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改+1次p0完] 單身女子公寓2-終結單戀(筱傑)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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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改+1次p0完] 單身女子公寓2-終結單戀(筱傑)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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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他回身望她。没有难过、不见哀伤,她的表情近乎呆滞。她在想什么?

二十分钟后,他和她面对面坐着,这回没有上次的好运道。

是的,她怀孕了。

「明天,医生帮妳办理住院,替妳把孩子拿掉。」他面无表情说话,心情不教人看穿。

不点头、不摇头,映洁定定望住膝盖,抖个不停的不是双膝,是她不能言语的心情。

胜翊盯住映洁,他能猜测出她的想望。

然,明天是他和瀞怡走入礼堂的日子,也是明天,他将和睽违多年的亲姊姊重聚,这天,他等得太久,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跳出来坏局。

「妳听懂我的意思吗?」

「是。」点头,木然望他,仍旧合作。

「医生说妳的身体虚弱,妳的伤还好吗?」

那天早上,他看得清楚分明,两道腥红疤痕画入她的背脊,他自厌自弃,这样的他和卖掉她的父母亲有什么不同?他憎恨起自己,于是,他把事情交代给下人,自己远远躲开,到日本出差。

他不知道他们如何照料她的伤,显然照顾得不好,因为医生说,她的情况很糟,血糖过低、严重贫血和营养不良,这种状况下,不管是继续怀孕或拿孩子都不适宜。

「是。」茫然应和,分明眼神对住他,胜翊却在她的瞳孔里找不到自己。

她在看什么?

「别担心背上的伤,我会让人替妳处理掉。」

又是「处理」,不管新伤旧伤,他总能替她处理,很简单是吧,刮去一层塑胶皮,打上新蜡,她就和全新的娃娃一样好看好用了。

「是。」呆呆回话,她不反对他。

「医生说,眼前妳不适合动手术,也许调养几个月后,再用剖腹产方式,把胎儿取出,可是到时候胎儿成形,妳会更加不舍。」

那孩子……坏掉了吧?她吃过避孕药不是?

「是。」太矫情,几时他关心起她的心情?

「所以……明天……」他艰难下决定。

他有不舍,不舍她的哀愁,他想拥她入怀,告诉她,别怕,拿了孩子,他们从头来过,他保障她再无苦难,他将用尽心情相对待。

「是。」

低头,映洁再说一次是,泪水泌出,沿着瘦削双颊滑入裙间。

「不用想太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保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变。」解释,为了她说不出口的委屈,他知道她有千百个不愿意。

「是。」

又两滴泪,一颗两颗,慢慢地,泪水汇聚,只是呵,尽头处,没有一堵胸膛愿意收留。

「报上的消息是真的,我和瀞怡的婚事将在明天举行。」

胜翊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得见她低垂的头,低垂的长发像一座屏风,将他阻隔在外头。

「是。」

是明天吶?她刻意忘记,为什么他要提及?你不说、我不语,假装天下太平,一如他之前的设计,粉饰太平啊……她的心、这么大的坑洞,要多少粉才铺得平?

「婚事是多年前订下的,我必须履约,瀞怡和我的关系,相信妳已从报纸里看得清楚。」

她没动作,他仍然只能看见黑色屏风。

「瀞怡是个好女孩,我从小看她长大,她体贴温和,绝不会上门欺负人,妳不必担心,照常过妳的生活,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妳。」

是保证吗?多么优渥的保证,保证了她一世衣食无缺,保证她的人生无忧无虑。这算挨打后的奖赏?其实不必,她已无心,心死透不复跳动。

「妳会好好的。」

如果她聪明,讨论就此停止,那么他们会停在最好的气氛里,他对她心存罪恶,想温柔对待,她配合,再次展现她的乖,只是,轻贴在腹部的手感受到微微跳动,她不想乖。

「如果妳想要,我可以把以前的管家和下人调回来。」胜翊说。

来了,他开始对她开条件,和上次订婚前一般,然后,他会问她,有没有任何要求,他可以帮她实现。

映洁苦笑,上次是他订婚,接下来是他结婚,然后呢?他和秦瀞怡生小孩,他的孩子满周岁,孩子长大,孩子结婚?

泪潸然,她的人生毕竟脱不了「独活」。

「手术后,会有最好的一组医护人员照顾妳的身体,不需要害怕。」

她没应答。

「如果妳有其他要求,我可以……」

听到要求二字,她猛地截下他的话。「我可以要求……把孩子留下来吗?」

她抬头,他看见她泪流满面。

「不行!」他说得笃定,假装没看见她的泪湿。

「我会把他教得和我一样乖,和我一样留在圈圈里面安然生活,我们不去想象外面世界,我保证……」

「妳没有能力保证任何事情。」

「那么,让我走吧!我把他带得远远,远到你永远都见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你的事情,我会假装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你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你。你的婚姻会是绝对的幸福美满,不会因为我和孩子的存在,遭受破坏。」她说得急促,深怕他没有足够耐心倾听。

「不行。」他否决她的提议。

「那么,你送我们出国,我会尽心教育他,偶尔你有空就来看看他,我会说你是他的远房叔叔,也许等他长大,你发现他同你一般优秀,说不定将来你有需要他的地方。」

「不用再说,这件事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内,明天,妳好好准备,今晚八点后不要再进食。」

转身,他关闭沟通途径,不想看见她的哀恸,迅速地,他走向门口。

没讨论空间、没权利、她没有保证能力,没有,她还是什么都没有了,萎靡气顿。

「一定要这样做吗?」淡淡地,她问。

没答话,重石敲上他心间。

「你恨他是不?」映洁又问,多嘴不好,但她控制不了。

不回答,依旧沉默。门开,在脚跟踏出门外第一步,他身后,她的声音传出:

「是。」

这声「是」,有妥协、有绝望也有心死,这声「是」之后,她连哭都不会了。

脚步定住,他回头,映洁回复原来的姿势,低头,发瀑奔泄,她的双手垂在膝间,像一具失去绳索控制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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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心了吗?会不会趁机逃跑?深吸气,他不准她再有机会离开自己身边。

隔天,她入院,五个彪形大汉和阿爆陪她到医院,直到麻醉之前,她都是失线傀儡。

隔天,他携着瀞怡进入礼堂,他的人生和范映洁的人生正式分道扬镳。

婚礼盛大,红毯这端,胜翊望住观众席,那里哪一个是他的姊姊?搜寻、扫瞄,他脑海间,对姊姊的印象模糊。

好不容易,婚礼完毕,欧阳昌领着一名女子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你这样不行哦,这么不专心的新郎对不起新娘。」

对,他不专心,整个婚礼进行间,他想姊姊,想相隔多年,他们终将聚首。他也想映洁,映洁……手术没问题吧?他请了最专精的名医来处理,只不过是睡一觉,她醒来,雨过天晴,他们重新开始,而他,见到多年想盼的亲人。

眼睛定在欧阳昌旁边的女子身上,话说不出口,熟悉感萦绕心头。

「不记得我了吗?阿叡?」女子笑言。

一声阿叡把他的童年全数拉回,没错,是姊姊,每次姊姊喊他的名字总爱把第四声转成第三声,尾音往上飘扬,软软的阿蕊阿蕊,叫得像个女孩似地,常引得他抗议。

「姊!」激动地拥容嘉入怀,十几年了,他等待今日重逢。她是他唯一的亲人,能见着她,所有的事都值得了,包括婚姻、包括映洁的泪水,他愿意用所有的牺牲来换得姊弟相见。

「我很好,这该谢谢你的义父和我的弟妹。」回抱弟弟,相同的等待与思念,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任谁也割舍不断。

「我知道。」胜翊发誓给瀞怡最好的照顾与保护,他会用生命来还尽恩情。

「阿叡,来见见姊夫。」容嘉想起什么似地,拉起胜翊的手。

「姊夫?妳不是还在念书?」

「对,他说婚后我可以继续念书,所以上个月,我们公证结婚了。」她指指欧阳昌。

姊夫居然是他!可恶,他待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明明晓得他想念姊姊,姊姊也想念他,却始终守口如瓶,一句话都不肯说。

胜翊瞄他一眼,冷声问:「是义父派你保护我姊姊?」

他们始终不对盘,虽然几年下来,在工作上,他们像圆规两端,一端是笔、一端是针,要通力合作才能画出最完美的圆,但他们还是看彼此不顺眼。

「是。」欧阳昌点头。

保密够到家吧,他不负老盟主所托,终算让瀞怡小姐嫁给胜翊。

「这算什么?监守自盗?」胜翊讽刺。

「不对,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拥住容嘉,欧阳昌很开心,因为,不过一转眼,他的身分比老板高一等,姊夫?不错的称谓,他喜欢。

「姊,妳想离婚的话,我认识不少优秀律师。」拉过姊姊,他不准这个可恶男人碰她。

「阿叡。」她看着丈夫和弟弟间的互动,好气又好笑。

「劝自己亲姊姊离婚,你是世界第一人。」勾回妻子,搞清楚,老公比弟弟亲。

「女人不需要在婚姻里面委屈自己。」他不喜欢这位姊夫,非常不喜欢。

「阿叡,他对我很好,我爱他。」轻抚胜翊的手臂,容嘉笑道。

「好吧,哪天他给妳委屈,别忘记,妳娘家后头很硬。」把姊姊抢回来,揽在胸前,他瞪欧阳昌一眼。

算了,欧阳昌扬眉不顶嘴,今天他是赢家,让胜翊几分何妨?

同时间,胜翊手机响起,才拿起来,就让欧阳昌夺了去,顺手切断电话。

「不准谈公事,今天是你也是瀞怡小姐最重要的日子,你都说,女人不需要在婚姻里委屈自己,那就别在今天委屈新娘。」

说着,欧阳昌把电话收入自己口袋。

斜眼望他,久久,胜翊转身。

「动作快一点,我们要在婚宴之前去祭拜老盟主。」欧阳昌在胜翊身后喊话,胜翊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进新娘房。

胜翊的手机又响了,欧阳昌顺手接起,电话那头,阿爆焦急的声音传来:「盟主,映洁小姐的情况不好,方医生说她有生命危险,可不可以请你赶过来一趟?」

「我是欧阳昌。」

低沉声音出现,阿爆猛地住嘴,那、那……不是盟主的声音。电话那头,阿爆慌了应对。

「告诉我,谁是映洁小姐?」

晚宴过后,胜翊和瀞怡双双回到家中。

家是旧时样,人也是同样的对象,只不过多了新关系,瀞怡却觉得惶惶不安。磨磨蹭蹭地,她实在不想回来,只不过再怎么拖,她还是进家门,正式成为胜翊哥的妻。

上楼,爬过半堵阶梯,她为难地转身。

「有事?」胜翊问。

「胜翊哥。」咬唇,她眉头皱得老紧。

「说吧,我在听。」点点头,他鼓励她。

「我还没有准备好,可不可以今晚……我先回自己的房间睡?」

「可以。」吻吻她的额头,是别扭吗?他也有,和瀞怡在一起,他有哥哥对妹妹乱伦的罪恶感。

「谢谢你,胜翊哥,我真的好爱你。」

松口气,她环住他的脖子,头贴在他心窝,担心几个月的事情,让胜翊哥简单一句可以,轻易解决。

「我知道。」

「胜翊哥,我希望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可是和这种不一样,我说不清楚,反正……」

瀞怡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婚礼这么重要的场合,满脑子想的是她的哲学教授。那个男人很可恶,接连四年死当她,连补考的机会都不给,他是卯足了劲故意整她,她更是死咬住他,硬要年年修他的课。

她同他倔强,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他,最终,她毕业,他在她重修的最后一年里,顺利让她拿到学分。

怪的是,学分拿到手,她居然不觉得开心,怅然若失的感觉哽在胸口,让她不舒服极了,她想找他问问,为什么逼她学习国父的十次革命精神?

怎么搞的,怎能在丈夫怀里想别的男人?这是精神外遇啊!轻轻地,她叹气:「胜翊哥,对不起。」

「我懂。没关系,我会慢慢等,等妳长大。」拍拍瀞怡的背,他用微笑安慰她。

「那……晚安啰。」离开他的怀抱,她娇俏地挥挥手,转身,踩着轻快脚步回房间,和初入门时的沉重截然不同。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的飞机。」

「嗯,我知道,巴黎铁塔在等我们。」

「还有妳最喜欢的大卫雕像。」

「希望导游能向我解释,为什么伟大的大卫,会有那么不伟大的青鸟。」她吐吐舌头,闭一只眼偏头望他,那是她心情佳时的特殊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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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不会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

胜翊微笑,瀞怡的快乐总是表现在脸上,和映洁不一样,她习惯隐藏心事,习惯委曲求全、讨好别人。

映洁……她还好吗?

会的,她绝对会很好,经过这回,只要她肯死心塌地跟随他,他愿意给她适度自由,他不再限定她穿白衣,他愿意和她分享部分自己,金钱、华服,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除了婚姻之外。

「你猜,我敢不敢问?」

「妳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就算妳在巴黎碰到心仪的法国男人,来场逃婚记,我都不觉得意外。」

嘴里开着玩笑,他的心思却飞到映洁身边,欧阳昌说对了,他不专心,问题是,映洁在,他已注定当不成专心丈夫。

「如果我真的遇到了呢?你会把我逮回来关禁闭吗?」咬唇,她问出假设性问题。

「机会渺茫,要找到比妳胜翊哥更厉害的男人,并不容易。」

「说不定他没你厉害,可是他比你浪漫呀!知不知道,浪漫的男人让女人毫无抵抗力。」

「放心,妳真做了这种事,我们再来讨论后续处罚。」

「你可以打我三下屁股,再多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再多打几下,会把我的屁股打扁,扁屁股穿洋装很难看的。」

「上楼洗澡休息吧,今天折腾够了。」揉揉她俏丽短发,他用目光送走她。

他喜欢瀞怡,是真的;他会努力疼爱她,也是真的;不只是对义父的承诺,也因为,他真心把她当家人。至于映洁,她是他的平静、心安,是他的幸福、愉快,更是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块,上次她的出走教他看清自己,他……不能没有她。

转身,他走到电话边,拨出号码,阿爆的手机无人接听,他只好找方医师询问。这一问,问出他的铁青脸色,该死的阿爆,居然没想尽办法联络他!

抓起钥匙,他匆匆走出家门,新婚夜,他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正文 第八章

血一桶一桶从身体流出,映洁看见生命正一吋吋消逝,快死了是吗?那么请对她说声恭喜吧,恭喜她终于偿清债务,回归天庭。

她的意识不清,她看见医生护士来回穿梭,他们摇头,发出惋惜声,也看见阿爆、李昆在床前来回踱步,频频摇头。

甚至于,她看见他来了。他坐床边,紧握她的手,低声说,不要死,求妳不要死……

怎么能不死?天要她走,岂有留下的道理?他的表情是哀恸吗?对不起,她真的想张大眼睛看清楚,真想抱住他的头,很用力很用力告诉他,别担心,还清情债,下辈子他们互不相欠,到时,站到等高线,再来谈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再醒、再睡,隐约间,朦胧间,她听见医生对胜翊说放心,说她度过危险期,接下来情况只会好转,不至有意外,然后,他松开她的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明白感觉手心中的温暖在一瞬间消失。

好冷,冷透了,从心底泛起的寒意,吋吋腐蚀每吋肌肤……她想醒来,想握回他的手,要求他别转头离去,偏偏无能为力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脱梦境。

不要走,再多陪我一分钟,你一走,我便要死了,她的心在哀号,可惜他听不到。

请再多看我一眼,这一走就是永别。泣血了,她看见魂飞魄散,看见两条生命失去交集。

她在梦中不断喊他、唤他、求他别走,然而,他还是走开,不回头,之后,又醒、又睡,她再寻不到和他相关的梦境。

映洁正式清醒,已是五日后的事情。

那夜,他握住她的手,把生命力源源不绝输入她体内,他声声低喃,说了无数她听不分明的话语,是幻觉吧,他怎会来?他结婚了,正和新婚妻子出国度蜜月,那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呵。很蠢的梦,半点不合逻辑,映洁对自己摇头。

望望天花板,满眼的苍白,她知道自己失去什么,知道自此人生模式固定,她……就这样过吧……

真笨,她笨得无可救药,人生不是小说戏剧,除了爱情和想象力,更多的是实际。

她这种笨蛋适合做什么?什么事都不能做,连伤心都显多余,偏过头,再睡吧,睡觉是最无害的活动,也许下一个梦里有他,有一份专属范映洁的幸运。

闭眼,再次入睡,仍是昏迷清醒,一日过一日,有点自我放弃似地睡着,她的爱情只能在梦中实现,于是她热爱起睡眠。

又过七天,她清醒时间变长了,也许是体力逐渐恢复,无法时时入睡,尤其是今天,台风肆虐,阵阵狂风豪雨打上玻璃窗,彷佛天地将灭。

「妳终于醒了。」

门被打开,一个不曾见过面的男人拿来椅子,和她对面坐下。

「是。」凝视他,映洁猜测他的身分。

「我叫欧阳昌,是胜翊的副手和姊夫。」

他自我介绍,乍见映洁,他有强烈危机意识,那么漂亮的女生,任何男人看了都要心动啊!有她在身边,胜翊的心情难保不改变。

今日,他为了见姊姊和对老盟主的承诺,同意和瀞怡小姐结婚,但明天呢?有范映洁在,他担心,这桩婚姻将岌岌可危。他在盟主往生前立过誓言,发誓保护瀞怡小姐的终身幸福。

「您好。」她振奋精神应对。

「范小姐,请问妳知道胜翊在十二天前已经结婚了吗?」欧阳昌问,口气不善。

兴师问罪?看来胜翊的保证并没有太大效用,瀞怡小姐虽没上门,总有人抢着为她出头。

苦笑,何必怕?从决定当情妇那天起,她早该有心理准备,准备起这样一天,站在这里任人羞辱。

「是。」

「妳知道他们正在欧洲度蜜月?」欧阳昌打量她,她的样子,分明是大家闺秀,为什么愿意沦落,当起无名无分的第三者?

「是。」知不知道干她何事?欧洲又不是她能去的国度。

「你知道他们从小到大,感情深厚,谁都无法拆散他们?」欧阳昌心向旧盟主,如果胜翊是盟主属意的囊中物,不管如何,都不让人将他夺走。

「是。」她当然相信他们感情浓厚,否则他怎甘心进入牢笼。

「妳认为,胜翊逼妳拿掉孩子,为什么?」

这句话问得很毒,她来不及躲避,被射个正着,痛未觉,血先汩汩流出,漫过心脏、漫过胸膛,压迫着她的气管,教她无法呼吸尖叫。

咬唇,她不许自己落泪,拉过棉被,裹紧身子,冷。

「他不希望婚事被破坏,妳看不出他一心一意娶瀞怡小姐为妻?」

「是。」她当然知道,若不知道,她还住在笼子里,快乐得像只小鸟。

更冷了,她误闯进地狱吗?为什么冷得这么厉害?

「任何女人都没资格生下胜翊的孩子,除了瀞怡小姐之外。」欧阳昌加重药剂,一剂一剂测验她的容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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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口里应着是,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她不愿意留在这里接受攻击。为什么啊?为什么她偏偏是逆来顺受的范映洁?

「妳在他心里没有半分地位,早晚,妳会变成橱柜里面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早晚,妳会成为胜翊的负担,成为他的罪恶感,让他在面对瀞怡小姐时,充满抱歉。」

多么赤裸裸的指责,她以为自己是他的「享受」,原来还是高估了,她居然是他的原罪与负担。

「我不懂妳为什么执意留在他身边,妳尚且年轻,生命里还有其他的可能和机会,妳非得成为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才满意?」

口气添上硬度,他想趁胜翊回国前,处理掉麻烦。

「请问欧阳先生,您希望我怎么做?」她说话,开口,每个发音都在发抖。

「离开胜翊,再好的婚姻,都禁不起意外,我希望妳别成为他们爱情的变因。」

点头,这点她同意,爱情需要细心维护,否则一不小心,情灭了,再多的柴火都燃不起热烈。

「妳同意我的话?那么妳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问。

「马上。」映洁直觉回应。

他没想过她那么好说服,点头,他对合作的人不会赶尽杀绝。「很好,我支开外面的人,至于这个……」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空白支票。

眼望欧阳昌,她吸气。「请你不要……」吞下喉间哽咽,她扬起笑眉,端起最后一分尊严。「不要污辱我。」

不再看欧阳昌,映洁缓步行到衣橱旁,身子抖得像秋天里的落叶,横了心,强撑身体,她拿起衣服,笑笑,对欧阳昌说抱歉。

欧阳昌理解,走出病房,这天,风大雨大,映洁走出胜翊为她架构的世界。

这段日子,胜翊的世界被颠覆了,稳重的他心浮气躁,他自以为的掌控乱序。

瀞怡在度蜜月当中逃跑,他动用所有的关系和力量,好不容易在法国的小旅馆里面找到瀞怡和她的哲学老师,她哭着求取原谅,说好不容易厘清亲情和爱情,她不想失去哥哥,更不想失去爱人,她左右为难,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胜翊抱住瀞怡,双眼盯住她的哲学老师,他不说半句话,光用气势就镇压住他。

接下来,他把两人带回饭店,遥控台湾的征信社替他调查哲学教授的身家背景。关起门和对方「深谈」,暴力、不暴力的方式都用了,最后,他相信这个男人有本事带给瀞怡幸福,于是放手,让瀞怡同时拥有亲情与爱情。

叹气吧!义父机关算尽,却算不到女儿的心和捉摸不定的爱情。

当他处里好一切,带着瀞怡和她的「新婚夫婿」回国时,居然发现映洁从医院逃跑了,不需费力询问,前因后果全跳到他眼前。

他和「姊夫」谈过了──只用暴力方式。

他恐吓欧阳昌,要是胆敢再干涉他的私人生活,他会让姊姊在亲情与爱情间择其一。没办法,他对妹婿比对姊夫宽容得多。

他动用所有力量寻找映洁,他翻遍大台北每寸土地、每个声色场所,他刊登大量广告,企图向映洁喊话,却没想到,在他的训练下,映洁不接收外界讯息已经很久。

自食恶果了吧,他真是咎由自取。

是讽刺!他骄傲地认定自己有能力控制映洁的情绪、感觉,没想到,最后发现,牵制自己的丝线,牢牢握在映洁手里。不过是一条细不可辨的丝线,怎地扯得他心痛难平?不过是一个由他摆布手脚的娃娃,怎地回身,她牵动他的感情、他的生命?

是他太有把握吗?他把握不管自己多恶劣,不管对映洁做得多过分,她都会乖乖守在自己身边,安分于他给的情妇地位?

她走了,彻底走了,不留半点线索。而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没办法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将她挖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一天天堕落,无助地面对自己不愿承认的思念。

他是多么自抑、自制的男人啊,再喜欢映洁,都能维持两个星期只见一面,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女人或爱情也可以,怎料到,失去她,他失去心情。映洁不在,推翻他所有认定,他以为对她不过是占有,不过是宣示能力,没想到,见不着她,他居然不能呼吸。

他憎恨这种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回到多年前,那个家破人亡的夜里。于是他企图改变,他不断认识新女人,不断找人相亲,可是每回合的接触,都让他厌恶到极点。他对工作加倍用心,从清晨到夜里,他让忙碌塞满每寸光阴,哪里晓得,白天清除的人影,总在夜寐间侵袭。

他快发狂了,却骄傲得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不对劲,他拚命欺骗自己,映洁影响不了心,却在午夜梦回惊醒,痛苦、暴躁、不耐烦得想杀人。

「胜翊哥,你看漂不漂亮?」没经过通报,瀞怡自行进入他的办公室。

「嗯。」他没抬头,他必须大量使用麻醉剂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而麻醉效用最佳的东西是赚钱。不错吧,用赚钱来忘记女人,他肯定是古今第一人。

「你根本连看都没看,抬头看看嘛,胜翊哥,记不记得几年前,你送过我同样一束花,我好喜欢哦,我追问你,花是哪家花店设计的,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喏,我找到了,那家花店叫作Spring,老板是四个年轻漂亮的女生。」

瀞怡把金色太阳花凑到胜翊面前。「瞧,多么巧合,你送我花那天是圣诞夜,今晚又是圣诞夜,我找到同一束花,了不起吧!」

胜翊抬头,金黄花球在眼前招展,他忍不住心跳加速,那风格、那创意,分明是映洁的特色,旁人模仿不来。是狂喜啊,她不在,他失去了快乐能力,但现在……

天!他真蠢,征信社找遍全台湾的声色场所,却没想过,翻翻台湾的花艺店。

「胜翊哥,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去跟那四个女老板谈,可不可以让我加入股份,让我成为Spring的第五个老板。」推推胜翊,她不只爱花,还好喜欢她们的气质态度,她真想成为她们的一分子。

「妳认识她们?」强压激动,胜翊用刻板声音问瀞怡。

「只见过两面,一次是上星期到店里同她们签约,请她们为我们布置晚上的舞会现场;一次是今天,我想买花送人,却发现冰箱里这束『阿波罗』,就买下来了。我记得做工手娃娃的那位叫做什么云,有小宝宝的叫……沛……什么的,开货车的小说家是楚怡君,她很厉害哦,坐在卡车里面还能打稿,她说她们共同的志愿是赚钱,把小宝宝养成一代伟人。对了,还有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女生,她漂亮得不像平常人,我偷偷叫她仙女妹妹,因为她有一头留到屁股的黑亮长发,拿去拍广告,一定可以红翻天。」

瀞怡越说,他的心越不平静,压抑情绪,困难倍增。是映洁吗?他想应该是,瞄一眼瀞怡桌上花束,那创意无人能剽窃。呼吸添了几分窘迫感,脑间浮上的,全是一幅幅有她的画面。

「她们的生意好到不行,我敢说,照这样下去,很快的,她们就能开连锁店,变成台湾知名的花店。胜翊哥,我真的好想加入她们,你帮我跟她们谈好不好?」抓起胜翊的手,左摇右晃,瀞怡对他撒娇,撒得自然。

「给我地址,我找时间过去谈。」

「不用啦,你现在马上过去晚会现场,仙女妹妹和怡君就在那边布置会场。」她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

看一眼腕表,他说:「再说,等我忙完。妳先回去打扮,舞会快开始了。」

嘟起嘴,她撂下一句耍赖:「我不管,这星期之前我就要变成她们的股东。」

说完,她捧起花,离开胜翊的办公室。门关上,下秒钟,胜翊离开椅子,用最快的速度奔向舞会会场。

映洁的运气不错,在走入风雨飘摇的台风天时遇上筱婕,遇上生命另一个春天。

十月,在热闹的双十国庆中,花店热热闹闹开张了,生意比想象中好,也许是四个漂亮女性做经营,吸引不少男客群,也许为了生存,她们比谁都努力。

再辛苦、再累的工作她们都接,慢慢地,Spring花店远近驰名,许多公司下订单,由她们定时为公司更换新花材。

圣诞节接近,四个小女人忙翻天,筱婕的手工玩偶,新货不及上架,旧品已卖光,害她们从花店下班,还要帮忙加工做娃娃,幸好小雨滴和水水很合作,没在最忙的期间,跳出来捣蛋,他们乖乖吃、乖乖睡,乖乖自己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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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君连小说都来不及写了,她整天忙着从网站上接订单,拿着刚考上的驾照,载着映洁四处布置圣诞会场。

赚钱的感觉真的很好,能够独立、能够自食其力,谁说不是幸福。

映洁学会,只要够忙够累,一沾床便睡,那么……那个男人会离她的梦境远远,她忘记爱情是什么滋味,她把惆怅抛入大海,遗忘思念。

所以,忙是好事,很好很棒的事。

「下一摊,哈哈!恭喜恭喜,是最后一场了。」怡君大笑,从清晨到现在,她们插花送花,还赶了三场会场布置,要命哦,全天下都挤在平安夜开舞会,不操死他们这些花业店家不甘心。

映洁笑笑,她好喜欢怡君的活泼和天真,可惜她没有这样的纯善性情。

下车,她抱起一大篓鲜花,往饭店会场跑去。

怡君随她身后,也捧起满篓子花,有没有听过懒人挑重担?她就是这种人,抱了花不满意,还把气球、塑胶杆背在背上,手臂挂上一袋小花瓶,才肯走进会场。

进会场,怡君轻呼:「哇塞,这里起码可以容纳两千人,了不起,好大的手笔,这个老板一定有钱的要命,要是能钓上他,我们家的小雨滴和水水的学费、营养费全没问题,映洁,妳觉得我们哪一个牺牲比较好?」

「别开玩笑。」

跟上有钱的男人便幸福了吗?不!那是不幸,如果眼睛里只有爱情,一旦爱情离去,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太难忍受。她辛苦过一次,再不要尝试第二回。

映洁没说话,放下花,从最简单的小花束扎起,她会在每张长桌上摆一瓶小小郁金香,订单上写了五十桌,那么,她至少要在半小时之内完成这些,才能动手整理走道盆花和汽球布置。

大盆立花和桌花她昨晚就插好了,只要辛苦来回走几趟,从小货车上搬下来就行。

看看手表,才五点,距离八点,她还有充裕时间。

「映洁,拜托拜托,利用妳的女性魅力,请餐厅服务生帮忙搬花好不好?我累得腰快断掉了。」

映洁笑笑,望怡君一眼。这种事她不做,人生一次,她已叫人贬低,她宁愿累死自己,也不靠美色替自己争取半分利益。

「好好好,妳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妳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去行了吧!反正我比妳更受欢迎。」

怡君跑出会场,不过十来分钟,果然,一群男人自动替她把盆花全数搬进来,怡君没说错,她的魅力的确无人可挡。

映洁安静,她专心工作,一心把事情弄好,运气好的话,回店里,她们还可卖掉不少花束。圣诞节,所有男人都会为女友献上一份专心。

映洁记得,刚拿到第一张池坊流证书时,他在圣诞节前夕,要她为瀞怡小姐绑一束花,她把心形的钻石项链系上缠绵,小小的卡片上,她滴了蜡液,贴上雏菊,那夜,瀞怡小姐收到礼物,很开心吧!

讽刺的是,她那么专心努力,不过得到一个寂寞的平安夜,那夜,她为自己插鲜花,为自己唱平安夜,为自己……叹息。

不想了,再也不要想他,她应该想着未来,想着新生活。

她是失去孩子,但小雨滴和水水弭平她的遗憾,她要赚好多的钱给他们,把他们养成世界上最伟大的小孩。

对,不要爱情,不要心酸,她要往「钱」看,奋发向上,让孩子以「三娘」为荣。

人生有太多事比爱情更美丽,只要清除执着、压缩幻想,让自己真真实实生活在世上,那么……爱情没有那么重要,真的!

加快动作,蹲在花盆间,把装饰在走道两旁,一盆一盆的美丽圣诞红插上几朵金色蝴蝶结,等怡君的气球灌好,她还要去装饰花门。

身后有人,她知道是动作快的怡君过来催促她。

「再等我一下下,马上就好。」映洁头也不回,对怡君说话。

终于,插完最后一朵蝴蝶结。腰痛得站不直身,她瘫坐在地毯间,拱背,埋首膝间,让脊椎暂且舒缓。「好饿哦,早餐中餐都没吃,等一下回去,我们买几碗泡面好不好?」头闷在膝间,她对身后的怡君说。

怡君没回答,她纳闷,一向多话的怡君怎么安静得不像她。回头,当她的视线接触到地毯上那双皮鞋时,心漏跳几下,明明在呼吸,映洁却觉得缺氧。

是他吗?不是吧!怎么办?是他的话,她怎么办?

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能吶!她是决心删除所有记忆了啊,怎么可以他任意出现,破坏她的努力。

咬唇,圆瞠的大眼睛东飘西荡,就是不往上飘。对,不抬头、不看,连想象她都不作想象,迅速起身、迅速离开,她嘴里喃喃念着:

「快一点,快一点,我快来不及了。」究竟什么事来不及,她没深入研究,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不过,迈开腿跑了两步,她就让人拦腰抱起。

不看,她坚持不看对方的脸,不确定他的身分。别开眼睛,她朝怡君方向大叫:「怡君,救我!」

她居然要人来救她!她把他当强盗了?拉开双腿,胜翊走一步,后面的短腿女人跑三步,想追上他、从他手上救人,想都别想!

「放开我!救命,有人绑票,救我……怡君,打电话报警!」她用力扯着腰际的大手,却是打死都挣不开他的箝制。

奋力挣扎间,她被抓进饭店房间内,下一秒,她被抛入床。想都不想,她跳起身,往门边跑去,但是很快地,她被压制在门扇和……宽厚的胸膛中间。

手伸,胜翊揽她入怀,享受她的体温,享受她的存在感。回来了,心安回来,他的小鸟回到掌握间,悬宕多日的心落入点,空虚慌乱的日子重新找到定位。

又输了,她总是输──在他面前。

低眉。她又只能说「是」?又只能处处妥协?再回去当他的情妇,守着一份绝望?她不想过这种日子啊!假使爱情对她而言是空想,那么,她连想象都不要。

「为什么逃跑?」胜翊怒不可遏。

抬眉,总算,映洁对上他的眼,唇在发颤,他好生气。

她必须勇敢啊!她确定了未来,确定自己再也不要当他的禁脔。

「为什么逃跑?」

「我不要你了。」她说得胆怯。

「不要我?」

浓眉上挑,从来,只有他能说不要谁,谁敢在面前说不要他。

「是的,我、我……不要你了,你没那么伟大,我不必为你牺牲好多。我要过自己的日子,不当你的附庸,我是范映洁,有本事、本事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附你……生存。」说得结结巴巴,没办法,她让他欺负惯了,无法在他面前理直气壮。

她这是……反抗?有趣,她居然有胆反抗他。再迫近她一步,她的鼻子贴上他的胸膛,盈满鼻间的,是他的气息。

红色从颊边泛到额头,她不敢多动几分。

「把话再说一次。」缓缓地,他在她耳边轻吐气。

「我不当情妇了,不当你……你婚姻里的变因,我不可以用爱你作为借口,正大光明伤害你的娇妻。对不起,我想清楚了,既然、既然你不爱我,留下我不过想享受专有权利,我何必为你的一点点温柔感到快意?请放开我,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一路说、一路发抖,勇气将要用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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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妳的口才这么好,书看多了,对智商果然有助益。」他笑笑,对这个爱说话的映洁多了几分兴趣。

哦,不对,若干年前,她曾经有过一段饶舌岁月,后来,她为什么改变?想想,他用力在脑间追寻答案,事隔太久,他记不起来。

「别讽刺我,我知道、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确该感激你,会的,我会尽力存钱,一点一点还清,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和你的会计小姐碰面,讨论、讨论这些年我的花费问题。」

怡君,快点,快来救我,我撑不下去了!她越抖越厉害,她甚至听见自己的声音换了音频,不像从自己口中发出。

映洁不知道,眼前,怡君有怡君的困难,根本抽不开身救她。

「妳凭什么认为妳有本事还清?」胜翊勾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她,她瘦了,不过表情间多了几分灵活和坚毅。是吗?她不再为他妥协,不再留在他身边?

「可以的,我先向、向筱婕借,她很有钱,你放我回去,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把钱送到……你眼前。」吞口水,在他面前长篇大论好困难。

「那个该死的筱婕是男生女生?」冷眉扬起,他迫向她。

呼吸一窒,强烈的男人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女、女生。」

知道筱婕的性别,他舒口气,退两步,似笑非笑地望住她,半瞇的眼中,有几分威胁。

「恐怕一直在妥协的人是我,不是妳吧。」

半晌,她不知如何回答他。

「妳承诺过的话每件都没实现,妳说同意放弃自由,愿意当我一辈子的情妇,妳愿意不交朋友、不和园里员工建立交情,妳说不追问我的事情、不探听我的隐私,结果呢?妳件件都做了。

妳放弃自由,却又向我追着要自由;妳还没过完一辈子,就决定再也不当我的情妇;妳交了什么怡君、筱婕当朋友,连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妳说不和员工建交情,阿爆、李昆却愿意代妳受罚。妳非但过问我的隐私,甚至偷渡到外面买报纸,妳做了那么多不道德的事,我……好吧,我宽怀大肚,再原谅妳一次。」

瞠目结舌,他的指控让人说不出话。弄到最后,居然是她样样错、件件差?

「我离婚了,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替妳提升等级,从情妇到……女朋友,如何?」胜翊说。

不对,他在哄人,不能受骗。摇头,映洁否定掉他的提升。

「假设妳想当我的妻子,恐怕要拿到池坊流正教授的一级证书才行,我这个人很重视能力的。」笑容扩大,他好喜欢她脸上的挣扎。

他在骗人,不能上当。摇头,映洁又否定他的妻子论。

「婚后,妳想继续工作可以,但妳必须让瀞怡加入妳的Spring花店联盟。对了,瀞怡是妳未来的小姑,另外妳还有另一个小姑,叫做容嘉。」他没把瀞怡交代的「大事」给忘记。

小姑?妻子就妻子,何必换个名词来诓人?摇头,她拒绝相信谎言。

「我不会再筑一座高墙把妳围起来,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事,不过记住,家庭为重。」

经过那番「激烈」沟通后,他相信不会有人企图控制他的感情生活,因此映洁的安全,不必再靠高墙和十数个护卫维护。

映洁咬唇,怡君说过,男人是种为达目标不择手段的动物,她要是再次妥协,恐怕,她得重回那段岁月。

摇头,不要,她要学习自我本位,学习掌握自己。

「我要……」映洁话说一半,猛地收口,他不会同意的,他向来不同意她说的任何话。

「妳说,我给。」

「我要出去……工作。」

她居然要──出去工作?他说了那么多话,他让步又让步,居然让出「我要去工作」这句烂话?她分明没把他看在眼里,分明不尊重他是主人,分明……

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映入他眼帘,理智提醒胜翊,再把她吓跑,他还能找到她?气提上、压下,提上、再压下。终于,他逼自己说出违心论。

「好。」

他绅士地打开房门,她有几分怀疑,跨一步,回头三次,她不相信这么容易,他便放自己出去。

果然,下一个回头,他大步走到她身后,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的唇,温热的吻、教人心悸的吻辗转反复,他的气息染上她的心,染得圣诞未过,Spring已正式来临。

瀞怡天天来、容嘉夜夜来,Spring多了两个新客人。

瀞怡缠着映洁教插花,她有本事将一堆高极花材,插成乱葬岗,不简单吧!她转身要求筱婕软她缝娃娃,缝来缝去只缝出几块抹布。你能拿她怎么办?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当女人。

一群女人有许多话可聊,聊着聊着,她们聊出交情,也聊出胜翊不为人知的一面。

原来,他的王者风范不是天生气质,而是让艰困环境淬练出来,他不如映洁所知的那么笃定、有安全感,他只能用控制保全自己所拥有。

她知道了瀞怡和哲学教授的故事,了解她和胜翊间的感情不叫爱情。她明白胜翊和义父的交换条件,为了找到亲姊姊,他愿意牺牲所有。亲情对人类而言非常重要,尤其是从小失去家人的胜翊,他渴望亲人、渴望家庭。

她对胜翊多认识几分,便多了解他硬汉面具下藏了多少脆弱。他爱人的方式不成熟,只因为不敢放手去爱,深怕一日,情感转眼成空,一如他的原生家庭,旦夕间失去。

心疼在映洁胸中加深、扩大,她懂,自己和胜翊一样,都是苦命人。

映洁渐渐打开心胸,和她们讨论与胜翊相处的五年,大伙儿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居然有人愿意为爱情做这番程度的牺牲,大大替映洁打抱不平。

胜翊也来,几乎每天下班后都来,他让阿爆送来晚餐,再问问她有没有意愿见他,她点头后,他才会下车。

他不擅长聊天,她也不习惯在他面前多话,久远的记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抓回感觉,不过,事实是,她决定放开过往,重新建立起正常、健康的双人关系。

这天,阿爆未下车,映洁匆匆从店里跑出来,手提大纸袋,不问意见,便径自上了他的车后座。

「可以问你几句话吗?」映洁用力说。

有些迟疑、有几分犹豫,鼓起的勇气在他面前消影,行得通吗?瀞怡的方法能不能顺利,她没有把握。

「妳问。」胜翊点头。

过去的映洁和新生的映洁在他面前交错,他不确定自己喜欢哪种性格多一点,只晓得,过去的关系让他安心,而现在的关系让他开心。

「你常常来找我,是不是……有意愿追求我?」

「是的。」

「你从来没有、没有问过我,可不可以被追求。」

「妳觉得不被尊重?」他不答,反问。

「如果你愿意问我,我会觉得更愉快一点。」

「我不懂妳的意思。」

「我希望我们的位置是对等的,不是你想怎样便有权利怎样。」她努力把话说清楚。

「我懂了,请问,我可以追求妳吗?」他照着她的意思说。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试着交往。」她的手心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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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

「和我交往你会失去若干自由,你愿意吗?」

他沉思不语,半瞇眼,嗅出了某些不寻常气息。

等不及他的反应,映洁一口气将瀞怡教给她的话吐出:「你不准交朋友、不准和我不同意的女人联系、不准随便打电话、不准和公司里任何一个员工建立交情。偶尔,我有时间的话可以拨出时间倾听你的心情。另外,不准追问我的身分、不准过问我的任何事情,更不准找人探听我的隐私。」

哈!懂了,她Copy他的要求。大笑,胜翊知道这个主意绝对不是出自她的思想。

他大笑?不对不对,照瀞怡估计,他应该皱眉,然后她就可以理直气壮说:「你看,很过分吧,这种要求没人会同意的,爱情价虽高,但自由无价,我是太笨,笨到任你欺负五年,现在起,我决定重视我的自由与尊严,如果你没办法尊重我的意愿,对不起,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的生活。」

可是,他没皱眉,只是大笑,这一笑,她要怎么接续她的话?

「映洁。」胜翊轻唤。

「是。」

该死,她已经努力「改变」了,却还是在他的凝重口吻中,让「是」字不由自主出口。来不及了,她想把「是」改成「不是」,但他的话比她说得更快。

「我很久没摸妳的头发,妳可以靠过来吗?」他说。

「是。」她靠过去,像往常般,头枕上他的膝间,任他抚摸柔顺飞瀑。

不公平,他趁她心慌意乱,用她最习惯的口吻做他最习惯的要求,害她忘记,这动作被瀞怡归类为缺乏自尊心。

「我知道过去对妳很不公平。」她才要抬头,他一句话,又教她低了头去。

「我以为那是保护,以为是确保自己不会失去妳的最佳方式,很显然,我错了,我没把妳的心情估计进去,大概是妳太乖、太合作,让我觉得自己的控制很正常。我之所以不希望妳和外界联系,是担心失去妳,也许妳不太清楚,我和义父之间的约定。」

「我知道,容嘉姊告诉过我。」

「很好,那妳知道我不娶瀞怡便永远见不到容嘉?」

「是。」

「除这点之外,若让欧阳昌知道妳的存在,我保证他会用尽所有动作将妳除去,毕竟,我们都曾经是黑道的一分子,杀一个人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严重事情。

妳不出现、他不知道妳的存在,我才能确定妳的安全。所以我一个月只回去两三次,所以我派在妳身边的都是我的心腹,对于妳,我不冒任何危险。更何况,这几年,为了将天御盟改头换面,我经常不在国内,我不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缺乏把握。」

「所以我偷跑出去那次,你才那么生气?」

「对,我以为妳被欧阳昌带走。」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为难处。现在呢?你还是处处受制于他?」

「他对义父相当忠心,只要会侵犯瀞怡权益的人事,他清除起来半点不留情面。不过,维护瀞怡幸福的男人不再是我,他的鹰眼转换方向,转盯瀞怡的丈夫了。」

何况,现在受制于人的是欧阳昌,谁教他手上握有姊姊这张王牌,敢得罪他的话,别人会不会他不晓得,但破坏姊姊婚姻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没办法,他入过黑道,一日成黑,终生都漂不完全。

「那就好。」映洁松口气,为他也为自己。

「孩子的事我很抱歉,我和方医师谈过,当时妳的身体并不适合怀孕,何况妳吃太多消炎药,对孩子已造成伤害,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他出生,不见得是好事。」

是这样吗?她又误会他了。

「我希望妳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正确的方式对待妳,我们之间不要有谈判约定。如妳所愿,我们的地位对等,我们都站在爱情的等高线上,没有谁必须妥协谁。」

「嗯,从头来过。」映洁同意。

「是,从头来过。」他重复她的话。

「我们走吧!」喘口气,坐直身,映洁笑望他。

「去哪里?」

「回家。」

「回家?」

「嗯。」纸袋递给他,今天是他的生日,家里,有姊姊、姊夫、妹妹、妹婿,有筱婕、怡君、羽婷和她们的心肝宝贝水水和小雨滴,有阿爆、李昆,有一大堆一大堆朋友亲人为他过生日。

他的家庭在十几年前破碎,今年,她为他把家人圈在一起,给他一个快乐生日。

「这是什么?」他指指袋中玩偶。

「手工娃娃,像不像你?筱婕教我的,她说,为心爱的男人缝制手工娃娃,那么离得再远,他都会回到妳身边。」

主动握住他的手,她笑得灿烂,第一次,她信了师父的话,相信自己终是有福气的女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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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y1314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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