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卿不答,朕就當你是默許了。」雲慶瑞斂起方纔的愁容,換上一抹淺笑。「明日朕就下旨,為邱卿與吳卿之女賜婚!」
金口一開,木已成舟,瞧著雲慶瑞復又開懷的笑臉,邱勝翊雖然難以接受這樣的安排,卻也無從駁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雲慶瑞雖不是個暴君,溫情的態度卻教邱勝翊更難應付。
所以……
這門親事,也許打從一開始,他就注定沒有任何勝算……
將軍府內,雖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但是邱勝翊的表情卻依然一如住昔,無波無濤。
上門道賀的朝中官員,明白他不喜歡過度的奢華熱鬧,所以也沒敢太過放肆。
而熟悉他脾性的親友,則是為他突然被賜婚的事感到驚訝無比。
最令人錯愕的,自然是他迎娶的高官之女,卻情願以妾自居,讓邱勝翊的亡妻依然佔著正妻的位置。
面對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情況,眾人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亦有人偷偷為吳尚書抱不平。
不過這些流言蜚語,畢竟都還是外人的議論,對於明白內情的皇家千餘與邱勝翊來說,那都不重要。
因為要面對這婚事的正主兒,可是他們倆……
「夜深了,去休息吧。」
邱勝翊揮退前來伺候的下人,雖然有些猶豫,還是舉步踏人了新房。
說來也好笑,面對沙埸上的數萬大軍,他可以眉頭不動半下、眼皮不眨—下,卻在面對自己新納的妾時,有著想轉身離去的念頭。
不是想逃,而是無法、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吳家干金應對。
這個被賜予的小妾……
皇帝說她叫吳映潔,能文擅墨,揮筆成詩,是個標準的才女,只是生不逢時。
邱勝翊不懂,這樣的才女,為何叫生不逢時?但皇上只是淡笑,卻沒有明言。
皇上要他自己與吳映潔相處後,再去評斷。
所以他沒再往下問,卻因此在心頭梗了個結。
就像他此刻,站在房門口,望著不遠處端坐床沿的新小妾,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該怎麼面對這個妾?
縱使為妾的請求,是吳尚書先提出的,他不用對吳映潔有任何的虧欠感,但是有哪個姑娘會不介意這樣的事?
明明身為名門之後,卻委身為妾,地位更居於一名已過世的正妻之下。
他也不想發生這樣的窘況,偏偏皇帝執意賜婚予他,而他更無法拉視吳尚書的請求。
為人父母,想保護子女,那樣的心情,他懂。
所以他下不了決定,無法開口道聲「不」。
但他更不想忘懷亡妻,因此情況才會變得如此……兩難。
窗外的月光緩緩移勤著腳步,就像他思索許久才能挪動半步,進是進了新房,與吳映潔的距離卻宛如隔著山與海的兩端,走了半晌也不見接近……
「將軍?」
突然迸發的低柔嗓音帶些嬌美之氣,從紅紗巾的底下透了出來。
一時之間,邱勝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邱將軍嗎?」吳映潔左等右等,沒人回應,乾脆抬起手,輕掀起覆面的紅蓋頭。
一張姣美的柔嫩臉龐,自紅紗底半露,半邊臉蛋像粉嫩的桃子,熟得帶些果紅色調。
她一雙黑澄的瞳透出晶亮神采,那是邱勝翊鮮少在京城女子的表情裡瞧見的。
那眸光,晶燦得彷彿媲美夜裡的星子,給了邱勝翊相當的熟悉感。
在征戰沙埸時,他總是抬頭望著夜空,那點點星子指引他方向,也令他思鄉。
而今,他卻在自己新納的小妾身上,見到了這熟悉的光芒……
「邱將軍?」
柔音再度透出,帶些輕柔笑音,總算成功拉回了邱勝翊的注意力。
「是我。」邱勝翊不知道該應些什麼,只得簡單應聲。
只是,聽著自個兒的小妾喊自己「邱將軍」,總覺得心裡不甚習慣。
照例來說,她是該喊他一聲夫君,或是爺,但是……
他也確實沒將吳映潔當成妻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與他不過是兩個即將同床的陌生人,
喊什麼,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一直蓋著紅巾,又不能亂動,我全身都坐僵了,倘若邱將軍不介意,映潔就自行拿下了。」
吳映潔掀了掀蓋頭,輕聲問道。
「你拿吧。」說實在話,他也沒心情去掀紅巾。
只不過吳映潔這舉動,還是令他頗感意外。
「多謝將軍。」吳映潔揚起放鬆的笑容,一個輕扯,便將紅巾拉了下來。
柔嫩的臉蛋少了紅巾的遮掩,看來更是明亮,被掩於紅巾之後的光彩,如今再也遮掩不住。
爛亮明眸,柔嫩紅唇,配上吳映潔微揚的柔笑,看來與一般動不動就露出羞澀表情的姑娘家,真是大大的不同。
「勝翊。」邱勝翊聽著那一聲聲的將軍,怎麼也不習慣,索性出了聲,「喊名字便是。」
「好。」吳映潔想也沒想地點頭,「勝翊。」
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個稱呼罷了,她並沒有想太多。
但是那一聲乾脆,卻讓邱勝翊有些失魂。
「那你喊我映潔或是小雁都好,我爹娘都這麼喊我的。」吳映潔清亮的嗓音比起方才更高了幾分。
少了紅巾的悶聲,她的音調聽來更加爽朗了。
「映潔。」邱勝翊本想喊一聲吳姑娘,正覺得不太妥當,既然吳映潔都開口了,他索性順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