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手吧！」「為什麼？」「因為你太好了……」
　　黃瀞怡一直到愛上謝瑞迪後才明白，
　　當初聽見他跟前任女友的分手對白是什麼意思。
　　女人都想找個好男人來愛，她也不例外，
　　但碰上謝瑞迪這個好到不行的男人，
　　她只想氣得尖叫，簡直愛到發狂！他斯文的模樣她很愛，
　　溫柔的態度也很贊，但、是！
　　他對所有的人都很好、都很溫柔，
　　搞得她弄不清自己在他心中是不是最特別的，還、有！
　　他到底愛她不愛？得想個法子逼逼他，不然她乾脆去嫁別人算了……








謝天謝地1_提提神來愛你(翊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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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謝地2_治治愛情毛病(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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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謝地4_想想真的愛你(mei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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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赤雪+善 於 2009-12-27 19:55 編輯 ]

正文 序幕

    是的，我要從我的記憶的碑版上，拭去一切瑣碎愚蠢的記錄、一切書本上的格言、一切陳言套語、一切過去的印象、我的少年的閱歷所留下的痕跡--

    謝瑞迪在日記本上寫下最後一句話，淚水就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滑落他清俊的臉龐。

    他合上那些過去的回憶，纖長的手掌置於日記之上，無法自製地顫抖著。

    「我該用什麼樣的面目來面對你？」他低聲對日記說道。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這些年來心裡的苦悶、難受，早就將我爆炸成煙塵片片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和媽媽、妹妹不會住在這座華麗城堡之中。如果不是你，『她』不會變成今天那種樣子……」

    說到最後，他已是泣不成聲。

    他拔下眼鏡，將臉埋入手掌之中，讓淚水徹底地奔流。

    哭到再也流不出淚水後，他站起身，將儲存了他數年心情點滴的日記本一頁一頁地撕下，放入鐵製垃圾桶內。

    打火機的火光一閃，紙張迅速燃燒，赤紅火焰映亮了謝瑞迪年輕白晰的臉龐，讓他褐色眸子中的痛苦更加無所遁形。

    謝瑞迪看著日記被燃成了灰燼，看著灰燼中最後的一道火光熄滅。他身形僵滯地走走向窗邊，無言地看著天上的月。

    如果老天爺對他還有一些憐憫的話，那麼，請讓他永遠不要愛上人吧。

    除非，他的罪過得到了原諒。

    否則，他將終身不愛、終身不婚、終身不眷戀任何人--

    這一年，謝瑞迪十五歲。

正文 第一章

    峇裡島，一個碧海藍天，充滿各色幻想與傳說的東方之島，那裡充滿著傳統的風味，是生活緊張的現代人所嚮往的度假勝地。

    極具當地風格的人像木雕，姿態曼妙地擺放在飯店大廳的兩旁。印尼傳統的葛姆蘭樂聲，讓這個充滿峇裡島風情的飯店大廳空間，散發出濃濃的古老東方神秘氣息。

    此時，一個火焰美人板著臉，用一種足以將房屋燒起來的怒氣，從飯店大廳的右側一路衝向西邊的海灘。

    火焰美人有著一張極適合上鏡的巴掌小臉，一身白色細肩帶上衣，一件合身桃紅色短褲，完全突顯出她那股極亮眼的美麗特質。一雙白色夾腳涼鞋，讓她白晰長腿的性感表露無遺，更提別涼鞋上那粉白如玉的十趾有多惑人心神了。

    火焰美人的白衣胸口處染著一道紅色的酒痕，對映著美人的鮮紅櫻唇，讓她精緻臉龐上的怒意更加鮮明。那塗著粉色指甲油的纖手緊緊地摀在胸口上，恍若她的心口正泛著無法忍受的疼。

    「無恥的、卑鄙的、陰險的、討厭的、該死的、沒有良心的、王八蛋Mark！」黃?怡愈想愈生氣，罵起人來就是一整串，連換氣都不用。

    Mark要出軌不會找其他地方嗎？怎麼就偏偏和她選在同一間飯店呢？

    可惡！可惡！黃?怡手往旁邊一抓，忿然扯起一把不知名的花葉。

    他居然還敢在出國前，用那麼多的甜言蜜語告訴她，這回他出差的時間會久一點，要她乖乖等他回來。

    出他的大頭鬼差！乖乖等他個大頭鬼！

    他居然在峇裡島和一個胸部快要掉出衣服外的女人度假！

    要不是她在家悶得無聊，一個人跳上飛機飛到這裡來拍照，他打算要把她蒙在鼓裡多久？

    而且她怎麼那麼倒楣，潑人紅酒，還會被反濺回身上。她現在看起來簡直像個遭到槍擊的可憐人。

    她討厭自己不夠完美，討厭衣服上那團汙漬，可她更討厭現在一個人回到房間！一間空蕩蕩的房會讓她想哭！

    什麼叫做她不愛他，她愛的是「愛黃?怡」的他？

    她要是不愛他，現在怎麼會坐在這裡生悶氣黃?怡把手裡的花葉丟到地上，用力地踐踏三百下。

    夾腳涼鞋踏在通往海邊的木頭棧板上，發出「砰砰、砰砰」的巨大聲響。

    「小姐，漂亮喔。」一聲僵硬的日語飄到她耳中。

    黃?怡驀地抬頭，凶辣地瞪人--

    一個身穿鮮艷印花南洋衫的海灘男孩，正輕佻地對著她微笑。

    「我不是日本人。」黃?怡晶燦水眸惡狠狠地瞪著他，用著比他標準一點的日語說道。

    「要不要一起玩？」男孩改用更不輪轉的中文說道。

    「玩你個大頭鬼！我不是買春團的女人，你去找別人搭訕啦，不然我就把你這個傷風敗俗的人送到警察局！」她雙手插腰，兩眼冒出兇惡的光，話說得又快又急。她現在心情不好，誰都別想惹她！

    「OK、OK。」海灘男孩聽不懂她的話，但是她怒吼的樣子倒是讓他很清楚自己的自討沒趣。

    「Goaway！」她齜牙咧嘴地說道，像只咆哮的漂亮花豹。

    海灘男孩朝她拋了個媚眼，一見她撿起石頭要打人，立刻嚇得落荒而逃。

    「還敢拋媚眼，知不知道什麼是廉恥啊！這年頭是價值觀出問題了嗎？峇裡島在搞什麼鬼，這裡根本就不適合獨身女人來，每個想賣身的男人一看到單身女子，就像飛蛾撲火一樣……」黃?怡一路叨念著，聲音卻從高亢變成無力。

    她一開始還以為自己魅力過人，後來發現單身女人無一倖免，根本沒什麼好得意的。

    黃?怡怒不可遏地跳下棧板，走到沙灘上，替自己找了一把位置最偏僻的海灘椅。

    她也不坐著，就是把自己窩在海灘座椅腳邊，抱著雙膝，看著闃暗的海浪，聽著那好似愈來愈洶湧的海浪聲。

    黃?怡用雙臂環住自己，有點冷，也有點害怕。她收回視線，就著海灘上照明火把的餘光，看著她可愛的腳趾頭。

    好無力，談個戀愛一定要這麼累嗎？怎麼沒有人可以讓她起勁一點嗎？說真的，失戀了又怎麼樣？她大概明天就可以恢復了吧，不過是身邊少一個人陪罷了，她才不稀罕呢。

    「我們分手吧。」

    驀地，一個聲音伴著海風吹入黃?怡的耳間，她摀住唇，才沒讓自己驚呼出聲。

    「為什麼？」男人低聲問道，聲音溫醇迷人。

    「因為你太好了。」女人的聲音有點顫抖，像是隨時要哭出聲一樣。

    因為你太好，所以我要和你分手？！這是什麼鬼答案啊，是不是男主角長得像恐龍，女方藉此推託呢？

    黃?怡睜著骨碌碌的大眼，好奇心完全被挑起。她抱住雙膝，更加彎低身子，想知道更多的內容。

    黃?怡當然知道偷聽是不好的行為，但是她才剛失戀，她想知道別人分手的理由是什麼。況且，如果她現在站起身，擺明瞭就像個狼狽的竊聽者，那不是她的Style。

    海風中，沙灘上一陣沈默，靜到黃?怡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為什麼不說話？」女人的聲音再度幽怨地揚起。

    「抱歉。」男人低語著，或者還輕歎了一口氣。

    這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呢！

    黃?怡眨眨眼，豎起耳朵，聽得更認真了一點。

    「除了抱歉，你沒有其他的話好說了嗎？我對你的意義就只有『抱歉』二字嗎？我和別的女人難道沒有不同嗎？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啊，別用那麼哀傷的眼神看著我，我相信你明天就可以復原的，因為你一點都不難過。」女人嗓音沙嗄地說道。

    好晴天霹靂的一句話！黃?怡眨著水亮大眼，不能置信地微張著唇。

    不會吧，真的是因為她一點都不難過，所以才能那麼快復原嗎？

    「我不可能因為自己讓你難過了，而不感到難過。」男人的聲音仍然文雅地像在談詩論藝一樣。

    「你難過只是因為我因為你而難過了，不是因為我對你有多特別！你就是太好，好到連女人喜歡你，你都沒法子拒絕。你知道這樣的你有多殘忍嗎？」女人的聲音頓時高揚了八度，尖銳地像是在咆哮一樣。

    黃?怡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坐直身子偷瞄了他們一眼。

    女人盤著發，一身藍色套裝，不像是在度假，反倒像是來工作的打扮。

男人身材瘦長、面容文雅，輕蹙的雙眉帶著些憂鬱氣質……嗯，滿像是她喜歡的類型。

    黃?怡，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啊！黃?怡掐了下手臂，痛得咬住了唇，以免自己叫出聲來嚇到人。

    「我先回房間了。」高挑女子壓住自己的太陽穴，顯然也被自己的情緒失控嚇了一大跳。

    「我送妳回去。」男子微低著頭，優雅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很不真實。

    「我自己會回去的！你不要再對我那麼好了，我不想再沉淪下去，傻到以為只有我才是你的唯一。事實上，你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好，對嗎？」女人的泣訴聲漸弱，取而代之的是逐漸遠去的細碎腳步聲。

    男人抬頭凝望著女人離去的背影。

    一動也不動的他，像個被詛咒的王子，在月光中化變成一尊石雕，動彈不得，有口難言。

    「喂，你不追上去嗎？」黃?怡忍不住脫口問道。

    謝瑞迪一驚，循聲望去，看到一張美麗的小臉趴在海灘椅的扶手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只是來不及逃走。」黃?怡直覺地衝著他一笑。

    哇，這男人長得比她想像的還好看--五官很斯文，眼窩很深，濃密長睫下的眼睛深邃不可測，但眼神卻滿溫柔的。

    黃?怡抓著扶手，想起身看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不料，光裸的腳底卻因為細砂而打滑了下，還來不及起身，便已經先一屁股跌坐在沙灘上了。

    「你還好吧？需要幫忙嗎？」謝瑞迪走到她身邊，彎下身，朝她伸出手。

    月光之下，女子的美麗小臉像是要迷惑人的妖精一般。謝瑞迪望著她的臉，竟有片刻的恍神。

    「謝謝。」黃?怡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好讓他拉她起來。

    她嫣然一笑，拎起涼鞋，抖掉裡頭的細砂。

    謝瑞迪不禁多看了一眼她粉白美麗的腳趾頭，那是他看過最美麗的腳趾頭，美得像月光寶石一樣。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你的『前女友』？只要是女人，就是希望她的男人追上去的。」黃?怡好心建議道，精緻小臉再認真不過了。

    「她是因為我對她的好不夠特別而傷心的，我再追上去，也只是讓她更難受罷了。」謝瑞迪的唇邊拂過一抹苦澀的笑意，他推了下眼鏡，藉此掩飾自己的情緒。

    尷尬的會是以後的日子吧？芊樺是他們公司的業務經理，以後不可能不碰頭的。

    「我倒是覺得你的用心良苦感覺起來滿冷血的。」黃?怡嘟了下唇，不以為然地說道。

    「長痛不如短痛。」謝瑞迪頹下肩，茫然地看著前方闃黑的大海。

    他從不想傷害任何人，卻不知為何總是讓人哭泣。

    「喂，你知道嗎？我也剛跟我男朋友分手耶。」黃?怡一看到他失落的樣子，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你看起來很有精神。」謝瑞迪抬眸看她，心頭又是一震。

    是月光太亮了嗎？她的眸子熠熠有神地讓他不想移開視線。

    「對，因為我打算明天打電話到他們公司，對著總機小姐把他腳踏兩條船的事，說個一清二楚。他那人愛面子，我就偏要鬧得他驚慌失措、雞飛狗跳。」黃?怡高聲說道，貝齒在月光下發出瑩白的光芒。

    「好聚好散，沒必要吧。」話雖如此，他卻覺得她精神奕奕的樣子真夠搶眼的。

    齊額的劉海，不適合不夠美麗自信的臉孔，可她蓄著這樣的髮型卻只顯得時髦迷人。

    「他對不起我，就必須付出代價。」黃?怡說話聲音鏗鏘有力極了。「我那樣對他算客氣了。他腳踏兩條船，而且還死不認錯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說是我對他不夠獨一無二，所以他才跟我分手的。」

    「腳踏兩條船嗎？那你算是夠堅強了……」謝瑞迪想起他的家庭背景，若有所思地低喃道。

    「你說什麼？」黃?怡疑惑地看著他。

    「我說，我們倆被離棄的原因大同小異，對方都認為我們對待他們的態度不夠『特別』。」謝瑞迪淡淡地說完話，緩緩地在沙灘上坐下。

    他低頭握住一把細砂，看著它們漸漸從掌心中流失。也許，他終究還是希望自己能抓到幸福。所以，才會一時不察放縱了自己和芊樺走了一段。

    黃?怡看著他沈默地坐在沙灘上，她則選擇了好動地在沙灘上走來走去，將自己的腳印踩成一個圓形。

    她現在還不想走，她想找人說話。沙灘是公共場合，他總不能趕她走吧。

    「喂，我覺得是我們的另一半要求太多了。我們如果不認為他們特別，怎麼會和他們交往呢？你說對不對？」黃?怡站在他面前，清脆的聲音朗朗地大聲說道。

    「也許，是他們還不夠特別吧。」他柔和的褐眸沒有任何埋怨，或者在他的心裡還有一絲的慶幸吧。

    如果真的愛上了人，他反倒會覺得無法承受吧。

    「不夠特別？那也是他們的錯啊，誰讓他們對我來說不夠特別！」黃?怡昂起下顎，倔強美目中有著一股被保護慣了的嬌氣。

    「看來你已經從失戀中走出來了。」謝瑞迪失笑地說道，欣賞地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模樣。

    她看來活得既自然又坦率，就是他想像中自己該擁有的生活態度。

    「你看起來還是滿慘的。」黃?怡盯著他，老實說道。

    她停下漫遊的腳步，也在沙灘上找了個位置，和他面對面坐下。「說說看你為什麼會和她在一起吧！她倒追你嗎？」

    「她對我有好感，久了，也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他說。

    太久不曾愛人的自己，竟已喪失了真心愛人的權利嗎？他欣賞芊樺，卻沒有法子對她全心投入，甚至，他認為自己很難再為誰動心了。

    「兩位的交往過程，聽起來頗無聊。」她老實地說道。

    「你還年輕，有些感情就是這樣水到渠成的。」像他媽媽因為擔任爸爸的秘書，因而和爸爸在一起一樣。

    「我就是到了八十歲，還是沒法子知道什麼叫做『水到渠成』。我太衝動了，又沒有耐心，只會做出那種揠苗助長的事。」她哇啦哇啦地把自己的個性說了一堆，兩手在空中飛舞著以加強聲勢。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表現出她只在熟人面前呈現出來的熱絡。

    可她不在乎！她人在峇裡島，今天是滿月，她剛和男朋友分手，她有足夠的理由可以隨心所欲！

    「妳呢？當初怎麼會和你的男朋友在一起呢？」

    謝瑞迪雙手往後一撐，伸長了雙腿，仰頭望看著天上那枚瑩白得像是要將人吸入其中的滿月，習慣性地蹙著眉。

    「他對我很好，就是那種可以寵上天的好法。茶來張口、飯來伸手，好得不得了。」黃?怡眨著眼，開始覺得有點落寞了。

    沒有男朋友在身邊，總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出席宴會、買東西、吃飯啊，她都習慣有人陪的。

    「以你的條件應該不難找到對你好的男人。」連他這種不容易動心的人，都已經不知不覺地被她吸引了，何況是正常男人呢？

    「話是沒錯，可是我喜歡那種對我很好、很好、很好的。」黃?怡用力點頭三次來強調自己的話。

    「什麼是對你很好、很好、很好？」謝瑞迪好奇地看著她盤起腿，正經八百地掰著手指頭一項項地數道。

    「要對我呵護備至，要很疼我、愛我，要把我捧在手心裡當成天下獨一無二的寶貝。」黃?怡提出一連串的要求，長長睫毛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眨啊眨地。

    「你聽起來比較像需要爸爸、媽媽。」謝瑞迪笑望著嬌艷欲滴的她露出小女孩般的任性模樣。

    「並不是。」黃?怡雙手插腰，嘟了下小嘴。

    謝瑞迪這回只是笑，並不接話。

    他發現她小臉上豐富的表情，比她的模特兒外貌更加吸引他。

    「我爸老像你這麼笑我，而且他還老說我一定會踢到鐵板。」黃?怡瞄了一眼他的笑容，而後對著沙灘扮了個鬼臉。「我爸說我的真命天子，一定是那種我拚老命去追去愛，可是人家卻連甩都不甩我的男人。他說那是我對歷任男友頤指氣使的報應。你聽聽，這是一個爸爸該說的話嗎？」

    「妳跟爸爸感情很好。」他頰邊線條一凜，鏡片下的褐色眼眸閃過一陣難過。

    「對啊，我的丈夫最好是像我爸爸那樣的大好人！」她笑瞇了眼，一臉已經從此過得幸福快樂的模樣。

    「那就祝福你早日找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她是如此率性真誠，這樣陽光的性子是該被好好呵護的。

    「喂，難怪你女朋友會不愉快喔！」黃?怡看著他搖頭歎氣一番。「連我這種閒雜人等，你都能這麼好心地祝福我。你如果不對女朋友特別特別地好，實在是有夠讓人嘔氣的。」

    「我和她之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懂得拒絕的。」不願再多談，他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沙灘上畫起畫來。

黃?怡傾身向前，托著下巴，好奇地看著。

    哇，他滿厲害的嘛！手中的樹枝沒停頓過，在幾秒之間便完成了一個女人的剪影。沙上的女人沒有五官，下巴上揚，飛揚著一頭波浪長髮，感覺滿像她，卻更像是某張藝術電影的海報。

    「嘿，你在畫我嗎？」她側著頭問道，看得很專心。

    「看得出來嗎？」謝瑞迪放下樹枝，看著上漲的潮水一寸寸地浸濕他的作品。

    「畫的感覺滿像我的。抬下巴的樣子，有點小驕傲，而且感覺是個美女。」

    黃?怡向前一跳，一腳踩在沙畫前方，擋去海水的侵蝕，然後毫不客氣地評頭論足了起來。

    謝瑞迪笑出聲來，覺得她不扭捏的表現，自然得很可愛。

    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注意過多了一些，不過人在異國，放縱一下又何妨呢？橫豎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了。

    「你幫你前女友畫過畫嗎？」黃?怡看夠了那片沙畫，又晃啊晃地走回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沒有，我不想讓她太投入。或者，她也不該稱為我的前女友。」她坐得很近，近得他能呼吸到她身上的氣息，一種混合著昂貴香精與人體肌膚的淡淡香味。

    「喂，什麼叫做她不是你的前女友？你們都一起來度假了，你這樣很過分。」黃?怡忿忿不平地抬頭，燦亮的眼直勾勾地看入他的眼裡。

    謝瑞迪直覺地屏住呼吸，心窩處狠狠地抽窒了一下。

    他飛快地別過頭，略微侷促地推了下眼鏡。他有多久不曾在公事之外，有過這種驚艷的感覺了呢？他握緊了拳頭，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說不出理由來否認你自己的無情無義了吧？」黃?怡不客氣地用腳把沙子踢到他的腳背上。

    「我和她是為了公事來的，不是來度假的。」他們此行是來拜訪峇裡島當地一位著名的手工造紙藝術家。公事上確實成果豐碩，但是回到公司後，又該如何公事公辦呢？

    「原來你們不是來度假的啊？但是，你讓她誤會了你們的關係，那就是你的錯啊。」千錯萬錯都是男人的錯。瞧她爸爸平素對待媽媽的態度就知道了。「你如果真對人家沒有興趣，你就應該直截了當地說，不要等到人家傻傻地投入，才說抱歉。」

    「謝謝你的教誨。」

    謝瑞迪抬頭朝她燦然一笑，海風揚起他整齊的頭髮，打亂他儒雅的形象。

    黃?怡盯著他，心臟陡然抽搐了一下，呼吸開始變得不大穩定。

    這麼清秀的男人，怎麼可以笑得這麼性感？

    而且還是那種略帶靦的害羞性感，一種連眉眼都帶著笑意的不經心性感，一種會笑到她心坎裡的騷動性感……

    「你怎麼了？」謝瑞迪俯身看著她失神的眸子，關心地問道。

    「沒事！」黃?怡猛跳起身，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轉起圈圈。

    她低著頭，猛揪著自己的手指頭。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她心跳加速了？她心動了？可她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啊！她覺得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滿腦子都是他剛才的那一笑。

    「妳不舒服？」謝瑞迪站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

    「你--」他的碰觸像一股電流鑽入黃?怡的血脈裡，她猛打了個寒顫。

    謝瑞迪見狀，立刻脫下外套，輕覆上她的肩膀。「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穿在身上吧。」

    「你……」她瞪著自己的腳趾頭，卻沒有勇氣抬頭看他一眼。

    是月光太美了嗎？還是他剛才的笑容太讓她意亂情迷？他讓她感覺……很不對勁！

    「我怎麼了？」謝瑞迪等待著她把話說完。

    海風把她的髮絲吹拂上他的臉頰，是一種讓人有點心動的柔細騷動。他不動聲色地抿緊唇，身子卻不由得有些僵直。

    「你可以再對我笑一下嗎？」黃?怡鼓足勇氣，乍然抬頭看著他。

    面對她奇怪的要求，謝瑞迪蹙了下眉，勉強自己唇角上揚了一下。

    「不是這種笑，嘴巴的弧度要自然一點，眼睛也要很專心，然後臉上表情要很柔和--」她著急地開始技術性指揮了起來，纖白手臂在空中飛舞著。

    「你像個攝影師。」她滑稽的樣子好逗人！謝瑞迪忍不住一笑，眼眸微瞇，白齒在唇間開朗地笑著。

    黃?怡盯著他的臉，覺得自己的心簡直快要被融化掉了。她壓著胸口，彎下身，虛軟地在沙灘上坐下。

    「我看，我還是扶你回房間，請櫃檯幫你叫個醫生檢查一下身體。」他順勢扶住她的手肘，單膝跪在沙灘上。

    「沒有，我只是有點四肢無力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黃?怡虛弱地看著他，偏偏這一看又不得了了。

    月光在他的臉上漾起一道光暈，她哩啪啦的心跳於是快到讓她的呼吸變得有些喘急。

    「喂，你不用對我那麼好！」黃?怡驚恐地睜大了眼，身子往後猛退一步。

    不行，她得自製，否則萬一她真的在沙灘上對他求愛了起來，那豈不丟臉丟到太平洋了嗎？

    「抱歉，我只是想幫你。」謝瑞迪收回了手肘，嚴肅地後退了一步。

    就算他們相談甚歡，他們畢竟是第一次見面，他的關心確實太逾矩了一些。

    黃?怡瞄他一眼，她咬著唇，飛快地往前跳了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

    「對不起，我剛才是胡言亂語，你不用理我。」黃?怡一瞬不瞬地凝睇著他。「你沒生氣吧？」

    謝瑞迪搖頭，淡淡一笑。「很晚了，你該回房間了，一個人待在沙灘上不安全。」

    「你陪我走回大廳？」黃?怡半撒嬌地問道。

    謝瑞迪對她伸出右手。

    黃?怡嬌俏一笑，左手握著他，右手拎著她的鞋子，蹦蹦跳跳地走在他的身側，像個調皮的皇家公主。

    「今天的月亮好亮，對吧？」黃?怡仰頭看著天空，真是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而且亮得好詭異呢！

    「你很容易開心。」謝瑞迪望著她唇邊的笑。

    「不過，不大容易伺候就是了，所以才會持續保持失戀狀況。」黃?怡一聳肩，覺得現在心曠神怡，什麼失戀的陰霾，全都甩到八百裏外的台灣了。

    她的涼鞋在手裡晃啊晃地，玉足在沙灘上踩出一個又一個印子。

    他看著她雪白的纖足，有種被月光蠱惑的感覺。

    兩人悠閒地走在木頭棧板上，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大廳的門廊邊。

    「我住那邊。」黃?怡的手往沙灘的右邊一指。

    「我住在那邊。」謝瑞迪則往沙灘的左邊一指。

    「你明天會去大廳吃早餐嗎？」黃?怡瞅著他，嘴巴比理智先開口發問。

    她喜歡他，她要追他！

    「會。」謝瑞迪點頭，心跳節拍微亂了下。

    「那，我們明天見嘍。」她面對著他，身子依依不捨地一路倒退著。「喔，我九點半才會去吃早餐，你要等我喔。」

    謝瑞迪看著赤足天使在月光中拎著鞋子，用精靈跳舞般的姿勢漸行漸遠，沒法子移開他的視線。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黃?怡停住腳步，大聲問道。

    「謝瑞迪。」

    「謝瑞迪。」黃?怡把話在嘴裡念了一回，感覺自己和這三個字又熟悉了一些。「我叫黃?怡。黃中山的黃，琉璃的璃，要記住喔！」

    黃?怡嫣然一笑，朝著他揮揮手，轉身跑向自己的房間，才跑沒多遠，她驀地又衝回到他的面前，氣喘吁吁地說：「對不起……我又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嗎？」

    「謝謝你今晚的畫，我很喜歡，改天畫在紙上給我。」黃?怡踮起腳尖，在他的頰邊印下一個吻。

    他驚愕地看著她，她則調皮地對他眨眨眼，心血來潮地在他唇間飛快地印下一吻。

    「掰。」她眉飛色舞地笑著跑步離開，非常確定這個男人絕對不會馬上忘了她，他臉紅的樣子好可愛喔！

    謝瑞迪迷惑地站在原地，怔楞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一陣海風吹來，讓他發紅的臉頰稍稍降了溫度。他扶正了眼鏡，褐色眼眸裡閃爍的卻是苦悶。

    天知道他多希望自己能像黃?怡那麼自由自在的喜怒哀樂啊。所以，他才會那麼被她吸引吧。

    他曉得自己不該和她太接近，明天早上也不該到大廳去吃早餐的。他，不要、不該、也不願涉入任何感情……

    這是在大哥尚未原諒他之前，他唯一所能選擇的贖罪方式。

    他知道，大哥不要他快樂。

正文 第二章

    那一夜，相對於謝瑞迪的輾轉難眠，黃瀞怡一回到房間就睡了個好覺。

    當早晨的陽光飛上她的床枕時，黃瀞怡神清氣爽地睜開眼，在床上做了幾個簡單的瑜珈動作後，她只穿著CK運動型內衣的曼妙身軀跳下床鋪，輕哼著歌，走進了佈滿新鮮花香的浴室。

    待會兒就可以看到謝瑞迪了，真是件開心的事。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嫣然一笑，確定她的秀髮已經吹捲成最讓人心動的大波浪之後，她挑了一件色彩斑斕的印花洋裝，像只奪人心魂的異國蝴蝶，翩翩地飛舞出房間，飛向飯店的早餐室。

    一如往常，她才走入早餐室裡，就引來了不少驚艷的目光。

    黃瀞怡昂著下巴，美麗臉龐冷凝地像平面廣告上的模特兒。

    她把手裡白色帆布包往肩上一甩，在早餐室裡繞了一圈，尋找著謝瑞迪的身影。

    他沒有來？

    她秀眉微蹙，貝齒懊惱地輕咬著豐潤唇瓣，晶瑩的大眼則不服輸地藉著到餐檯拿生菜沙拉的舉動，很快地又打量了一回早餐室。

    他沒有來！他居然沒有來！

    黃瀞怡鼓起粉頰，不悅地找了個面對飯店噴水池的位置坐下。

    她瞇起眼，把額頭上的墨鏡推下遮住雙眼。

    真是的，今天陽光幹麼那麼亮！

    討厭，那個謝瑞迪真是不識相，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約男人呢！謝瑞迪的疑似「前」女朋友說錯了，他才不是對每個人都好，他對她就很不好，他居然爽約！

    黃瀞怡板著俏臉，忿忿地用餐刀把生菜切成一段一段，再用叉子狠狠地一戳。

    「小姐，一個人嗎？」

    「走開。」黃瀞怡冷凝著一張臉，頭也不抬地回道。

    整座峇裡島都沒有女人了嗎？為什麼她只要一落單，就會有人巴上來。

    「黃小姐，我是謝瑞迪。」謝瑞迪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推了下細框眼鏡，尷尬地後退了一步。「抱歉，打擾你用餐了。」

    黃瀞怡的叉子「噹」地一聲，掉到盤子裡。

    她驀然抬起頭，正巧對上謝瑞迪斯文但顯得尷尬的臉龐。

    「慢著！」黃瀞怡激動地跳起來，快手把墨鏡往上一推，想也未想地便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推入她對座的籐椅裡。「坐！」

    謝瑞迪措手不及地看著她臉上的漠然在瞬間融化，並馬上對他幻化出一個沁甜如蜜的笑容。

    他還來不及緊閉好的心門，被她的笑容誤闖而入，心跳的聲音在他的胸腔怦怦怦地迴響著。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來搭訕的人，所以才那麼凶巴巴，你遲到了。」黃瀞怡手扶著桌子，氣也不喘地一口氣把話說完。

    「我昨天沒說我幾點會到。」謝瑞迪望著她臉上顯而易見的喜悅，不自覺地微笑了起來。

    他告訴過自己一百次，要自己別來，可他的腳步自有意志地決定了他的去向。

    她的甜美明亮吸引了他，也許不一定要成為男女朋友，像周怡君不就是和他很投契的女性朋友嗎？他安慰著自己。

    「喂，你今天要幹麼？」黃瀞怡笑著問道，覺得陽光暖烘哄地照著她的肩膀，舒服極了。

    「我應該會留在飯店裡，使用這裡的設施吧。」謝瑞迪說道。

    「那就陪我去泛舟吧。」黃瀞怡興奮地說道。「我真是喜歡這邊的溪流，不會太湍急，有點小刺激。沿岸風光都還很純樸，樹林、石壁都很原始、可愛……」

    「抱歉，我搭下午的飛機離開，可能沒法子陪你太久。」他打斷她的話，附上一個抱歉的笑容。

    「噢……」黃瀞怡的小臉在瞬間變得黯然了，她嘟著唇，不開心地抱怨道：「你幹麼那麼早回去？」

    「我這次是來洽公的，洽公完了就該回去了。」一想到回台灣之後，又要面對那一堆公司營運報告及數不清的會議，他不禁蹙起眉。

    「喂，你是做什麼的啊？」黃瀞怡坐正身子，精神又來了。她對他的興趣可濃了，當然要趁現在打聽得一清二楚。

    「我從事造紙業。」謝瑞迪微笑地說道。

    「造紙？什麼紙？報紙？影印紙？還是衛生紙？」黃瀞怡吐吐舌尖，笑了笑。「抱歉，我是個大外行。」

    「家用品、工業用紙及文化用紙，是我們公司的三大單位，我們目前正積極開發手工紙的部分。」手工造紙是他最感興趣的部分，也是需要投入心血及想法的部門。

    「給我一張名片。」黃瀞怡伸出手掌，粉嫩的手心亮在陽光下煞是可愛。

    謝瑞迪遲疑了一下，才拿出了名片夾，遞上名片。

    他們回台灣再繼續聯絡，真的是件好事嗎？

    「哇，這名片美得不像話，這層顏色是怎麼做出來的？怎麼有法子印刷得這麼美？」黃瀞怡摸到那張名片，眼睛都發亮了起來。

    謝瑞迪看著她纖長的指尖在名片上遊移著，竟忍不住失神地多看了一會兒。詩經中的「手如柔荑」指的就該是這樣的一雙手吧。

    「好美！我第一次知道紙也可以有這麼優美亮麗的寶藍色，這些金色纖維華麗得好高雅。」黃瀞怡仰起小臉，拿著名片映著陽光看去，豈料透光後的璀璨效果更加讓人驚艷。

    「這是我們新研發出來的手工紙『泰姬』，是仿照印度古籍資料印染出來的成果。當初為了試驗原料，我連著一星期的手指頭全都一片青紫，我朋友說像遭到酷刑一樣。」謝瑞迪一看到她對這些紙也感興趣，他的表情更加雀躍了。

    「好美，我可不可以也訂一份這樣的名片，我叫爸爸把名片換成這種紙張，一定會讓人印象深刻的。」黃瀞怡驚歎地說道。

    「我們公司的手工紙一次要訂五令——抱歉，五令指的是兩千五百張，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你可以回去詢問一下伯父的意願。」謝瑞迪凝望著她精神洋溢的容顏，感覺全身也精力充沛了起來。

    「我說什麼，我爸就做什麼，沒問題啦！」待她終於把目光從完美紙質上移開之後，她的注意力才轉向他的職稱。「哇，你居然是『天地紙業』的總經理，你看起來還好年輕呢，你一定很厲害！」

    「那只是個頭銜。」只是個爸爸加諸在他身上一個讓人喘不過氣的頭銜。

    謝瑞迪低頭苦笑了一聲，沒有多解釋什麼。他的身家背景有些複雜，不適合說出來破壞峇裡島的悠閒情調。

    黃瀞怡沒注意到他的神色有恙，她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收進皮夾裡，燦笑著對他說道：「Sorry，我沒有名片可以給你，我是個無業遊民。」

    「你是個快樂的人，這樣就夠了。」謝瑞迪望著她眼睛說道。

    「謝謝你的美化。請問，這個無業遊民待會兒可有榮幸幫總經理拍照？」黃瀞怡興致勃勃地望著他，完全沒法子擺出她平常對待不熟之人的大小姐模樣。她好喜歡和他聊天的感覺，舒服得像是在做一場不會曬黑的日光浴。

    「應該是我幫你拍照吧。」謝瑞迪讚賞地看了一眼她嬌美的模樣。

    「我拍照技術還不賴，你要相信我。」黃瀞怡自信滿滿地從袋子裡拿出她的單眼反射式相機往桌上一擺。

「你的相機很專業。」謝瑞迪訝異地看著桌上的單眼相機。

    「我的技術更專業。我第一次拍的照片，我爸還以為是哪本攝影集的東西呢。」黃?怡昂起線條優雅的下顎，臉不紅氣不喘地誇獎自己。「怎麼樣？動心了嗎？」

    「相當動心。」他點點頭，雙瞳含笑地凝望著她。

    黃?怡輕咬了下唇，所有的神情自若全被他的眼神弄成了手足無措。她紅著臉，低著頭，心下卻是竊喜--生平第一次，懂了何謂戀愛的觸電感呢！

    「你幾點的飛機？」她低聲問道，模樣滿含羞帶怯的。

    「三點多到機場。」

    「那你快點吃早餐。」黃?怡聞言，馬上抬頭催促他去取餐。「現在的光線正好，飯店附近有個村廟，拍起來很有味道。保證你拿到照片後，會以為自己上了國家地理雜誌。」

    黃?怡的快樂很快地感染到他，謝瑞迪必須承認自己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也許是因為他很久沒快樂了，也許是因為她看著他的樣子，也許是因為身在異國，也許是……他不敢再讓自己多想。

    總之，他和黃?怡一起擁有了美好的一天。

    他們走過了飯店附近的家廟、村廟，並看了一場傳統的杏龍舞表演，她拍了不少舞者的照片，對他們誇張的肢體表現大感興趣。

    歡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下午三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到來。

    他們兩人笑著跑步回到飯店，就在他們昨天分手的地方，再度揮手說再見。

    黃?怡王動地給了他一個最璀璨的笑容，並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個甜蜜的吻。

    他沒說話，卻在她打算開口要道別時，吻住了她的唇。

    黃?怡不是第一次被吻，卻是第一次被人吻到腿軟，也是第一次知道柔情似水的唇舌撫觸，比激烈的唇齒接觸來得讓人意亂情迷多了。

    雖然，她有點不明白他吻完她之後，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是因為他覺得太冒犯她了嗎？其實，對黃?怡來說，答案是什麼都無所謂。反正，她打算一回台灣，就要和他保持最密集的聯絡。

    她老是覺得她的男朋友對她不夠好，可她覺得謝瑞迪一定會合格的。他今天對她的溫柔，讓她覺得自己特別極了。她幾時遇過那種會幫她遮太陽，會幫她提袋子，而且還會幫她擦汗的好男人啊？

    如果，能和謝瑞迪共組一個家庭，他應該會像爸爸對待媽媽一樣地呵護、疼惜她吧。

    「謝瑞迪、謝瑞迪、謝瑞迪……」

    謝瑞迪離開的那一晚，黃?怡窩在沙灘邊，對著星星、月亮微笑地低喃出他的名字。

    哇，她真的開始期待回台灣的日子了。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幸福小天使一定會很快降臨到她和他身上的。

    黃?怡沒想到，她的幸福小天使飛行的速度有點--慢！

    她已經從峇裡島回到台灣十天了，卻還沒再度見到謝瑞迪。

    怎麼會這樣嘛！虧他們還住在同一個城市呢！

    「你真的還是沒有空出來嗎？」黃?怡窩在她的床上，對著電話大發嬌嗔。

    這是她第三次約謝瑞迪了呢！他說最近公司正在進行新紙品的研發，而身為主導者的他沒法子抽空出來。

    「好吧，那你今天晚上還是要打電話給我喔。不可以黃牛、不可以騙我喔！掰掰。」黃?怡對電話送了個飛吻之後，她掛上電話，怔怔地看著前方。

    一分鐘後，她無聊地打了個呵欠，決定看看照片裡的謝瑞迪，聊勝於無嘛。

    他滿上相的，細緻的輪廓反映出他的優雅氣質，那眉、眼都一派文質彬彬。不過，他的眉頭稍嫌緊繃，笑起來也總是會有那麼一點小憂鬱的表情。

    他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總經理，真不知道會有什麼煩心事喔？

    「親愛的，你是真忙還是假忙？」黃?怡輕彈了下他細長的鼻樑，想像他摘下眼鏡的模樣。

    叩叩。黃?怡的房門響起敲門聲。

    「進來喔。」黃?怡啪地一聲蓋住相簿，跳下床鋪。

    「?怡啊，要不要相親？」黃正淳笑著走到女兒身邊，半認真地問道。

    「不要，我現在忙著追男人。」黃?怡猛搖頭，直截了當地拒絕。

    「?怡，含蓄一點啊。」黃正淳大笑著拍拍獨生女的頭，寵愛之情溢於言表。

    「我喜歡他，就要讓他知道啊，幹麼含蓄？」黃?怡理直氣壯地說道，伸手幫老爸調整領帶。

    「那位幸運男子來自何方啊？」黃正淳好奇地問道。

    「這是他的照片，你看看喜不喜歡？」黃?怡飛也似地把床上的照片獻寶似地拿到爸爸面前。

    「這是謝瑞迪嘛！」黃正淳驚訝地說道。

    「你認識他？」黃?怡興奮地跳起身，摟著爸爸的手臂撒嬌。「他怎麼樣？怎麼樣？」

    「他是一個努力的好青年，書法寫得很好，中西繪畫也都頗有造詣，聽說全都是無師自通。」黃正淳憑記憶說道，目光又回到照片上。

    呃，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謝瑞迪露齒笑得這麼開心。

    「我就知道我看上眼的，絕對不會差。」黃?怡得意洋洋地說道。

    「開玩笑，你是我女兒嘛！」黃正淳和女兒嘻鬧地互擊了下手掌。「老爸原本是打算要幫你跟他哥哥相親的。他哥哥也很優秀。」他和謝瑞迪的父親認識十幾年了，倒是滿清楚老友的這些兒子都沒有染上老友的風流習慣。

    「我、不、要，我現在只要謝瑞迪！」黃?怡斬釘截鐵地說道，美麗大眼閃著戰鬥光彩。

    「那我幫你們兩個相親。」他好心說道。

    「我不要相親，我要憑自己的本事把到他。」黃?怡握緊拳頭，做了一個勢在必得的手勢。

    「女兒，你這種山大王氣勢會把謝瑞迪書生嚇跑的。」黃正淳笑著說道，揉揉女兒的頭髮。

    「我盡量啦！我平均三天才打一次電話給他，已經夠含蓄了。」黃?怡咳聲歎氣地說道。「可是含蓄真的好難喔，我就是會忍不住想他嘛！」

    「看來你這回很認真嘛，看看能不能真的把你自己嫁掉。」黃正淳大笑出聲，掐了下女兒粉嫩的臉頰。女兒從小胸無大志，只求當個快樂的新娘子，大學畢業之後，也就順理成章地在家裡懶洋洋，以拍照為名，到處遊山玩水。

    雖說女兒拍的照片還滿有模有樣，偶爾也讓他亂感動一把的。不過，她每次到了偏遠地區，根本就像個散錢童子，到處捐款，苦了他這個老爸的荷包便是。

    「喂、喂，老爸！不要捏人家的臉啦，掐醜了就沒人要了。」黃?怡沒大沒小地回捏爸爸的臉頰，父女倆笑成一團。

    「好了，老爸要出門了，不和你閒扯淡了。你記得別嚇到謝瑞迪，老爸在外頭還要做人。」黃正淳拍拍女兒的肩。

    「掰。」黃?怡踮起腳尖甜蜜地在爸爸臉上印下一個大吻。

「啊，對了——」黃正淳站在門邊，回過頭跟女兒說道：「你姑姑問你要不要到她公司的企劃部工作？如果不要的話，盡快告訴你姑姑，好讓她去找人。」

    「我待會兒就打電話給姑姑，說我會自己去找工作。」黃瀞怡順手抓起桌上的報紙，朝老爸揮揮手。

    一待房門被關上，黃瀞怡就打開報紙，翻到求職欄。

    她不想到自家人的公司工作，這樣一點社會歷練的感覺都沒有嘛。她有時候也想知道，除了「千金小姐」這個工作之外，她還可以勝任什麼。

    畢業半年多了，說真的，無所事事的日子，有時還真是有點悶。

    適合她的工作在哪裡呢？

    記者？吃苦耐勞——不！黃瀞怡立刻否決。

    攝影助理？起薪一萬八——天啊！黃瀞怡再度搖頭，鑲了彩鑽的指甲在報紙上一圈一圈地繞行著。驀地她的眼睛定格在一個方框裡，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天地紙業」誠徵總經理助理秘書

    她快手地拿出皮夾裡謝瑞迪的名片，興奮地一瞧，沒錯、沒錯！謝瑞迪正是「天地紙業」的總經理！

    他們公司現在在徵總經理助理秘書，要是她應徵上了，那不就可以天天和謝瑞迪同進同出了嗎？

    黃瀞怡雀躍地把報紙送到唇邊，重重地印下一吻。

    此時，她突然覺得「助理秘書」這個頭銜閃閃發亮了起來，而且怎麼想都覺得極度適合她。

    幸福小天使現在一定正站在她的肩膀上吧！黃瀞怡托著腮，輕笑出聲。

    如果謝瑞迪一上班就看到她，他一定會嚇一大跳的。

    決定了！她現在就寫履歷表去應徵！

    黃瀞怡打開電腦，修剪完美的長指甲以一種指尖上揚的奇異角度在鍵盤上咚咚咚地敲打著履歷表。

    想著要給謝瑞迪驚喜，所以黃瀞怡只花了十五分鐘便完成了她生平第一份履歷表。

    當然啦，她實在沒什麼經歷可寫，也是她快速完成履歷表的關鍵之一。

    在按下了確定鍵，用E—Mail寄出履歷表之後，她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啊，她沒有適合面試的服裝。

    黃瀞怡抓起她的DIOR豹紋印花皮包，快樂地出門狩獵去也。

    寄出履歷表後的隔天，黃瀞怡就接到了「天地紙業」的通知。

    黃瀞怡準時到達辦公室，和所有競爭者一起接受筆試。

    筆試內容中的簡單英日文，她倒是頗能輕鬆以對。平時為了看懂攝影雜誌及時尚月刊而練就出來的英日語，此時全派上了用場。

    筆試之後，黃瀞怡和大家一塊坐在會議室裡，等待著唱名進去面試。

    黃瀞怡生平第一次應徵，說不上緊張，反倒是覺得旁邊的人都很好玩——有人拚命講電話，有人悶不吭聲地看書，有人找隔壁應徵者聊天……每個人緊張的樣子，在她看來都覺得很新鮮。

    她想幫這些應徵者拍照，不過要是真拿出相機來，可能會遭到白眼吧。

    這些應徵者全都一本正經地坐著，唯一的共同舉動就是對她露出好奇的目光。

    怎麼了，她的頭髮梳理得太浪漫了嗎？可是這種有點大波浪的頭髮最適合她了。黃瀞怡攏了攏髮絲，抿了下唇，被大家看得不自在極了。她紅唇一抿，決定擺出千金小姐的寒漠姿態。

    等到所有面試者全都面試完畢又離開之後，只剩她一個人坐在會議室裡，百般無聊地練習用哪種方式掩住她的呵欠最優雅。

    「黃瀞怡小姐，請進來。」

    會議室的側門被推開來，一名穿著水藍色制服的小姐禮貌地請黃瀞怡進入另一個小房間。

    黃瀞怡踩著優雅的步伐，款款地走入面試室，禮貌性地對著面試官一笑。

    兩個女人同時一愣。

    好年輕的面試官！黃瀞怡在心中忖道。

    這個女人是來應徵模特兒嗎？謝婕祈不以為然地看著應徵者的一身棗紅V領針織衫、深灰色針織裙，及三寸繫帶高跟鞋。

    那是FENDI的新款秋裝，她昨天才陪媽媽去看過，所以印象還十分深刻。

    「黃小姐，請坐。」謝婕祈指指面前的桌椅說道，低頭迅速地看完了黃瀞怡的履歷——這位草莓型大小姐，根本毫無工作經驗。

    要不是因為她想藉著面試助理秘書的機會，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人才可以分派到其他部門，是故保留了九成的履歷表通知面試。否則，這個黃瀞怡根本沒有機會參加面試。

    「黃小姐，我們應徵的是助理秘書，你沒有從事過相關事項，可能……」謝婕祈抬起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們願意教我，我就願意學。」黃瀞怡看了一眼坐在地面前的面試官前的名牌——謝婕祈。

    名字還滿女性化，長得也很標緻，可是神情冷冷的，表情硬邦邦的，像是要嚴刑拷打人一樣……黃瀞怡悠閒地打量起謝婕祈來了。

    謝婕祈也姓「謝」，不知道和謝瑞迪有沒有關係喔？

    「我們需要的是可以直接上手的有經驗人士。況且，本公司可能無法供應你的待遇。」謝婕祈看著履歷表上頭的薪水要求「四萬」，嘴角的弧度頗似於冷笑。

    助理秘書薪水要「四萬」，那她這個正牌秘書還混什麼？

    「我可以不要薪水，等到我學習到一定標準後，你們再給我薪水。」黃瀞怡直截了當地說道。

    反正，她只希望能待在謝瑞迪身邊就行了。

    「如果不給你薪水，公司也不便多要求你達到我們的標準。」謝婕祈皺了下眉，看著黃瀞怡履歷表上的專長——攝影？！真是夠了。

    「你的意思是？」黃瀞怡抿緊唇，心情不甚愉快。

    這位謝小姐連基本的詢問都沒做到，就否定了她，未免太主觀了吧。

    「我的意思是，打字、處理信件、接電話這種工作太委屈黃小姐了，相信以你的外貌及條件，絕對可以找到其他更適合你的工作。」謝婕祈冷冷地說道，一副面試到此結束的樣子。

    「謝謝你的評語。我打字正巧很快，也經常幫我爸爸處理信件，暑假時打工也當過幾年的總機小姐，那些工作對我來說，確實是無聊得可以。原來貴公司的助理秘書負責的是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那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黃瀞怡柳眉一皺，小巧臉蛋上的線條一凜，扶著桌子霍然站起身。

    謝婕祈一挑眉，倒是對這個大小姐改觀了一點，還滿伶牙俐齒的嘛。

    「謝謝你今日撥冗前來。」謝婕祈禮貌性地站起來送客。

    「不客氣。」黃瀞怡回以她一記皮笑肉不笑的艷光笑容，用女王姿態抬頭挺胸地走出了面試室。

    山不轉路轉！既然都到謝瑞迪公司了，她待會兒就在他們公司一樓門口打電話叫他出來吃飯。她人都送上門了，他不可能不賞臉吧？黃瀞怡一念及此，面試室的門才關上，她的心情便又立刻恢復成愉悅狀態。

    於是，一身最新秋裝的黃瀞怡，踩著高跟鞋，雀躍地奔向電梯。

正文 第三章

    終於結束了面試，謝婕祈起身轉動了下僵硬的脖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要挑個助理秘書，怎麼這麼難？真累。

    謝婕祈走出面試室，走回自己辦公室。挑出幾張她中意的人選履歷之後，她拎著文件夾，轉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笑著對辦公桌後的謝瑞迪說道：「總經理，你中午要吃什麼嗎？」

    「婕祈，這堆報表我能不能不看？」謝瑞迪從一堆報表裡拾起頭來，斯文的臉龐滿是苦惱，鏡片下的雙眼滿是疲憊。

    「不行，你得趕快把這些報表看完，我還有事要和你討論。」謝婕祈堅持地看著他。

    謝瑞迪壓了下疼痛的太陽穴，他喝了一口黑咖啡，皺著眉再度拿起筆，逼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盯著那些天書一樣的企劃案。

    爸爸最近熱中於會員度假村的投資，丟來一堆企劃案讓他評估。

    但是，他不是同父異母的大哥謝濠全，他沒有什麼商業長才，會接下爸爸的事業，只是因為大哥希望他這麼做。罷了，如果他的痛苦能讓大哥對他多釋懷一些的話，那麼他深陷在這些數字迷障和商業名詞中，也算是值得了。

    謝瑞迪咬住了筆，長吐了一口氣後，努力地把企劃案翻到下一頁。

    「算了，你休息一下，先喝杯茶吧。」謝婕祈貼心地遞過一隻瓷杯。

    「謝謝。」謝瑞迪苦笑地接過，慢慢呷了一口對他的胃沒太大傷害的普洱茶。

    他喜愛的藝術文學在商業領域中太過浪漫，或者也能成為他著手手工紙市場的動力，但是在企業實質推行的層面上而言，卻是總嫌不夠實際。

    「你才應該是坐總經理位置的人。」謝瑞迪放下茶杯，正經地對妹妹說道。婕祈對數字極有概念，也相當能掌握公司的大方向。

    「你就別想要有什麼變更了。如果我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大哥會再去找另一個位置把你整得更慘的。」謝婕祈實際地說道。

    兩兄妹對看一眼，兩人都輕歎了一口氣。「同父異母」四個字的愛怨情仇，又豈是幾句話可以解釋清楚的。

    「如果我們和大哥的角色互換，我們會做出什麼事，我們也不知道，對嗎？」謝瑞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拍拍妹妹的肩膀。

    「你不會像大哥那麼殘酷的。」謝婕祈看著永遠保持著溫和面容的二哥，難過地抿住了唇。二哥就是太壓抑自己了，才會長期有著頭痛的毛病。

    「哥，凡事往好處想吧。你待在這個位置，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研究古籍造紙，也能發揮你藝術方面的天分，而且你對紙張特性的認識實在不遜於任何書畫家，是公司的一大寶藏呢。」謝婕祈試圖安慰他。

    「不談這些了，你今天面試助理秘書面試得怎麼樣？」婕祈要負責的事務繁多，偏偏她的助理秘書又因為出國深造而離職，當然要盡快幫她補缺。

    「有一、兩個還不錯。不過，今天跑來了一個搞不清狀況的千金小姐，巴掌臉、波浪長髮，加上一身FENZI名品，希望待遇填四萬，專長寫攝影，怎麼看都像是來到此一遊的。」謝婕祈笑著說道。

    「也許那位小姐只是想嘗試自己的潛能到哪裡吧。」謝瑞迪回應妹妹一個笑容，腦中浮起的卻是黃瀞怡的容顏，她看起來也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樣呢！

    「你啊，就是把每個人都想得太好了。」謝婕祈說道。

    「芊樺……這陣子還好嗎？」打從那天在峇裡島的海灘上不歡而散後，他就不曾和芊樺單獨相處了。

    「我已經幫芊樺安排相親了，那位男主角對她一見鍾情，現在正展開熱烈追求。我今天看到芊樺時，她笑得滿開心的，穿著也滿粉嫩的。開玩笑，我們的業務經理如果不夠開心，我們的業務怎麼拓展？」謝婕祈挑眉一笑，雙手往腰間一插，表現出只在哥哥面前才會顯示出的輕快模樣。

    「我身邊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謝瑞迪笑著朝妹妹行了個揖。

    鈴鈴鈴。

    謝瑞迪的手機響起。

    謝瑞迪拿起手機，一看到來電顯示的人名，唇邊就先漾開了一抹笑容。瀞怡不是平均三天才打一次電話嗎？

    謝婕祈詫異地看著哥哥臉上的歡喜，熱淚從她的心頭湧上眼眶。打從她和哥哥及媽媽被正式接回謝家之後，她就沒看過哥哥露出這麼燦爛的笑容了。

    「喂。」謝瑞迪按下接聽鍵，聲音低柔地像大提琴的獨奏。

    「謝瑞迪，我是黃瀞怡。」黃瀞怡平素開朗的聲音今天卻意外地有點悶悶的。

    「我知道。你怎麼了？」謝瑞迪笑意微斂，關心地問道。

    他原本是打算這幾天擺脫這些煩人的報告後，再找瀞怡出去散散心的。她毫無心眼的坦率，讓他不想在她面前強顏歡笑。

    「我今天到你們公司面試助理秘書，結果你們公司根本不給我機會，一腳就把我踹開了，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聽到她在電話中一口氣也不喘地哇哇大叫著，謝瑞迪柔褐眼中的笑意更甚。他想，他知道妹妹口中的千金小姐應徵者是哪位了。

    「你聽起來似乎是滿慘的。」他說道。「那你還在我們公司附近嗎？」

    「對啊，在樓下自憐自艾中。」口氣有點「願者上鉤」的意味。

    「你等我一下。」謝瑞迪低下頭翻動桌上的行事歷。

    「兩點半才有一場造紙書畫的會議，你可以吃飯吃晚一點！」謝婕祈上前一步，小聲地說道。

    謝瑞迪對妹妹點點頭，注意力旋即又回到了電話上。

    「我中午請你吃飯，願意賞臉嗎？」他對著電話說道。

    「你請客，我當然要到啊！我想吃泰國菜。」

    「好，我們公司右邊的路口轉角就有一家。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謝瑞迪簡捷地說道，知道她在樓下，竟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了。

    「好，要快一點喔，掰！」

    黃瀞怡的電話收尾是用一個飛吻作結。

    謝瑞迪才掛斷電話，立刻發現了不對勁——他居然衝動到把原先打算看完企劃案，再約她出去的計劃給拋到九霄雲外了，這實在不像他。

    就像那天在飯店道別時，他也不該情不自禁吻她一樣。雖然，她吻起來的感覺實在是匪夷所思的好。

    「哥，你看起來很神采飛揚呢，和誰吃飯？周怡君嗎？」謝婕祈說了個哥哥的女性好友，也是她認為最和哥哥投緣的女性。

    「不是周怡君，她最近忙著找劇團辦公室。對了，你剛才提到的千金小姐應徵者，是不是叫黃瀞怡？」

    「你怎麼知道？」謝婕祈驚訝地看著哥哥。

    「因為我現在要下去和她一起吃中飯，回頭再和你聊。」謝瑞迪拿起外套，神態愉快地交代道：「有事再打電話給我。我不會走遠，就在轉角的泰國餐廳。」

    「知道了，你慢慢吃吧。」謝婕祈點點頭，順手拿起一本企劃案，打算吃飯的時候再順便研究一下。

    「哥，等一下。」謝婕祈手裡拿著企劃案，乍然抬頭看向門口——

    二哥已經離開辦公室，吃泰國菜去了。

    二哥不吃酸、不愛辣，怎麼會約在泰國餐廳呢？謝婕祈一抿唇，無趣地搖亂哥哥桌上那一整排的毛筆。

    她這個好到不真實的哥哥啊！

    她多希望哥哥能真實地表達出他的喜怒哀樂，而不是把自己局限在一個人人稱好的水晶球之中啊。

    那位嬌艷的大小姐黃瀞怡會是那個打破水晶球，讓她的哥哥回歸真實的人嗎？

    「黃瀞怡，讓我為你加油吧。」謝婕祈低語著。

    謝瑞迪才走出公司電梯，就看見黃瀞怡正站在公司大門口前，彎身和一個販賣原子筆、面紙的殘障人士談話。

    謝瑞迪和殘障人士背後推輪椅的小女孩打了個照面，他微笑地頷首，小女孩則低下頭默默不語。

    「這個多少錢？」

    「那這個多少錢？」

謝瑞迪聽不見販賣者的聲音，隱約只聽見黃瀞怡清脆的聲音一再地發問著。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不覺得她會是斤斤計較小錢的人。

    「五包面紙兩百塊，太貴了吧！我上次跟別人買的時候，似乎是一百元啊。這位先生，你們的物價通膨得好厲害！」黃瀞怡嬌滴滴的聲音不可思議地迸出口。

    原來如此！謝瑞迪抿緊唇，以免自己不禮貌地笑出聲來。

    黃瀞怡確實是那種一有狀況就必然要搞到清楚的人。

    「你之前的一百塊面紙不是跟我買的，而且你看起來很有錢，應該不會在乎這兩百塊。」輪椅先生板著臉說道。

    「我是不在乎兩百塊，但是我在乎被騙的感覺。你這包面紙，我只要花二、三十元就可以在隔壁的便利商店買到。」黃瀞怡認真地注視著對方的眼睛說話。

    「你買這包面紙就是在幫忙我。」輪椅先生不耐煩地說道。

    「我知道啊，否則我幹麼站在這裡呢？但是，被當冤大頭的感覺很好不受。」黃瀞怡一邊叨念著，從皮包裡拿出兩百元來，平整地放在面紙上方。「我跟你買一包面紙。但是我老實說，你這包面紙如果賣一百元，我會跟你買一打。因為你女兒有一雙很乖、很禮貌的眼睛。」

    輪椅先生抓過那兩百塊，瞪了她一眼，在小女兒的推扶下快速地離開。

    「嗨！」謝瑞迪站到黃瀞怡身邊，輕喚了她一聲。

    黃瀞怡驀然回頭，一見是謝瑞迪，當然立刻燦笑以對。「你來了啊，這麼快？！幫我拿面紙，謝謝！」

    「不愉快？」謝瑞迪接過她手中的面紙，看她毫不猶豫地嘟著嘴，點點頭。

    「有點花錢找罪受的感覺。」黃瀞怡又看了一眼那對父女的背影。「不對，現在是上課時間，那個小孩子十二、三歲，居然沒去上課，這很不對勁……」

    黃瀞怡邊說話，邊踩著三寸高跟鞋，用一種謝瑞迪覺得很誇張的速度掃過他身邊，衝到了那對父女身邊。

    在峇裡島時，黃瀞怡就是這樣的個性。凡事好奇，凡事都容易感動，相機快門沒停過，嘴裡的問句也沒停過。她的生活充滿了光與熱，讓他很羨慕。

    黃瀞怡在一陣比手畫腳後，飛快地塞了張電話號碼到小女孩手裡，然後又大跨步地跑回了謝瑞迪身邊。

    「我回來了。」黃瀞怡微喘地說道，臉頰有著自然的微紅。

    「你很熱心。」謝瑞迪凝望著她的時尚外表，看到的卻是她比誰都柔軟的心。

    「我沒有熱心啊。」她放低音量，朝他神秘地眨眨眼。「因為我給的都是我爸爸秘書的電話，所以，我爸老說我太雞婆。」黃瀞怡不客氣地把手放入他的肘彎之中，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手臂往前走。

    「當你爸的秘書很辛苦。」他從不允許自己和任何女人有太親密的動作。

    可她此時的動作天真自在地就像個小女孩一樣，他也不好拒絕。

    況且，是他自己先在峇裡島對她跨越了「朋友」那一關啊，現在又該如何把她推回「朋友」這個框框之中呢？

    「我爸的秘書像神仙教母一樣可愛。我們每年都幫她調薪，而且我都叫她乾媽。」因為他一直專注地看著她，所以黃瀞怡的聲調便一直持續在雀躍的狀態之中，毫不隱藏她眉開眼笑的喜悅。「還有啊，謝瑞迪，你騙人！」

    黃瀞怡笑盈盈地仰頭看著他，目光有點害羞地在他的唇上流連了一會兒。

    「我騙你？」謝瑞迪怔愣了下，一時之間還沒法子跟上她轉話題的腳步。

    「我昨天打電話給你，你還說你沒空，結果呢，你現在不是站在我旁邊嗎？」身子輕偎上他的身側，喜歡他手臂結實又穩定的觸感。

    「我中午總是要吃飯啊。」低頭望著她，一股蠢蠢欲動的溫柔蔓延至整個胸口。

    「那你可以早點說，我可以來公司找你吃中飯啊。」

    「有時候，我的午餐要和一些主管餐敘。」他輕描淡寫說道。

    「那樣不好，會消化不良，難怪你看起來瘦巴巴的，你太瘦了。」黃瀞怡捏捏他的手臂，老實地說道。

    「你自己也很瘦。」他看著她纖盈的腰身及手臂，不禁失笑出聲。

    「我瘦是因為虛榮心作祟，現在流行瘦嘛，而且我瘦一點的樣子比較好看。可是，你那麼忙，要多吃一點，儲備體力。喂，我們改天一起去游泳吧，運動過後的食慾大增，最容易增胖了。」她絞著眉，很努力地想著還有什麼可以把他拐出來的正經理由。

    「你的個性和你的外表很不一樣。」他看過很多大小姐，但是個性這麼坦白，外表又這麼嬌艷動人的，她倒是第—個。

    「我知道啊，別人眼中的我，就是我外貌呈現出來的樣子，一身名牌、打扮時尚、像個不愛說話的模特兒，冷冷的、不愛理人。沒法子啊，我不是那種明明和人不熟，卻硬是要裝熱絡的人，而且我也不喜歡那種人。所以，才一律擺出招牌千金小姐面孔來應付不熟的人。」她扯扯他的手臂，可不想他誤會她。

    「那麼，我從沒看過你大小姐的樣子，代表我對你來說算很特別嗎？」他才脫口說完，頰邊就泛上一層紅暈——他現在是在說什麼啊？

    黃瀞怡咬住唇，一雙盈盈水眸著迷地瞅著他，閃亮地讓人無法逼視。

    「你當然特別啊！我被你迷住了，小小地被你電到了一下，所以本性當然一下子就跑出來了啊。」她瞬也不瞬地凝睇著他，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對他的喜歡全都攤平在太陽下。

    謝瑞迪被看得心湖一片混亂，他霍然別開了頭，快到有些狼狽。他斯文整齊的髮型則因為這個動作而散落到額前，擾亂了他上班族的正經形象，增添了幾許年輕的感覺。

    「謝瑞迪，你臉紅的樣子很可愛。」黃瀞怡刮刮他的臉，開心地大笑出聲。

    她笑得爽朗，笑到他不自在地頻頻推著眼鏡，她才努力強忍著笑，踮著腳尖撥撥他的頭髮。「走吧，我們去吃飯吧。」

    不過，他們才往前走了兩步，黃瀞怡立刻低下頭看著人行道。「喔喔，前面有我爸公司的人。謝瑞迪，你忍耐一下，看我表演變臉嘍！」

    謝瑞迪不解地看著她，只看她再抬頭時，那張嬌美臉龐已失去所有甜美，漠然得像是廣告模特兒一樣地冷艷，不但毫不親切，甚且還明顯地拒人千里之外。

    「黃小姐，和男朋友出來逛街啊。」一位中年男子停在黃瀞怡面前，目光在謝瑞迪身上打轉了下。

    「思。」黃瀞怡淡淡地點頭，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那祝你用餐愉快。」對方自覺無趣，只好快快道再見離開。

    「再見。」

    謝瑞迪驚訝地看著黃瀞怡昂高下顎，用一種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倨傲的高貴表情和對方告別。

    然則，一待對方離開，黃瀞怡立刻吐吐舌頭，又對著謝瑞迪笑燦蓮花了。

    「你變臉真的像翻書—樣。」謝瑞迪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笑靨。

    他即便再不開心，也總是記得要擺出笑臉，他不願、也不能引來太多不必要的不愉快。

    「你現在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特別了吧！你比我的歷任男友都接近真實的我了，說實話，我對男人從沒有過這麼強烈喜歡的感覺。我就是覺得你適合我，我就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好自在、好愉快，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可以以結婚為前提來交往。」黃瀞怡握住拳頭，聲音愈壓愈低，因為他的臉龐明顯地緊繃了起來。

    謝瑞迪屏住呼吸，下顎及頸間的肌肉因為用力而僵直著，讓他整個人顯得不自然極了。

    「等一下。」謝瑞迪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儒雅臉龐頓時凝肅了起來。

    「我嚇到你了嗎？」黃瀞怡吶吶地問道，上前了一步。

    「有一點。」謝瑞迪仰頭看向天空，盡量不看她。

她這麼又蹦又跳的個性，總是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就竄進了他的安全範圍裡。所以，他得盡量不讓兩人之間的感覺變調。

    「好吧，那我只好盡量克制一點，我可不想把你嚇跑。」黃瀞怡哀怨地瞥他一眼，邊歎氣邊不停地往後退。「這樣的距離夠遙遠了吧？這樣還會不會嚇到你——」

    「小心。」謝瑞迪驀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沒讓她撞到人行道上的變電箱。

    黃瀞怡身子顛簸了下，三寸高跟鞋實在不容易保持重心平穩，所以她選擇了最安全的跌倒方式——

    倒到他懷裡。

    謝瑞迪握著她的肩，感覺到她柔軟的身子和她的女人香就撞入他的心裡。

    「你應該讓我跌倒的。」她耍賴地抱住他的腰，也不管路人的眼光怎麼看她。

    「你一向這麼積極嗎？」謝瑞迪張開口說話，她的髮絲卻隨著微風不請自來地拂入他的唇間。

    他撥開唇間的秀髮，將她的長髮撫入她的耳後。

    黃瀞怡握住他的手，握得牢牢的，眼眸固執地緊盯著他。她對他一見鍾情是件很可怕的事嗎？為什麼他一臉的為難呢？

    「瀞怡，我不是個好對象。」謝瑞迪乾涸著聲，直截了當地拒絕。

    「停。」黃瀞怡的手搗住他的唇，不許他說話。「你甚至還不算開始和我交往，所以不准拒絕我。總是要交往之後，你才能決定你自己對我而言是不是個好對象，搞不好，我兩天後就對你厭煩了。」

    「也許吧。但是我不想冒任何風險來改變我現在的生活方式，所以我也不會是誰的好對象。」謝瑞迪深吸了一口氣，感覺一陣刺痛正鑽上他的頭顱。

    幸福是不會被他允許成為他的同路人的。

    「你這麼無情，就不怕我當場哭出來。」黃瀞怡故意委屈地咬著唇，小可憐似地睨看著他。

    「這樣也總比你日後傷心難過來得好。」謝瑞迪推扶了下眼鏡，沈沈的雙眼及緊蹙的眉心都顯得疏離。

    他別開臉，跨開腳步往前走。

    黃瀞怡偏著頭打量他瘦長的背影，腦中全是疑惑。

    這男人那麼直截了當地拒絕她，就是因為不想看到她傷心，那她該感到開心還是難過？

    她加快腳步，纖窈身影翩翩地停在他面前，像一隻很堅持要落在某朵花朵上的彩蝶。

    「你只要老實回答我一件事，我保證從此之後當個安分守己的『朋友』。」她舉起手作出發誓狀。

    「你問吧。」唉！放棄對她來說才是明智之舉啊。

    「你在峇裡島為什麼吻我？」她直截了當地問道，固執地要追出一個答案。

    「我……」謝瑞迪苦笑著，怎麼回答都嫌不對。

    「那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她傾身向前，緊盯住他的眼。

    面對著她澄亮的大眼，他握緊拳頭，據實說道：「如果不喜歡，我不會出來陪你吃飯。」

    「那就OK了。」黃瀞怡釋懷地長吐了一口氣，微笑地握住他的手。「那我們去吃飯吧。」

    「這就是你保證的安分守己？」謝瑞迪看著他們交握的雙手，有些愕然。

    「你知道今年秋冬其實不流行劉海的。但是，我就是覺得我的劉海適合我，就偏要把自己裝扮得比任何雜誌還時尚，讓別人轉而以為我的劉海加上大波浪，才是今年的最流行。」黃瀞怡牢牢握著他的手，很好心地決定舉例說明。「既然，你喜歡我，我又何必安分守己地只當朋友？」

    「你怎麼——」一時間開心、不安、擔憂……太多情緒朝著他蜂擁而來，他措手不及，不知該說些什麼。

    「很可怕嗎？我其實是那種直覺加上固執，然後會一發不可收拾的個性。」黃瀞怡凝睇著他，鬈翹睫毛的雙眸下，有著和她纖柔輪廓完全不符合的剛強。「喂，快帶我去吃飯嘛，我餓扁了呢！求求你……」

    黃瀞怡沒給他接話的機會，豐豐握著他的手，小跑步地衝向餐廳。

    謝瑞迪感覺自己的堅持在她的笑容中，完全被融化成一灘水。就縱容她一次吧，他想自己的心應該沒那麼快淪陷吧。

    謝瑞迪幫她推開餐廳的門，一陣泰式香料酸辣的味道朝著他撲鼻而來。

    他皺了下眉，只能慶幸辦公室還有另一套西裝可供更換，否則待會兒開會時都是這種味道，會議如何進行下去。

    兩人就座後，謝瑞迪沒有打開菜單，只是看著她。「你點餐吧。」

    黃瀞怡的注意力立刻完全投入菜單中。她老大不客氣地點了酸辣海鮮湯、雞肉河粉、辣炒花枝、蝦醬炒空心菜、月亮蝦餅、沙嗲……然後，告訴服務生，能加辣的菜餚全都不用客氣。

    待她心滿意足地放下菜單後，她開始兩手托腮，衝著他直笑。

    「你為什麼跑到我們公司應徵呢？」謝瑞迪被那雙燦眸看得窘迫，只得輕咳了一聲，隨口找了個話題。

    該死，他不該問這個問題的！謝瑞迪脫口而出的當下，便皺起眉後悔了。

    「唉呀，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知道要緊張了吧？」她樂不可支地朝他眨眨眼，笑呵呵地恍若他先前的拒絕從不曾發生過一樣。「用膝蓋想也知道，我去你們公司應徵總經理助理秘書，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謝瑞迪望著她一派自在的模樣，內心頓時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她能夠如此自在地表達她的感情，可他卻彆扭到無法說出他拒絕她的真正理由，他這樣算什麼嘛。謝瑞迪的臉頰肌肉緊繃地撇開了頭。

    黃瀞怡望著他鬱鬱寡歡的臉龐，忍不住憐惜地拍拍他的手背。

    「不用一臉恐懼的樣子嘛，你如果真的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勉強你挖心掏肺給我啊！」說話至此，黃瀞怡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喂，難道你喜歡的是男人嗎？」

    謝瑞迪勉強自己輕鬆地一笑，反手用指節敲敲她的腦袋。「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那我就希望無窮了。」黃瀞怡拍拍胸口，松子一口氣後，又緊接著追問道：「那麼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因素，有涉及任何醫療上的部分嗎？」

    「什麼意思？」為什麼她的想法總是這麼天馬行空？他納悶地看著她。

    「呃……你知道的嘛，有人因為壓力太大，所以會『力不從心』……」怕他不懂，她還曖昧地眨了兩下眼。「現在醫學發達，而且我很樂意和你共同嘗試——」

    「停，我投降了。」謝瑞迪舉起右手，耳朵乍然發燙到幾乎快燃燒的地步了。

    要命！他從沒想過他會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面前窘迫至此。更可怕的是，即便是她的表現讓他不自在到了極點，他還是覺得想把她擁入懷裡！

    「喂，你又臉紅了。我是不是太大膽了？」黃瀞怡戳戳他的肩膀，不但不覺得這樣應該害羞，反而還因為現在的輕鬆氣氛而沾沾自喜。

    「你很擅長表達自己。」他只好含蓄地這樣說道。

    「但是你還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對嗎？」黃瀞怡把椅子拉到他身邊，硬是要離他近一些。

    只要營造出適當的親密氣氛，談情說愛一定可以水到渠成的！她是這麼想的啦。

    「抱歉，我不想傷害你。」要命，他的聲音根本毫無說服力可言。

    「那你就喜歡我啊！」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謝瑞迪面對著她的積極，早已無力反擊，只能慶幸菜餚正巧陸續地送上，給了他一點喘息的空間。

    「不是肚子餓了嗎？快吃吧。」謝瑞迪把筷子、碗盤挪到她的面前。

    黃瀞怡也不囉嗦，捧著白飯，吃得津津有味。

    「你為什麼吃那麼少？光喝水會飽嗎？」等到肚子填得五分滿後，黃瀞怡看著他乾淨的餐盤，納悶地問道。

    「我早餐吃得比較晚。」謝瑞迪這麼說，喝了一口冰開水。

    「喔。」黃瀞怡拿了一串沙嗲，咬了一口。

    看著那幾盤被她吃得滿徹底的辣炒花枝和泰式酸辣湯，再對應著他鏡片下漲紅的眼睛，她想她知道原因了。

    「你不吃辣？」黃瀞怡雙臂交叉在胸前，板著臉問道。

「不大能接受。」謝瑞迪乾笑一聲，又喝了口水。

    「你為什麼不直說呢？」她咬著唇，心裡很受傷。

    「我不想掃了你的興。何況，這裡也有其他我可以吃的東西。」謝瑞迪微笑著指著月亮蝦餅和蝦醬空心菜。

    「你給我閉嘴。」黃?怡輕聲細語地說道，眼神很兇惡，顫抖的嘴角卻很受傷。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凝結，音響中所傳出的泰國傳統敲擊樂，突然間詭譎地像是妖魔要起舞的前奏一般。

    「你--」黃?怡握著舉頭，雙眸閃著忿然。

    謝瑞迪一語不發地將水杯裡的水一飲而盡。該死的，他又開始頭痛了，他不該一直處在緊繃狀態的……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黃?怡快手搗住他的唇，沒讓他有回答的機會。「和我在一起時，一定要實話實說，可以嗎？」

    謝瑞迪沒有接話，褐色眸子默默地凝視著她。

    把別人的習慣擺在自己的需求之前，已經成了他長久以來的習慣了。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沒有自我，就不會多想，不會多想，便不會有那麼多無謂的痛苦。

    重要的是，他完全不想為她破例，她已經夠讓他提心吊膽了。

    「我不要你給我的笑容和你給別人的笑容一樣。你可以體貼我，但是我希望那是你真心的體貼，而不是禮貌性的體貼。還有，你不想理我時，就不要理我。」無畏於餐廳其他人注目的眼光，她直接捧住他的臉，深深地凝視著他。

    「我不想理你，你就會離開了嗎？」他的聲音空洞地像是從另一個星球所發出來的。

    「只要你告訴我不想理我的真正原因，我就離開。」她口氣堅定地說道。

    「真正原因，我不曾告訴過任何『外人』。」他按揉了兩下疼痛的太陽穴，就只願意說這麼多。

    「那我就要黏著你，黏到我變成你『內人』的那一天。」黃?怡雙眼發亮，口氣狂妄地說道。

    「你……」

    「固執、厚臉皮又臭睥氣？」她好心地提供詞彙，還附帶一個美艷動人的笑容。

    他輕彈了下她臉上刁鑽的笑容，怎麼樣也沒法子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他甚至聽見自己心上圍牆開始崩塌的聲音。

    「要不要給我一個訂親之吻啊？」黃?怡躍躍欲試地閉上眼，昂起下巴，微噘著紅唇。

    謝瑞迪呼吸頓時受到阻礙，他飛快地別開頭，挾了一筷子的辣炒花枝送到她唇邊。

    只見她欣喜地張開眼，轉而哀怨地瞥他一眼。「你的吻未免太火辣了吧？！」

    謝瑞迪忍不住大笑出聲，手臂也自有意志地攬過她的肩，讓她偎在他的身邊陪著他笑。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啊！

    黃?怡仰頭看著他神采飛揚的雙眸，她幸福地把頭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然則--

    此時相視而笑的這兩人並不知道，在他們深情凝望之時，坐在他們幾步外的一桌客人，手裡的針孔攝影機正對準了他們，並且記錄下了他們的對話。

    幾天後，這份資料被送到謝瑞迪大哥謝濠全的手上。

    謝瑞迪這份才開始萌芽的幸福，開始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