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門就聽到熱情的迎接,劉俊緯有些愣住,然後略帶羞澀地回應:「我回來了。」
在異鄉住了那麼久,第一次回到家面對的不是一屋子寂寥,感覺很不適應,卻異常溫暖。
「肚子餓不餓?我燉了牛肉,還有白飯喔!」詹子晴忙著將爐子上的牛肉端上桌,拿碗裝了些飯。為了掩飾剛剛太過的熱情,她的一張嘴不斷叨絮著:「我下午在附近逛了一下,發現一家不錯的肉舖,牛肉看起來很新鮮……」
劉俊緯看著她忙進忙出,這樣的她和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感覺特別率真可愛。
他笑著搖頭,遞出手中的紙袋。「甜點給你,從餐廳拿回來的。」
「哇,超贊的!」詹子晴開心地接下紙袋,迫不及待拿出裡頭的甜點,「是紅豆麻糬耶!」
坐在客廳唯一的小餐桌前,劉俊緯開始吃著燉牛肉,詹子晴則心滿意足地品嘗甜點,氣氛頓時靜得有點尷尬。
詹子晴打破了沉默。「ㄟ,你來紐約多久了?為什麼來這兒?你在台灣有家人嗎?」
「你這樣好像在審問犯人。」劉俊緯看了她一眼,「還有沒有飯?」
詹子晴轉身裝飯的時候,他開始道出自己的身分背景。
「我出生在南投貧窮的鄉下,父母過世後來到紐約,因為唯一的姊姊在這裡。本來在哥倫比亞大學念財經研究所,但我的興趣是繪畫,所以就休學改學畫畫……」接過飯碗,他在飯上淋了一大匙湯汁。
「現在是個等待機會的窮畫家,在成名之前只好打工維持生計,白天在當門房,晚上當服務生……還有什麼要問的?」
他所敘述的只是部分的事實。其實他的專長是財經,對於股票投資一向有獨到見解,在台大唸書時便以打工的薪水玩股票,才存夠來紐約的旅費和學費。
他一直對繪畫有著莫名狂熱,來到這個藝術重鎮,才發現世界如此寬廣,從商並不是唯一的路,因此他毅然投入醉心的繪畫世界。為了宣示自己的決心,從此他不再接觸股票,更不願對任何人提起,徹底忘卻自己的天分。
「那……你怎麼不開畫展?你的畫風很特別,一定可以成名的!」詹子晴不知道這年頭還有人這麼執著於理想,以為這樣的情節只有在小說或電影中看得到。
「哈哈!世界不是傻子想的那樣……你知道紐約有多少等著出名的畫家嗎?如果找不到門路,再有實力的畫家也出不了頭!」這是他這兩年來累積的心得。
不過他不會回頭!這條路走來雖然艱辛,但至少是一條自己選擇的路。
「什麼樣的門路?」
「當然是有藝廊願意展出,有贊助人願意捧你,有人願意買你的畫……」
「可是,紐約的藝廊應該很多呀!而且你工作的地方都是進階場所,應該有機會認識有錢人,像你的老闆勞勃‧迪尼諾就很有錢啊!」
這番天真的建議更讓他啼笑皆非。「小姐,你實在太單純了!那些有錢人眼裡只有比他更有錢的人,我這種小角色根本不看在眼裡。」
「那你可以將作品拿去畫廊,一家一家拜訪呀!」看他打工這麼辛苦,怎有時間作畫呢?藝術家不都很超然,每天不斷創作,才會進步嗎?
「好啦,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倒是你,怎麼想來紐約?莫非你真想在這裡找個金龜婿?」
心思早已被他看穿,還有之前的糗樣都掀了底,她也不再隱瞞,一古腦地全盤托出被裁員、被拋棄,帶著所有積蓄來紐約找金龜婿的計畫。
和劉俊緯雖然剛認識,但好像什麼話都可以對他說,或許因為他是個窮光蛋,不是她鎖定的目標,所以不用在他面前刻意偽裝。
劉俊緯聽完她的敘述,覺得這女孩天真得讓他說不出話來。難怪她看來不像那些懂得操控男人的精明拜金女。
說實在的,這女人不夠大膽、不夠精明,只是一個自以為能操縱男人的菜鳥,否則早和當肯上床了!
「我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接下來你有什麼計畫?想在紐約停留多久?」依他的揣測,她應該會繼續待在紐約尋找目標 雖然這樣的想法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詹子晴也不知該怎麼回答。「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暫時不想回台灣,勢必要在紐約待下來,你……該不會趕我走吧?」
「都讓你搬進來了,趕得走你嗎?」想到她如此汲汲營營,劉俊緯不由得拉長了臉,不發一語地收拾桌子,自動將碗盤洗乾淨。
以為他因自己硬要住進來而生氣,詹子晴趕緊解釋著,「你放心,只要找到住的地方,我一定儘快搬出去……不然這樣好了,我付你房租!」她怕增加他的負擔。
劉俊緯誤以為她所謂「找到住的地方」代表著「找到有錢男人」,胸口 然升上一股悶氣。
「房租倒不必了,我還負擔得起……我想很快就會有個男人邀請你住進進階公寓,我這破地方也留不了你多久!」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貧窮感到窘迫。
對他的冷嘲熱諷,詹子晴有點火大。「你怎麼這麼說?我又沒嫌棄你家!」剛剛明明聊得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臉了?
「隨便你怎麼想,我要去洗澡了!」鬱卒得要命的他只想趕快衝個澡,洗去一身煩悶。
見他頭也不回地進房,詹子晴也生氣了。「什麼嘛,又是這跩樣!」她也轉身回房,賭氣地重重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