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吳映潔的話在周怡君的腦子裏不斷發酵,加上周帝窪又知曉了她和莊濠全之間的“姦情”,讓周怡君做起事來心不在焉,幾個案子差點砸鍋,擾得吳映潔大喊頭痛,不得不出手暫代周怡君的工作,免得她失誤連連,把所有客戶得罪光可就慘了。
問題是閑下來的周怡君反而不自在了。
以往有工作忙,即便忙得像顆不停旋轉的陀螺,她也還算樂在其中;但這兩天鬼鬼找了個“自願男傭”來頂替她的工作,加上天公不作美,連下好幾日的小雨,害她閑得發慌、悶得發黴,反倒較平日來得疲累。
“怎麼了?你這兩天好像特別累。”讓她躺臥在自己腿上,莊濠全拍拍她半昏睡的小臉,心疼地問道。
總得等到莊佩佩上床了,這對新出爐的小情人才有辦法獨處,這也是莊濠全對周怡君感到抱歉的地方,因此他開始考慮寒假時,是不是該把佩佩帶回嘉義老家讓母親代為照顧,好好地補償兩人錯失的獨處時光。
“唔……沒有啊,坐著坐著就想睡了嘛!”揉揉眼,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老太婆,看電視看到被電視看去,真沒用。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兩個小女人要撐那樣的一間便利屋著實不容易,也難得她們做得有聲有色。
“遝好。”其實是太輕鬆了,輕鬆到她想尖叫。
“如果覺得累就休息,我還養得起你。”他想過,或許他們以後會再有一、兩個孩子,到時候她可能就不適合每天在外面跑來跑去,在家裏或許是較好的選擇。
周怡君聞言挑起眉,瞳仁閃過一絲幽光。“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哪有什麼意思?”她的語氣明顯帶著情緒轉變,莊濠全微蹙雙眉,將她微亂的發撩到耳後。“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未來我們還會有孩子,家裏的事足以讓你忙得團團轉,到時候恐怕就沒辦法兼顧到便利屋了。”
周怡君仰頭望著他,閉了閉眼後坐直起來,轉身面對他。“你說的是民國哪一年的事?我可不當依附男人生活的菟絲花。”
鬼鬼提出的問題已經讓她很困擾了,工作不順也教她沮喪,沒想到他還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直教她忍不住心火上揚。
“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莊濠全試著和她溝通自己的想法,安撫地以掌心摩搓她的手臂。“我是說以後,並不是要你現在就放棄便利屋的工作。”
“放棄?!”她的聲音揚高了起來,對於從不曾想過結束便利屋的她來說,莊濠全的話等於“罪無可逭”。“喂喂喂,我跟你說清楚了,那是我的工作、我的事業,我不可能放棄它的!”
“我沒有要你放棄,或許你可以考慮退居幕後,改以經營的方式也無不可。”
服務業是現代人極仰賴的工具之一,太過忙碌的生活令人類疲乏,很多可以讓別人代勞的事,只消一通電話就可搞定,如此讓人方便的行業著實有其發展的空間,連鎖甚至不是夢想,極有實現的可能。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周怡君感覺頭很痛,這是他們第一次起爭執,重點竟然在於她的工作,她心愛的工作、目前正遇到瓶頸的工作,怎下教她心煩?
“我不是也不曾干涉過你的工作?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討論這個問題?”
“你別那麼激動,我並沒有干涉的意思。”莊濠全企圖將她的情緒壓制下來,故意將說話的速率放慢。“我只是希望你看遠一點,並非所有事都得親力親為,優秀的經營者要懂得利用人力……”
“反正你就是說我短視近利就對了!”周怡君的火氣收勢不住,拚命鑽牛角尖。“對啦,我又不像你念過那麼多書——”
“怡君!”
莊濠全突然嚴厲地喊她,逼得她渾身一凜,仿佛回到學生時代被老師教訓時一樣,全身的神經在瞬間緊繃了起來。
“我只是給你意見,跟念多少書沒有任何關係。”他深吸口氣,不願意因為爭執而讓雙方的層次差距更顯突出。
感情這種東西不是非得“門當戶對”,不論是學識、背景或家世,那些全不在應該被考慮的範圍,重要的是雙方是否心意相通、情感相屬,而那些外在表像的東西——全去吃屎吧!
他不是天生好脾氣,而是帶著佩佩長期下來,脾氣裏的棱角全被現實生活給磨光了,如今因為她的固執,他一向控制得宜的憤怒細胞隱隱蠢動,令他不得不努力壓抑這久違的情緒波動。
周怡君惱怒地瞪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抓起掛在沙發扶手上的棒球外套。“我不跟你說了,再見!”
“怡君!”
莊濠全當然不願她帶著負面情緒離去,但她就像一陣狂風,迅速刮過客廳,拉開大門沖了出去,隨著門板合上的聲響,留下滿室寂寥和神色抑鬱的莊濠全。
他疲累地彎下腰,將臉龐埋進擺放在膝上的大掌間。這麼一個小小的問題竟然可以牽引出雙方認知上的不同及火氣,實在不可思議……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吼~~我快期中考了啦!你就不能行行好,放我幾天‘溫書假’嗎?”周帝窪又叫又跳,完全不像一隻蛙該有的動作,反倒像只火燒屁股的猴子。
“好啦好啦,我這幾天忙嘛!最近不曉得怎麼搞的,案子特別多,你幫我一下會死喔?”周怡君蹺著二郎腿猛啃蘋果,努力補充維他命C。
她的悶氣還沒消,因此連著兩天都讓周帝窪去接送莊佩佩,硬是不肯踏進莊家一步。不過今天個午她還是特地抽空到幼稚園看了下莊佩佩,畢竟大人之間鬧脾氣,牽連到小孩總是無辜,況且沒聽聽佩佩的童言童語,她還真感到有些寂寞。
“你們姊弟倆在吵什麼?大呼小叫的,我跟你爸在外頭都聽到了。”剛和老公逛完夜市回家的周媽一進門劈頭便問道。
“媽,你看姊啦,人家要考試了,她還叫我去接送佩佩。”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一毛錢工資都沒領到,嗚~~
“接送佩佩喔?”一提到莊佩佩,周媽的眼又亮了。“啊不然把她接到我們家住好了,我來帶她上下學。”
“媽,那是人家的孩子耶,你會不會太熱情了點?”周怡君忍不住反駁了。
“你媽想孫子想瘋了,誰教你們兩個都不爭氣。”周爸笑著摟摟老妻的肩,兩夫妻二、三十年感情如一日。“賭賭看誰有本事,周家頭一個孫子紅包十萬,內孫外孫都可以。”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周爸的提議無非為中國人的賭性堅強再添一筆。
“不公平啦爸!這樣我很吃虧耶!”周帝窪抗議了。他是男生,以國人的平均結婚年齡來計算就已經比較晚了,何況周怡君的年紀比他大,算來算去這個大紅包都不會落到他頭上。
“難說,一個沒男朋友,一個沒女朋友,難說啊難說!”周爸搖著頭,好似感歎這個紅包有送不出去的可能。“你們各憑本事加油嘍,我跟你媽要去休息了。”
待周家二老回房後,周帝窪這才坐到周怡君身邊。“姊,你跟教授沒問題吧?”
“幹麼這麼間?”周怡君的腰挺了挺,心口沒來由地怦怦跳。
“教授今天突然問我你氣消了沒,你在生他的氣喔?”周帝窪問得小心,就怕他們情海生波。
想他一個小小學子,莫名其妙牽涉進老姊和教授的戀情,萬一兩人有那麼點不對勁,教授把心一橫將他給當了,那他何其無辜?
哎,學生真命苦,當人家弟弟真命苦,他到底是招誰惹誰啊他!?
“沒有啊,我哪敢生我客戶的氣。”將啃剩的蘋果芯丟進垃圾桶,周怡君兀自起身離開沙發。
“姊,你去哪?”哇咧,人家話還沒問完,她這樣拍拍屁股走人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