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痛……”
躺在病床上的男子抱著头哀号了一声,四周吵杂喧闹的男男女女,立即静了下来,一起转头望向他。
许久,他放下抱著头的双手,苍白的脸色望向一双双瞠圆的眼睛,哀求道:“求求你们,给我五分钟,麻烦你们全到外头去,让我一个人安静地想五分钟,好吗?”
“各位听到了吗?请让病人安静一下吧!”
穿著白袍制服的年轻医生转身交代,一屋子脸上写满了诧异跟不满的人,立刻一语不发地鱼贯走出病房。
“医生,麻烦你也出去一下。”他要求著。
年轻的医生指著自己的鼻子,愣了一愣,接著苦笑著开口:“好吧!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他耸耸肩,也跟著走了出去。
十来坪的头等病房中,摆满了各式花束,花色种类之齐全,恐怕连花店都会自叹弗如。
邱胜翊坐在病床上,除了脸色苍白得犹如他头上包著的白色纱布以外,他依旧俊美如昔。
不知道该说是幸或不幸,这场车祸没有夺去他的生命,甚至没有造成他太多外伤,但……断层扫描显示他的脑内有一小块的瘀血,会造成什么后果,连医生都难以预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邱胜翊侧头思考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间豪华的病房中。
他抬眼望向周遭一束束的花束,“大伟企业”送来的、“亚洲集团”送来的、“大大公司”送来的……
他更加迷惑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拿起手上的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
“看你的样子……大概是三十岁左右吧!好吧,算你三十五岁好了……”
突地,他叹了口气,颓丧地放下镜子。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一团面糊似的,对自己的过往连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每每他想在脑袋里搜寻些蛛丝马迹,那团面糊便会像拨酵般开始膨胀,再膨胀,胀得他头都快裂开了。
他到底是谁?
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挤在这里的那些人又是谁?
每个问号都像是一根针,刺得他疼痛的脑袋更加难受。
“算了!不想了……他们说你叫邱胜翊,你就叫邱胜翊吧!”他自言自语著,而后提高嗓门,朝门外喊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在门外等待的众人又回到病房,六个人有六种表情。
“拜托!一个一个慢慢来。”不让这些人再吱吱喳喳地说个没完,邱胜翊先发制人,无力而带著恳求地说。
房里的众人像是接收了命令似的,一个个噤若寒蝉。
邱胜翊讶异地看了他们一眼,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们干嘛这么怕他?
邱胜翊不解地看向穿白袍的医生,“你先开始吧!”他说,无意问瞥见茶几上削好的水果,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顺手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明明只是个很平常的动作,却又让周遭众人一愣。
医生干咳两声,强迫自己看著手中的病历表。“胜翊,依照诊疗跟追踪结果显示,你的脑部损伤已经稳定,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我为什么想不起以前的事?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脸迷惑的邱胜翊话都还没说完,旁边再度一片哗然。
“哥……”
“胜翊,你……”
年轻医生赶紧干咳两声,止住了众人诧异的声音。“因为你的脑部受到撞击,因而造成‘逆行性遗忘’,也就是说,会对过去的人、事、物暂时失去记忆,不过你放心,这不会损害到你的智商。”
“失去记忆!?天呀!我居然失去记忆!?”邱胜翊丧气地垂下双肩。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只是,听到医生亲口证实下,他仍免不了一阵愕然。
“胜翊,先别担心,你还是会恢复记忆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年轻医生尽量将病情描述得轻松点,虽然邱胜翊的情绪看起来一点也不激动……
这正是让他最感到纳闷跟不解的地方,依照临床经验,当患者知道自己得了失忆症后,不是情绪激动,就是茫然失措,可是邱胜翊这两种症状都没有。
“我是怎么受伤的?”邱胜翊的口气显得异常平静。
“车祸。你的车子一头撞上公园的围墙,真正肇事的原因还在调查中。”
邱胜翊听著,试图去回想,可是一思考、脑袋又开始膨胀,痛得他倒抽了口气。
“胜翊,慢慢来,不要强迫自己去想……”年轻医生立刻出声制止。
邱胜翊揉揉太阳穴,然后望著医生,又问:“你叫我胜翊?我们以前认识吗?”
“岂止认识!”医生笑著说:“我叫韩文盛,我们韩家跟你们邱家是好几代的世交了,以前我爸爸是你们家的家庭医生,他已经退休了,现在由我接替。我除了是这家医院的脑科主任以外,还兼任你们邱家的家庭医生。”韩文盛很详细地说明著。
“真的?”邱胜翊挑眉问道。
“当然是真的!小时候你最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了,我做什么,你也一定要跟著做,邱伯伯总是笑你把我当偶像崇拜,谁知道长大后,你反而常笑我学艺不精,真是的!”
“我爸爸?”
邱胜翊睁著大眼,眼光很自然地望向站在韩文盛身边一个身材矮胖、衣著光鲜,头顶的毛发少得可以一根一根数出,年纪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的中年人。
“胜翊,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黄伯伯呀!”黄国伦自我介绍道。
“黄伯伯?”邱胜翊微微皱起眉头。
他直觉不喜欢眼前这位黄伯伯。既然是长辈就应该有长辈的气度,怎么他跟晚辈说话时,还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我爸爸是公司的元老,也是董事之一。”
说话的是黄国伦身边那个穿著一身娇艳、脸上涂了多种色彩的女子。
“你又是谁?”
邱胜翊只希望她跟自己不要有太亲近的关系,他无法想像自己有这样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