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婕任由思緒在無邊的恍惚遊蕩,午後帶霧氣的風,刮得她的身體、心頭一片冷颼颼。
"張小姐,你趕緊進屋來吧,要是楊先生知道了會罵我的!"
恍然回神,才發現看護李小姐在後頭心急的喚她。
"李小姐,沒關係的,我只是出來散散步,不會有事的。"筱婕轉頭回她一抹安撫的笑容。
懷孕將近六個月,也就是說,她被關在房子裏也將近有六個月之久了,她幾乎快被悶瘋了。
"可是這裏碎石子這?多--"
說時遲那時快,分神的筱婕腳底一滑遽失平衡,整個人就這麼往前僕倒,圓挺的肚子,就這麼結實的撞上堅硬的泥地上。
她強烈感覺到下腹傳來尖銳的痛楚,一股熱流沿著雙腿間緩緩往下流。
"天!我的……肚子……"筱婕痛苦的呻吟著。
"張小姐,你有沒有怎?樣?"
李小姐驚慌失措的奔過來,急忙想扶起她,然而痛得冷汗直流的筱婕卻直不起身,只能白著臉躺在在地上,試圖阻止腿間一股拼命往外牽引的強大力量。
"我……我去叫救護車,張小姐你躺著別動--"看護的聲音滿是倉皇。
"不要走!我覺得孩子好像……要出來了……"她冷汗涔涔的抓住她。
"張小姐,你千萬要撐住,這孩子流不得啊!"看護李小姐倉皇失措的嚷道。
楊先生早已警告過她,若沒有看好張小姐肚子裏的孩子,後果要她自己設想。
楊先生看起來那麼冰冷難以親近,如今當真出了事,這後果她連想也不敢想。
"可是我肚子……好痛……"
筱婕感覺渾身開始泛起一股冷意,意識更是開始昏沉恍惚起來,讓她幾乎再也無力阻止腿間的巨大引力。
"怎麼回事?"
正在兩人不知所措之際,俊傑突然出現在她們身後。
"張小姐她跌……跌倒了。"李小姐害怕得連聲音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跌倒了?"他的聲音緊繃得宛若斷弦,霎時,他的臉色更加難看。"我不是說別讓她出門嗎?你為什麼沒有看好她?"
"張小姐說要出來散步,我阻止不了她!"
"進屋把你的東西收一收,立刻滾出去!"他眼中散發著一股欲殺人的光芒。
看護一驚,急忙轉身就往屋內跑。
昏沉間,筱婕聽見了俊傑熟悉的聲音,一股希望讓她又重新撐起了意志。
俊傑在乎這個孩子,他一定會救孩子,是的!他一定有辦法!
俊傑死白著臉,顫著手扶起地上陷入半昏迷的筱婕,她腿間汨汨直流的鮮血讓人心驚。
"該死的!我要你擋住,千萬要留住孩子。"他氣急敗壞的低吼道。
閑言,幾乎陷入昏迷的筱婕,竟緩緩睜開了眼。
"你只在乎……孩子?"她氣若遊絲的問道。
"該死的!我當然在乎孩子,他是我最後的籌碼了!"他失去耐性的怒吼道。
筱婕艱澀的一笑,徹底的心碎了。
她頹然的閉上眼,任由無邊的黑暗將她緊緊包圍--
怎麼辦?他就要失去能讓他獲得繼承權的孩子--他勝利的籌碼!
好不容易垂手可得的楊氏江山,或許得就此拱手讓給奇煜--不!他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
俊傑坐在醫院長廊上的椅子,焦躁的棒住頭,心情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許久之後,他才像是鼓起了勇氣,緩緩起身走入病房。
才一踏進病房,他的目光遽然被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孱弱身影給瞪著住,再也無法移開,幾乎忘了他所擔心的孩子。
她看起來好--纖弱!
原本紅潤的粉頰蒼白似雪,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來是那樣嬌小脆弱,荏弱得幾乎不堪一擊。
面色僵冷的冷珣,狀似不經心的將手插入口袋裏,然而惟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安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
"母體跟孩子都同樣面臨危險,如果情況緊急不得已,您必須決定要保住兩者其中哪一個。"醫師的話,終於提醒俊傑孩子的存在。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她在被單下隆起的肚子。
是的!他的繼承人,一個用來平反他在楊家背負私生子名義近三十年的屈辱,一個用來向奇煜證明,他才是勝利者,楊家的一切,終究得由他主宰的有力籌碼。
若他選擇留下孩子,那她呢?是否就這樣安靜的沉沉睡去不再醒來?
"我知道這是個殘忍的決定,但是由於母體失血過多,再加上受到嚴重撞擊,所以情況比一般的流產還要複雜許多。"醫生的語氣裏有著無奈與歎息。
俊傑立在窗邊,渾身僵硬而緊繃,好半晌才終於吐出一句話。
"讓我想一想!"他逃避似的轉身急步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