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拐走。老婆出走,家里唯一剩下来的那个又把公司当吴家,几天才看见一个影儿,白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晚上又孤枕难眠,凄凄惨惨戚戚,这日子可真过不下去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邱凯胜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望向那个难得回来吃晚餐,却一直心不在焉的养子邱胜翊,用力地一拍桌子。
邱胜翊被惊吓到,「爸,怎么了?」
邱凯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哼!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回来后时不时就看着你的宝贝手机,有女朋友了?」
这小子也太不老实了,筱婕在的时候乖得跟柳下惠一样,现在筱婕名花有主,他就忙不迭地交女友,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邱胜翊一怔,下意识地又看了一下黑漆漆的萤幕,没有简讯,没有来电,不知怎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沮丧感充溢了胸腔。
邱凯胜见他没有反驳,只当他默认了,「还真有了,怪不得都不肯听我说话了,说,是哪家的女儿,敢来拐我的儿子?」
食欲全无,邱胜翊随意地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爸,今天还有很多文件没看,我先去书房了。」说完,自顾自地上楼了。
邱凯胜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忽然被一阵凄凉席卷,他做人真的太失败了,儿子、女儿、老婆,一个人也留不住。
回到书房,邱胜翊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文件来看,而是坐在椅子上出神,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上面还是只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封已读简讯。
两人之前也算是不欢而散,邱胜翊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然而他自己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索性就不接了,接着,他就收到了已经看过的那封简讯。
明明不在眼前,脑子里却生动地浮现了对方说话的神情,应该是微微笑着的,眼睛极亮,亮得仿佛蕴满了泪水。
心,竟然有点微微的钝痛,不知其所以然。
后来,他就不停地看着手机,而对方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讯息了。
邱胜翊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起来,完全不知拿这个女人如何是好。不过,在这将近三十年的时光里,除了邱筱婕,她是唯一一个能够不惧他的冷面,无数次地挑战他的底线,一往直前的勇敢,勇敢到令人心疼的女人,在他眼里,她已然吴了特别的存在。
然而,情商为负,恋爱经验为零的邱某人,分不清这样的特殊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该对吴映洁的热情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敲响,随后被打开,邱凯胜幽幽的语气传来:「虽然我是个没人关心的,但你是我儿子,我还是关心一下你好了,不要看太晚啊。」说完话,像幽灵一样幽幽地飘远。
邱胜翊叹了一口气,索性关了手机,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公事中去。
可到底有多少「全神贯注」,也就他本人知道了。
情绪影响身体,这话一点都没错。
吴映洁告白失败,感冒猛地加重,一个人在家里苦不堪言,连爬去医院的力气也没有。
吴铭柯回台北来看女儿,连夜把烧得迷迷糊糊的吴映洁送到了医院,吊了点滴,又好好地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的时候,力气终于又回来了一半。
睁开眼望见坐在床头的吴铭柯,吴映洁晃了晃头,才冷冷地叫道:「爸。」
吴铭柯毫不介意,只说:「我早说过了,家里好歹请个管家,也有个照料,昨天要不是我突然回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吴映洁抿着嘴一声不吭,吴铭柯知道这是她在默默反抗,这孩子像极了他,个性又强又倔,一旦作了决定,谁都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昨晚有人一直打你电话,我接了他又不说,你看看吧。」吴铭柯把手机递给她,本来安静的吴映洁忽然问振奋起来。
然而,望见手机上那一连串的陌生号码,又变吴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扁了下去。
「你在等电话?」吴铭柯的眼睛毕竟是淬过火的,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心思。
「对。」吴映洁不是扭捏的女人,大方承认。
吴铭柯一听就心疼了,「哪个不长眼的,你都病吴这样了,他连电话都没打来一个,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不要你管。」吴映洁翻了个身子,拿乌黑的脑袋对着他。
「我不管谁管,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识货了,这么一个好女孩摆在他面前,也不晓得好好珍惜。」
吴映洁听得心烦,用手捂住耳朵也不管用,从昨天就一直在胸腔里发酵的情绪全部转吴了怒火,像机关枪一样朝着吴铭柯发泄了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当时你是怎么对我妈咪的?要不是你忽略她,她又怎么会得忧郁症,在难产的时候,也一直等不到你,只能抱着遗憾死去……」
这些往事,都是外婆跟她说的,她一出生就被外婆接到了美国,后来吴铭柯一直跪在门外忏悔,外婆才原谅了她,允许他把她接回台湾。
仿佛被下了个噤声咒,本来还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的吴铭柯没了声息,他露出悔恨的表情,明明才刚过半百,鬓角却全部发白了。
吴映洁看着不忍,「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我也是一个不孝女,害死了妈咪,我和你一样,都是罪人。」
吴铭柯张了张嘴,仿佛离水的鱼,挣扎半天,却吐不出一个泡泡。
吴映洁再次背过身去,「你出去好吗?我累了,想休息。」
一阵脚步声后,病房内回复了安静。
吴映洁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原来是她应聘的学校打来的电话,通知她面试通过,下周就可以去上班。
吴映洁想,当初自己甚至不明白对邱胜翊的感情,就凭着对他有兴趣这一点,愿意为了他在台北工作,现在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
挂断电话后,她又给邱胜翊发了一封简讯。
我生病了。
简单的四个字,邱胜翊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这封简讯。
他心一慌,就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好像拿着手机,几乎在铃声响起来的同时就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了?」语气不再平淡如水,而是透露出了担心。
吴映洁反而更加委屈了,「还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导致昨晚就发了高烧。」
邱胜翊也没管这是不是歪理,关心地问:「你现在呢?还发烧吗?」
「接到你的电话不烧了,身体好些,也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