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歲月匆匆,八年過去,小煜長得俊秀挺拔,兒時的那副瘦弱模樣不復見;連著幾次會考,他考上秀才、舉人,
準備在下個回合拿下狀元頭銜好光耀門楣。
對家裏面的生意他向不太搭理,也許是覺得開口閉口淨利毛利很庸俗,也許是認為士農工商中,商排了末等,反正他就是不樂意繼承家業。
Mei mei也大了,不過個頭沒長太多,踮起腳尖只到小煜耳朵,對於這點她非常不滿,從此兩人吵架,她的聲勢變得弱小,
她討厭讓人欺壓的感覺。
這些年,Mei mei和小煜一起讀書、同公公學做生意,小煜沒說錯,她真是遊進大池塘的追遙魚兒了。
她喜歡和一群男人周旋、喜歡嫌得利益的勝利刺激,她的眼光奇准,幾年不到,楊家商號在她的手中擴大了一倍不只,還設下第二家分店。
說到這裏,Mei mei得感謝她的已婚身份,任她在外怎地拋頭露面,誰也沒話好批判她,相反的,鎮上男人只要想起楊家大媳婦,
心中雖不是滋味,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說聲佩服,而鎮上女人更是拿她當偶像來尊敬。
再說說繼善,他還是那副貪吃模樣,不過讓人不平衡的是,他成天吃吃吃,卻沒吃出腦滿腸肥,他雖不及小煜高,但身量也到他眉頭,
雖沒大哥帥,也長了一臉斯文。
他不愛讀書,跟著師傅忿過幾年,便開始偷懶,一得空就往廚房裏鑽。他最大的希望是能開一家酒樓館館。做盡天下美食。
今年初,楊老爺從商場上退下來,他很放心將鋪子全交予Mei mei,剛開始有許多夥計不滿讓女人指揮,
他才想要怎生幫Mei mei擺平這件困難,哪里曉得幾句壓人話,Mei mei自己把事情擺平。
現在,他賞花玩鳥,教教夫人下棋認字,日子倒也逍遙法外快活,反正媳婦能幹嘛!
反而是楊夫人,她老記挂著要給媳婦一場盛大的圓房禮誰知道小煜和Mei mei從小就抱在一塊兒睡覺,等她算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
準備請人看日子,Mei mei居然大大方方說,她和小煜已圓房。在這點上,她老覺得自己欠了Mei mei,每次說起不免遺憾。
不過,Mei mei和她說定,絕不會偷偷生下孩子,等小孫子出。她就要熱熱鬧鬧開上兩百桌流水席,讓遠親近鄰全來沾沾楊家的喜氣。
聽說今兒一早,Mei mei讓下人在楊家商號前面放糧,賑濟貧。這是她每季固定要做的事情,單就眼前看來,Mei mei不僅是楊家的福星,
也是鎮上的大福星。
八年過去,長孫家看起來處處都有新氣象,比方孩子長大各有各的志向;比方少了句心鬥角,到處都顯得平和安祥;比宅子越換越大,
楊家變成一方富甲。
然,在某些地方楊家仍維持著舊時模樣,比方小煜、繼善兄弟感情仍然要好,並不因為下毒事件發生有所不同。
比方Mei mei和繼善一見面就鬥嘴,把大嫂小叔關係剔除在五倫之外;比方不五十,小煜就要訓訓Mei mei的不夠溫柔,卻從未見效。
秋風掃過,今年又是個豐收年,Mei mei用高價收購糧食,運往北方,讓大家過個富足年。
晌午船北上,Mei mei方得空回房裏休息。
"回來了?要不要喝點茶,才剛送上來,還溫著。"小煜放下書本,把走到身邊的Mei mei拉下,讓她坐在自己膝上,他的腳是她的專屬椅子。
她喜歡靠在他肩膀上,尤其在他的肩膀變得又寬又大之後,靠著靠著,她靠出安全感,不管在外面多奔波勞苦,只要回家這個大胸膛可靠,
她就不怕累。
"這天氣喝溫茶,我又不是身子虛。"嘴巴這樣念,但還是順著他手上的杯口灌下一大口茶。
"喝溫茶是養身,像你愛喝冰水,喝得夜半咳嗽,年紀輕輕,不是好事。"拍拍她的頭,他享受起她的短暫溫柔。
"可是又熱又累,不喝冰水,很可憐吶。"嘟起嘴。臉摩蹭他的,使出她一貫的撒嬌動作。
"有事求我?"他心底了然。
扣住他的腰,貼上她柔軟身子,她的柔順通常伴隨某個程度要求。
"真聰明!愛讀書的人果然不同,頭腦就是比別人靈光。"伸出兩手,她捏捏他的臉頰。"我真慶倖自己嫁的是這個有智慧、有才幹、
相貌比別人強過幾十分的老公,而不是那個成天只會吃的豬頭。"
"繼善一點都不胖,你不要老罵他豬頭。"
這老婆記恨記得凶從第一次繼善的找碴事件之後,她就沒忘過每次見面損損人家。
"豬有胖也有瘦,那頭豬,長相不像豬,頭殼底下裝的全是豬腦。"蹺起腳,兩手勾住他的脖子,她笑得滿臉嫣紅。
"背後罵人,小人行徑。"他不苟同她。
"我沒說我是君子!小人就小人吧,聽起來比奸商好聽些,反正咱們女人家,幾千年前就讓孔先生貶到和小人同等級。"
"說吧!要我幫什么忙?"
"這次我收購一批藥材,想往南方運去,順便看看那裏的織繡是不是如大家口中相傳的那么好,若真的不錯,我想在那裏多留半個月,
接洽一些供應商,如果價格不貴,也許我們可買下織造廠,花幾年的時間,建立自己的招牌,假設一切順利,兩年之中,
我要在我們這裏興建起織造廠。"說到事業,興致高昂,她的眼睛變得閃亮,臉蛋紅撲撲,可愛得讓人想咬下一口。
"可是呢……這件事要麻煩你幫我跟爹爹提,還有……我不在家,商鋪要麻煩你多照管。"央人嘴軟,她的口氣甜膩可人。
他笑而不答。
"不准你不說話,快講快講,你評評我的想法是不是有道理"
"你一個女人家,爹不會放心的。"他請來長輩否決。
"所以才要你去提啊!這幾年百姓豐衣足食,對衣服的要求除了溫暖還要求美麗、舒適,如果我們動作太慢讓別家搶走先機,
就會少賺一大筆錢。"
"你到底要賺多少錢才夠?"捏捏她的鼻子,小煜搖頭。
"很多很多,多到可以砸死人。"咬牙切齒,她第一個要砸的就是害死爹爹的莊家官老爺。
"用錢砸人太浪費,改用石頭效果會好些。"
"不管、不管,你非幫我不可,要是讓人把錢賺走,我會很生氣,氣到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氣到說話顛三倒四,氣到想去跳池塘。"
啼啼叨叨,Mei mei說個沒完,非逼他點頭。
"你可以生氣、可以去跳池塘,但是不能睡不著覺、吃不下飯。要我每天對著一支黑眼圈竹竿,我會食欲全無。"喝口水,他涼涼說。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跳池塘自殺?"杏眼圓瞠,她不信小煜居然狠心至此。
"這句話明明是你說的,怎么賴到我身上?"
"我就是賴,誰教你說我可以去跳池塘。"
"你水性好嘛,池塘不會有危險,反而一身清涼澆去滿心煩躁,咱們頂多損失幾條躲避不及的笨魚,不打緊的。你不吃使睡覺把自己
弄得病懨懨,我的心才會疼。"
每次都這樣,他把她撩撥得滿腹怒氣,然後輕輕幾個句子又把她送進天堂。
"你少顧左右言其他,這回你一定要幫我,求求你啦!拜託你啦!"拉起他的袖子,她又耍賴起來。
"好,我幫你,但成不成不打包票。"
雖然小煜不喜歡Mei mei在外拋頭露面,可弄到最後,他仍然將就,甚至很多時候還在背後默默支援起她。
為什么?因為他喜歡看她志得意滿的笑容,因為他喜歡看她自信地討論一手經營起的事業,因為他喜歡她因成就而喜悅;
因為很多的喜歡,他不斷支援,因為不斷支援,造就出今日的孟Mei mei。
他沒細心地分析過,是不是這樣多的喜歡架構出他們的情愛?他只是安心,安心身邊有這樣一個可愛女子日夜相伴,不管他順利或挫折、
不管他得意或痛苦,她總是存在著,存在於他身旁、他心中。
擁著Mei mei,小煜回想他們初相見,那時她站著、他躺著,睜眼,他看見她的自信與堅持。
她有很多的堅持,她堅持他不能死,堅持藥無用反成毒害,堅持和討厭的人不兩立,到最後,他因為她的堅持而活下。
Mei mei常以救命恩人自居,為承這份情,他專心愛她、專心疼她、專心寵她。
繼善曾問:"大哥,你要把她寵成什么樣才罷休?"
他笑著回答:"現在,我用行動寵她,寵到我老得再寵不動,就用心寵她,哪一天,我不在世間了,還要用魂魄繼續寵她。"
沒辦法,誰教他欠她一條命,這個積欠讓他用盡一世情都償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