱情来了。如何努力用理智抗拒也是枉然,无论对方爱不爱你,你都无法不爱他,可以对别人装傻、隐藏心意,却无法瞒过自己。心里一旦住了一个人,不是你希望他离开,他就会自动消失,想念他、想见他的感觉如影随形,渴望待在他身边的念头如此强烈,
  再迟饨的人也会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廖俊杰,就算只是聊聊没营养的话题,听他数落自己浪费他生命也开心,还有,为什么她三天两头就跑去找他,即使他没空,她买个便当陪他在办公室吃饭也高兴,为什么此时此刻见到他,感觉狂喜又狂悲,一切
  全因为——
  她爱上了廖俊杰,爱到她己经无法继续忽视这个事实。
  即使廖俊杰不一定会接受她,即使以他做个经理的条件绝对过不了家人那关,即使这份爱充满太多不确定因素,她仍旧无法说服自己轻易放弃,史不能怀着这样的心思嫁给别人。
  婚约——她一定要取消!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强势的父母答应由她作主?
  唉,有没有可能楚胜沅会和她一样突然对某人心动,主动解除婚约?
  呵,痴人说梦!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好事,那男人看起来就像座千年不动的冰山,要他的心为一个女人火热起来,肯定不容易……
  “廖大哥,我好痛。”
  她忍不住喊疼,不只是脚,还有心。
  尤其此时此刻面对廖俊杰,她忽然惊觉自己原来已经那么喜欢他,知道他因为担心,打电话找了她一下午,心里更是盛满感动。可是一想起自己和他或许有缘无分,心头更痛,和着脚痛一起折磨,身心倍感疲惫。
  “都流血了,当然痛。”他叹口气,真不知道她怎么能神经粗成这样?“我车子就停在附近,看你这样是不能走了,我背你过去。”
  “可是……”她环顾周遭,满是人潮。
  “如果你觉得丢脸,那我招计程车先送你回去,再回来取车。”他不放心像是丢失了三魂七魄的她就这样一个人坐车回去。
  她摇摇头。“我是不想连拱你丢脸。”
  “是很丢脸。”见她惭愧低头,廖俊杰接肴说:“知道不好意思,以后有事就说出来商量,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脑袋,一个人闷着头想还兼自残。始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姨在天之灵很爱找我碴,每次你闯祸,就要找来帮忙收拾善后。这可是我廖俊杰这辈子头一次背女人,
  算你赚到。”
  明明很难过很想哭、泪水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好儿圈,可是听他刻意逗自己开心,她又感到好窝心,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遇见你,真好。”
  这是她肺腑之言,不只此刻,包括两人相识之时,但她也明白,只要一天不向廖俊杰坦白情意,他就一天不会明白,永远只当她是朋友。
  “有人为你张大小姐做牛做马,当然好。”他半开玩笑。“幸好你今天穿的是长裙。上来吧!”
  廖俊杰蹲低身子,方便张怪卿攀上他的背,虽然这一幕在偶像剧里时常出现,但现实生活中俊男背着美女走,路人可没自动退离三步。留给他们“两人世界”,旁人的窃窃私语和注目己经让廖俊杰够尴尬,还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拍,直到被他火眼全睛一扫才悻悻地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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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廖大哥,我一直给你添麻烦,你会讨厌我吗?”张筱婕在他背上闷闷地开口。
  “应该要讨厌才对——”感觉到背上的人儿一颇,他感慨地接着说:“但是算你幸运,最近我感觉迟饨,不觉得讨厌,还觉得你盆得可爱,否则我哪会自动背衰神上身?”
  “你的嘴真毒,竞然说我是衰神。”张筱婕嘴上咕哦,心里却很感动。
  “不然呢?说你是福神,我怕会遭天谴。”
  他发觉自己居然刻意和她斗嘴,想安慰她明显低落的心情,这么好心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他。
  “……我想取消婚约。”
  他没料到她会忽然进入正题,看样子,中午那餐饭果然吃出了大事。
  “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谈谈再送你回家?”既然她主动开口,应该是想听取他的意见,再者自己也十分好奇是什么事让她终于开窍?
  “嗯。”她的确也有话想跟他说清楚。“可以去你家吗?”
  廖俊杰微微皱眉。至今他还没带过任何异性友人回家,不只是为了避开瓜田李下的麻烦,也是唯恐母亲在家撞见,万一和对方投缘,肯定卯起来牵红线,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不过她今天和朋友聚会,应该不会太早回来,只要在十一点以前送张筱婕离开,应该是不会撞上。

  “我妈不在家,就我和你!没关系吗?”他得先把情况跟这个胆小鬼说清楚。
  “是你,所以没关系。”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这么容易信任别人,尤其对方是个男人。”他真是无法不为她担心。“我看过一篇报导,性浸害案件之中,被害者认识的亲友是加害者比例远胜过陌生人。不要因为对方是你认识的人就轻忽,小绵羊都是这样被大野狼吃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想吃我吗?”她庆幸自己看不见他的脸,才有这份勇气开口。
  她知道,廖俊杰这个人处理男女关系一点都不随便,如果他说“想”,肯定是喜欢她,那自己的暗恋就能成真了。
  “你运气好,我眼光高,胃口没那么好。”但廖俊杰完全不傲她心思,单纯以为她孺子可教,终于懂得多少担心一下。“去我家也好,方便先帮始处理伤口。”
  “嗯。”
  她没多说,心情却难免沮丧。她已经认清自己对廖俊杰的心惫,他对她却似乎真的只有朋友之情。
  唉,她的感情运还真不是普通糟,爱与不爱,牵扯不清……
  廖俊杰的车子停得其实有点远,张筱婕几次要下来自己走,减轻负荷,都被他拒绝。
  “你明天一定会手疼到举不起来。”她瞧他一进车内就在按摩手臂。
  “没那么严重。”他比较担心她的脚。“要不要先把鞋子脱下?”
  她摇摇头。“脱下就穿不回去了,等到了你家再说,到时候我恐怕要借伯母的拖鞋穿回家。”
  “那有什么问题,我妈跟百足虫一样。鞋子多得很,只要合脚随便你挑。”
  他边说边开车,抵达家门前,她己经老实将中午和楚胜沅的对话交代清楚,但他只是听,并未做出任何回应,让她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普通朋友遇上这种问题,无论赞同或反对,影响的都是对方一生,换作是她也不好帮忙作任何决定、出任何主意,就怕将来对方反悔,反过来贵怪自己当初不该误人一生。
  只是……
  唉,心里明白,却又忍不住难受,因为廖俊杰在她心里不是普通朋友,而是有生以来第一个打动她芳心的男人。
  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她虽然不乏异性追求,也尝试过和不错的对象交往,但是让她真正抨然心动、渴望能获得对方喜爱、只是待在他身边看着他就满足的男人,唯独只有他。
  也是因为遇见了廖俊杰,她才明白没有爱的未来竟会如此难以忍受,向来儒弱、不敢反抗父母决定的她,居然也有了起而反抗的心思,只为了重夺自由,才能走向自己真心所爱的他。
  但是就算顺利解除婚约,廖俊杰也不一定会接受她,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未来好茫然,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去路——
  “啊!”
  张筱婕正要在玄关脱鞋,廖俊杰突然抱起她,吓了她一大跳,连脑袋巢的纷乱思绪也瞬间净空。
  “你坐着就好,我帮你脱。”他来到沙发才放下她。“看你脚肿成这样,不小心一点,恐怕皮会钻着鞋子一起脱下来。”
  “廖大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小心其理地帮她脱鞋。明明还是痛,但是凝望他专注神情和温柔动作,痛也不算什么了,她的一颗心啪啪地振着双翅,立刻朝他飞去。
  “这样不行,要搽药。”
  他皱眉说完,先将她的鞋拿回玄关摆好,再回来抱起她走向浴室。
  “那个……搽药为什么要进浴室?”张筱婕心儿怀怀,难不成一
  “走了一天,又是汗义是灰尘和血,不清洗一下怎么上药?”他说着便将她放在浴缸边缘,打开莲蓬头试水温。“这会很痛,你忍一下。”
  才说完,水从莲蓬头洒落她双足,痛得她一缩,但这不算什么,抹上肥皂才更是痛彻心肺,泪水都快夺眶而出。
  只是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痛得想哭,还是感动到想哭?
  廖俊杰在外头的行事作风其实有点霸气,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是很大男人的,没想到他竟然愿意为她洗脚,飞向他的那颗心岂止唤不回,简直落地生根了。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干么对她服务周到,连洗脚也做?
  他只知道自己无法任她自生自灭,她脚上的伤像是在对自己哭诉那颖淌血的心有多痛,越看越让人不舍,真想直接把她未婚夫抓出来扁一顿。
  “我赞成你的决定。”
  重回客厅,布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廖俊杰突然开口。
  “什么决定?”
  张筱婕横坐沙发,双足搁在他膝上,心跳怀然地注视他布自己上药包扎,因为幸福得有点晕眩,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
  “解除婚约。”他帮她贴上最后一块防水OK绷。“什么叫做只要你能顺利传宗接代就能坐稳位置?有人明明身体健康,还是拖了十几年才怀孕,但是依对方情况,不管你能不能生,恐怕三、五年肚子没动静。就准备被人扫地出门,跟代理孕母相比只差在你多了个名
  分,还有一笔赔养费。这样还嫁,那你真的要去挂号看医生——傻笑什么?”
  “没什么。”她主动缩回脚。“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干预我的决定,免得万一我被赶出家门会粘上你。”
  “我会怕这个?”他哼笑一声。“你一个人吃住能花多少钱?回家把你未婚夫说的话转告你父母,如果这样想解除婚约还要被赶出家门,在你找到工作之前,我供你吃住没问题。”
  他很清楚,要是这番话被他那帮兄弟们知道,个个都要睦目结舌。
  收留人这种事向来都是雄哥的“业障”,他没那么好心肠,即使是朋友,无分男女,跷家也别想缠上他,因为当年母亲就是收留了他离家的老爸,才会擦枪走火,所以男人休想在他家过夜,他不想年近三十还多出个弟弟妹妹,或者喊个年纪比自己小的棍蛋“爸”。
  至于女人——
  擎天帮那些叔伯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可怕,也只有她们才会把离家出走当家常便饭,他不会笨到引狼入室,到时脑袋好、功夫棒也没用,半夜照样被人下药强了,毕竞他和雄哥可是那群女人始终虎视耽耽的两块大肥肉。
  至于他眼前这个——
  她要有胆半夜爬上他的沫,他还真的对她刮目相看。
  “住你家吗?”
  “不然呢?你还想住五星级饭店?”
  “当然不是!”她忙不迭地摇头。“住这里好,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有我在才可怕,我不是Gay,你就不怕我哪天胃口好,一口吞了你?”他故意吓她。
  “你不是那种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因为——”她稍顿,弯唇浅笑。“你爱上我了。”
  他有些意外。明明相识不久,张筱婕对他不只是十分信任,还相当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说你傻,有时候还挺聪明的。”他算是默认了。
  “所以……被你吃了也不错。”她忍不住想试探他,故意以玩笑口吻说:“干脆我嫁给你,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谁反对都来不及,被娘家赶出门还有夫家住,这主意不错吧?”
  她笑笑地说完,原以为廖俊杰要是有心,说不定会附和或给点暗示,即便无意也会当她说笑,一如以往地调侃带过。像他那么聪明的人,心思特别灵活,绝对不会让彼此陷入尴尬。
  谁知道,这回她错了。
  廖奕迈仿拂有些意外,收拾急救箱的动作骤然停止,抬头凝望她的眸光像要穿透人心一样锐利,看得她心悦意乱。
  “你爱上我了?”
  像是毫无预警地劈下一道雷,——句话问得张筱婕顿觉天地变色,三魂七魄都赶着要脱离这个心虚到不行的愚蠢躯壳。
  “呵,怎么可能?”她千笑,感觉耳朵热到发烫。“我又不是没听雄哥他们说过你喜欢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刚好和找完全相反,哪会笨到去喜欢你?我只是开开玩笑,说说而已——”
  张筱婕,你真没用!
  她气急败坏地暗自痛骂自己一句。
  原本跟廖俊杰回家,就有豁出去告白的觉悟,所以才鼓足勇气开口试探,结果到了节骨眼上,她又胆怯了,一句“对,我爱上你了!”像是梗在喉咙的刺,不上不下地刺得她好难受,连呼吸都困难。
  没办法,越是如此,她越发觉自己有多重视这男人,多害怕说出真心话的结果就是连朋友都做不成,因为自己说什么也不想失去他……
  “很高兴我们想法一致,反正结论就是要解除婚约,我回去会努力想个不被赶出家门的好办法。”她站起身,假装若无其事,视线再也不敢对上他的。“时候不早,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要不要留下来和我睡看看?”
  如果先前他那句话像雷电当空劈下,这句就是海啸,瞬间将她吞没。
  不能看、不该看,眼睛却不受控制,她原本盯着地板的视线忍不住挪移,对上那张笑得比女人还媚的俊美脸孔,再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当然,我也只是开开玩笑。”廖俊杰笑睇她骤然火红的脸蛋。“走吧,我送你回去。”
  只是……玩笑……
  凝视他起身走向玄关的背影,张筱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大失所望?只觉得一颗心——
  纠结如麻。
  玩笑?
  呵,当然不是。
  “要不要留下来和我睡看看?”
  这一句,是问真的。
  停红灯的空档,廖俊杰好整以暇地转头注视身旁似乎疲惫入睡的女人。她知不知道一个人睡熟了便会放松,不像她一样,双手紧抓胸前的安全带不放,小脸还红得像苹果一样?
  哼,连最简单的装睡都不会,还想和他玩心机?
  她爱上他了,显而易见。
  明明不是会和男人调笑的性情,居然说被他吃了也不错?开口的一瞬间,单纯得像白纸一样的心思就全摊在他面前了。
  难得的是,他不觉得反感。
  换作是别的女人,自己便会怀疑她从一开始主动积极结交就居心不良,装腔作势也是为了赌一赌能不能让他日久生悄,无论事实是不是如此,朋友就做到这儿,省事省心。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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