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改+完] 單身女子公寓3-終結悲戀 (丫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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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改+完] 單身女子公寓3-終結悲戀 (丫王)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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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回答映洁的道歉。再一次,他自问,为什么连胜翊都不晓得的心事,他却选择以她为倾诉对象?

是不是很奇怪,假设他的计画按部就班进行,怀里的小女生将是他未来的弟妹啊。

摇头,他不懂今天所有的不对劲。从看见她额间的伤口开始,他疯狂打电话,要吴叔叔马上出现救人,再到他用恐吓威胁管家太太,逼她说出事实经过,然后守在她身边等她清醒、抱她看镜子、抱她回房诉心曲……

真的很怪,怪到连自己都无法提出合理解释。

重整态度,伸手将映洁推离胸前,他用公事化口吻否决自己的纷乱心情,和对她做过的一切。

「我派了人到法国,去当年医治胜翊和妳姊姊的医院进行调查。签证办好就马上出发,我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他们告诉我,事情已经过去五年,调查起来有些棘手,但他们也保证,在回国后会提出最完整的报告给我。」

「谢谢。」

轻微的语调变化,她立即明白,他们又退回原来的堡垒阵线,刚刚的事情和多年前的吻一样,是昙花一现的无解。

「在这之前,我希望妳不要对胜翊或任何人提及要离开的事情,妳还是像平常一样,陪胜翊画画、分享他的心事,尽量不要让胜翊为这件事情抱持太大希望。」

「是。」

她了解,翊橙担心二度伤害落到胜翊哥头上,他的所做所为,全为兄弟。

她的失望看进他眼底,冲动上扬,他又想拥她入怀,又想将她抱在自己膝间,感染她的体温,用身体护卫在她身前。

不过,他是个自制力很好的男生,拳头在腿边缩了缩,转身,他背对自己的冲动。

「妳休息吧,陪胜翊的事留到妳身体养好再说。」话说完,大步走出房间,他急需一个没有人的空间,沉淀他的冲动和欲念。

短短两句话,希望在她的眸光中乍现,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将她摆在胜翊哥前面!

心情激昂,这代表什么?代表她不再只是羽晴的替代品,不再只是一部照顾胜翊哥的好用机器,代表她在他心目中多少占据某些意义,虽然她不明白这个「意义」代表了多少「意义」。

拉起棉被盖住自己,她才想起来,这是他的房间,不是自己的床位。

她应该离开这里走回自己房间的,毕竟路程不远,只在对门,但是……受伤的人任性一回,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缩起身子,她躺到他的床铺里,窝进他的棉被间想象他的体温。

深夜回房,再度看见映洁的睡颜,微微笑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放下冷漠严肃,他用真面容对待她,又笑了,他总在偷看她沉睡时,真心笑逐颜开。

曾经,他梦见映洁,梦见她拿着一只风筝对他微笑,她说:「你知道爱情是最难拿捏界线的风筝吗?你想放它邀游天际,想静静欣赏它的美丽,却怕风吹过,把它带到你再也看不见的天际;你把它放在手中捏紧了,又担心捏死它想绽放的青春活力,放与不放、取与舍,考验的不单单是人类的智慧,还有运气。」

这些话,是「自然」对他说的,她说,爱情难捉摸,偏偏所有人都想掌握它在手心;她说,假使她有选择,她会选择坐在树下,静静看它遨游蓝天里。她心底明白,也许下一刻,自己将失去它的踪影。

「自然」说,她喜欢一个人看书,没有喧哗,没有车鸣,彷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偶尔,她会抬头看天空,看看霞云,看看挂在天空的彩虹,笑着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她的,都是上苍为珍爱她而创设。

多有趣的想象能力,她说,只要把自己想得很伟大,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宙斯一样强,再吴苦的事情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他没想过,世界上有人靠想象能力来解决事情,可眼前摆的就是这样一个女性。

「自然」说,下雨天的上学途中,有一个积水大水洼,她不想弄湿鞋子,却又不想走到快车道让车撞,于是她想象自己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用蜻蜓点水式,不沾水便能飞到对岸去。

结果,鞋子沾水了吗?当然沾水了,但武功练成的快乐让她忘记鞋子湿掉的不舒服,一整天,她的心情和穿着干爽鞋子一样愉快。

那封信里,她企图说服他,快乐由心生,拥有开朗的心境,才能造就快乐人生。他有没有被说服了,有吧!在某个程度上。但他没放手让自己追逐快乐,他只放纵自己在「自然」的信件中,得到短暂幸福。

看「自然」的来信,和同映洁聊天一样让人觉得舒服快意,不自觉地,想掏出真心情。他常常把「自然」和映洁联想在一起,却又在最短的时间里否决联想。

他举出千百个证据证明两人之间的差异,虽然每个证据都无法确切说明映洁等于「自然」,但他主观认定两人不是同一个体。

他躺到她身旁。

一下子就好,濡染她的体温,分享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芬。

枕头下沉,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间嗅闻。

她的头发黑得像绸缎,走过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波纹,看得人心跟着闪耀。突然,他想看她留起一头长发的模样……当时,他是怎么对她说的?哦,对了,他说:「吴羽晴留长头发是吗?从现在起,妳不准剪头发。」

她没有反对他,只是轻言说:「就算我留长头发,说姊姊常说的话,做姊姊爱做的事,我仍然是吴映洁,不会变成吴羽晴。」

那时候,她就晓得自己的企图了吧,应该是,她是那么敏锐的女生。

松开发圈,瞬地,头发在枕间形成飞瀑,五年没剪,她的头发很长,已留到腰下面。平常她总是扎起两根辫子,再不就将辫子盘到头顶上,她习惯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

没有预谋,纯粹的潜意识动作。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这个轻微动作惊醒了映洁,睁开眼,四目相交,两人都有不出口的慌乱,支起身子,他反射性地想逃开尴尬局面。同样的反射动作,她拉住他的手臂,恳求相望。

「谈谈好吗?什么都不做,只是谈谈。」她问。

谈?谈什么?四年多前的樱桃奇迹之后,他刻意避开她,直到昨夜她上门、今天他主动诉说和奶奶间的恩怨,再到现在……他们是一谈二谈,谈上瘾了。

他的理智一向站在感情前面,阻止他作出错误决定,然这天、这夜,不晓得是她额上的伤痕让她看来楚楚可怜,还是她的要求少得令人心疼,总之,他支起后脑,同意她的要求,再度在她身边躺下。他没催促她,安安静静地等她提起话题。

她醒来,在他进门的同时;她心慌,在他躺到她身边时;她的手在被子下面颤抖,直到他亲吻她的额头,映洁下了大决心,睁开眼睛对他提出要求。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不会成功的。」幽幽地,她说出隐藏多年的话。

「什么意思?」

「爱情有它的独特性,要碰对了人、撞对了心,才能激起火花,激荡起两个人的新生命。我不是胜翊哥正确的女人,我只是姊姊的影子。」

「你们很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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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哥并不真正对我说心事,他说话的对象是我和姊姊有几分相似的五官,长久以来,胜翊哥仍然在谈恋爱,但对象是他记忆中的姊姊。」

「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妳,久而久之,他会了解自己的心情。」对这点,他始终确定。

「我很清楚,他爱的人是姊姊,而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就算是我最爱最爱的亲姊姊。」

她有她的立场,即使再心疼胜翊哥的伤口,她都不愿在爱情上面妥协将就。

「嫁给胜翊,妳可以得到所有女人奢求的一切。」他开出条件,不相信有女人可以抵挡诱惑。

「假如我奢求的东西是爱情呢?」

看他、听他,她的心跳声很大,呛呛呛,每一声都让自己心惊胆颤。她晓得,自己正把话题引上最危险的地方。

「妳会笨到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去追求虚幻辞汇?」他推开她,推得毫不留情。

「那叫作笨?我不觉得,每个人价值观不同,在我的价值观中,爱情相较于富贵,比重更重。你呢?在你的认知中,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种,有也不必太开心,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

「难道有人愿意为你守候,为你快乐而欢欣,为你悲伤而落泪不好吗?」她努力冷淡、努力假装这种讨论不涉及任何个人感觉。

「我不需要别人的欢欣或眼泪,来替我增加感觉。」

他否决她,否决她的泪水,是冲动,她冲动得忘记自己一直珍藏的自尊心。

「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咬唇,下句话难出口,但再一次吧,让自己的伤口成为任性的理由。

「如果我认为,你是我想追寻的爱情呢?如果我愿意默默地在你身边守候,不求回报、不盼开花结果,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动容?」

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一时间,「自然」和吴映洁做了连结,不管他举再多的例证,都反对不了两人重迭的事实。「妳就是『自然』?」

他猜到了!?映洁不确定该承认还是反对。

她还没做好选择的同时,翊橙先出口说话:「不要再做那种没意义的事情,看妳的信很浪费我的时间,更浪费的是,我要花心思去揪出那个扰人的无聊女人,如果妳真闲到不行,请妳花心思在胜翊身上,让他发现妳的好,让他心甘情愿,就算只是代替品也没关系。」

一句一句,翊橙否定「自然」带给他的快乐,一句一句,他用最大的力气将映洁推离开自己,他无视心痛,只求达成目的。

这种话多伤人吶,她的字字心血在他眼底只是扰人心情,她是不是吴羽晴没关系,只要她终其一生扮演好代替品。

是谁告诉他,她没有心情,没有思考、没有想要?是谁有权命令她的人生,将她定位于替代品?

咬住唇,她不想哭,不想残余的自尊在他面前被歼灭。

坐起身,背对她,他的声音温度在零度C以下。

「听清楚了,我不会爱妳,妳也不准爱我,我不要妳的守候,也不会对妳动容。妳对我来说,意义只有一个──让胜翊快乐。」

一句不准,他逼迫她的人生,心坠入谷底,深渊里,她遍寻不着自己的心。

砰地,门关上,他离开自己的房间,离开她的视线,同时,离开她的世界。

正文 第六章

三天,额头伤口退去些许青紫色,她便认真地实践起自己对翊橙的「意义」。

早上,她和胜翊到画廊绕一圈,胜翊碰上几个画迷,聊了一下;下午,她陪胜翊出席一场演讲,坐在台下,她想的全是那天,那个任性的夜晚,她任性的言语如何将翊橙推离。

「自然」曝光,他们之间再起不了自然感觉。

没上网、没发信,她躲在角落的爱情被阳光曝晒,晒出满身伤。

问题是,这伤口治不了,敷不起药,只能任它自行愈合,她不晓得伤口是否能复原,只晓得,不管如何,日子要过下去。

挂起自鄙的笑意,她──吴映洁,没有太多立场可以谈论感觉。

回到家时,已近晚餐时分,她推轮椅走进屋里,没想过的场景摊在眼前,她居然吓得移动不了脚步。

客厅里,从来以冷漠待人的翊橙居然脸庞挂满笑意,他笑搂着身旁的女人,一句一句,同老奶奶,聊开了心。

心揪紧,胃酸漫至喉际,映洁睁大眼睛,将他们的亲昵刻入脑海里。

「胜翊,你回来了?快过来,看看是谁来了。」

老奶奶对胜翊招呼,不晓得是作戏还是忘记,她和胜翊之间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交言语。

是对女人的好奇,胜翊示意映洁将他推到客厅里。

「胜翊,你记不记得她,颜羽婷,凯态企业的千金?你们小时候常玩在一起的,那时候,你们的父母亲感情很好,还说将来要结儿女亲家。」老奶奶热络说。

「羽婷,好久不见。」胜翊笑开,善意伸出手。

是的,他记得很清楚,羽婷,国小六年的同班同学,那时他们一起上下课,两家父母亲也经常聚在一起。她是个很率性的女生,一点都不像女孩子,还常和他们两兄弟联手,欺负她的妹妹。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笑着走上前,伸手亲热地搂抱胜翊。

「你是大画家啰,我回国,你连看都不来看我一下。」

她刚从国外调派回来,七年光阴,她把自家的海外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要不是母亲坚持她的年龄不小,要赶紧回国找到好对象,她会继续留在美国工作,把婚姻搁在一旁。

「对不起,我最近的确比较忙。」胜翊笑笑。

「我知道,你是知名画家了嘛,从小就看你涂鸦,没想到真的让你涂出成绩来,真了不起。」

「谈不上什么成绩,是大哥在背后支持我。」

「胜翊很有天分,否则再多的支持,都成就不了气候。」翊橙终于开口说话,但他没转头看映洁。

映洁的眼光却在他们身上流转,他的手扶在她腰际,她的头半靠在他肩膀,一个是俊朗、英气飒飒的男子,一个是大方自信的艳丽闺秀,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配对。苦涩泛滥,她却昂起脸,端上无谓表情,骄傲在骨子里、在血液里,她卑微,却不允许自鄙。

「所以啰,关胜翊,是你放弃机会,可不能责怪我变心。」羽婷笑着靠进翊橙怀里,她看胜翊背后的女孩子一眼,映洁在打量她,她也大大方方打量起映洁。

她叫吴映洁吧,报纸上刊登过。她很漂亮,是那种就算当偶像明星也不为过女生。她很年轻,听说还在念大学。她眼底隐隐闪着智慧,有着一股教人激赏的傲气,羽婷相信,假以时日,她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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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报纸上是怎么形容她和胜翊的关系,很好,她会喜欢这个妯娌。

「什么变心?」胜翊听不懂她的玩笑话。

「你居然忘记我们的山盟海誓,太过分了,亏我还那么认真遵守我们的誓言,多年来都不敢交别的男朋友。」

「妳越说我越糊涂了。」

「我说过要嫁给你呀,我们还打过勾勾呢,但你说你要当画家,我恐吓你,我是要当女强人的,一定要嫁给企业菁英,好在事业上助我一把。要是你敢跑去当画家,我就去爱别人。」别开脸,她笑得好大方。

她的率性让人喜欢,这种女人才有资格为翊橙守候吧。

垂眉,映洁任由心间蛀上大洞口,闷闷的痛,一阵一阵袭来,咬牙,她不确定自己可以忍耐多久。

「我记起来了,好像有这一同事。」胜翊说。「不过,别骗我,这些年妳没交过半个男朋友。」

「我是没有啊,不信,你去找征信社调查我嘛。幸好,你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所以,我决定成为你大嫂来惩罚你,让你天天看得到我却碰不到我。」

「妳要嫁给大哥?」

胜翊意外,他没想过,大哥会和羽婷碰在一起,她是个好女人,但是……那么多年没联系,这么仓促间决定婚事,好吗?

「是啊、是啊!我们正在找好日子让他们订婚,胜翊,你觉七月份怎么样?」奶奶热络地问胜翊。

深吸气,映洁的傲骨折了,隐隐猜得到的事情亲耳听见证实,还是忍不住红眼。

仰头,她抵死不教泪翻滚下来,微笑,她逼自己把唇瓣咧开,逼自己赞成这场欢乐。

是嘛,这才对,他根本不需要谁的欢欣或眼泪来替感觉增温,因为早有个人在身边,和他一同分享成就喜悦,难怪她的无聊信件烦扰到他的生活,难怪他要说「不准爱我」。哈!他怎会对女人的守候感动?白痴!她做了全天下最白痴的事。

胜翊有几分尴尬,骄傲的奶奶在众人面前放下架子屈就自己,他还能再更恨她?冷冷地,他不看奶奶,对着翊橙回答:「大哥没意见就好了。」

「我有意见,我怕等不了那么久,万一羽婷被人抢走怎么办?」这句话,翊橙专要说给映洁听,他要她死心,要她专心对待胜翊,别在自己身上浪费想象力。

翊橙成功了,她打从心底泛冷,一节一节,从腿部冷上来,她进入北极冰库。封冻的心、封冻的情绪,她连笑容都装扮不出来。

「你再说!再说明天我就架着你上礼堂,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掉你这个黄金单身汉。」羽婷笑弯腰。

「我不答应,这场婚礼我要办得风风光光,让所有的人都看到邱家的气势,你们再急都给我忍下来。」老奶奶加入他们的欢笑。

映洁浅浅笑着,尽力不叫笑容染上落寞。

很好,楚何汉界抹去,邱家人又成一体,毕竟是血缘亲情嘛。这位颜小姐多么能干,映洁苦口婆心的劝说,劝不开一家人恩怨,她却是一出现,就替邱家带来融圆。

管家太太走近,报告晚餐已准备好。

「好了、好了,先吃饭再说,这个黄道吉日是绝对不能马虎的。」老奶奶起身,领着大家一起走入饭厅。

这是团圆饭,多年来,胜翊不在饭桌上和祖母用餐,今天,为了未来的嫂嫂,他勉为其难,映洁推他到饭厅,将他安顿好,转身,想离开。

「别走,陪我。」胜翊抓住映洁的手。这些年,他习惯同映洁一起吃晚餐。

「是嘛,一起吃,妳叫映洁对不对?我知道妳,从报纸上看到的。」羽婷主动邀约她。

「羽婷,妳误会了,那全报纸上乱写的,她是我们聘来照顾胜翊的下人,下人用餐的地方不在这里。」老奶奶冷冷说。

微笑,映洁没对老奶奶的话发出意见。她低头在胜翊耳畔说:「我还有事,你们先吃。」

「那我们一起上楼吃饭。」胜翊坚持。

眼看气氛又要打坏了,翊橙作主出声:「妳留下来吧,吃完饭再去做事。」

她没看翊橙,低头拍拍胜翊肩膀,微笑说:「我陪你一整天,明天的毕业致词还没背熟,你就让我上去背一背,等胜翊哥吃饱饭,再上来帮我听听、指正,好吗?」

她在笑,手却在发抖,胜翊发现了,她害怕面对奶奶是吗?是啊,那么大的伤口,谁不害怕,舍不得勉强她,胜翊回答:「去吧,早点背熟、早点休息,明天,我去参加妳的毕业典礼。」

这话是给奶奶听的,但真正听进去的人是翊橙,再一次,他认定,胜翊离不开映洁。

胆小鬼呵,她终究是胆小鬼。

映洁坐在窗口,脚下是屋外庭院,头上是满天星辰,白色纱幔在身后飞扬,斜靠窗边,泪水湿了窗缘。

笨蛋,妳怎以为他对妳有意愿?

没有,连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从来,他对她,除了冷漠与讥讽,其他的统统没有。什么叫做自作多情?什么叫做一厢情愿?念这么多的书,她怎不晓得,人是最难勉强的物种,她竟然想去勉强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心情,居然以为默默守候会换来感动。

她是智障,绝对是智商低于三十的重度智障!

智障到以为看着他,便会感到幸福,以为没有所求的爱情最圣洁,哈!她哪里没有所求啊,她但求他看见自己,在他生命的每一天。

笑死人的圣洁、笑死人的自以为是,她的头脑坏得很凶。

头在窗边敲着,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更重,她该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该用隐形术让自己不被看见,她恨自己、恨死自己的爱情。

能把心刨去就好了,那么胸口就不会犯疼痛,不会让泪水不断往下流,她可以大言不惭说,爱情是什么东西,她看不上眼,她的生命不值得为它流连。

右手握起拳头,敲击胸口,不停不断,她要敲碎疼痛感、敲碎残余的自尊。

手在抖、心在抖,她的发抖是种无可救药的不自觉行动。

颜羽婷的端丽在心头,翊橙对她的亲昵也在心头,那样一对珠联壁合的男女啊,连老天看了也要喜爱,她怎能自我托大,以为自己能意外出线?

说得好,他的确不会爱她,他有更好的女人值得爱,凭什么来将就自己?

认真想想啊,吴映洁,你对他有什么意义可言?妳不过是个替代品,暂且为胜翊哥疗伤止痛的替代品啊,他留下妳,不为情义,只因妳的仅存价值刚好是他所需要;老奶奶对妳何来侮辱,妳本来就是拿人钱财的下人,妳没有资格进入邱家世界……

她自卑、自恨,她看不起自己,她想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像摊烂泥,她垮在窗边,发呆。

停止思考、压制情绪,含在眼眶的泪水努力不让自己下垂。她什么事都不做,单单靠在窗边,一分、十分、一小时、两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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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多久?不晓得,同样的姿势让她全身发麻,但酥麻感传不进知觉中枢,她成了破布娃娃,在夏夜,在夜风拂过的夜晚,独自心悲。

翊橙用力打开门,她没注意到他的侵入,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动作。

送羽婷返家后,他在下车时发现她坐在窗边。多么危险的动作,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夜色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动作姿势在在显示她的伤悲正在进行。

不多想,他冲进她房间,门扇强大的撞击声没扰醒她的冥思,砰地,他用力关上门,她也没回头,大步走向她,他才发现她望向月亮的双瞳空茫。

「妳在做什么!」

他愤怒狂吼没叫醒她,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悲伤,她与世界隔绝。

「吴映洁!」

这回他加上动作,把她整个人往后拉扯,拉进窗内。

缓缓抬眉,她终算看见他了,迫不及待地,她挂起笑容。

原来装笑,并没有想象中困难。「胜翊哥找我吗?我马上过去。」点头,她说。

走两步,他伸手将她抓回来。

「妳知道现在几点?」

「几点?」

她低头看看腕上九十九块的手表,表又停了,真糟糕,老是搞罢工,她拍两下表面,要求指针为自己妥协,但它有自己的意志,不想应和她的要求。

「对不起,我不知道几点。」

退两步,她和他保持距离,决意遵奉他的命令,不对他造成困扰。

「妳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的脑浆是一片混乱,不明白他高难度的问话。

摇头,再退两步。

她不晓得多少公分才算安全距离,但她会尽量保持。

「对不起。」

听懂了吗?她的意思是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晓得他有个聪慧亮丽的青梅竹马,不晓得她的爱情是他的困扰,更不晓得她的喃喃自语让他觉得憎厌。所以不会了,「自然」消失,吴映洁隔绝,交集线解开,他们站在平行点。

「妳想做什么?跳楼吗?」

跳楼?映洁点点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办法,运气好的话,她可以上天堂和爸妈、姊姊在一起,团圆……是她梦想过千万次的场景,就像今夜的邱家,没有隔阂,没有伤害,有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快乐的聚餐。

多好啊,她梦想有个家很久很久了,要是跳下去,达成梦想……对,那么容易的事,她怎么就没想到?笨了,对,她肯定是发笨了。

再次走近窗口,她揉揉眼睛,往下望,目测起楼层高度,这高度恐怕不够,也许,她该再往上爬两层。

她居然点头、居然在笑、居然二度走到窗边?

翊橙气疯了,抓过她的手,低声对她咆哮:「妳以为做这种事情可以改变什么!」

改变?映洁皱眉,怎么他说的每句话都那么难懂。

「不会的,就算妳跳下去,我也不会喜欢妳。只要妳一天不死,妳就必须负起责任,在胜翊身边照顾他,因为那是妳们姊妹欠胜翊的。」

终于,他的话提醒了她,这下子,她彻底清醒,彻底听懂他在说什么。

想笑,才发觉自己的脸绷绷的,是泪痕吗?大约吧,她的伤心全挂在脸上,她的自尊让泪水冲了去,眼前的自己胆怯懦弱,眼前的自己像个想用眼泪把男人留住的小女生。

转身,不顾他的想法,她进浴室冲脸,洗去泪痕,抹去悲哀痕迹,再度走出浴室,她挂上骄傲与淡漠。

「我想你误会了。」振起精神,映洁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停止了翻飞的窗帘布。

「我误会?」

拧眉,她很该死,该死的不擅长演戏,却认为自己是个高明戏子。

「我只是在练习明天的毕业生致词。」

说谎、瘪脚剧本!「需要坐到窗户边练习?」他嘴边贴上讥诮。

「如果你肯替我钉个讲台的话,我很乐意到台上练习。」转身,她不理他,走到衣柜边,翻出睡衣。

「妳最好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不希望妳再惹事。」

惹事?他以为自己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女人,哈!那么「了解」她?她该不该对他感激涕零。

面对他,映洁挂牢骄傲面具,鼓起勇气说:

「不会的,我不会『再』惹事。对于前几天的胡言乱语,我很抱歉,我是额头受伤,撞得头昏脑钝,出口不该说的言语,请你见谅,也请相信,我不会有多余想法,不会再做一些无聊事情,困扰你的生活。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手抱睡衣,她向他行了九十度鞠躬。

他要回答什么?怔愣住,他半句都说不出来。

若是他肯顺心顺意,他将大步向前,把她紧紧搂抱住,告诉她,他对「自然」的言言语语感到动容;告诉她,他喜欢在忙碌的生活中、在夜里,有一个女子捎来讯息,一句一句打进他心底,也许同意、也许反对那些言论,但他很高兴,因为,多年来,没人看懂他的心。

可是,他否决自己的意愿,他没抱她、没对她说真心话,只是冷冷看她,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妳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会的。」她对他也对自己宣示。

再望她一眼,翊橙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看着关起的门扇,映洁笑了,笑得得前仆后仰,笑得弯下腰,扶住自己的肚子。

好好笑呵!她的蠢爱情……她的骄傲骨气……她笑出满脸泪水,笑得欺骗自己,整件事,不过一场闹剧……

「很晚了,胜翊哥。」把棉被拉平,映洁扭开床边小灯。

「小洁,妳最近常常恍惚,发生什么事?」胜翊问。

「我有吗?」笑笑,收妥情绪,她用最平稳的态度面对胜翊。

「妳有,说!在想什么?是不是担心大哥没有派人到法国调查羽晴的下落?」

她没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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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大哥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嗯,我不担心。」同意,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那么,妳的心不在焉是在想什么呢?」

「想……想以后吧!」

「以后?是啊,妳大学毕业了,终于完成羽晴的心愿。」叹气,时间飞快,小女孩已然亭亭玉立。他又问:「毕业后,有什么规画?」

「我能有什么规画?」

「当然可以,妳没有想做的事情?」

「我去工作,胜翊哥怎么办?」

「我没妳想象的这么依赖,我可以走一小段距离了,照顾自己不成问题。小洁,妳是学商的,想不想到大哥公司里工作?」

「不,我想靠自己的能力独立。」

「妳和羽晴真像,有一副不服输的性子。」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我多佩服羽晴这点,佩服她的勇气、佩服她对自己的自信。」

「我们什么都没有,如果连勇气和自信都缺乏,怎么能在这个世界同人竞争。」

「妳真的和妳姊姊很像,同样的话,她对我说过。」

「但是……胜翊哥,我不是姊姊,永远都不是。」

「我懂。妳很介意报纸上那些话吗?」他不介意,也不想理,随便他们要怎么写、怎么说,他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是,我很介意,我并不想取代姊姊,不想成为姊姊的影子。我留在邱家,有三个原因:第一,你需要人和你谈论姊姊、想念姊姊;第二,你承诺姊姊要照顾我,假使我不让你照顾,你一定会很痛苦,对不?第三,我拿了翊橙哥的钱,自然该把分内工作做好。所以,很抱歉,我对胜翊哥的感觉和多年前一样,你是最好的姊夫……」

「不用解释,我还没有头昏眼花到看不清楚妳是谁,别把我大哥的作法放在心底。大哥总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我手上,他以为我失去了羽晴,就再找来一个映洁,企图弥补,我不怪他,也请妳体谅他做哥哥的心情。」

「我知道。」

「知道就好。」

「睡吧!我要回房了。」

「嗯,打一份自传给我,我认识几间不错的公司。」

「胜翊哥……」

「我不替妳安排任何事,只是推荐也不行吗?」

她望胜翊哥一眼,有这种姊夫……是她的幸运,「晚安,姊夫。」

「晚安,小姨子。」在这声称呼里,他们界定了彼此的位置。

翊橙醉了,羽婷吻着他的唇,连连吻了两次,她哈哈大笑,「怎么办?吻那么多次,感觉都不对。」

「那就再来一次。」捧住她的后脑,他的唇对准她的,封住。

感觉还是不对,他在吻自己的妹妹,唇仍相贴,两人却笑弯腰,他们的努力变成笑话。

映洁走出胜翊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低眉,她想若无其事,迅速回到自己房间,但羽婷看见她,笑着退出翊橙臂弯。

「映洁,我要回去了,对不起,他有点醉。」说着,挥挥手,她也歪歪斜斜走下楼。

映洁没回答,只是点头。

看着羽婷的背影,映洁扯扯唇,她恐怕没比翊橙清醒几分。转身,她准备进房,没想到被一股力道拉住,未回头,翊橙的头靠到她肩膀,长长的手臂圈紧她的腰,绵密的细吻贴上她的颈项。

他真是醉得凶了,分不清自己抱的是谁。

映洁叹气,艰难回身,扶起他的腰,打开门,送他回房间。

斜斜歪歪,她使尽力气才把他送上床,除去他的鞋袜、衣服,替他更换睡衣,再拧来毛巾替他擦去额间薄汗。做这些事,映洁并不觉得突兀,相同的一张脸、相同的体格,她做相同的事,老早就做得很习惯。

再整整被子,映洁准备退出他的房间时,又是一股没有预期的拉力,翊橙攫住她的手臂,不叫她离开。

没有太多想法,她回头问:「你是口渴或是头痛?」

他没回答,半张眼,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睨她,她被看得很不自然。

等不到他的答案,映洁倒来开水,喂他喝下。

突地,他拨开水杯,不顾满床湿,将她纳入怀里面。

他知道自己抱的是谁吗?映洁想,他并不知道,想推开他,他却拒绝起她的拒绝,翻身,他用蛮力将她压在床沿。

映洁未做出正确反应,他的吻先行落下。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有热切霸气,有欲望张扬的急迫。

他的唇在她唇间反复辗转,吮去她的意识和理智。短短三秒,她被引出相同的欲念。

她忘记他们之间的关系,忘记她才对他保证过的承诺,更忘记明天醒来,自己将面对怎样的尴尬状况,她在他的吻间迷醉。

他的头靠进她颈窝,轻轻舔吮,低醇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

「我要妳。」

他并不清醒,而她的清醒度也在逐渐下降中,她的眼里全是他,她的鼻息间都是他的气味,她的心里只装下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在她的身上制造心悸与浪潮……

昏了,在他的强势间,映洁煨上他的体温,被撩起的火苗燃起,烧去她最后一丝反对……

正文 第七章

那是一双凌厉眼神,寒光射出,彷佛要将她砍成几段。

直觉瑟缩,她是做错事的精灵,小小身子蜷缩在棉被里,大大的瞳孔充满畏惧,脑海里,千翻万搅,搅不出半点头绪。

然后,慢慢地,昨夜的事回到脑中,她想起那段狂野,想起慑人的疼痛,和出不了口的悸动,她在欲潮间沉浮翻滚,几次,她以为自己将死,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太陌生,陌生到无从形容。

她没想过还会再清醒,更没想过清醒后,自己将执戟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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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终结悲恋(翊洁)

小说简介

邱小哥是全世界最可怕的雙面人!

明明長得瀟瀟灑灑,

卻老是對她擺出鱷魚臉!

明明待人客客氣氣,

對她說出來的話卻每每讓她想撞牆!

奇怪的是,

她卻像個受虐狂似的,

他愈是兇惡以對,

她的心就愈是偏向他那一方,

這可怎麼辦才好呀!

再過不久,

她就必須依照所有人的期望,

與邱二哥步上紅毯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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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倾盆大雨直落,亮晃晃闪电自天际划过,震耳雷鸣惊人心魄,这是台湾岛屿典型的台风季节。

风强雨大,路上行人稀少,筱婕费力撑伞,几次伞花大开,全身几乎湿透。

她提著塑胶袋,袋里的包子刚出炉,冒出阵阵蒸气,热热地熨贴她的拳头,为寒冷的身体带来些许暖意。

筱婕心底盘算,映洁的小说“菟丝园”下个月要出版,这是大事,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才算真正脱离依附。羽婷快分娩了,得找时间逛百货公司,摇篮奶瓶、尿片娃娃衣,把该买的东西准备齐全,虽然她们的“小雨滴”和“水水”缺少父亲,但他们有三个妈妈,一定会得到最好照顾。

想起小宝贝,筱婕唇角微微上扬。新生命、新希望,她们的未来全落在宝宝身上,她们将一天天看他们长大,陪他们学走路,教他们说话。

映洁为宝宝写的童话书,稿纸堆满盒子,羽婷自制的故事CD早早录制妥当,而筱婕缝的玩偶娃娃,也排满宝宝的房间。“爱”是她们迎接宝宝出世的第一份礼物。

筱婕走进超商,想替映洁买份报纸,却瞄见书报架上新出炉的八卦杂志,封面有张模糊照片,照片上,偶像歌手谷劭飏和助理安妮一同走入宾馆。

大大标题写著“安妮掳获劭飏心,宾馆十二小时实录”。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该说声恭喜的,只是……怎么办?她没力气拉抬微笑,没真意为他们的婚姻放送祝福,更没勇气翻翻杂志,看看十二小时的实录状况。

放下杂志报纸,转身出超商,筱婕靠在走廊,苦涩渗出胸口。

不想、不苦,不做菟丝花了呀,她和羽婷、映洁约定好,靠自己的力气活下去,没有男人、没有乔木,她们一样要茁壮成长。

没错,除开爱情,人生还有其他事情值得争取,别把男女间看得重了。

拚命地,她拚命鼓吹自己,不伤心、不流泪,这结局已在她梦中出现无数回,早估料到的不是?所以,不想!

五分钟,筱婕从大马路绕进宁静小巷,父亲为她购置的小公寓在眼前五十公尺处。小公寓说小不算小,七、八十坪,四房两厅还有个小和室,她们打算把婴儿房布置在和室里。

“家”到了!筱婕加快速度。

那是……停下脚,筱婕盯住蜷缩在角落边的女孩,她全身湿透,及腰长发贴住身体,瘦削手臂相环,企图留住一丝暖意。

是冻僵了吧?她的唇色紫青。

“小姐,你还好吗?”柔软声音扬起,蜷缩的女孩偏头望她。

没回话,勉强点头,空茫视线再度飘向远方。

“需要帮忙吗?”筱婕走不开,女孩的无助拉扯著她的心,那是一张伤心至极的表情。

对方不回话,呆呆遥望远处。

“下雨了。”

筱婕找不到话说,蹲在对方身边,把手中的雨伞分遮到她头上。

翻红的眼眶翻出两颗泪水,滴下的是泪是雨?筱婕不确定,确定的是她好伤心。

“你很难过是吗?我也想哭呢,真好,有人陪我。”筱婕小小声说。

不管衣裙是否潮湿,筱婕贴坐到她身边,小小的头颅和她相靠慰。

“我和安妮约定五年,五年内,他们没有成双成对,我便出现,可是杂志说,他们在一起了,他身边再没有容纳我的空间。”筱婕自顾自说话,自顾自流泪,自顾自把雨水染上咸滋味。

许久,一双柔荑伸来,握住筱婕的,两份冰冷相贴,女人的友谊萌芽。

筱婕反握住她。“我常想,爱情的赏味期到底多久,一年、三年或者五年?我自问过,失恋对于男人和女人,受创后的恢复期是否相等?我猜,谁对思念有较大的容忍空间?现在,答案出炉,爱情对于女人的影响比男人强烈。”

女孩接在筱婕后面说话:“我在十七岁认识爱情,我爱他,死心塌地,可惜,他不在乎我的心。”

筱婕环住她,轻语:

“没错,是这样的,我爱你、你爱她,他的心在第三者身上,爱情在阴差阳错间留下遗憾,偏偏那份遗憾,深刻得教人难以承接。”

“即使再不愿,仍必须接受,对不?”她问。

“对,再痛苦都得受。”筱婕咬唇说:“幸而有种名为光阴的东西,它会一天一点,为你冲去伤痛。”

“可能吗?五年来,我只为他而活,他是我生活的所有重心,失去他,我怎能过?”

“能的,凡事都有可能,知不知?生命处处奇迹。”如同她,能存活下来,能和映洁、羽婷结心,谁说不是奇迹。“你有地方住吗?”筱婕提了个无关话题。

“没有。”

“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筱婕问。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家有三个女人,曾经我们以菟丝花自居,然后有一天,乔木再不愿意让我们盘踞,倾倒之际,我们以为自己活不下去,幸而命运把我们收编一起,现在,我们彼此相依,我们不需要爱情,也有了目标和生存定义。”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她好奇。

“是两个马上要加入的新生命,你愿不愿意成为小雨滴、水水的三娘?”

被筱婕的诚恳说动了,她渴望起生活新标的,握握筱婕,她点头。

“很好,我们回家吧。”

家……从失去到再度拥有,天不绝人,范暐婷寻到另一片天。

门铃响,映洁从电脑桌前跃起,冲到门边,嘴里直嚷:“饿死、我快饿死了,谢天谢地,筱婕总算回来。”她一路跑,没忘记对另一扇房门喊叫:“羽婷,快出来吃早餐,小雨滴、水水肯定饿坏了。”

打开门,映洁的视线在两个狼狈女人身上游移,最后眼光定在暐婷身上,问:“你是筱婕捡回来的新成员?”

捡回来?暐婷答不来话,自卑迅速衍生,没错,她一直是只流浪猫犬。

“别误会,映洁没恶意,我们都是筱婕‘捡’回来的女人,她到处捡人,她的爱心该受表扬。”从房里走出来的羽婷笑言。

看著羽婷隆起的腹部,暐婷回头望筱婕一眼,筱婕点头,是的,那是她们的小雨滴和水水,她们共有的新生命。

“没错,筱婕应该当选十大青年楷模。”映洁补上一句。

“正式跟大家介绍,她是小雨滴和水水的正牌妈妈辛羽婷,她有很棒的声音,如果去当歌星,保证唱片大卖。这是小雨滴滴的二娘楚映洁,她是个作家,最近要出书了,我们都看好她。至于她……”筱婕把暐婷往前一推。“她是范暐婷,很乐意当小宝贝的三娘,她说她喜欢插花,以后美化环境的工作全交给她。”

“大家好,我会加油,为大家尽一份心。”暐婷腼腆笑开。

“说得好,我们的确要彼此照顾。”映洁、羽婷不介意她们衣服湿透,走上前,抱住对方。

“我有个小问题。”

“尽管问,我们家是没有秘密的。”映洁说。

“为什么要替宝宝取两个名字?”

“我怀的是双胞胎,男生叫小雨滴,女生叫水水。”羽婷回答。

“我们刚聚在一起时,常翻起旧时记忆,甫聊开便哭得淅沥哗啦,宝宝是被我们的泪水浇大的,所以我们叫他小雨滴。

羽婷怀孕满四个月时,第一次做产检,发现肚子里是龙凤胎,男生仍叫小雨滴,女生为求一致,取名为水水。不管是水水或小雨滴,我们都发誓,我们的爱会像春日甘霖,滋润他们的生命。”

“算我一份。”暐婷说,苍白的脸颊出现些许红润。

“太好了,有暐婷加入,四比二,我们可以轮班照顾小雨滴和水水。对了,筱婕,你的包子呢?”映洁想起什么似地。

“对不起。”她提提手上的塑胶袋,包子泡水,变成发糕。

“没关系啦,你们先把衣服换下来,感冒了可不好。”羽婷说。

“家里有材料吗?我做饭给你们吃,我的厨艺不错。”暐婷急著贡献能力。

“真的吗?太好了,轮到映洁排班煮饭时,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我们实在不愿意再让映洁的厨艺荼毒了。”筱婕笑说。

“别轮班了吧,以后三餐都由我来打理。”

“太好了,我只要负责打稿赚钱。”映洁松口气,要她做饭简直是要她的命。

“没错,赚钱是大事,以后宝宝们喝牛奶、念书都要花大钱,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我和厂商签下合约,要为他们设计手工娃娃,收入还不错,不过我还是想开一家手工艺品店。”筱婕微笑。

“嗯,我也拚命写稿子,成为知名作家,等存够了钱,送他们出国留学。”映洁说。她们要把未完成的梦想让孩子来实现。

“如、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教插花或者开花店,我有拿到一些证书……应该派得上用场。”

“天!你只说你喜欢插花,可没告诉我,你拿到证书。”筱婕笑说。

“人家谦虚嘛,太棒了,等水水和小雨滴生下来,我们摇身一变,变成抢钱一族。”

“对,抢钱,抢无数金钱。”

羽婷感动极了,她哽咽说:“你们先去换衣服吧……”

这天晚上,台风刚过,小雨滴和水水出世,为著四个妈妈的期待,他们不怕人生险阻。

三个月后,艺品花店开张,四个大老板,两个小东家热热闹闹地迎接生命中的每个希望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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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偌大的客厅里,父母儿子对坐,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味萦绕鼻间。

星期假日,依平时作息,三个兄弟不会留在家里,他们要忙的事情太多,没时间和家人叙亲情。不过,今天有特殊状况,不能以平日作标准。

邱妈妈看看坐在沙发里的三个儿子,咳两声,清清喉咙,堆起满脸笑容说:

“各位,有件事,我很想找大家商量,可你们忙得不得了,根本没机会聚在一起讨论,所以我和爸爸作了决定,希望大家能尊重我们的决定。”

没人回答她。因为依照他们对母亲的了解,她就算有再吓人的突然之举,也不需要太惊讶。

“你们知道的,从以前,我就很希望生个女儿,偏偏肚子不争气,怎么生都生不出女儿。”话到此,她哀怨地看儿子一眼。

“老婆,别这么说,儿子很争气,每个都是台大医科的好学生,等他们毕业后,邱家综合医院就要隆重开幕了。”

邱爸爸骄傲地望儿子一眼,开玩笑,又帅又高的天才儿子,可不是人人生得出来,要不是基因好,怎么可能接连生出三个优生宝宝?

他是个成功商人,偶尔也会觉得儿子不肯继承事业有些遗憾,但商人的狡狯形象总是没救人的医生好,所以,没关系啦!听说开医院也可以赚不少钱。

“我知道他们很好啊,可是性别不好。”邱妈妈用猪进屠宰场前的悲凄眼光,向三个儿子逐一望去。

“要我们去做变性手术吗?”老么邱胜翊斜眼睨向父母,冷冷抛出一句。

他受不了母亲的重女轻男,受不了她满脑子的白雪公主,更受不了父亲对母亲的溺爱,简直无法无天到极点。

知道吗?长得好看不是他的错,唇红齿白、清秀可人,不是他所意愿,真要寻出错误根源,绝对是父母遗传基因不良,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拿他女儿养?害他上了国小,还分不清楚正确性别。

性格错乱的孩子容易脾气暴躁,这点可以在邱胜翊身上全数见识到。

“你们真的很希望生女儿的话,现代的医学技术发达,也许可以试试看。”脾气最温和的老二邱奇煜笑说。

他比么弟多了几分英气,全身上下唯一教他不满意的是那双桃花眼。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过眼光闪过,女人就像飞萤扑火。现在懂了,他没去做眼部整型,反而充分地利用起自己的桃花运。

“我和爸爸都老了,生小孩会被左邻右舍笑死。”咬住嘴唇,她欲言又止。

“妈,你希望我们怎么做,直接说。”严肃的大哥伯沧说。

伯沧的五官有些刚硬,浓眉薄唇,很有些黑道兄弟的味道,学校里别说同学,就是教授也不敢惹他。

听说他不笑的时候,会吓哭三岁小儿,虽然他的脾气并不差。

“是这样的,你们爸爸公司里有一个专门负责清洁的太太最近去世。他们家好可怜哦,男主人在几年前的车祸中丧生,现在连女主人也弃世,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你们说怎么办?”

故事起头,妈妈看爸爸一眼,要他接话。

但抢在前头接话的,是老么胜翊。“叫她搬到孤儿院。”

语毕,他拿起包包就要往外走,对于灰姑娘的故事,他不感兴趣。

“太可怜了,怎么说,她妈妈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们应该照顾人家。”妈妈手脚俐落,把胜翊拉回身边坐下。

重点话还没出笼呢!

“给她一笔钱,叫她好自为之。”大哥伯沧也打算结束话题,中午他约了教授吃饭。

“坐好!事情没讨论完,谁都不准离开。伯沧,你的建议不合适,女孩还那么小,给她钱,自己不会运用,万一让黑心亲戚抢走,怎么办?我们不能这么没良心。

尤其是你们,将来都是要当医生的人,要有人溺己溺、人饥己饥的救世精神嘛!奇煜,你的心地最好,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对待小女孩?”

奇煜无奈,父母亲分明设定好做法,偏要他出口当坏人。

看一眼兄弟,认命了,反正今天没讨论出父母要的结论,谁都别想离开。

“我们把她接回家好了,妈有一间摆满娃娃的童话房间,正愁没人肯搬进去住。”

够合作吧?耸耸肩,奇煜了解,反正到最后,爸妈说的话是绝对圣旨。

“太棒的建议,我就知道奇煜最有同情心,大家有没有其他意见?没异议的话,我们就收养她啰!”邱妈妈向看儿子。

“你们想怎么玩,随便!”伯沧摊摊手,这种议题太无聊,拿来浪费他的人生简直罪大恶极。

“胜翊,你说呢?”

“你们想收养谁都行,只要别叫我当爸爸,我没意见。”不耐烦到极点,打开报纸,他寻找其他有建设性的事。

邱妈妈开心拍手,搂著邱爸爸猛掉泪,多年心愿完成,她觉得人生出现新意义。

“另外,我和妈妈谈过,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提出来供大家作参考。”爸爸说。

又是另一个要他们配合的“结论”!眼睛上翻,胜翊从沙发中间站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无条件同意,只要肯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我们乐意配合所有建议。”

“真的吗?”邱妈妈讶异地看看么儿,最难讲话的胜翊同意了呢!“伯沧、奇煜,你们也同意吗?”

“我没意见。”老二奇煜笑笑,好看的桃花在春风中招展。

“好。”大哥伯沧点头,五秒钟看手表十次。

“既然这么爽快,大家抽签吧!”邱妈妈从桌子下面,拿出三根包了红纸的筷子,催促大家。“快点、快点,先抽先赢哦。”

在满头雾水中,伯沧先抽了签,签纸上写著“哥哥”二字,老二奇煜抽到的是“丈夫”,而老么胜翊拿到“家庭教师”。

“我来跟大家解释。我们看过映洁的照片,她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气质好,脾气好,而且漂亮到不行。”

“如果她的眼睛是鼻子,鼻子是嘴巴,会更有看头。”伯沧消遣。

他毕业后想当整型医师,若是有这么个高难度个案提供实验,他将心怀感激。

“说什么话,她又不是畸形儿!”

睨老大一眼,妈妈继续往下说:

“映洁实在太漂亮,我担心,往后她住到家里,你们三个人同时爱上她的话,怎么办?会不会弄到最后,兄弟阋墙,互不往来?基于保险原则,我们决定让你们抽签。

抽到哥哥的,只能用兄长的心思去爱护她,不可以做非份之想;抽到丈夫的,可以和她谈恋爱,带她出去郊游、培养两人的默契,将来好顺利组织家庭。

胜翊,你抽到家庭教师,就该负起责任,好好督促映洁的功课,帮助她考上医学院,将来和奇煜夫唱妇随,一家人和乐融融。”

“妈,你会不会想太多?”老么胜翊丢给母亲一个受不了的表情。

“各位,没我的事情,我先走。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用兄长的身份,好好‘疼惜’新妹妹。”伯沧笑两声,走出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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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邱妈妈全身冒鸡皮疙瘩,被他疼爱和被酷斯拉疼爱,不知道哪一种比较“疼”。

“妈,我很忙,没时间教她功课,我可以出钱,帮她请家教。”胜翊说。

“不行,指导功课是家人应该做的事,你忘记,小时候,都是我耐心教你们功课的,要不是我的努力,你们怎么会有今日的成就?”

胜翊受不了地吐大气,那是幼稚园以前的事情了好不好,他们上国小,连加减法,妈妈都要拿电子计算机来帮忙,才能把功课“检查”好。

“要不然,我和你换,我当她的家教,你来当她的丈夫。”奇煜凉凉送出话。

丈夫?才不!女人是全世界最麻烦的动物,他才不替自己找包袱。

“我还是当她的家教好了。”胜翊用力吸气,还没见到新妹妹,他已决定同她誓不两立。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将来我只娶医生为妻,若她当不成医生,你要负责回收。”笑笑,奇煜走出客厅。

他没把妈妈的天真看在眼里,因他太清楚,没有人可以控制爱情,包括当事人自己。

“二哥,哪有这回事啊!行,我跟你换,你当家庭教师,我当她丈夫,结婚三个月,我就和她离婚。”胜翊追在后面喊叫,他的长腿跑得不比奇煜慢。

“你干嘛那么担心,说不定新妹妹是个天才,根本不需要你花心思教导。”

“万一不是呢?”

“就算她是中等资质,你难道不看好自己的能力?安心啦,把一切交给上帝,祂自有答案。”拍拍小弟肩膀,奇煜驾著跑车离开家。

问题是,谁晓得上帝会不会给一个烂答案,胜翊右眼皮隐隐跳动,不安笼罩在胸口,闷闷的,像雷阵雨快来的午后。

“小洁,春水婶跟你讲的话,你要牢记。”

春水婶耳提面命,从搭上公车第一分钟起,整整半个小时,她的嘴巴没停过。

窗外景色飞逝,这里是她没到过的地区,两旁矗立的别墅和电视里董事长的家很像,高级到让人恐惧。

“记住了。”映洁点头,大大的眼睛盯住车窗外街景,一瞬不瞬,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在这种地方适应。

“记得,早上五点起来做早餐,别麻烦邱太太,人家看你勤奋认真,会对你更好一点。”

“我尽力。”皱皱眉,她的心情忐忑。

“要懂礼貌,嘴巴越甜越好,爸爸早、妈妈早、大哥早、二哥早、小哥哥早,小洁涓做好早餐,请大家用餐。”

春水婶一面装出娇甜柔嫩的声音说话,一面九十度弯腰躬身,用“身教”指导即将寄人篱下的可怜孤女。

旁边的乘客和司机忍不住捂嘴闷笑,五十岁的“小洁涓”看起来有点恶心。

“快啊、快学我的动作做一次。”她拉拉映洁。

映洁为难,偷眼看旁边的乘客,尴尬地拨开春水婶的手肘。

“我会啦,不用照做一次。”

“你们年轻人哦,不会做人、不懂礼貌,连基础的家事都不会做,草莓族就是在说你啦!真不晓得阿桂怎么放得下手,她这一走,看你以后怎么办?”她叹气。

没错,五岁时,家里发生火灾,从此,妈妈不让她靠近厨房;算命先生说她有水厄,妈妈不让她近水,连家事都不让她碰,若不是人类尚未发明干洗机,说不定妈妈会买一台让她“洗澡”。

妈妈的过度恐慌造就出她的无能,丧礼期间,春水婶为训练她成为合格“童养媳”,结果是——损失一台洗衣机、一台瓦斯炉和半间厨房。

“春水婶……”映洁想请春水婶降低嗓门,可她自顾自说得正顺。

“你们家穷归穷,好歹你妈也是拿你当千金小姐养大的,现在把你送去当人家的童养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是当养女不是童养媳。”映洁提醒。

“一定是童养媳啦!不然那种富贵人家,有个私生子来分家产都怕死了,怎可能领养外姓女儿回家?

我猜,他们的儿子当中,一定有个残障或白痴,想假借领养名义,把你娶进门,反正你年纪小又不懂得拒绝,很好骗。

春水婶小时候,也碰过这种事,要不是我宁死不屈,逃出来……”说起童时悲惨命运,春水婶更停不下来。

于是,十分钟后,整车的人都知道她碰过多恶劣的领养家庭。

“董事长人很好,我见过。”

母亲生病时,邱董事长到医院探望,还送了大红包,也亏得这个红包,才让母亲的丧礼不至于寒酸,也是那个时候,母亲决定让董事长领养自己。

“我没说他人坏啊,只不过天下最奸的就是商人,董事长一年赚那么多钱,你能相信他会多诚恳?我认为他不会做没目的的事。”

“春水婶,你弄得我紧张兮兮。”

“别说你,我早紧张半个月了,真搞不懂,你妈不把你托给我,居然去托给陌生人,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全是白搭。”

“妈不好意思麻烦您,毕竟春水婶养三个孩子,压力也大。”她点出事实。

“总之,你到那边发觉情况不对,马上打电话给春水婶,别等吃亏上当就来不及了。”

“知道,谢谢春水婶。”

车子到站,映洁跟著春水婶下公车,捏住手中住址,她想,自己可以找到路,可是春水婶……她实在没本事要求她别陪自己。

看看附近门牌号码,决定行进方向,映洁和春水婶一起往前行,十分钟不到,她们站到一栋从进入高级住宅区以来,最豪华也最壮观的别墅前面。

“好漂亮。”映洁赞叹出声。

下一秒,春水婶紧抱住映洁,难过得直喷鼻涕。“可怜的小洁啊!这么大一栋房子,你怎么整理得了,他们大概不打算让你念书,要让你从早上洗到晚上,不得半分空闲。”

“他们……应该不是为了收养我……才买这栋房子……吧!”那个“吧”字又轻又浮,带著些许不确定,和被挤压得无法呼吸的窒息。

推开春水婶,映洁按下电铃。

五分钟,一名中年妇人出来开门。

“你好,请问邱董事长在家吗?”

“你是映洁小姐?快请进。”妇人露出和蔼笑容。

映洁随著妇人进屋,一路上春水婶的嘴唇开开合合,不休息。

“知道吗?那种喷水池,没花两天时间根本打扫不干净,还有这些草坪,天呐,你会拔草拔到脊椎侧弯……”

“春水婶……”映洁轻唤。

下一秒,她又发出惊呼声。“光擦亮这扇门,要花费多少工夫……”

在映洁回应之前,一道比春水婶更夸张、更尖锐的女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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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你终于来了。”

伴随声音出现的,是邱太太曼妙身子,她冲到映洁前一把抱住她,说不出口的感动换成两颗无声泪水,滴落在映洁肩膀。

她的力气不比春水婶小,同样的窒息、同样的尴尬,映洁灵活的脑袋找不出场面话。

“您、您好,我来了。”半晌,她挤出一句不像话的话。

“我整整等你十天,我叫爸爸去接你,爸爸说要等你做好心理准备,自己来我们家比较好,害得我不敢打电话给你、不敢偷偷到你们家门口去看你,怕你有压力。”邱太太的话一串一串接一串,不止息。

“呃、呃,让伯母久等。”

“什么伯母,应该叫妈妈了,叫一声,乖映洁,叫妈妈啊。”她手握映洁肩膀,双眼盯住她猛瞧,妈妈看女儿,越看越感性。

“妈妈……”敌不过邱妈妈眼中的期盼,映洁百般辛苦,还是逼自己叫出一声妈妈。

哦,好软的声音哦!对啦、对啦,女儿叫妈妈就是这种声音,软软甜甜,带著一丝撒娇和温柔,跟男孩子那种敷衍式的“妈”大大不同。

“实在太感动,我等二十几年,总算等到你叫我一声妈。”说著,才分开的两个身体,马上又胶合在一起。

“这位太太,你有没有说错?小洁才十五岁,你怎么会等她二十几年?”春水婶插到两个人中间。

直到这时,邱太太才发现第三者的存在。

“你是春水婶对不对?外子说你会送映洁过来,辛苦你,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还有,这是给你的,辛苦了。”

她从口袋里面掏出红包,递到春水婶手上,然后很不礼貌地把人撂下,拉著映洁往餐厅方向跑。

接下来是“邱家人”的亲子时间,外人恕不招待。

她们双双进餐厅,未坐定,邱妈妈已先连声喊:“张嫂,加一副碗筷,映洁来了。”

“映洁,累不累?”邱爸爸出声招呼。

“不累。”她乖觉说。

“过来坐在爸爸妈妈中间,让我们好好看看你。”

邱妈妈拉映洁坐定,看一眼,再看一眼,好投缘哦!她爱死这个新女儿。

“来,跟你介绍一下,我是你的新爸爸,叫做邱耿浩,她是你的新妈妈,叫做林素芬,以后把我们当成真正的爸爸妈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是,谢谢。”他们的热情让映洁有几分不知措,却也卸下她连日来的担心。

“他是大哥邱伯沧,医学院五年级,他有点严肃,你不要害怕,他会对你很好的。”

映洁看大哥,才一眼便心惊肉跳,他不像医生,比较像黑道大哥,那种什么帮、什么盟,手刺青、腰挂枪的那种。

“大哥好。”她学不来春水婶弯身哈腰的巴结样,至少基础礼貌得做到,否则被批评草莓族有些冤枉。

“映洁,我保证一定好好疼惜你。”用达力“疼惜”哈利波特那种方式疼惜。

“谢谢大哥。”

伯沧不怀好意,“疼惜”二字说得特别用力,映洁低了低头,两颗大号眼珠不敢乱飘,生怕一不小心被生剥吞下肚,这个大哥……很可怕。

“他是二哥邱奇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你要好好和他培养感情哦。”

邱妈妈说完,暧昧地咯咯笑起来,笑得映洁好心慌。

不过,二哥真的很帅呢,是那种站在马路中间,马上会被女人淹没的男人,他可以去当万人迷的偶像明星,一定从国内红到国外去。

映洁眼睛盯住他,不转移。

奇煜笑笑,对于这种眼光,他接收得多了,只不过没想到,他的帅对十五岁的小女生也有效。

“映洁,我的房间是二楼最里面那间,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他意有所指地看母亲一眼。

邱妈妈吓一大跳,奇煜……奇煜不是那个意思吧?映洁未满十八岁,胡搞乱搞,会不会把爸爸的形象名声给搞掉?

“映洁……晚上你要是想找二哥,请妈妈陪你去,懂不懂?”

“懂。”妈妈的态度有点怪,不过映洁还是笑了笑,全盘接受。

“他是小哥胜翊,头脑很好哦,他自愿当你的家教,你的功课有任何困难,尽量问小哥,他一定能替你解决。”

小哥……才转头,映洁有几分讶然,好漂亮哦,比女生长得还好看,看一眼又看两眼,就是看一百眼都不厌倦。

真开心,有这么美丽的哥哥,好骄傲!“小哥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花痴,一见钟情吗?映洁刚刚看二哥的眼神让胜翊不爽。不回应她,一股说不上的火气上心头,他低头继续扒饭。

奇煜偏偏不放过他。他主动提出话题问:“映洁,你对学医感不感兴趣?”

“什么?”

“我们三兄弟都念医学院,将来我们的志向是合开一所大型医院,假如你也能当医生,加入我们,就太好了。”

哇,全念医学院?他们和春水姨的预估的不一样,既不是智障也没有身体残障,至少目前从她的方向看过去,他们肢体都很正常。

“念医学院……成绩要相当棒。”而她,不过念了个三流国中,能捞到一家私立高中念,就感激不尽啰!

“你的成绩不好?”问句形成同时,奇煜的眉毛往上扬,笑眉飘向胜翊方向。

“嗯……普通。”

她不好意思把成绩拿出来破坏大家的胃口。

以前她考得再烂,妈妈都会笑著说:“成绩不重要,尽力了就好,真念不来,走演艺圈才更有前途呢!”

现在,满屋子菁英环绕下,她实在没脸说出“成绩不重要,尽心就好”。

“可以稍微透露一下,‘普通’到什么程度?”伯沧兴趣被提起,凑近映洁,他问得刻意。

躲开伯沧的笑脸,他的笑比不笑更吓人,哪有人可以天生凶恶,即便态度温和,还是骇人心胸。

“呃……我上学期的成绩统统及格。”她勉强举出傲人部分。

“你的意思是,常考不及格啰?”

奇煜语调里扬著快意,真是了不起的楚映洁,若不是怕小弟发疯,他会跳起来,对映洁送出热情拥吻。

“也不是常常,不过我向妈妈保证过,不管怎样,我一定会考上高中。”

台湾地区有人考不上高中的吗?胜翊双眼无神,她何止是烫手山芋,根本就是完了!

映洁说完,伯沧再顾不得自己的严肃,离开座位,走到映洁身边,狠狠把她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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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妹,就是这种志气才是我们邱家人。”

被恐龙拥抱的感觉是什么?大约是毛骨悚然吧!

“小妹,你愿不愿意为二哥,努力考上医学院?”奇煜睁开他的桃花眼,对映洁眨两下。

瞬地,映洁发傻,帅……好帅……帅到不行……这时候,别说教她念医学院,就是要她去跳淡水河,她都会点头说OK。

暖呵……这位二哥的生肖一定是属暖炉,否则,没道理被他闪两眼,心情上升十度C,从寒冷冬天进入暖暖的夏季。

“好、好啊……”她支吾说。“我只担心程度不够。”

“放心,这点小哥会倾全力帮助你。”奇煜和伯沧互击一掌,继续享用美妙晚餐。

半晌不说话的胜翊,突然推开椅子,同样速度、不同的表情,他恶狠狠走向映洁,凑近,一个字一个字恐吓出口——

“有本事,你、就、不、要、考、上、医、学、院!”

撂下话,他忿忿离开餐桌。

看住他的背影,映洁全身毛发竖立,齿关微微发颤,美男子翻脸变成阴间阎王,没学过算命预言,但她预见未来……灾难星上升,煞鬼当头,日子走入黑晦暗期。

正文 第二章

活在世上的第十五个年头,楚映洁总算了解何谓功课压力。

趁胜翊检查考卷时,她悄悄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花茶。

桌面上,满满的,全是“妈妈”为她准备的爱心零食,不管是草莓饼干、雪莓娘还是草莓蛋糕,看起来都好吃得要命,可是……她没胆子伸手去拿,因为,小哥的脸比短吻鳄更凶猛。

好奇怪哦,分明是长得比女人好看的男人,为什么会跑出鳄鱼脸?

分明眼睛修长得好温柔,为什么眼神凌厉得像刀片?

分明是唇红齿白教人心醉的嘴唇,为什么吐出来的话,每句都恶毒得教人想撞墙?

他是全世界最矛盾的男人。

映洁觉得胜翊矛盾,胜翊也觉得映洁矛盾得不像话。

那一脸的聪明相,要是闭口安静,谁不认为她是精明能干的女生?

两颗清亮有神的眼珠子,任谁来看,都看得出她有脑袋,偏她就是一只人头猪脑的怪物,你能叫他怎么办?

不过替她上课三天,胜翊想跳楼的欲望节节攀升,她的笨可以颁发证书,证明她是世界之最!

静悄悄地,胜翊的房间里,寒流回荡,不是寒冷的十二月天,却冻得她手脚颤抖频仍。

“这是你写的考卷?”尾声微扬,胜翊的眼睛倏地瞠大。

随著他的眼光射来,映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观自在菩萨在她心底散播光芒。

“上面……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不要骂我、不要骂我,脑浆品质不良不是我的错,映洁在心中默默向菩萨祈求。

“请告诉我,为什么成吉思汗会和亚历山大碰面?”他很忍耐,花时间教白痴念书,倒不如教她做饼干,开一家喜憨儿糕饼屋,还比较光明希望。

“因为……因为他们一个西征、一个东征……征到最后……”她实在掰不出两个更有名的人物,好歹这两人都上过电视节目。

“就碰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奸高兴哦,终于有人了解她的心意。

“亚历山大死的时候,成吉思汗还没有出生,请问成吉思汗看到的是谁?”忍气。吞声。他憋下今晚的第十口气。

“是亚历山大的……鬼魂……”她再掰不出其他答案。

“对,我教的也是楚映洁的鬼魂!”

他怒叱一声,吓得她缩脖子,不敢回话。

翻开国文考卷,他又想尖叫,教她功课,早晚他会歇斯底里。

“你觉得周敦颐是什么先生?”

“周先生?”总不会是林先生、王先生或李先生吧?虽然她对自己的答案有十足十信心,但胜翊口气凶狠,让她不确定起来。

“周先生、周先生,你居然说他叫周先生,你是猪脑袋吗?你不晓得他别号濂溪先生?是你上课在混,还是你的老师缺乏职业道德!”

他越吼越大声,映洁越缩越小只,他再用力叫一阵,她将变成浮游生物。

“对不起,下次我会记得周先生的别号。”手中的花茶滴了她满裙子,她不敢动手处理。

“最好记得,下次再让我看到这种烂答案,我绝对把你吊起来拷打。”

说著,他把考卷摊在她面前。“这边为什么空著,六书那么简单,为什么不写。”

“我、我……来不及写,就下课了。”她很想老实说,她根本想不出来六书是哪六本书,可是他的表情是撒旦级恐怖,她哪敢说老实话,所以只好、只好……自卫性说谎。

“来不及是吗?好,现在写。”他把笔丢在映洁面前。

她颤巍巍拿起笔,看著他的脸,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为什么不写?”

“我、我……小哥……可不可以,请你别过头。”

她说得很小声,但他听见了,怒瞪她一眼,他别过头,拿起杯子,吃起母亲准备的点心。

受不了,这个也粉红、那个也粉红,一大堆粉红色,好思心。挑半天,他挑不出能吃的东西,只好猛喝两杯花茶消消气。

五分钟后,他回头看映洁的答案,不看还好,一看茶全从口中喷射出来。

“你的六书居然是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史记、汉书……楚映洁,你的头脑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不是这六本吗?不然……是、是……”

“是什么?”他大吼一声,跟著,拳头重力袭向桌面,桌上的饼干甜点全往上弹跳三公分,映洁的心也跟著跳跃。

半眯眼,怎么办?怎么办?还有比那六本更红的书吗?

“总不会是……”她的声音和蚊子一样大小。

“是什么?限你五秒钟说出来!”

“鹿鼎记、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碧血剑、笑傲江湖。”随著胜翊的眼睛紧眯、瞳孔放大,映洁的声音从蚊蚋转变成蝴蝶。

“你的脑浆到底是用什么组成的?!”若不是怕失手掐死她,他一定会用十指紧扣她的细脖子,让她下世再为人,总好过今生无望,活著也是白活。

“微血管、血管、脑浆、蛋白质之类的东西吧!”

“哈哈!原来你的强项是生物。”胜翊神精错乱了,无语问苍天呐。受刺激,一不小心,譬中凰、四肢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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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书是象形、形声、指事、会意和转注、假借,这是最简单的东西,有背就有分数,你居然连读都没读。既然不想读书,干嘛浪费国家资源……”他的叨念不止歇,他需要用吼叫消除心中瘴气。

“小哥,明天我们老师要考数学,可不可以先复习数学?”她把六书抛到脑后,急著转移胜翊的注意力。

用力吸气、用力吐气,几个回合后,好不容易收拾起兽性,恢复些许人情。

他把花茶一口暍尽,喝完自己的再喝掉映洁的,没办法,胸火太大,需要大量液体浇熄。

“说,数学哪里不会?”

“这里……呃……是这里……”

她把一本参考书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翻来翻去,她觉得每个章节都不清楚。

奇怪,正负数呢?她在那个单元被学校老师称赞过,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你到底是哪里不会?!”

伴随著叫声,桌上的手工饼干二度向上跳跃,这次比上次整整高出两公分。

不错,以这种方式加以训练,半个月后,这些饼干可以去参加奥林匹克跳高比赛。

“我可不可以说,我哪里会?”

“意思是不会的比会的多?”他的眼神锐利,这种眼光拿来瞪她太浪费,用来消灭蟑螂比较有正面价值。

“小哥,你好聪明,难怪可以考上台大医学院,那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如果我有你一半聪明,就不会被功课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极尽巴结之能事,她猛拍手、猛微笑、猛点头,用崇拜天神那种态度崇拜她的小哥。

“闭嘴,你有时间说废话,不会多算几题数学?”

“是。”

拿起纸笔,她很用力地翻开因式分解,很用力地把题目抄在计算纸上,很用力地……没啦!接下来的部分,她使不上力了。

“因式分解很难对不对?”皮笑肉不笑,他随便瞄她两眼,就晓得她的麻烦大了。

“是。”

他把课本打开,不屑地瞄她一眼,问:“什么叫做一元一次方程式?”

“就x+y=5之类的?”

“我说一元。”他用力强调一元。

“哦,你的意思是说x+Y=1元?”她在一后面接上元,以便对他给的“元”作出交代。

青筋暴张,他忍耐又忍耐,皮笑肉不笑的结果是面目狰狞。

“x是一元,y也是一元,有x有y的式子请问有几元?”

答案很简单、很简单,就是二元,再白痴的人都能数出,一元加一元等于二元,有x有y的式子叫做二元方程式。

偏偏这么简单的东西,还是让映洁歪著头想半天。

当胜翊的四指在桌面上敲击的节奏,从慢板转为中板,再变成快板时,她鼓起勇气说话。

“小哥,你可能弄错,我们老师解过这种题目,虽然解的过程我忘记,但是我确定,老师用xy解出过几百几千元的答案,绝对不是你说的,只有两元。”

为佐证自己的话,她还特地翻参考书,找出类似题目。

“有了,小哥你看,这题的答案是五百三十七元。”

呵,呵呵……表情呆滞,眼神涣散,他居然居然把自己的宝贵生命,浪费在智障身上。

静默,五分钟,然后夏雷劈到她头上——

“吴映洁!”

天地为之震撼,山崩地裂。

客厅里,桌上满满的一盘六色水果。

奇煜正在对父亲解释高血压形成的原理,爸爸听得津津有味,妈妈还认真地计画起低油低脂饮食。当全家沉浸在和乐温馨的气氛里时,一声震天响的“吴映洁”打断他们的交谈。

“怎么回事?”爸爸纳闷。

“胜翊崩溃了。”

伯沧严肃的脸、严肃的语气,半点听不出玩笑成分。虽然他是在开玩笑,虽然他很想街上楼看好戏,虽然他希望亲自将小弟送进精神病院里,但他的表情仍然严肃得可以。

“为什么他会崩溃?”

爸爸应酬太多,难得在家,他了解小儿子脾气不佳,倒也没听见他对谁大吼大叫过。

“我们家的白雪公主把他惹火。”奇煜凉凉说话。以映洁的程度看来,胜翊回收她的机率,比自己娶她的机率高出,嗯……大约一百二十倍。

“映洁很乖啊,又懂事又听话,她怎么会把胜翊惹火?”爸爸还是满头雾水。

“不是映洁的问题,是胜翊缺乏耐性啦!哪有老师教学生动不动就用吼叫的,要是我让他数,我也会吓得什么都记不起来。”妈妈绝对是站在白雪公主那边的。

“不对,胜翊再缺乏耐性,也没道理气成这样。”爸爸疼儿子,天经地义。

“映洁没错、胜翊也没错。”老二奇煜笑说。

奇煜一笑,桃花舞春风,连当妈的都看傻了眼。

这种眼神太具杀伤力,千万别出门害人去,要害……就害自己家的小映洁好了,才十五岁呢,就一身窈窕美丽,再给她几年长大空间,还怕选不上中国小姐?

光想到可以把这么漂亮听话的“女儿”,永远留在身边,妈妈快乐得想飞上天。

“他们都没错,错的是谁?”

“上帝。”伯沧接话,和老二互视一眼。

没错,是上帝的错,谁叫祂让胜翊抽中家庭教师,这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

“奇煜,拜托你上去救救映洁,她不知道被胜翊骂成什么样子了。”妈妈向老二投去求救讯号。

“不要,我昨天才被小弟吼出门,他说我司马昭之心、其心可诛,说我故意浪费他们的授课时间,不让映洁考上好学校。”

映洁快学测了,密集训练有其必要,尤其胜翊笃信要念好大学,首要是考上好高中,这一关,他非逼映洁跳过去不可。

“那……伯沧,你是大哥,胜翊向来尊重你。”

“在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会尊重我。”大哥笑笑。

他很明白,痛恨女人的小弟,怎可能冒著回收映洁的危险,让她考不上医学院?他是打死都要把映洁塞给奇煜的。

“映洁太可怜了啦!她来我们家里被三个哥哥虐待,传出去,肯定会登上报纸头条,左右邻居会传谣言说我们是伪善之家。”

她一下子拉拉大儿子的手,一下子又转头去拉二儿子,确定自己说不动他们时,只好回头求助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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