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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红发贼婆子(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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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红发贼婆子(翊洁)

小说简介

人家她只不过是去当个小小的家教,想混口饭吃而已咩!她她她......

怎么会去招惹到他这个宇宙超级史上第一蛮不讲理的鸭霸恶男,不但动不动就对她毛手毛脚,

还三不五时就拿她的学生来威胁她,呜呜呜......有没有搞错啊?她的学生可是他的亲妹妹耶!

干她啥米代志?可他就是这么的善良、可爱、温柔间娴淑大方,才会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

只好认命的摸摸鼻子,任由他踩在她的头上。甚至当他大剌剌的「命令」她包袱款款,到他家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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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黄沙滚滚,赤日炎炎。

一行赶路的旅人在艳阳下鱼贯而行。说看来像是商旅的打扮,但怎么个个表情端肃谨慎,架势严阵以待?那被拱在中间保护的八抬蓝顶轿,突兀至极;更别提前後高大骏马上那些个汉子,藏在衣下的腰间佩刀,随著动作若隐若现,杀气腾腾。

这商旅,还当真是诡异得紧。

山麓上,则另有十数条人影暗暗蠢动,为首坐在黑马上的人一袭藏红色披风随著旋舞的沙上飘扬著,婆娑的声响透进耳膜中,像是对仗前的战鼓。

那头子蒙著面,仅露出一双眼睛。略微淡色的眸子,冷冷地望著山下一队人。

「胜翊。」

白皙修长的手指怱地掀开了轿帘,温润润的声音从里头唤著。

一名丫头模样的小个子,本跟在轿旁四面八方地观察著,听到那叫唤,立刻紧张兮兮地胞上前。

「主子,什么事?」小个子曝晒了半日,满头大汗,抡起衣袖就是一阵猛擦,还不忘靠得近些,好用轿顶来遮个阳。

轿里的人瞧了小个子一眼,随即眼眸微弯。

「……没。」回了声,而後道:「胜翊,你是不是受暑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嗓音依旧润雅,仿佛在这烈日下的一道凉沁清流。

啊,主子的轿好透风啊……胜翊享受著那一小点点荫凉,合目叹息。

「你站著也能睡?」温柔的话声犹如催眠曲。

「是——是!」胜翊却反而惊醒,连忙回应。「我没睡,没睡!」哈著腰。

「嗯……胜翊,胭脂水粉可是能擦掉的,你晓不晓得?」微抿唇,还是好心提醒道。

「啥?」胜翊愣了下,跟著拾起手一睇,果然衣袖上都是红红白白的玩意儿,想当然,自己的脸大概也成了一片花图。「主子,您又寻胜翊开心吗?」从怀里掏出汗巾,扁著嘴用力地抹抹抹,有点别扭。

就说了不要扮丫头嘛,瞧他身上穿的这些,飘来飘去的说什么恰似仙姿,他倒觉得如幽魂附体:还有脑袋上梳的那两个髻,重得他一路上都歪著脖子;最讨厌的是双颊涂的红粉,弄了半天,还是跟猴儿屁股有的比较。

嗟,做姑娘还真辛苦。

「是你自个儿说要假装商旅的,主子旁没个丫头,那不够逼真。」轿里的人道,带著一些笑意。

「出来行商带个女娃才不方便吧?」小声咕哝著。一定是又想整人骗人的啦,不然哪会那么好采用他小小胜翊的意见?

「嗯?」低柔的疑问。

「没什么,没什么。」快快转移注意力,胜翊堆起笑容。「主子,日头好大啊,这道上根本鸟不生蛋嘛!尚书大人摆明故意玩您!」真是恶劣,主子一个娇弱弱的文人,还得翻山越岭地帮人跑腿,他替主子不值啊!

平常处理大事就已经够劳心劳力了,好不容易要到了个空闲可离开朝……离开那地方喘口气休息休息,没想到还是被人差使,得绕过这荒凉山漠,去肃州送什么压根不重要的口信。

对方明明就跟他们是不对盘的,主子要是不答应,私底下的暗潮汹涌就有可能找机会搬上台面来个你死我活;但主子允了,他又觉得主子太过冤枉。

再怎么说,主子也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虽然别人并不会这么认为。

「做个顺水人情,没什么不好。」轿中人轻笑两声。「横竖他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也就『委曲求全』了。」悠悠哉哉,实在听不出语者哪里「委屈」了。

偷眼觑了觑轿里,胜翊心里又泛起嘀咕。没一会儿却仰高了下巴。

「不过主子,您甭担心,瞧咱们府里能叫来的护卫都跟著来了呢,就算这路途中真的有些什么,也保您安安全全地在轿子里纳凉。」神气得很。

这可是主子第一次全权授与他帮忙哩。他已经打点得妥妥当当,万无一失,让主子能坐得舒服,又不会有人随便叨扰。

「喔……」微侧首,面容带有薄笑。「不过胜翊,你会不会觉得这么一大群人护著,更引人注目?」好像每个人身上都写著「这里有古怪,赶快来打劫」。

还有,他们府里根本没什么护卫,这些个汉子,明明就是昨儿个戏班子里的跑腿和打杂。

「啥?」胜翊才傻住,不远处就传来冲天的马嘶声,那尖锐的程度,直要骇人头皮。「咦咦?什么什么?」吓得回过头张望,只闻声却不见人。

「啊。胜翊,你可要保我安安全全地纳凉啊。」笑语一句,轿帘接著放下,完全无视身旁的动乱。

「主子!」还在说笑啊?

「是山贼!」有人突吼。

「啥?」不会吧!当真……好的不灵,坏的灵?胜翊愁眉苦脸地朝轿子看去。

「保——保护大人!」什么商旅的伪装也不管了,只是被抓来充数的假护卫们放声喊道。

虽然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已经收了钱就要有道德,只得摆出好看却没什么用的阵仗,纷纷抽刀出鞘,严防贼人来袭。

「对、对!你们跑了就没银子拿了!可别让他们过来啊!」胜翊忙躲在其中一人身後。

只听震动地面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来人不仅颇有规模,其态势更是奔腾汹涌,撼摇步立。

「在上面!」有人警觉大喊。仰首一看,就见十数匹壮马竟从半陡的山坡驰骋而下,直直冲向他们!

「我的天!」胜翊赶忙抱头蹲下。

浓密黄沙伴随对方的侵略而大举席卷,乾燥的土尘一时间铺天盖地,刺痛了众人的眼,就在这视线不清且防备松懈的瞬间,大批贼人已经扑杀至面前。

吆喝及叫骂响起,呛鼻沙幕中,根本不及反应就遭袭,更有好些人在慌乱中敌我不分地胡打一通。

「你……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目无法纪,难道不怕——」话还没说完便被踹下了马。

「是你天王老子!来教训你这爱讲道理的儿子!」这如洪钟的回应让数名山贼一同放肆大笑。

哀叫声不绝於耳,又是有人跌落在地,偶尔还听到有人大喊:「你们怎么这么大力?」之类怪异唐突又不合状况的话语。

混仗中,像给排开了条路子,在窒碍困难的能视度下,却隐约可见藏红色的厉风迅速地朝著蓝顶轿奔去,丝毫没有犹豫。

「啊。」轿中缓缓地透出话音。「莫怪打得不怎么认真,真是冲著我来的。」这么多人都只是掩护,那红色披风,才是王。

「主……主子!人家杀来啦!」天哪地哪,他胜翊今年才满十三岁,是个童男,虽然有点小奸,但是也是给主子逼的,还想活久点享受享受啊!小小的个子紧挨在轿边,蒙著脸簌簌作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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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誓死保护大人!」他他他……们会不会演得太逼真了?围住轿子的几人面对著那冲驰而来的强大气势,开始不能克制地抖著音节,语调虚软无力,但身体却很有劲儿地想往後跑。

「誓死?我真讨厌这句话……」轿中传出幽幽低叹。

死有什么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种愚忠,是他最厌恶的。

「啥?」胜翊只听到主子开口,却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都给退下。」淡声命令著,轿帘上的流苏轻轻晃动著。

「吴……不,大大大……大人?」假护卫不明所以,也不知该有何反应。

「退下。」再简单不过的两字,薄然的语调,却使得几个僵硬又思考空白的人像是被下了咒般,乖乖退至轿旁。

黑色的骏马冲至轿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拉起了头,险些踏烂那蓝顶。马上的蒙面人拉扯缰绳,驭著看来似乎脾气很不好的巨大坐骑,居高临下,扫视著一旁其余人後,将目光放在翻起的帘门上。

气流中的暴乱尘沙开始沉淀而落,一著白衫的修长身影从轿中站出,仿佛沾不上周遭那厚重的黄土,温文尔雅的特质犹若无法磨灭的强烈刻印,在第一眼就轻易烙上观者心底。

白衫男子的身形十分飘逸,举止优雅;墨黑色的长发稍扬,纤细柔和,仿佛周遭急骤的气动都因他的出现而放缓屏息。轻慢抬起首,那极其俊美的面容更是几乎能让人看闪了神。

他的五官细致绝伦,却无多余的脂粉味;一双明目澄澈无瑕,流转间顾盼生姿:白净的肤色加以那显著的脱俗气质,更有凡人天仙之感。

他将美眸对上那藏红色披风的人,然後,和善地微笑。

後头有几名山贼看得一楞一楞的,大刀险些劈回自个儿身上,怎么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绝色的丽人!

「咦咦?」不远处的一个白发壮汉就拉回自己的飞魂,惊讶地大嚷道:「糟糕!咱们搞错人了!明明是要抓『阁老』的,怎么会是这种毛都还没长好的小伙子?」弄错啦,弄错啦!看那长相,别说是「老」了,他怀疑,这家伙有没带把儿都还是个问题呢!

一旁躲著的胜翊抖了下,先是瞥了那白色背影一眼,然後又哀哀凄凄地把眼珠子给转去瞪著天。

胯下的马儿不耐地喷著气,那藏红色披风的头子垂低淡色的眸瞳,没有理会同伴的叫嚷,只是和白衫男子对视著。

倏地,那头子迅速地伸手入怀再抽出,「唰」地一声,一道狠冽黑风在刹那疾扫过白衫男子身侧,甚至没让人来得及张口呼喊,就直袭他後头的八抬轿,喀啦声响震耳欲聋,雅致蓝轿顶立刻断成两半!

众人被这一霎时的压迫感给慑在原地,回神定睛细看,一条黑长鞭被握在那头子手上,只瞧藏红色的披风轻扬,长鞭便像是自己有著生命似,「咻」地回绕上了主人的膀子,犹如豢养做来当武器的毒蛇般,诡异凶猛。

「啊!」假护卫们早就惊得坐倒在地,使不出力气逃了。

白衫男子动也没动;胜翊则没能如他主子那般镇定,吓了好大一跳,几乎是四肢跪地,用爬的远离那散落掉下的碎屑。

那头子握紧了手中长鞭,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过目光,只一迳沉默地盯著男子美丽镇静的轮廓不放。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只听男子那清雅的嗓音,不愠不火地道:

「别伤害他们,如果你们要找的人是名为『吴映洁』的,那么,就是在下没错了。」

话才落,那头子眸底闪过精光,肩膀一动,左手黑鞭再出,准确地卷上了白衫男子的腰,驾驹用力一带,才眨眼就把人给掳上了马!

「天哪!」眼睁睁地目击如此粗鲁情景,其余人皆下意识地齐声惊呼。

可惜这惊慌的叫唤没能让冲射而出的骏马停步。假护卫们怔愣愣地还来不及站起来跑呢,就被人挡住去路。

「还看什么?你们的对手是咱们!」几名山贼笑著拿出一捆捆绳。

啥?!这这这……这些山贼是玩真的?不会吧!

一群还以为是在演戏的家伙目瞪口呆,根本没料到情势往如此发展,那什么吴公子这样给人抓了走,那他们怎办?怎办?

真的……要跟这些凶恶的山贼打架吗?!

「不……不要啊!」之前没说会这样的!不是都作戏吗?不是吗?「哇啊啊!」只能惨叫。

「别打我、别打我……痛!不要踩我的手……唉唉、唉呀!」胜翊一个人匍匐爬出战场,退到安全地带後,灰头土脸地站起。

拍拍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气,再收收惊,踮著脚遥望著那就要看不见的红点,他的眉头打成死结。扁著嘴,好可怜地喃念道:

「您可得平安回来啊……主子。」

他胜翊一定会多烧几炷香诚心祈福的,呜呜。

唉。

这种经历……还……真是新鲜啊。

吴映洁被长鞭绑著,像是布袋一般给丢在马背上动弹不得,虽然这人驾马的技术好像不错,但是这姿势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这位……大哥。」不晓得这人究竟是什么面貌,只好找了个最平常的称呼,在可怕的颠簸中试图唤道。「可否请你停一停……」微弱的话声被吞没在速风之中。

藏红色的波浪在他头上飞舞著,微侧首,稍稍睇到了那披风底下的身段,轻敛眸,他道:

「……若是再不停,在下可能就要……吐……」

「吐」字才出,他就感觉往後退的景物忽地整个拉住,身子骤轻,一阵天地颠倒,正想著自己大概会跌个七荤八素时,腰间的缠鞭一紧,肩处给拍了下,就让他端端正正地双足贴地站定。

吴映洁顿了顿才适应过来。他轻轻微笑:

「多谢。」

那头子似是皱著眉,哼了声,正待提鞭将他押上马,又听他道:

「吴某不会武功,没办法和阁下打斗或逃跑,所以,可以请阁下把鞭子收回去吗?」即使是在如此糟糕的情形下,美丽的脸庞还是看不出有半分狼狈感。

头子迟疑了会儿,并无依言,只是戒备地瞪著他。

吴映洁倒也没有强求,仅安静不再言语,不过却惹来头子更强烈的注视。

「可以走了吗?」蒙面布下的声音带点特别的粗糙。盯著吴映洁略白的面色,头子心里甚为不悦。男人还这么文弱,简直没用至极!

「大概还不行。」吴映洁淡淡地蹙眉,仿佛身体多么难受。见对方露出鄙视的眼神,他一点也没在意,反而温温吞吞地笑道:「阁下使鞭的技巧当真出神入化,就算是吴某世面见得不广,但也知如此武功厉害的姑娘,应该也是很少见的吧?」

那头子明显地怔住,似是有些错愕,随即手一扬,扯掉那蒙面布和厚实的大披风,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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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谁?」棕色的眸子往下直视他,如刺刀犀利锋锐。

吴映洁亦凝视著她,在背光的烈阳照射下,微微地眯起温雅的眼。

骑在马背上的,是名年轻女子。她有著一副瘦削而结实的身子,一张不出色但却极为自我的面孔,以及,一头火红色的长发——

「瞧什么!」发现他一迳地看著自己,女子有些著恼。「怎么?女人当山贼很奇怪的么?」他若敢答是,她肯定抽他一鞭狠狠教训。

「不……」吴映洁没有说完,目光也未移开。

感觉那视线一直缠绕著自己的红发,她更不高兴了。生平最讨厌人家提的,就是她的发怎会生成这般怪异颜色!

正当女子准备让他再挂回马上时,他乾净的语音才缓缓地继续流泄:

「在下只是觉得……姑娘的头发好像火焰。」

犹如会自灼,更会灼伤碰触的人。

闻言,她高抬的手臂,停了。

「什么?吴卿家途中遇上山贼?」

御书房内,透出话声。

「回禀皇上,微臣已加派人马搜寻附近方圆五十里的深山,望尽快将吴大人救出。」一人恭敬地拱手答道。

「这样啊……」座上人的担心神情并无维持很久,取而代之的,却是疑惑。让那禀告的将官退下,等门合上後,朝左侧招了招手:「严爱卿,刚才那什么吴卿家……说的是谁啊?」

一壮年男子垂著头,半弯腰答道:

「启禀皇上,吴大人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是皇上的阁臣。皇上数天前才允了他去民间探访。」

「啊……原来如此。」没什么印象,政绩肯定欠佳。罢,这种大学士翰林院多得是可供替换,不差这一个没什么表现的。「别讲这个了,严爱卿,你刚刚说要献给朕的青铜丹炉……」

那姓严的壮年男子专注地听著圣上的交代,敛低的目光闪过一丝快意,唇边更有著霜寒的邪笑。

《明史》列传

之中记载——

吴映洁,字乃善,兰溪人。

眉目清秀,自幼聪敏绝伦,十三为诸生。嘉靖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年少奇才,皆有赏识,得拔擢。嘉靖二十四年,拜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

然映洁入阁,却隐没,独善其身之姿。

嘉靖二十九年,下乡遇贼遭劫,卒。

正文 第二章

说她的发像火焰?

烧坏的稻草还差不多!

虽是在野外,但祖言真还是将自己惹人注意的红发包起,用囊袋蹲在溪边汲著水,不忘用浅色眼睛的余光瞥视後头那个真的没有逃跑的傻楞子身上。

书呆就是书呆,净会动嘴拽些听来漂亮的文。

这家伙不可能认识她的,当然也不会知道她捉他的理由,那么,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为什么可以如此一点都不慌乱地在傻笑?

听说他少年天才,年仅十六就中了进士,若朝中那些个大官都像他一样没有危机感,她真怀疑那捞什子的八什么文是不是会让人读坏了脑袋?

右方草丛有点动静,祖言真将装满的水袋收起,放轻动作,抓了把石子在掌中,仔细地找寻目标所在。眸一闪,将硬石弹飞射出,只听一声呜叫,猎物倒地。

她站直身,上前捞起一昏死雉鸡。

「今晚不愁没粮食了。」很快地掏出一把锋利短刀,杀之、去毛、除脏、清洗,拿根木枝将一头削尖刺串,她将晚餐挂上肩膀,走回歇脚处。

因为天色渐黑,她之前就已生好了火,只将那雉鸡搁上火堆旁,就等著肉熟飘香。盘腿坐下,朝旁边睇一眼,冷冰冰地道:

「没你的份。」这鸡。「要吃就自个儿去猎。」

饿他个一天一夜他就知道怕了,不是有人说过,百什么没用是书生,就是看准了他的无能。

吴映洁坐在一断裂矮干上,雅逸的气息跟背後荒野山林对比下,突兀又不协调。他缓缓地侧首,倒是不怎么担忧自己会饿死,只道:

「在下与姑娘在今日之前可说是素末谋面,如果不是吴某误会的话……姑娘似乎很讨厌吴某?」不论言语或态度,都充满排斥。

又来了。只要他一开口讲话,她的耳朵就生疼!

「管你什么阁下在下还是地下,你也别姑娘姑娘地穷嚷,我姓祖,叫祖言真。现在只有咱们俩,除非你跟鬼交谈,否则就算不用唤名我也知道你是在同我说话。」就是看他不顺眼,温弱得像花草,踏踩即扁,这种遇到困难就只能等著别人援救的废物,她向来不喜。

「言真……」他忽地喃喃。

她鸡皮疙瘩顿起:「喂!虽然我告诉了你名字,可你也别唤得这么亲密!」

「不。」他亲切淡笑。「在下……吴某并不是在叫祖姑娘,只是自言自语罢了。」言真……言真吗?当真是个很有趣的名哪。

「呋,书呆怪癖还真多。」她没忌讳,就当著他的面如是呸道。见鸡肉已半熟,她撕下一腿,将木串转到未熟处再烤。「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和现在的遭遇?我不知你是蠢还是笨。」真个是没药医的傻瓜。将烤腿放置嘴边吃将起来,肉汁四溢,弄脏了手她也没理,只伸出舌舔去。

他望著她豪迈的吃相,思考了一下,才温文道:

「被掳之人,乖乖听话才是上策。」何况对方既然大费周章地将他抓来,想必是因为另有用处,所以暂时倒也还不用担心小命会不保。明亮的眼儿因笑意而眯著,一派牲畜无害。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语气中那怪怪的讽刺意味是她的错觉吗?祖言真哼一声,恫喝道:

「小心我心情不好就真的杀了你!」实在瞧不惯他老神在在的言行,快点求饶或许她还能给他几块烤皮吃吃。

「啊。」吴映洁皱起秀丽的眉毛,带点烦恼地道:「你会吗?」

她顿住,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反问。

「我——」不会。

奇怪……不过几句话而已,怎么就有种情势往他那边倾的感觉?祖言真抬眸打量他,还是一拳就可以打死的碍眼样。难道是自己太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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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不双膝跪地,或者求她别宰了他?她将鸡腿骨头丢在地上。

「我警告你,反正你别想玩花样,否则看我这一路上怎么折腾你。」拖在马後面跑,或者不给他食物和水,总之方法多得是。

「嗯……请问祖姑娘想带吴某上哪?」直挑重点。

「你想我会说给你听吗?」她冷冷一笑。「总之那些蠢官兵是没法找到咱们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再扯下一只鸡翅用力地啃。

「祖姑娘未曾见过吴某……不担心我只是个饵,而你抓错了人?」他掩唇,丽目闪烁。

祖言真一怔,随即将木串拿起,大口咬上剩下的鸡肉,表情阴郁。

「若抓错,那我自个儿再想法子就是了。」压低了声,不晓得是因为嘴里在咀嚼东西,还是刻意不想让他听到。

吴映洁垂眸,不过倒不是觉得灰心。

「对了……祖姑娘骑乘的那匹马呢?」长袖依旧是遮著唇瓣,飘飘晃晃地透出话声,夜色深浓,随风摇曳的火光照在他面上,看来好似阴晴不定。

「你想抢我的马,然後半夜逃跑吗?别说我没提醒你,火儿的脾气一向暴躁,除了我以外是不可能有人驭得了它的。」火儿是她给黑马的小名,这马伴她多年,极有灵性,她向来不用绳子拴绑著它,所以歇脚时便让它自个儿喝水去了,白天自会返回,若他想把主意打在火儿身上,别被当场踹下地踩死就不错了。

唉。他斯文的笑泛著些许无奈。

「祖姑娘……在下……吴某已经说过,不会趁隙逃跑了……」好像还是不太行,这下……该怎生才好?

「你讲话做啥模糊起来?」她瞠目瞪著他,发现不对劲了。

那眼神,怎么那么水润?简直比女人还娇媚!

「……实不相瞒……吴某……一到日落……便会嗜睡……」所以……一直忍著呵欠找话说……可是……他低敛的长长双睫更濡湿了。

「等、等等……你——」真的要睡?现在?这里?在她这个掳绑他的恶人面前?!

她还没好好地吓唬他,还没给他来个下马威,还没把津津有味的吃相完整表现,还没让他对她摇尾乞怜下跪讨饶——

她是山贼,他是俘虏!

她是厉害的山贼,他是可怜的俘虏!

她是武功高强的山贼,他是听人摆布的俘虏!

她她她……

他他他……

只见吴映洁放下了衣袖,倚著身旁的粗干,面容安详恬静,已沉睡而去。

手里拿著的烤鸡还滴著美味的汁液,她不管暴什么天物,一把丢到旁边,从腰间抽出黑色长鞭甩上夜空——

「你——给——我——起——来!」

日阳在前方升起,表示他们朝东,走了六天,若从他被绑的地方和这脚程推算起来,这回儿应该是已经到了陕西一带。

一出林子就进村镇吗?这姑娘……真是颇会玩捉迷藏呢。

除了第一天饿著肚子外,他并没遭到什么更惨无人道的待遇,凭藉著这一点,是谁在玩这种卑劣的把戏,就已经呼之欲出……

吴映洁察觉後方有人注目,轻慢地偏过首,对上那捧著碗发呆的年轻小弟,微微地一笑。

小弟一吓,赶忙撇开视线吃著桌上的东西,满脸通红地把头埋进碗里。

「一间房?」

「没错,就是一间。」

前头传来对话声,吴映洁望去,祖言真正在跟客栈的掌柜要房。

掌柜瞅瞅眼前的人,只见她一斗笠遮住了面貌,嗓音是稍粗了些,但那身段怎么看都合该是个女的。再瞥向她身後那名俊美到他以为自己眼花的男子,忍不住问道:

「你们两位……是夫妻?」有点不像耶。

「关你什么事?」罗嗦死了。「我说要一间房就一间房,你若是不想做生意就说一声!」别在这边多嘴长舌惹人不快。

「是是!」掌柜忙招来小二。「带这两位客倌上楼。」

她哼一声。共住一房是为了便於监视,跟夫妻有啥子关系?

官兵往山里搜查,一定没想到他们会分散逃窜,而且山寨压根儿不是在此地,会在那附近劫人,一方面是消息如此,一方面是为了要误导追捕,大胆混入人多的地方也是料想了官兵搜山的行动。慢慢找吧,就算把山都铲平也只是浪费气力。

她大字是不认识几个,但那并不代表没脑袋。往後睇了睇,幸好书呆没要对她教诲啥男女不亲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又在傻笑什么。

「晚上就让他睡地板。」她暗自打定主意。

「客倌。」伶俐的小二咚咚咚地跑近,将手里的布甩上肩。「两位客倌请这边走。」就要带路。

「大爷!大爷!」一衣著褴褛的妇人忽地哭跑进客栈,慌乱无助地跪在地上。「拜托哪位大爷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啊!」用力地磕著头,像要磕出血来。

吴映洁停步,转身看到客栈外一名男子正强拉著个约莫十岁不到的女孩。

「我不要!我不要!」女孩泣不成声,朝她娘拼命地伸出小小的手。「娘!娘!」补丁满满的衣服都要给男子扯坏了。

「……锦衣卫?」吴映洁看著那男人衣下的象牙腰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喃语,一向柔润的眼神霎时间霜冷下来。

掌柜的撇过头,当没瞧见妇人额上已出现瘀血红肿,只挥手道:

「快快!快把那女人赶出去,别让人看到她和咱们这里有瓜葛。」

那些无法无天的锦衣卫平常就靠著自己的身分欺压百姓,兴致一来还强抢民女,尤其喜欢欺侮这种穷苦又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就算告进衙门也不会有人理会,反倒是招致一身腥,这世道,做好人已不再能有好福报了!

「别吵!」男子反手就是个扎实的巴掌,打得那女孩立刻半晕厥过去。「再吵我就打烂你的嘴!」

光天化日之下,却没人对这荒唐的行径来主持个公道。

朝中是如此,没想到就算远离了京师还是如此。吴映洁面目陡然阴沉下来,予人一种极为难以靠近之感,才欲跨出,不料身旁的黑影比他更快。

只见祖言真大步上前,取走一旁客人正在使用的竹箸,朝那男人喝道:

「欺负女人和小孩,狗都不如!」运气一扫臂,手中的筷子就像是利箭般飞射出去,精准插中男人的手腕,杀伤力之强大,让人无法相信那刚才还只是用来夹菜的竹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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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呆了!小二呆了!客栈里的人呆了!连路过的野狗都夹著尾巴……

吴映洁亦对她这突然的一招感到有些讶异。她的忿怒溢於言表,他瞧著,修长的指抚上唇,反而退到了後方。

「啊!」男人吃痛,放开了女孩,瞪著自己流血的手部号叫:「你……你……你敢多管闲事?!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我可是锦衣卫!」

「喔。」祖言真冷笑,充满不屑。「真是好令人害怕啊!」探手抽鞭挥出,瞄准了猎物的方向疾击,毫不留情。

察觉冷冽的黑风不留情地来袭,男人大惊失色,忙往旁边滚一圈避过,只见地面被鞭出一条深深的沟子,险差半寸,就能让他的背部皮开肉绽。

她振臂一抖,黑鞭又动了起来,男人吓得赶忙爬开,那鞭却像是她的双手般,灵巧地卷住昏迷女孩的腰部,她举腕再甩,上下一个力道恰好的震波,让那女孩安安稳稳地落入了还跪在门口的妇人怀中。

「快走。」她朝那母女道。

「谢……谢谢你!」妇人抹去额上的血,抱起女儿,跌跌撞撞地离开。

「你你……」男人狼狈得可以,武艺不如人,就只能目睹,却没有胆量阻止,连带把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你还不滚,是要我抽几鞭在你身上吗?」她冷冰冰地道,不是虚张声势的威吓,而是再明白不过的阐述。

「你——你这臭婆娘给我记著!等我带人来找你算帐!」男人恨恨地站起,抱著自己受伤的手咆喊而去。

祖言真收起鞭子,转过身,就见掌柜一脸怒气。

「你……你们两个出去!咱们这儿不让你们这种麻烦住!」指著外面,手都在抖了。

吴映洁淡瞥,整个客栈的人都以一种责难的眼神看著他们俩。

祖言真意外地没生气,也没什么表情,挺著背脊就要走出去,一颗吃剩的馒头砸上了她的肩,滚得好远。她顺势睇去,是一个少年。

少年好像有点害怕,但还是恼怒地骂道:

「你……你们这些外地人,别以为这样算是帮了个大忙……算是正义!那些人会回来这儿报仇的!没人管得了他们,你救了那两个人,却害了更多的人!」整个村镇都会被拖下水的!

她望著少年,拳头握得好紧。久久,才跨出客栈,连大街上围观的路人似乎也都在窃窃耳语地指责著。

吴映洁跟在她後头,她沉默,他也不出声。走了一段距离後,才听她道:

「啧,还以为今晚可以睡到床呢,这下子要带书呆上哪儿落脚去?」等入夜他又睡倒,她就把他丢在路边,哼。

她的抱怨不是顶大声,隐隐约约地透进吴映洁的耳,他先是怔了怔,而後,唇旁挂上一抹莫名的清丽笑意。

「恩……恩人!」刚才的妇人带著已清醒的女儿,在街角边唤著。

祖言真停下,她们母女立刻跪倒,边磕头边道:

「谢谢恩人大恩大德,谢谢!谢谢!」她们什么都没有,除了反覆用言词表达的感谢。

祖言真一楞。「好了好了,你们可别害得我折寿。」年纪大的怎能对年纪小的跪拜磕首?真是。

「啊?」妇人傻住,就被祖言真扶起。

「哪!」她从衣袋里掏出一些银子,塞到女孩手中。「这给你跟你娘,快点离村,别待这儿了。」否则那帮家伙来了,第一个就找上她们。

「恩……恩人,您已经帮了许多,咱们不能……」妇人推辞著。

「别婆婆妈妈的,说起来,这也算不上是我的钱。」她挑眉,将笠上的薄纱翻开,用著那异色的瞳眸瞪著她们,面目狰狞道:「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恩人,是个专抢人财物的恶徒,没钱就去打劫,跟那些无赖没什么两样的!」语毕,根本不管那母女会有什么反应,放下帽纱後转身就走。

吴映洁望了那母女俩一眼,才移步跟上祖言真。

「……祖姑娘,为什么你要当山贼?」他问道。

她顿住。脑海中闪过掌柜的气忿、少年丢掷的馒头,还有许许多多人的无言控诉,没回头,只寒著声道:

「因为做好人很蠢。」

若是不比坏人更坏,就只能像村里的人一样懦弱而已,她绝对做不到!

「是吗……」吴映洁微低首,看到了她紧握的手心。

被留下的妇人先是被祖言真不同於常人的眼睛颜色吓了跳,听到她撂下的那一席话後又不觉发起怔;一旁的女孩则是握著掌中的银子,她的颊边还有著适才被男子殴打的热辣疼痛,盯著那就要远去的背影,一咬唇,抬起手圈放在嘴边,朝著祖言真的方向放声地喊叫:

「谢谢你!恩人!谢谢你!」重复又重复,吸气再吸气;就算脸很疼,就算头很晕,就算其他人都怪恩人做错了事,她还是一定要说:「谢谢恩人!谢——谢——你——」连妇人也回过神来一起喊了。

吴映洁瞅著祖言真,在白纱底下寻到了那掩不住的悸动,轻声说道:

「其实……做好人并不会很蠢。」美目因为微笑而微微眯著,倾身朝前。「对吧?祖姑娘。」和她平肩并行了。

没来由地,她笠帽下的蜜色面颊一红,使劲地撇过脸,用力地瞪住他。

「少罗嗦!别以为我没绑著你就得意了!」

「……吴某失礼了。」好抱歉地退下。

「你不要咬文嚼字!」听了就烦!

「……是。」完全没有反抗。

不只做好人不蠢;当俘虏……原来也是挺令人愉悦的。

是夜。

明月给厚云遮了住,落下一片昏暗。家家门户紧闭,街上冷冷清清,连打更的也没出来,像是在防些什么似的。

祖言真俯在一房顶上,小心翼翼地观察著村口的风吹草动。

约莫三刻过後,远处逐渐有火光接近。她立刻翻下身,贴近矮墙,定睛细看那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果然在最前头发现了之前被她整治得灰头土脸的锦衣卫!

「不会吧……」她睁大眼低喃。

真给那家伙说中了啊……

事实上,她和吴映洁并没有立刻离开,总之她是想,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得收拾乾净,所以便在附近找了间荒废的破庙,准备丢下碍手碍脚的书呆,自己一个人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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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

「祖姑娘,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著。」甩下包袱就要走人。「我现在没空理你,你想逃就逃吧,运气好的话,你还回得去;不过若是被我追上了,那就算你倒楣。」都已经给了这么太好机会,要是最後仍兜在一起,只能怪老天爱开玩笑。

吴映洁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笑了一笑,只道:

「你……想打跑那些回来寻仇的人,是不是?」

她睨他一眼。「没错!所以没法带著你了,总之你快点走吧。」回寨里以後她自会再想办法。

步伐还没跨开,又被他叫住:

「祖姑娘,吴某想你现在去还太过於急躁。」他淡淡地道,下一瞬,嗓音开始带著些许深沉:「吴某认为,他们一定是在入夜後才会带人扰民。」

「啥?」她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半仙啊?

他微低首,如丝的黑发缓落,点缀了那白皙的美颈。眼眸轻抬,他笑。

「……我就是知道。」笑容很美,却也……诡异。

她只觉自己的心口被慑了住,一刹那全身竟有种甚为强烈的压制感袭来,迫得人不禁屏息。这……怎么……

他见状,弯眉扬唇,化解了面上的冻人森凝,又恢复成那副文雅飘逸的模样。

「你……」是错觉?可是刚才明明——

他打了断:「祖姑娘似乎喜欢用武力的方式解决事情?」

「……」她没能像他那么快转移重点,看他完全不以为意,多瞧了他一会儿,迟钝下才跟著道:「你是在拐著弯说我野蛮吗?」她就是只会硬碰硬,那又怎地?

「不,吴某并非那个意思。」他微笑制止她咬牙又欲抽鞭的手势。「古时有位用兵名家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啊,这大意是,不用激烈的战斗,就能使敌方屈服,才是最高明的方法。」他在她的瞪视下解释道。

「就是最好别动手是不?」讲得那么拗口干啥?「你是要我对那些人渣讨饶?」

想都别想!

「不……」望了望逼近黄昏的天色,他道:「现下还有点时间,祖姑娘或许可以听吴某姑且说之,不过……可以请祖姑娘先替吴某找来纸笔吗?」

总之,也不晓得中了什么邪,她照了那书呆的话,在天色暗下後就埋伏在村口边——也是他交代的,说什么那个爷爷的孙子讲道:先到战地等待敌人的,就能处於从容的地位。

本来是很想嗤之以鼻的,不过,还真的让他给料准了……

一群汉子声势浩大地走来,手里拿著火把,把黑夜燃得亮晃晃的,摇曳的火光,更是予人一种躁动的诡谲前兆。

「祖姑娘,锦衣卫最会的把戏,就是仗持著特别的身分,藉搜查之名,行掠夺欺民之实。如果跟他们打斗起来,不但牵累更大,你也无法守在这里一辈子吧?吴某有个想法,不过,得仰赖你出神入化的鞭法。」

「怎么做?」鞭爆他们的脑袋?

「祖姑娘,吴某说了,他们会在入夜後才返来。」

「咦!火把灭了?」前方的几个人才踏进村口,持的火把就诡谲地熄去。

「怎么回事?」没有光就看不到东西,後方的人替补上前,「啪啪啪」连三声,红色的火焰应声消失,只留下飘烟的木把。「搞什么?!下雨了吗?」伸出手试探的探了探,当然一滴都无。

「喂……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有人问道。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宁静的夜里却可以听得很清楚。

「有啊……『咻』地一声,对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削过他的头,然後火光就灭了。正才觉得心底有些毛,迎面又来几道突兀的风刀:「啊!又来了!」怎么会有风吹成这样诡异?

几个人下意识地抱著头,另一边的同伴却一头雾水。

「什么风啊?」热得要死,哪有风!

「你……你们没感觉到吗?」为什么只找上他们?

祖言真躲在暗处,有种恶作剧的快感,让她忍不住想笑。除了打掉火把,那怪风也是她鞭出来的。因为早已待在这儿,所以把四周摸了个明白,又由於在山上长大和习武的关系,她眼力耳力皆较平常人为佳,对著黑影听声辨位不是难事,不过在黑暗中出手或许还是会有所失误,所以她也不致将长鞭甩得太过靠近,不然这人为灵异可就穿了帮。

「是哪个在装神弄鬼!快将火点起!」那为首的锦衣卫不耐烦了,直觉费了半日跑下山招来的打手都是些酒囊饭袋!不过,他可也忘了自个儿是怎生在客栈前丢脸地落荒而逃。

拿出打火石,众部下努力地想起火,但火把才一亮,又马上灭了去,不论试哪一根都是相同的结果,最後虽然好不容易燃著了,大家的心里却已都有了邪门的疙瘩。

「背後好像凉凉的……」想太多?

「是……是吗?」旁边听到的人连脖子都觉得好冷。

才没走几步路。有人忽然指著右方大叫:

「啊!那边有白影!」鬼鬼鬼鬼鬼……鬼啊!

「什么?!」开始自乱阵脚。

「敌乱我不乱,就已经先行赢了一半。对了,祖姑娘,找那对母女帮忙也是不错的主意。」

「啊?」她才丢掉他这个累赘,又找两个揽著,算哪门子不错的主意?

「让她们能尽一份心力,是极好的。」他温言道。就像是她会想收拾自己惹出来的祸端一般。「况且,只要使计得当,不论是强是弱,终归都是有能用之处。」

「又是哪个爷爷的孙子告诉你的?」

「……」他微笑以对。

「什么白影?少胡说八道!」忍无可忍了。

「不不……我真的有看到!真的!」拉过衰人同伴以求证言。「你你你……你刚也有瞧见吧?」都结巴了。

「是……是啊!我也瞧见了!」一大一小的两个白色人影啊!抓紧了旁边人的衣裳,差点尿湿裤裆。「这……这地方怪异得紧,我……我不想进去了!」

「我……我也是。」马上有人跟腔。

「你们真是没用!」带头的锦衣卫男子气吼,大概是被他们影响,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眼睛不敢乱瞟,深怕见到什么多余的东西;想打道回府,却又找不著台阶好下。夺过那唯一燃著的火把,他边走边道:「全都是自己在吓自己,看,我这不就走过——喝啊!」有什么玩意儿好像打到了脸,他立刻吓得大叫。

「啊啊!什么什么?」後面的人更是全部缩在一起。

几十只眼一瞧,发现地上有个白色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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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封信!怕什么!」大声咆哮以镇压心中的震撼。锦衣卫男子咽了咽口水,弯腰将信捡起。

「里面会……会不会装著冥钱啊?」有人小声猜测。

锦衣卫男于的手一顿,指向一旁的部下:「你!把它打开,看看有些什么!」

「啊?」四周的人无情散开,有多远离多远。

「啊什么!」威吓道。

被指定的倒楣鬼不得不吞下抱怨,上前接过,双手抖抖抖,好不容易才将信折翻平,没有符咒,更无小纸人,白笺上仅有极秀丽绢雅的字迹。

「户部尚……户部尚书侵吞……」喃喃念著。

「咦?」锦衣卫男子抢过一看,半晌,才惊讶地抬起头。「这——这上头写的是户部尚书的把柄……」内阁、六部及宦官之间,势力一向拉扯得厉害,尤其最近,户部尚书又和东厂有了过节,如果这信所言属实,公公不知会怎么打赏他们!

「走了走了!咱们回去!」没有犹豫,很快地下令。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找这村晦气了?」刚才不是很慷慨激昂的么?

「哼!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办呢!还管什么小村小仇!」表现得好大发慈悲。有现成台阶铺著,此时不退,更待何时!保住了面皮,也不用硬著头皮了。

一行人,排山倒海地来,什么都没做的就走。

祖言真确定人都远去後,才挺直身站起,瞅著那些人的背影,她的眉峰却皱了起来。向不远处披著被襦装鬼的母女挥挥手後,迅速地往破庙的方向奔回。

「你到底在写啥?」户……吞……只有简单的字看得懂。

「是法宝。」能发挥狗咬狗的神奇功效。他眨眨眼,优美的眉如月而弯。「他们看了这封信,就没多余力气来作乱了。」

真的假的?「既然如此,那直接把信给他们就好了,做啥那么麻烦?」

「不。让他们惊吓是使法宝产生立即作用的步骤,省不得。」而且还能稍稍让他们对村子产生畏惧。

「……也不知道你的法子行不行得通。」

「若是失败了,也不打紧。」

「怎么?」

「因为,吴某相信祖姑娘自有办法逼退他们。」而且是只凭一条长鞭。

「你不是说最好别动粗么?」现下又要她打了。

「那是指,倘若计谋不成……的话。」不是办法中的办法。

「你很有把握?」

他露出无害的温雅笑容。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吴映洁这个人,绝对不只是像表面那样简单而已!

过程、结果,他都能如此神准预料,像是被他操纵般完美结束,这不是错觉,更不是巧合!

足下几乎不点地,她一路不停留地跑进破庙,以为他应该是会走,一般人应该都会选择逃走的!

但是——

缺了一角的旧神桌上头放了盏油灯,吴映洁坐卧在稀疏的乾草堆中,俊美无俦的脸容平和、修长的身子倚著柱,完全不受处境简陋的影响,睡得又沉又香。

祖言真气喘呼呼,看到眼前的「美景」,一双眼瞠得好大。

他……在在在在——睡觉?

对……对,不用惊讶,她干啥惊讶?他不是同她讲过了?说他今晚没办法亲自现身帮忙,因为天一黑他就要睡觉。但是,她以为他只是在找藉口,等她前脚踏出,他後脚也会走——

不对!不对!她怎么能不惊讶?

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她抚著门柱,一手盖著脸,忍不住甩甩自己的头,从指缝中瞪著地板。

这种时候,他居然在睡觉?!

或许他有理由不想逃、不愿逃,或逃不了,但是至少也应该醒著防止可能的危险,怎么会是在睡觉?

这究竟是……靠著门滑下,她坐倒在地。他的行为远远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她完全弄糊涂了。

她掳的……或许根本不是书呆,而是个痴呆?睇向那熟睡的容颜,还是一样文弱到让她想揍两拳练练。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家伙,若不是太笨太蠢——

就是彻底相反!

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吴映洁梦中的均匀呼吸。

正文 第三章

西倾山。赤焰寨。

大厅外,一堆人挤在窗边、门外,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大厅中央,则有几个人正在对话。

「少主……你确定……就是他?」一名体态极为壮硕,却白发苍苍看来像是老头的男子,指著眼前的修长身影粗声问道。

「嗯。」祖言真坐在上位,倚著下巴,盯著那细致的面容。

「去他个爸子……」白发老头瞠眼咒道。这这……他活到七十岁,阅人无数,绝对不承认有男人会这般貌美。

「干啥骂人了?」旁边,一个极矮小的黑发老头出声。昂首打量著陌生的娇客,而後道:「小伙子,你走在路上不会被人调戏吗?」很认真的问题。

吴映洁对上他明显带有审查的注视,也很认真地思考後,对著身长只到自己腰边的黑发老头微笑答道:

「不会。」因为他出入都乘轿。

「……你很有趣。」黑发老头眉角一弯,皱巴巴的眼睑跟著下垂。「我姓巴,这里的人都叫我巴爷;那边那个像只白熊的,姓戚,是戚爷。」

吴映洁闻言,倾首轻笑:「……你们也很有趣。」

「我不相信!」白发老头忽然大叫,一掌拍向身侧桌椅,「喀啦」一声,木屑四飞,很悲哀地壮烈成仁。「老巴,我用我房里的陈年老酒跟你赌你房里的陈年老酒,赌他没有『把』!」一定是女扮男装。

「戚爷……」祖言真头一垂,差点没昏倒。

「你别再破坏东西了。」总有一天,这寨子会被给他拆了。巴爷的眼神好凉。「我说,你赌的东西能不能新鲜点?咱们两人房里的酒老换来换去,你不腻啊?」可怜的是那些负责搬运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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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要赌什么?」努力地想想想想——呃啊!太困难了!「赌金稍後再论,不行,我好奇,忍不住了,一定要先看他是不是有带——」

「把」字尚未说完,戚爷就迅捷地探爪,伸向吴映洁的下体!

窗外的人齐声瞪目抽气,门边的人跟著掩嘴惊呼,只听「啪」!「咚」!两声脆响,一瞬间,大家都停住了。

巴爷负手在後,一腿隔开了戚爷的偷袭;祖言真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正要端起使用的暗器——茶杯,丢在戚爷头上制止。

而当事人,吴映洁,瞅著只差一分就要碰著自己腿间部位的恶掌,美颜像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恢复微笑道:

「啊,吓到吴某了。」真独特的初会招呼。

厅内厅外都是一片静默。

「噗!」四面八方忽地爆出窃笑声。

「哈哈哈……」虽然是在偷窥,但还是有不怕死的笑得毫不掩饰。

戚爷从呆楞中回过神,立刻大嚷:

「好痛!少主,你的茶是烫的!」哇哇哇!

祖言真简直看不下去,她撑著额,闭了闭眼:「是我不好,戚爷。不过你也别……别……」实在难以启齿。

他们寨里都是些粗人,从小到大她也都习惯了,但是吴映洁怎么看都不能跟这地方相合……这也表示,真正的麻烦会在後头。

视线不意射到吴映洁面上,他察觉,也转眸看著她。两人对视著,没有谁先移开目光。半晌,她才道:

「好了,戚爷,你把他带出去,别再——再乱摸人家了!」好不容易咬著牙吐出提醒。「巴爷,你留下来,我有事要问。」挥挥手,挥掉烦闷和头痛,连带地给外头偷听偷看的一个警告眼神。

「要把他关在哪儿?」戚爷搔搔头,总感觉这小子太乾净了,「摆」在寨里怎么看怎么难顺眼。

「不必。准备一间房给他睡就好,不必关著他,也用不著绑。」这一路上,她看出他是真的不会武——是一点点也不会。既然没什么厉害的杀伤力,她倒要瞧瞧他还会作出什么怪。

不知为何,她开始想知道他如何能在这地方生存,又能撑得了多久。

「啥?」这小子是他们抓回来的俘虏耶,虽然他们不兴虐待这一套,不过也太礼遇了吧?「少主……你该不会……」被小子的美貌给迷了神智吧?戚爷简单的思考胡乱联想著。

「什么?」她挑眉,没力气和他争辩。「横竖,他不会逃跑的……是不是?」最後的问句直对著吴映洁。

他仅无声淡笑,无辜的模样令人心折,好似完全听不懂她语带双关,话中有话。

「去他个爸子,」戚爷习惯性地啐了句,总觉得一瞬间胸口好像变成豆腐那样软。「来吧!」忍住满腹的疑惑,一歪脖子,示意吴映洁跟上。心里则暗暗打算一到没人的地方就把他剥个精光,瞧瞧是男是女。

吴映洁先睇向祖言真的位置,看她正和巴爷神情凝重地在耳语,微沉吟,才转身走在戚爷後面。

厅门一开,外面一群「刚好」经过的老弱妇孺,立即让出一条路,对著他指点笑语:而更後面,则有好些青壮汉子眼睛直直盯著他不放,像是秤斤论两似的。

等他们走远了,巴爷才转回头,道:

「少主,你确定是他?」虽然文气非常,但就是太娇嫩了,怎么看也不像朝廷的内阁大臣。

「应该……是吧。」途中推翻了第一眼那种无能的印象,她直觉他是刻意伪装,但又是为什么?实在不知该怎么举证,她道:「那边不是给了咱们画像吗?你拿来对一对就晓得了。」而且劫轿的地方也确实无误。

「那画像……」恐怕没有将那年轻人温雅的神韵和绝伦的姿色勾勒出半分。所以说,他们才会有如此困惑。

「不谈这个了。巴爷,那边的人有捎消息过来吗?」她难得地焦虑。

「没有。」巴爷摇了摇头。「咱们半途就告知那边说已经抓到了人,等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会……」她皱眉,又是气又是恼:「那阿爹他——如果他们是在耍咱们,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忿忿焦急。

「是的,少主。」巴爷冷下眸,同感。「咱们已经派人尽量找方法和那边联系上,在还没有结果以前,少主也别这么担心。」

她叹一口气,往後靠向椅座,似是非常疲累。

「对了,有人受伤么?还有谁没回来?」她仰著脖子闭目道。指的是这次劫人的行动,因为大家分散开来,她没掌握住当时情况。

「大抵都是些不会死人的小伤,已经没问题了。咱们都照惯例,非到必要绝不杀人,仅打昏他们绑著。」又道:「另外,除了去打听的三水,大夥儿都回来了。」

「这就好……」

「少主。」

「什么?」唉,真想好好睡一觉,如果她也能像那姓吴的家伙一样,不管何时何地都能睡著就好了。

「你觉得……」巴爷露出奇怪的笑意。「这个吴映洁,相貌如何?」有没有牵动她的女儿心?

祖言真睁眼,先是瞪著房顶,而後弯下颈子瞅著他。

「做啥要知道?」很必要?

「只是随意问问。」闲话家常……呵呵。

她瞥他一眼。这山寨上下,就属巴爷最老奸,她可是清楚得很。

不过……想了一想,她又仰头回去,合上眸,诚实说出自己的感觉:

「一个男人长成那样,简直丢脸又碍眼。」她要有这种夫婿,一掌打下去先!

结束!

「英雄?」

「是啊!」几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小声道:「咱们都觉得少主很英雄呢!她武功厉害,出去抢东西的时候,也从来不空手而回的哟!」兴奋得脸都红了。

「……喔?」语气带著些微迟疑。

「可是啊!」另一个小孩往旁边瞧了瞧,摸摸鼻子小声说道:「少主不喜欢咱们说她厉害,每次一被她听到,她都会好生气呢!」有些丧意。

「这样啊……」吴映洁低吟,而後微微一笑。「我想……你们少主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不是乱对你们发脾气的。」语调清雅,沁人心脾。

几个孩子瞪著他脸上的笑容,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啊!这个大哥哥……声音真的好好听喔……虽然身上的白长衫换成了旧旧的粗布衣裳,但是……但是……还是好像那种天上会飞下来的神仙啊……

知道寨里来了个陌生人,虽然被告诫过了不能和他接触,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本来只敢躲著远远地偷看,不过大哥哥好温柔的,发现了也没骂他们,反而主动跟他们谈天,不像那些大人,都只会「小鬼」,或是「小兔崽子」地乱叫,不仅把他们的名字都记起来了呢,还有用树枝教他们怎么写哦。

而……而且……大哥哥真的好漂亮喔!数个孩子的口水已经滴在地上,对於这突然到来,又完全和其他人不同的温和大哥哥产生了无远弗届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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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感觉身後有什么,吴映洁轻轻地侧过脸。

「怎么了,大哥哥?」张著大眼睛齐声问道。

「不……没什么。」摸摸他们的头。「好了,一两、三两,还有元宝,不是还要砍柴么?今儿个就到这里为止,其他人也去玩儿吧。」

孩子们很乖巧,虽然还想待一会儿,但既然是神仙哥哥说的话,他们就听,一个个依言离开。

见小身影都走远了,他才挥挥衣摆站起,慢吞吞地往後方踱去。

在这里已经待了数天,相对於大人们对他明显表现出的戒心,这些小孩则容易让他亲近。他们有的是无父无母被遗弃而捡来的,有的是寨里的男人在外头寻欢不小心生下的,当然也有的是夫妻生儿育女……那些大婶看来可是一个比一个还凶悍。

不过,从他们口中,倒也知晓了这寨里的一些事。譬如,寨主已经好久没出现过,大家隐约觉得有事情不对了;譬如,祖言真还有个十来岁的妹妹。

转了个弯到一处角落,身後就有数条黑影压近。

「站住!」一开口就表明来者不善。

吴映洁迟钝了下,半回过身,面带温和问道:「……请问几位大哥是找吴某有事么?」

三名男子来势不善,其中一人哼了哼,开口:

「少罗嗦!」伸手用力地推了一把,吴映洁纤长的身形被迫往後退了数步。「乖乖地跟大爷走就是,不然在这儿就把你宰了!」恶狠狠的语气。

吴映洁撞上身後砖墙,疼痛袭上脊骨,敛著眸,他虚喘一口气,道:

「你们……要带吴某去哪儿?」身子有些抖,许是太过怯弱而惊吓到。

「叫你别罗嗦!」作势要揍人,却被一旁同伴拉住肘臂。

「可别打他的脸,值多少就凭这个了!」

「值多少?」吴映洁仿佛打了个冷颤,道:「你们要抓吴某去卖?是……是祖姑娘吩咐的?」

「你说那娘儿们?哈!」三人笑了起来。另一人上前箝著他的肩,像要把人捏碎似的。「谁要听个黄毛丫头的话!寨主不在,她就当起家来了,以为娃儿在玩啊!咱们是山贼!」真不知那娘儿们做啥摆个书生在寨子里,肯定是和她有勾搭,平常不许他们抢女人,自己倒是快活得很啊!

又听这看来没用的家伙似乎挺有身价,是朝廷中人,那更无理由让他在这里留著,就算没有人要花重金出面赎他,这等相貌,就算是男儿身,也可以卖得不错的价码!

「你们竞这般诋毁自己少主……难道不怕责罚?」膀子上的手劲加强,吴映洁微偏过脸,黑发落下遮住表情。

「责罚?!」三人一顿,又放肆地笑道:「哈哈……咱们不满她很久了!就算是寨主还在的时候,她也一副大小姐的模样,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杂种罢了!」瞧那发色和眸色,分明就是寨主跟外族人生的小混种!

「难不成……你们想造反?」

「哼!你的意见倒挺实际,反正咱们是山贼,用不著谈什么道义。」这山寨自寨主不在後就意见纷歧,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跟他们一样想法?不怀好意地舔了舔湿舌,神情辟淫:「那臭丫头成天摆脸色,下次找人强了她,看看还会不会这么嚣张!」若非她功夫好,又有戚爷巴爷撑腰,早可尝尝外族人是怎生的骚味啊!

旁边另有人邪笑:「你也玩过她了是吧?与其担心那丫头,倒不如先愁你自己!如果把你卖给了有癖好的大爷,可也别怪咱们狠心哪!」

令人作呕的讥诮嘴脸,忘了节制的刺耳笑声。

吴映洁听著他们粗俗不堪的话语,美丽的唇慢慢地勾起一道诡谲的弧,一反适才懦弱的模样,他缓缓拾眼,那注视锐利得有如针穿,寒冽噬人,教数名汉子皆是一呆。

只听他放低了声,语调极为冷凉,似自言自语道:

「……就凭你们?」怱而轻笑,他侧首唤道:「戚爷,您都听见了吗?」

「什么?!」

三人心下惊愕,压根儿来不及看到人在哪儿,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巨大的身影从後方出现,爬起来想反击,戚爷大掌伸探,抓住他们的头一个甩合,「喀」地一声,三颗脑袋使劲地撞在一起,登时眼前满天星辰,再无抵抗之力。

三人在昏倒之前,怎么也想不透,这最令人颤寒的戚爷明明早上就出去了,怎么现在又会突然出现?

戚爷取来草绳,将他们捆成一团粽子,站直身,再在每人身上补个几脚,才拍了拍手满意地看向吴映洁。

「去他个爸子……小子,真给你说中了!」原来当真会有人来找麻烦啊!「我照你的话瞧了几天没动静,差点就忍不住了。」

一方面要躲躲藏藏地跟著小子,一方面他这么大个儿,要不引人注意真是困难,幸好没提早露馅儿,不然也无法把这些污蔑少主,又想伺机作乱的家伙抓起来啊!

「戚爷行事大胆但心细,吴某有信心的。」他温文一笑,暖暖和煦。

「这样啊!哈哈哈!」心里有些飘飘然,辛苦瞬间消逝。哪个不爱听好话嘛!「不过,你究竟是怎么知晓这些家伙有坏念头的?」

「嗯……」他略略思考,才微笑道:「只是一种感觉。」加上观察和推论。

他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看来又非囚犯,自会惹人闲话;另外,他的身分易有联想和传闻产生,有兴趣的人自然就会动手,即便是现在当家的祖姑娘没下令亦然。

如他们所言,山贼,是不讲道义的。

不过,也不尽然都是如此。

「这些人真是吃了狗胆!」敢对少主如此不敬?!哼哼,等清醒以後再一个个好生折磨!「喂……小子,我说啊,这次算是我赌输了,但是……呃,你还是让我看看啦!」戚爷有点愁眉苦脸。

「不行,说好了。」他轻挥袖,笑著走开。「愿赌服输。」

「喂喂!」捞起地上的绳子,将三具「死尸」拖行,跟在一旁澄清自己的信誉:「我愿我愿,我当然愿意服输的!但是你就让我看一下你是男是女有啥子关系?」都是男人嘛,忌讳什么?就因为这样才惹人怀疑,害他更好奇,心更痒……完全没发现自己很矛盾。

早知道那天把他剥光就好了,偏偏小伙子好像猜透他想法似,在他下手前就先提议要来赌一把。

说是三日之内没人找上他生非惹是,那么他会证明自己是男是女;不过若是相反,那么就当这话没讲过。

他本是想,这赌注对小子比较吃亏,所以便答应了。横竖即使是自己输了,也不需要给些什么,可是万万没料到,自个儿的求知欲会这么这么地强烈啊!

「你也太过小器了,怎么说我也保护你这么多天。」虽然纯粹只是因为赌性坚强。「你好歹也要表达感谢之意……」发挥老人家碎碎念的本事。

「多谢。」简单明了。

欸欸!不是这个意思啦!」气死人了!这小子看起来挺逆来顺受的,怎么有时又这么难缠?他拍著自己不符合年龄的壮硕胸膛:「我可不是不守信用,你去问问,我戚爷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就是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南方人都生相如此?我老家乡在北方,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呱啦呱啦。

「有机会的话,吴某会和您再赌的。」吴映洁微笑建议。

「咦?」白眉一飞,老眼立即张大数倍,前一刻还盘旋在脑子里的杂念清空,马上应声:「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知道,老巴那老家伙每次都兴趣缺缺的样子,赌起来实在是很不过瘾……」

三颗被拖在地上的「肉粽」已经被砾石磨得鼻青脸肿,然而前面的人还是连回头都没有。

真是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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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要怎么处置他们?」巴爷斜睨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三个人。「丢到山沟里喂狼如何?」白白的牙齿因为笑容而外露。

「不行啦!哪能这么便宜?」戚爷抱胸,右脚踩上一人背部,只听足下爆出惨叫。「不如,挖掉双眼来泡酒,四肢剁去给狗吃……至於其它部分,想到了再利用吧!」像个杀人恶鬼般森森寒笑。

三人被捆绑得死紧,听他们俩一搭一唱,在如此任人宰割的状况下,纵使再怎么想摆出凶样,那恐惧还是无法让表情好好如意。

「……放了。」

「啥?」戚爷险些扭到脖子。

祖言真揉了揉眉间,低声道:「放了他们,逐出山寨。」

「耶!这怎么行?要是让这些个兔崽子在外头泄了寨子的密,那咱们还混个屁啊!」戚爷一急就言不择辞。

她忽地横眼,冷道:「你以为咱们还有多少底能让人现?」武功在她之上的阿爹都会让人无声无息地给捉了去,肯定是早有内奸!

没察觉她脸色、也没发现巴爷在挤眉弄眼的戚爷,遗是像老顽童般嚷嚷著:

「不行不行!少主,赤焰寨可是有名望的山寨,这次若不严惩,威信便无法建立,它日定会有人再犯!」他们的少主怎么可以被人瞧不起!「更何况,少主这么英雄神武,是很多人崇拜的——」

「神武?崇拜?」她突然拍桌站起,压抑的情绪爆发,怒道:「不过是个山贼而已,算得上是什么英雄?!那些个狗官奸商收刮民脂民膏,咱们则去抢夺他们的钱财,这样很值得炫耀吗?好听点说是教训他们、让他们尝苦头,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个儿的肚皮,干的勾当有何两样!」错的事情就是错,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变成对的!

巴爷叹了口气,戚爷则当场呆了。

「少……少主,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想解释,却犯了结巴。

祖言真仿佛清醒,猛地一顿,随即抿紧了唇。

「戚爷……不,是我不该乱发脾气。」她软下势,万分懊恼。「对不住,我……我只是……心烦了些。」交握著手,她垂著头,如小时那般愧道。

竟然对戚爷巴爷发怒,她真是……真是……

从小看她长大的两人,当然是把她当自个儿孙女对待,看那模样,知她现下肯定深深自责了。

「不——不不!」戚爷抓了抓头,爽朗地笑道:「少主骂得对,骂得好,再多骂一些吧!」一副欠虐的口吻。

「是啊,老戚没什么长才,就是耐打耐骂,寨主不也常这么讲?」巴爷跟著轻松附和。

她楞了下,掩住嘴,而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目泛温。真拿这两老没办法啊……在心底轻叹。

气氛缓和下来,巴爷转移话题:

「那么少主,就照您说的,将这三个家伙立刻逐出山寨?」

「嗯。交给你们了。」她点点头。有更多事等著她,寨子没了可以再建,但若是阿爹找不回来……「我……我去看看三水探到了什么。」神色微黯,交代後就越过他们离去。

戚爷瞅著她的背影,顺便一个大脚踢昏躺在地上的三个「踏垫」,确定他们什么也听不到了以後,问道:「少主精神看来很差,寨主还没下落吗?」

「嗯。她好几日没睡好了。」有时夜半都会瞧见她伫立在後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小的时候,只要一难过,就会如此。少主才不过二十,这负担果真太重?「另外……还有意真少主的事也……」唉。

「意真?那顽固别扭的小娃儿又怎么了?」不是才求医回来,好好地待在後山的木屋么?

「意真少主……她……不让少主去看她了。」

这……你的头发和眼睛怎会是这样的颜色?

哈哈!杂种!杂种!你是个杂种!

你娘根本就不爱你的,不然怎么会生下你就跑了?

不祥!她根本是不祥的孩子!小小年纪竟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妹妹都给她害得不能走路!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杂种……

「姊姊。」她毫无防备地对她笑著。

猛然从回想中清醒过来,眼前呈现的是才下过雨的灰暗天色。

意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相对於从小被人唤骂杂种的她,意真是个打出生就受宠爱的孩子,人如其名般率真可爱,从未排斥过她这个没人喜欢的姊姊,既聪明又懂事。虽仅有一半血缘,仍是她至亲的家人。

只不过……遥望远处的小屋,她摸著右臂隐隐作痛的某处,任山风吹去眼底的酸涩。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她有很多事情要做,阿爹仍未救回,至今下落不明;寨子里的内奸还没抓到,她不想怀疑,却不能不去怀疑;一些人想趁机作反,已经不再听她指挥,得想个办法压下这种气氛,直到阿爹回来。粮食虽然还够,但下次要劫商旅的路线没跟巴爷讨论好;还有意真……她不信意真的腿没得治,不知哪里还有名医……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就让我当一辈子的废人……

淡色的眸子微敛,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

本以为,还是有人接纳她,不会单独一个人的。

「祖姑娘?」

温雅的嗓音在背後响起,她一惊,来不及擦去面上的湿意,只得僵在原地。

「你也来这儿散步吗?没想到,你们後山会有如此好风景……」吴映洁缓缓地踱近她身边,却发现她一直没有反应。走上前又唤了声:「祖姑娘?」

祖言真忙移动方向,就是要背著他。「你……谁准你来这儿的?我虽然没有把你关起来,但是你也要想想自己是被抓来的!」

「吴某失礼了。」他微笑,并不以为意。「只是顺著溪流声寻来,没考虑太多。」

如果又想绑著他倒是无所谓,不过他可不爱被人如米袋般丢在马上。

顿了一顿,他问道:「祖姑娘……你染上了风寒?」嗓子听来较平常来得哑。

「不用你管!」她红著脸立刻反驳,只想著若是被他知道自个儿刚才在偷哭,那不知有多丢人。「你——你快点走开!」情急之下竟不小心像个孩子似的耍赖,才脱口,她就更恼了。

他略略一愣,看她始终抱著自己右臂,温声道:「你的手……」

「我都要你赶快走开了!你听不懂么!」死脑筋的臭书呆!她气恼大吼,又往旁边跨了步,不料足下泥泞陷滑,才想要稳住,背部先让人给扶了一把。

不扶还好,这一搀让祖言真又更往前陷去,一瞬间,只能下意识地回身抓住支撑。

「你这个笨——」才抬起脸正欲开骂,对上他如墨的双眼,话就这么梗住了。

他靠得她好近好近,近到她能够接收到他稳暖微热的体温,近到那墨黑的发梢扫过她的颊,软软痒痒的,像是抚摸般的触感。

之前,她都没注意到过,他身上的气息,乾净又好闻,让人安心,带点沉迷。

吴映洁望著她红透的眸眶,有一丝丝轻讶:

「……你在哭?」

她一怔,心里只想到不能被他瞧见,反射性地直接举起手盖上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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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愕,更加疑惑。

「……吴姑娘?」

他的长睫在她掌心下霍霍眨眨,她这才醒悟到自己这样更尴尬奇怪!脑袋热得像顶了盆滚水在烧,一贯的镇静却因为这突兀的状况搞得乱七八糟。

「你——你别管!」顾不得泥巴多湿多烂,又是否会跌倒,她用力地甩开手,推出一个距离,拒绝他的好心和多余的入侵。

他没避。「小心——」

她火大。「放手——」

「啪搭」。一同坐倒,飞泥四溅。

「怎么样了?」

「户部尚书因为东厂的密函和背地运作,而遭到弹劾。」

「哼。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么?」即使不在朝中,也能如此计谋敌人。还以为这回儿他小子活不了,结果那户部尚书压根儿不是对手。严姓男子眼一冷,道:「他的城府果真深密。虽然这不在我意料之中,不过也罢,六部本就不太听话,这下子可有个空档让咱们的人上去夺取部分部权,他倒算是帮我除去了一个障碍物。你说他现在身在何处?」

「禀大人,据密报是西倾山。」

「那……也该让他回来了。」阴沉嗤笑。

回到这尔诈我虞,又堂皇华丽的黑暗闾阖。

正文 第四章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掬起溪水洗净脸上的泥,她开始死命地搓揉著自己同样遭殃的衣摆,在心里咒骂千万遍。

好不容易将块块土泥洗了个俐落,她就要给祸首一个瞪眼,不意才昂首,就看见他衣襟半开,纤长的颈项如羊脂玉膏细致诱惑,还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的白皙肩膀,虽不至於到羞死人的程度,但也著实地让她吃了一惊。

因为他的身子跟寨里那些汉子的累累肌肉长得不太……不太一样。

「你你你……你在做啥!」指著他大叫,忘了该移开视线才是正确。

他停下手上动作。「吴某……在净衣。」虽然他照著她的手势,不过怎么……好像没有办法如她那般清洁。

「谁问你这个了!」她是在说……说他衣裳为啥不穿好!又说是读书人,在姑娘面前也太过无礼了——莫非他吴姑娘吴姑娘地穷叫,但心里压根儿没当她是?

一阵莫名恼怒涌上,新仇加上旧恨,她盘算著要好好惩罚他,但却终於发现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只是专注地和脏污的衣服缠斗著。

他的发湿透了,束发的带子也早已解下,那长长的黑丝就顺著微微的晃动而滴落水珠,缓慢地顺著他的颊或肩颈渗入其它部分,俊美的轮廓则更似梦如幻。

打量了半响,她逐渐忽略到他无意散发的什么迷醉蛊惑,只开始注意而且觉得受不了他极度生硬而且笨拙的洗濯手法,一块地方洗了好久还在洗,她怀疑就算到了明天他还是会在洗同一个地方。

忍不住闭了闭眼,移步到他旁边。

「没有几两肉就遮好些,不要丢人现眼。」没好气地哼了声,屈膝蹲下,将他的衣摆抢过,著手努力揉洗。

闻言,吴映洁登时愣住。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不只是说不出话,连脑子都有刹那的空白。

只听她道: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呆子,但是後来又觉得你大概很聪明。」洗洗洗、搓搓搓。「不过,我现在又觉得你真是蠢得可以。」

甩了甩再扭个乾,他适才奋斗不休却无可奈何的污块,已轻松地随著流下的脏水带走。

他颇觉神奇,一时忘了要先整好衣冠,靠过身子细看,松开的襟处更加滑落。

真心赞道:

「啊,吴姑娘真是厉害。」他就无法做得如此完美。

她瞪著他越发靠近的美颜,心头不受控制地猛跳。没想那么多便伸右掌推住他的肩,却触到了那柔细的肌肤。

「呃啊!」像是摸到烧铁似的烫著了手,她立刻收回,改而抓住他的膀臂往後一推,硬生生地隔出个楚河汉界,喘了口大气,忙道:「你……你真奇怪,不过就是洗个衫子而已,这样也好由得你好大惊小怪。弄……弄好了就回去吧,我会给你衣裳换的。」不知何时额上已有薄汗。

去……去他个爸子!她明明就不喜欢像他这样的「弱男子」,但是怎么还会觉得他很撩人?她又不是寨里那些爱上青楼的冲动汉子!

压下心慌站起身,听得後头的声响,连连深呼吸。

吴映洁瞅著她的背脊,一会儿,才慢慢地探手拉整微乱的衣衫。「吴姑娘,你……不是天生惯用左手?」

她一顿,下意识地抚住自个儿右臂。

「那又怎地?」语气马上有别,充斥疏冷。

「不……」往前走了几步。「只是觉得,吴姑娘鞭法高超,肯定是苦练许久。」微微地笑著,没有多加追问。

她抿著唇,沉默地移动步伐。

苦练……怎能不苦练?从意真伤了腿的那年开始,她就舍弃了一般孩子该有的童年天真,全心全力地练武,日夜不停。

她选择鞭,因为鞭最能将力量完全施展,而且能一气呵成打倒多数敌人,甚至不必近身,女子来使更为有利。不知失败多少次,不知被自己的鞭子反抽了多少血痕,才有今日这番成就。

人人都以为她为了取代意真在阿爹心中的宠爱,手段用尽;她这个混种的外族人是如何恶毒地陷害自己妹子,又是如此地心狠手辣,一而再不堪的耳语和指责,从没让她低过头。

她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也不管要付出多大的辛苦和代价,总之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

「你……别以为我是好人。」她忽然开口。「没有伤害你,是因为你对咱们有用途,等时候到了,就得拿你去做交换,只是把你当作物品一样在利用而已。」所以,别再对她友善,因为他们压根儿不是朋友。

「是吗?」他敛眸,温声道:「吴某倒是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一定。就如同,朝廷中并非每个官都是清官,山贼窟里也会有几个无邪的孩子。孰善孰恶,端视立场不同,也皆无法轻易定论。」

「你说的好听话我不明白。」她猛地抬脸,露出严厉表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孩子再怎么无邪,终有一天他们也得去抢人财物。」在这寨里,不工作就没饭吃!

就算皇帝昏庸,奸人当道,不论日子有多难过,不论他们为何沦为盗贼,再怎么解释或者找藉口,这都绝对不是正当的事。

他垂首,状似沉思。

未久,笑出了一点点声音,然後,愈笑愈不能停止,愈笑愈是开心。

「你……你干啥!」她倏地转过了头,语带薄怒。这家伙疯了吗?「有什么好笑的?」她是很正经地!

「不……对不住。」他调整气息。「吴某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又是一阵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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