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希罕管啊,我是心疼這把琴。」重點是心疼錢。
「這是我的琴,我想丟就丟,關妳什麼事。」女學生憤怒的吼道:「我再也不要練小提琴了!」
鬼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幾眼,隨即雙手後抱住頭,自顧自的坐在草地上,無所謂的開口。「也是,算我多管閒事,妳繼續砸。」
被她這樣一說,女學生反而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半天不見動靜。
「剛剛是妳在哭吧,既然決心丟掉,不練琴了,就開開心心的笑啊,這不是妳自己決定的嗎?應該高興才對。」
「我才沒有哭。」女學生倔強的應道,轉身坐在她的身旁。
「喔,那一定是我早上洗臉沒洗乾淨,被眼屎糊到看錯了。」
女學生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低下頭沉默著,鬼鬼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坐著,一陣微風迎面撲來,吹開了滿心的愁緒。也將隱身在某處的那個人的影子吹散,他背靠著牆,雙手插在褲袋中,仰望著天空,額前的髮絲隨風飄蕩著。
「我不想再練小提琴,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天分,同科的同學都比我優秀,這種事要是被爸媽知道了……」女同學緩緩開口,抓住小提琴的手指倏地收緊。
鬼鬼閉著眼,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不想再拉小提琴了……」
「那妳就直接去跟老師說,跟理事長說,跟妳的父母說。」
「我不敢。」
「妳有毛病。」鬼鬼猛然丟下話,站起來走人,卻被女學生一把拽住衣角,緊張的盯著她,似乎很怕她丟下她一個人。
「妳喜歡小提琴嗎?」她忽然問。
「喜歡?」女同學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或許最初是有的,只是後來都是因為父母的期望,才會繼續練琴,還有拚命考進瀾海也是。」
「是嗎?」鬼鬼的聲音飄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好怕拿起琴,瀾海有太多優秀的學生,我在這裡什麼都不是。雖然他們表面沒說什麼,可是我知道大家心裡都在笑我。」
「只是暗自笑妳,沒有當面嘲諷已經很夠意思了。」鬼鬼的口中忽然逸出一句異常冷漠的話,居高臨下俯視著女同學的臉,也有著罕見的冷淡。
「小時候常把一時的興趣當成是喜歡,於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便找到了壓迫的管道,不過既然走到了音樂學院這一步,自己就應該能夠做出選擇。」鬼鬼重新坐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較為緩和。
「我以前也是學小提琴的。」
「咦?真的?也是瀾海的學生?」女學生看起來很驚訝。
「不是,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小提琴,然後考進國家音樂學府。」
「好厲害!」
「是啊,曾經還有人說我是天才,事實證明我其實是根廢柴。」她吐了長長的一口氣,說出讓身旁的女生和……隱身在暗處的那人都十分震驚的話。
「最初也是因為喜歡,喜歡它的樣子,喜歡它的音色,即使它令我失去了很多東西,我也還是喜歡和它時時刻刻抱在一起。」說到此,鬼鬼忽然轉頭看向女同學問道:「妳幾歲開始學琴?」
「我?嗯,十二歲吧。」
「我六歲就開始學了。我可以用自己的耳朵,將曲調聽過一、兩遍後,用樂器大致演奏出來,多練習幾次後就可以完美的呈現。別人每天兩個小時的練琴時間,我卻是四個小時,隨著年齡的增長,時間更是逐漸加長。」
「好厲害、好厲害。」女同學已經驚訝到只能重複著同一句話。
「可是我不喜歡看譜,因為討厭那些像小蝌蚪的音符,何況年齡太小,根本不瞭解曲譜中所謂的內涵,或是大師作品中的情感,我寧願用耳朵聽聲音來學,漸漸的變成不會看譜。直到考進音樂學府……」鬼鬼的表情有著些微的沉重。
「樂器也是會挑人的,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而音樂學院這種傳統又階級化的地方,艱澀的樂理學習,不斷重複的練習和考試、比賽、演出,私下的各種較量、爭奪,當面的嘲諷、排擠,這些……妳應該都有所體會。」
鬼鬼的話讓女同學的肩膀一震,隨即默默的點了點頭。
「如果只是喜歡音樂,而不是為了成名或別的目的,就不應該來音樂學院這種地方,這可不是什麼自由的地方,小提琴的優雅只是被用來炫耀,如果用它演奏了不恰當的東西,就會被狠狠的譏諷,妳的存在只會抹黑他們神聖的音樂殿堂。」
是她太偏激了嗎?可惜她遇上的就是這種事,所以她很討厭小提琴,討厭得想要立刻拋棄。
「如果妳不是優雅分子,即便演奏技巧再好,妳知道別人會怎麼說妳嗎?」鬼鬼的唇邊浮起一抹譏誚的笑意。「怪胎。」
「於是明明那樣傾心的演奏,卻被說成沒有感情,到最後自己的演奏便成了低俗,被指責根本不配拉小提琴。好吧,反正我也不喜歡,不學就不學了,反正我也早就厭惡了。」
「對不起……」女同學看著她的表情輕聲道歉。「都是因為我,讓妳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
「啊,沒有啦!」鬼鬼立刻擺手大笑,先前籠罩的陰鬱彷彿是假的,一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她瞄了瞄女同學手中的琴,忽然伸手取了過來,再自動打開琴盒、拿出弓,站了起來。
「算妳運氣好,我可是很久沒碰這玩意兒了,今天破例。」鬼鬼有些狡猾的笑了笑。
「聽了我的演奏,心情就會好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