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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纨裤(翊潔)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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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更爱说话一些,她扫了一眼有些发呆的小姐,柔声道:「如果觉得闷了,只在院子里散散步也没有关系的。」

就算要守孝,也没有一天到晚以泪洗面、痛哭流涕的,那样下去,逝去的人唤不回,活着的人却都要被折磨坏了。

映洁小小地叹了口气,忽然转头仔细打量了秋水、秋月一番,觉得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就算不能在邱府艳压群芳,起码也很出类拔萃,为什么夫君就看不上她们呢?

她嘟着小嘴,郁闷地道:「你们听说了吧,夫君最近天天和一个人在一起?」

秋水和秋月迅速对视一眼。

秋月道:「大概是下人碎嘴,我倒是听说自从大婚后,姑爷不再整日玩闹了,开始认真做些事了呢。」

秋水有些忿忿,说:「我看是有些人不怀好意,那种流言蜚语怎么能传到小姐的耳朵里?说不定就是有人想故意挑拨小姐与姑爷的关系。」

秋月瞪了秋水一眼,说:「别胡说!」

秋水不满道:「我哪里胡说了?不就是有人眼红姑爷对待小姐温柔体贴,就想挑事闹事了。她们觉得小姐年纪小,不经挑拨,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就一定会去找姑爷闹,到时候姑爷厌倦了小姐,还不是她们渔翁得利?」

映洁狐疑地歪着小脑袋,有点弄不太清楚秋水话里的隐藏之意,她干脆直接问秋月:「秋水在说什么啊?谁在不怀好意?我觉得邱府的人待我都挺好啊。」

还没等秋月回答,秋水已经快嘴快舌地抢答道:「不就是和冰与和玉那两个?关于姑爷的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从她们那里传出来的!如果不是她们想找事,有哪家的奴婢敢随便议论主子?如果被主子知道了,还不乱棍打死?」

争风吃醋什么的,小小的她还是无法完全理解,映洁两只手托着腮帮子,认真想了想秋水的话,点点头,说:「或许吧,唉。」

映洁的烦恼自然来自于她的夫君大人邱胜翊。

自从那日映洁推辞了邱胜翊白日也陪伴她的好意,让他自去忙碌之后,邱胜翊白日就不在内宅厮混了,而是真的找事去做。

可是他一不做官,二不经商,三不做学问,四不用为家计奔波,又有什么事可做呢?

映洁听说,他先是把他自己的财产整理了一遍,据说身家颇丰厚,足够他养家糊口,外加让子孙轻松奢华地过个几辈子——这其中功劳最大的是皇帝玄昱,他将自己私产皇庄的十分之一都给予了自己这个小表弟。

皇帝的私产,那是什么样的数目?所谓的天下首富在皇帝私产面前又算什么呢?

所以,哪怕皇帝只是分给了邱胜翊十分之一的私产,也足够让邱胜翊笑傲天下,躺在钱堆上打滚玩了。

而且,邱胜翊被封为世袭的镇国将军,岁支禄米一千石,这又是一笔相当稳定的收入。

再加上邱府虽然还未分家,但老太君疼爱嫡么孙,总是借各种理由赏他东西,邱胜翊的私房之丰厚,让他的两个庶出弟弟嫉妒得眼都红了——皇帝偏心他们不敢说什么,可是为什么一样是孙子,老太君也这么偏心?嫡庶之分真的就这么天差地远吗?

就是在金陵城一众王孙贵公子之中,邱胜翊也是个被羡慕嫉妒恨的角色,大家都说他实在太会投胎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生了副好皮相,一定和皇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否则皇帝怎么会那么大方赏赐他?

玄昱可不是个大方的皇帝,他虽然励精图治,可是也很小心眼,那些被他重用的大臣哪个不是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可是很会压榨大臣们的心血。

就算邱胜翊的三位兄长,哪个又不是被玄昱耍得团团转,为了玄昱的帝国而呕心沥血?

唯独对邱胜翊,玄昱大方得出奇,这也难怪朝野之中流言四起了,所谓无风不起浪嘛。

皇帝玄昱是个男女皆可、荤腥不忌的花心大萝卜,这是映洁听她母亲升平大长公主对玄昱的评价,并警告映洁不要接近这位皇帝表哥,否则搞不好就会被搞大了肚子——母亲教育女儿总是很容易危言耸听,大长公主尤其如此。

映洁也知道坊间对皇帝与邱胜翊之间关系的猜测,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夫君那么华美高贵、光风霁月,怎么会是一个被男人玩弄的侯臣呢?

可是,映洁最近又听到夫君和一位美少年走得很近,朝夕相处,外人自然又是种种猜测,不知那位美少年是否成了纨裤邱四少爷的新欢?夫君不会是厌倦了青楼女子,改为喜好娈童小倌了吧?

小小的新娘子映洁很忧愁,十二岁的她虽然被迫早熟,可是对于大人的世界仍然是似懂未懂。

她知道夫妻成亲了要行房,她以为那是为了生娃娃,并不懂得男人的生理需求;她知道这天底下有好女色的,也有好男色的,更有男女色皆好的,可是她不懂得好色与爱情的区别。

她喜欢自己的夫君,想要独自霸占他,可是娘亲和婆婆都告诉她不行,她年纪还太小,而且她要守孝,她应该主动为夫君安排通房丫鬟,她觉得自己有点吃醋,可是也并不是太难受。

她真的有很多不懂,茫然又失落。

她真希望自己一夜之间长大,能够理解夫君的整个世界,能够和他好好恩爱。

金陵城,皇宫内院。

景国的皇宫并不奢华,当初景国建国时天下正值战乱纷扰,开国皇帝崇尚俭朴,故而皇宫建筑也相当简朴,没有雕琢奇丽的装饰,规模也不算宏大,围绕着中心部分只建了三殿二宫。

正殿为奉天殿,之后是华盖殿,华盖殿之后是谨身殿,各殿两翼皆有廊庑。

谨身殿后是后宫,前方为干清宫,是皇帝大人的私殿,皇帝不上朝的时候,办公和日常起居都在此处。

干清宫后是坤宁宫,坤宁宫包括御花园,是实质上的后宫,除了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主殿外,左右还各有三个配宫,配宫又分设东西偏殿,这样林林总总的,也能装下皇帝的诸多嫔妃了。

午后,干清宫,西偏殿。

西偏殿是一座凉宫,适合夏日炎炎纳凉时居住,此时轩窗半开,微风轻拂,吹动起龙榻前的纱帘,让帘后的春光似遮还露,惹人遐思。

而空气中弥漫未散的某种特有的檀香气息,更是昭显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玄昱侧身躺在龙榻上,精壮劲瘦的上半身裸露着,金线绣龙的薄被轻轻覆盖在他的腰间,隐约显露出皇帝大人令人喷鼻血的美好身体曲线,玄昱的眼睛似闭未闭,脸上还留有激情未散尽时的迷醉。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极为轻微的声响,那是紫毫笔落在生宣纸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连这点声音也停止了,玄昱忽然懒洋洋地开口道:「眨眼间,已是十年了。」

邱胜翊收拾着笔墨纸砚,怏怏不乐地道:「什么十年了?」

他刚才在为皇帝大人画肖像,确切地说,是画皇帝大人激情之后的春宫图,邱胜翊在心底第一千零一次地吐槽:自恋狂。

玄昱挑起眼角,眼神戏谑而愉悦地盯着邱胜翊,道:「我登基十年了啊,你偷偷地为我画肖像也是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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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邱胜翊就恨不得时光倒流,让自己穿越回十年前,再也不手贱地去为某个自恋狂的皇帝画画。

十年前,刚刚十岁的邱胜翊被誉为丹青天才,小小年纪已经颇得绘画之真谛,尤其擅长人物肖像画,宫廷画师都对其赞不绝口,称赞其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很可能会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书画大家。

小孩子总是不懂得低调,小小的邱胜翊被夸奖了,就有点飘飘然的骄傲,心里筹划着要好好绘制一幅杰作,好好地震惊一下世人,尤其是大家平素都爱夸奖他的三位兄长,这让他有点小嫉妒,他也想好好表现一番。

小小的邱四公子把自己身边的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觉得刚刚登基、穿上玄黑龙袍的皇帝表哥最神气,就决定以他为画中主角——这一决定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日后证明了他的选择错得有多离谱!

第5章(2)

邱胜翊用整整一个月的闲暇时间,偷偷绘制了一幅「新帝登基图」,画卷上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皇帝身形虽仍纤瘦,却已经挺拔如竹,紧抿的嘴唇与凌厉的眼神展露了他初登基时的紧张与庄严,而微扬的嘴角与向上抬起的手臂又昭显了他的骄傲与自得。

少年皇帝初次君临天下,少年画家初次认真作画,两者都有着稚嫩与生涩,却也同样都已经显得自信满满,才华横溢。

邱胜翊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画作来炫耀,结果是被皇帝一眼看中,立即收入皇家私库,并且立即爽快地决定小表弟从此作为自己的御用私人画家——专门为皇帝本人作画,不许再画别人。

玄昱骄傲到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和自己相比,就算是邱胜翊想画一些神仙图也不行。

从此原本应该可以名闻天下的天才画家从人间销声匿迹,只剩下一个偶尔偷偷溜到皇宫里为皇帝绘制肖像的私人画家,而他所有的画作都被皇帝大人藏起来了,大概几百年后才会被公诸于世吧。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皇帝大人让邱胜翊绘制的画像都很「特别」,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春宫图,yim靡香艳,就算皇帝大人给别人看,别人大概也会害拍被闪瞎了眼!

邱胜翊叹了口气,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宣我入宫作画?我可不想变成一个皇帝春宫画的专家。」

玄昱呵呵一笑,说:「你不觉得朕这个时候是最迷人的吗?」

邱胜翊俊脸冰寒,说:「一点都不。」

「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玄昱啧啧地摇头,道:「如果心里没有对朕浓浓的爱,又怎么能画出这么栩栩如生的画呢?」

邱胜翊郁闷到很想吐血,说:「那是因为我技术好。」

玄昱翻身下榻,随手取了件龙袍披在赤裸的身体上,就那样大方地走到邱胜翊身边,低头看了看他最新绘制的图画,又啧啧两声,说:「你说朕是不是有史以来最有魅力的皇帝?」

「我只知道皇上是有史以来自我感觉最良好的皇帝。」邱胜翊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玄昱哈哈大笑,趁着邱胜翊不备,迅速揽他入怀,在他嘴唇上偷亲了一下,说:「小四还是这么不乖啊。」

邱胜翊气得跳起脚来,用手使劲擦着自己的嘴唇,大喊:「混蛋!你的嘴唇刚被女人啃过吧?恶心死人了!」

玄昱歪倒在画案后的椅子上,跷起腿,说:「什么时候小四让朕好好亲亲?外人都说你是朕的私娈,可实际上朕一点好处都没得到,白担了个好色昏君的罪名,朕也是很委屈的。」

邱胜翊捏了捏拳头,认真考虑自己如果是弑君会有什么后果。

玄昱若有深意地看着邱胜翊,道:「听说你最近很忙碌?」

说起这个话题,邱胜翊总算有了点精神,但随即不太好意思,低声说:「不知道该忙什么,瞎忙。」

玄昱笑出声来,他特别偏宠这个表弟,最喜欢的就是和他相处时的这份单纯无压力。

邱胜翊的性格里有天才艺术家的那份痴与纯,他看待世界的眼睛总是比别人更纯净。

他欣赏的是美,留恋的是美,行为是美,所思所想也是美,与他相处的人被感染了,也会觉得心情很美。

这样的一个人,玄昱还真不忍心让他被各种世俗杂务所困扰,所以尽可能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给他,就为了保持这份纯净与唯美。

「听说有个美少年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什么美少年?」邱胜翊不解,努力想了想,才不确定地问:「您是说詹敏瑜?他不算少年了吧?比我还大两岁呢,虽然挺美,那也应该叫美青年了。」

玄昱问:「重点是,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天底下还有皇上不知道的人吗?」邱胜翊翻了翻白眼,说:「您早就调查清楚了人家的祖宗八辈吧,还用问我?」

玄昱拿起一支羊毫笔扔到邱胜翊身上,说:「再不好好回话,就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回皇上,詹敏瑜乃臣弟三年前就认识的旧友了,这次他上京赶考又落第,迫于生计答应成为臣弟的僚属,担任镇国将军府的教授,辅佐臣弟日常生活,为他请封的折子我早就已经呈上了啊。」

按照景国的爵位制,被封爵的臣子都可拥有各自的属官,比如亲王府就有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五品)、典簿一人(正九品)、伴读四人(从九品)、教授无定员(从九品),以及其他一些小官吏。

一些科举落榜的读书人,可以自荐进入这些有爵位的府邸,如果被主人赏识,破格提拔为正式的属官,那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正式踏入了官场。

邱胜翊的爵位是镇国将军,虽然他没有单独开府,但是他也能拥有自己的属官,就是教授一名(从九品)。

「原本我为你推荐了那么多人不要,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他?」玄昱有些不解,难道真如外面的传言,那个詹敏瑜美若天仙?

邱胜翊在玄昱旁边坐下,叹了口气,说:「敏瑜很有才华啊,可惜他运气不好,两次参加科举都落第。他父母早逝,家庭落魄,就算返回老家也是生活窘迫,我就劝他不如留在京城,慢慢求个前程。」

想了想,邱胜翊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继续说道:「其实科举选拔人才也有很大的弊端,有时候真正的人才也会落第,得不到提盖王缶贝拔。为了科举,大家都去读四书五经,读死书、死读书的书呆子多了,白首为功名,其实他们是否真的适合治理国家和百姓,谁知道呢?而且科举只考那么几门经书,局限性太大,真才实学的进士究竟有几个?」

玄昱聆听着,手指轻轻敲着画案,说:「继续说。」

他的心里却飞快转过各种念头:邱胜翊以前哪里关心过这些事情,看来那位詹敏瑜对他影响还真的颇大。

邱胜翊见玄昱听了进去,不由继续大胆说了下去:「比如说六部官员吧。他们管理一国财政,可是有的户部官员可能连一些稍微复杂些的数理问题都不懂,这行吗?再比如刑部,问案审判,他们懂得的专业知识有多少?大多数还不是被手下的奸吏给哄瞒了,欺压苦主,压榨血汗钱,还造成冤假错案?还有工部,治理水患的大臣恨不得一年换一个,每年都拨巨额专款,可是效果如何呢?除了年年砍几颗贪污公款蛀虫的脑袋,还有什么用?他们读了两本『水经注』,就以为自己了解江河湖海了?真以为『半部论语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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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昱原本还在微笑,后来神色却越来越严肃,其实这些问题他又何尝不知?而且比邱胜翊感受更深刻!

手底下的大臣,争权夺利的多,真正做事的少;之乎者也风花雪月的多,精通专业知识的少。

玄昱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邱胜翊哈哈一笑,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

「这都是那位詹敏瑜和你谈的话题?」

「是啊,他是个很有理想的人,也很勤奋。」

玄昱眼神微沉,有理想很好,但希望那不是野心,如果詹敏瑜也看出了邱胜翊的单纯善良,从而利用他作为攀爬上位的阶梯,那么,玄昱阴阴地想,朕是不介意让他领略一下何谓伴君如伴虎的!

「先不说他,你是不是真的想忙些事了?」玄昱问。

「唉。」邱胜翊叹了口气,说:「我不想做官,不想经商,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映洁管理她的嫁妆都能够做得兴高采烈,我却连数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的兴趣都没有。」

玄昱微微一笑,笑里带着他特有的奸诈,问:「现在映洁在守孝,而且年纪又小,你们也不能圆房,是否日子有些难过?」

邱胜翊瞪了他一眼,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离开女人就不能活。」

玄昱这个嚣张的帝王,从来不讳言自己的好色无度,曾经大方宣称自己「不可一日无妇人」。

「可是夫妻朝夕相处却不能亲密相处,那感觉想必不好受吧?」玄昱继续诱哄。

邱胜翊想想自己成亲后独守空房的日子,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既然成了亲,就不肯再去青楼厮混,他又不愿纳妾宠婢,这就让他晚上有点难熬了,真是悲哉。

「那么朕这里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正好可以让你和映洁分开一段时间,如何?」玄昱笑咪咪地说着,一点也没有棒打鸳鸯两分散的惭愧。

邱胜翊心头警钟巨响,他怀疑地盯着玄昱,迟疑地问:「什么事?」

玄昱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

邱胜翊满脸的震惊之色。

玄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想想,这件事至关重大,我也只能托付给你了。」

第6章(1)

邱胜翊在藤萝馆最大的紫藤萝棚架下找到映洁时,他的小新娘子正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偷偷地抹眼泪。

春末了,衣衫换成了单薄的,小姑娘穿了身苏白绸的素裙,仅仅在宽袖上衣的衣角用银丝线绣了一小支藤萝花,花架下的小姑娘消瘦了不少。

听到脚步声,小姑娘抬起了头,见是自家夫君来了,急忙用手帕擦拭小脸,可是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红红的了,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哪里是掩饰得过去?

丫鬟们在远处看着他们,不敢上前打扰。

邱胜翊把小姑娘从秋千上抱下来,自己坐上去,又把小姑娘抱坐在自己膝盖上,才问:「知道我要出远门了,所以偷偷地哭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室外被夫君这样拥抱,让映洁很是害羞,她羞窘地将小脑袋埋进夫君好闻的怀抱里,才小声问道:「我听银子说的,夫君真的要出远门了吗?」

邱胜翊摸着她乌黑的秀发,那头发非常柔软,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这么娇嫩的小丫头居然是他的小妻子了,而且还会为了他偷偷抹眼泪,唉,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紫藤萝的花期已经过了,只剩下余香袅袅,邱胜翊抬头了望湛蓝的天空,抱着映洁在秋千上来回荡了几下,才柔和地说道:「就是出去游历一番,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有侍卫和家丁跟着,安全和日常生活都不用担心。」

可是这样的话并不能让小姑娘安心,反而更惹起了她的伤感,刚刚掩藏下去的泪珠又争先恐后地滚出来,不一会儿居然把邱胜翊的衣襟都打湿了。

「映洁?怎么了?」邱胜翊本以为自己的小妻子少年早熟,不是那种爱哭的小鬼,今日怎么就成了泪娃娃?

映洁哭出了声,一双小手死死地抱住邱胜翊修长的颈项,哭道:「我不想你走。」

邱胜翊张了张嘴唇,心下恍然,小姑娘害怕了,难过了——才与生母死别,转眼又要面临与夫君的生离,就算成年人一时之间也承受不住吧?

在她的母亲升平大长公主离开她之后,邱胜翊成了映洁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也是她唯一愿意亲近的亲人。

小姑娘多么害怕自己被丢下啊。

邱胜翊拍拍她稚嫩的肩背,犹豫再三,还是狠下心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时,映洁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邱胜翊凑到映洁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映洁的小脸一下红起来,她的泪珠还在盈睫,眼神里却已经有了羞涩的向往与喜意,她嗔道:「谁要生小娃娃呀?」

邱胜翊逗她,说:「映洁不愿意?那就让别人为夫君生娃娃?」

「不要!」映洁立即大声拒绝,等她发现邱胜翊眼神中的戏谑,才嘟着嘴重新扑进他怀里,小声却坚定地说道:「我很快就会长大了,就可以为夫君生娃娃了!真的喔!」

邱胜翊呵呵笑了几声,才继续说道:「我已经跟母亲说了,我出门之后,平时你就跟她学学管家,邱来岳母为你请的师傅咱们也续聘进邱府里来,你就继续跟他们学习你喜欢的东西。」

「真的?」映洁大喜过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邱胜翊,见他肯定地点头,她笑得越发灿烂,忍不住主动在邱胜翊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说:「夫君,你真好!」

她还以为嫁人后,就要乖乖做一个后宅小妇人,再也接触不到学问了呢。她对很多学问都很好奇,也喜欢学,她觉得通过书本,可以接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这个世界能够让她更为接近自己的夫君。

她不希望做个傻乎乎的女人,跟着别人人云亦云。

虽然别人都说她的夫君是纨裤,可映洁就是觉得自家的夫君其实很厉害,很有才华,懂得很多东西,他随手丢给自己的小玩具都充满奇思妙想,像那种会动的木偶人,简直神奇极了。

为了匹配上这样的夫君,映洁每天都很勤奋地学东学西,她不想落后太多。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她学习各种东西,以此为乐,并不以此为苦。

她明白,虽然她在各种机缘巧合下有幸嫁给了夫君,可是这并不代表就能让夫君爱上她,只有她足够出色,夫君才会更喜欢她吧?

邱胜翊将她的小手握紧,说:「我看你很喜欢理财,而且还做得很不错,以后我的那些私房钱也都拜托你来打理,一会儿银子会把账簿什么的都拿来,你仔细交接一下。」

如果说邱胜翊允许她继续读书,让映洁喜出望外,那么这件事就让她有点不敢相信了。

她张着小嘴巴,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这、这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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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可以?」

「我、我还小呀,而且……而且……」而且他们还没圆房,她怎么说都还有点心虚呢。

「没什么而且!」邱胜翊霸道地替她做了决定,说:「以后啊,我负责赚钱,你负责管理,就这样说定了。如果你管理不善,咱们夫妻可能就要吃粗菜啰。」

映洁立即摇头,说:「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夫君吃粗菜呢,我一定会替夫君管理好的!」

「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邱胜翊狡猾地交出重担,继续做自己的闲人,结果还换来小妻子感恩的激动眼神。

「除此之外,我还要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个人,她和你一样,也很爱读书。」将映洁哄高兴了,邱胜翊最后才说出最关键的一件事。

映洁疑惑地望着他,问:「什么人呀?」

她的心突然悬了起来,有了不妙的预感。

「是我一个属官詹敏瑜的妹妹,叫詹子晴。他们兄妹父母双亡,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这次詹敏瑜也要跟我一起出门,只留下她一个弱女子在金陵城里,实在不放心,就想让她到咱家里住一段时间,你也可以和她一起上课,平时也有个说话做伴的朋友。」

「她多大了?」映洁敏感地问。

「多大了?啊……大概十六七吧。」邱胜翊是真的没询问过人家姑娘的芳龄。

映洁低下了小脑袋,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抬起头,应道:「那就请她来吧,我定会好好照顾她。」

邱胜翊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瓜,说:「你最乖了。」

映洁嘟了嘟嘴,她才不希望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夸奖呢!

下午,映洁在藤萝馆的书房见到了詹氏兄妹俩,并且一见惊艳。

詹敏瑜是位身材中等偏瘦弱的青年书生,可是五官实在生得太过精致,简直比美女还要秀气几分,如果他梳起辫子换上女装,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是男子。

或许这太过漂亮出众的外表曾为詹敏瑜造成了一些困扰,他的表情挺严肃,不苟言笑,眼神凌厉,就连和映洁见面施礼也是一板一眼,正正经经。

詹子晴的美貌不输于其兄,并且多了女子特有的温婉柔美,更添几分动人,她的眼神比兄长要平和许多,看起来更好相处些。

这样一对兄妹,堪称一对人间的尤物,就算映洁年少,也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

詹敏瑜就是前段时间传言中与夫君朝夕相处的美少年吧?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位更娇媚的妹妹……

映洁心里很是抑郁,小姑娘的城府还不够深,认真盯着詹氏兄妹看了半天,才转头对邱胜翊道:「他们都好漂亮啊。」

邱胜翊看着她一副醋气冲天的模样,心下好笑,捏捏她的小手,道:「其实他们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6章(2)

邱胜翊与詹敏瑜的认识,还真的是「美色」惹的祸。

三年前,詹敏瑜第一次进京赶考,考试前,众多举子在茶楼联谊,詹敏瑜年轻俊美,才华横溢,颇得众人喜爱。

适逢某一嗜好男风的侯爷世子也到茶楼喝茶,一眼就看上了「美若好女」的詹才子,遂上前引诱挑逗,谁想詹敏瑜相貌柔美,性子却激烈,挥拳打了侯爷世子,将他打得鼻血直流,事情就此闹大了。侯爷家的家丁要捉拿詹敏瑜问罪,詹敏瑜在众多举子的帮助下仓皇逃出茶楼,碰巧就一头撞上了正要进茶楼的邱胜翊。

邱四公子从小就爱美如命,低头看到自己怀里的美男子,眼睛陡然为之发亮,再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四公子挥挥手就把侯爷世子赶跑了——那位侯爷家世虽然还算显赫,但和邱府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邱胜翊「纨裤救美」,仗义出手,就此与詹敏瑜相识。

詹敏瑜虽然年轻,但自幼勤奋苦读,堪称博学,而且也是琴棋书画皆通的全才,和邱胜翊谈诗论画,渐渐发现这位金陵鼎鼎大名的纨裤子弟腹内并非草莽,而是满腹锦绣,两人遂成知己。

但是詹敏瑜的性格激烈,考试的时候策论太过直白,直刺时政的各种弊端,让监考官大为不悦,他就顺理成章地落榜了。

邱胜翊本想留他在京城做伴,但那时詹敏瑜担心家中的妹妹,落第后就返乡了,期间邱胜翊和詹敏瑜靠着书信保持了来往,直到今年詹敏瑜再次赶考、落第,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更为紧密起来。

詹敏瑜出身于耕读之家,也就是边种地边读书,非常辛苦。他的父母早亡也与缺少请医看病的钱有关系。兄妹俩生活艰辛,却都坚持利用各种方式苦读,这次赶考带上妹妹,是因为妹妹年纪大了,以前帮忙照顾妹妹的亲戚不怀好意,想把她嫁给他们的残废儿子,所以这次詹敏瑜干脆带了妹妹一起来了金陵,并且不愿意再返乡。

对于詹敏瑜与詹子晴兄妹来说,邱胜翊是他们命中的贵人,在詹敏瑜再次落第、前途渺茫的时候,邱胜翊对他们伸出了援手,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收入来源,让日子得以过下去。

而且,因为外界纷纷传言詹氏兄妹虽为绝色,却已经「属于」邱四公子,便再也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这为詹氏兄妹省了更多麻烦。

毕竟,徒有美色而无自保之力,那才是真正的大悲剧。

詹氏兄妹决定落足金陵之后,就在邱胜翊的帮助下,租赁了一处独门小院居住。平时詹敏瑜帮助邱胜翊打点一些琐碎事情,比如迎来送往,偶尔一起吟诗作画,而詹子晴则留在家里打点家务,自己读读书、作作画。

詹敏瑜已经无心科举,他打算日后开一家书院教书育人,他认为现在的教育方式很不理想,很多读书人成了书呆子,于国于家不仅无益,反而成了负担,他想探索教育方式的改革——邱胜翊极为支持他,并且乐意出资赞助书院。

只是,他们的理想还未付诸实施,皇帝陛下就把他们派遣出金陵城了。

詹敏瑜跟随邱胜翊出行,只留下詹子晴一个姑娘独自在家,实在让人担心,邱胜翊提议让她暂时住进邱府,詹氏兄妹并非扭捏的人,略微考虑之后就答应了。

多想的反而是那些看热闹的闲人,用各种羡慕嫉妒的表情说着邱胜翊终于将詹氏兄妹堂而皇之地纳入了府中,男俊女娇,同时坐拥双美,真不知道是何等销魂滋味,又是何等奢靡淫乱。

于是,邱胜翊邱四公子的「纨裤」之名更被坐实,堪称赫赫有名。

映洁虽然很想相信自家夫君的「贞洁」,可是亲眼看到詹氏兄妹的美貌,肚子里还是忍不住猛吃醋。

她紧紧拽住邱胜翊的手,嘟着小嘴呕了一会儿气,最后被邱胜翊宠溺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想起要端庄,要拿出「大妇」的气派。

就算他们得了夫君的宠爱又如何?

他们还不是要叫自己「大姊」!

映洁小大人似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把詹姑娘暂时安排在西厢吧,派两个大丫鬟过去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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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笑着颔首,说:「好,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诸事安排妥当,三日后,邱胜翊和詹敏瑜一行人终于出了门,奔赴了映洁不知道在何处的远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时光匆匆,眨眼三年。

这三年里,邱府又多了两个孙子辈的小男娃,而更大的惊喜是邱二公子邱齐之「死而复生」,还为景国消灭了敌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从前线凯旋归来了。

三年里,映洁的身高猛长,邱来平板的身段也渐渐变得前凸后翘,从小小的女孩变成了妙龄少女。

在婆婆郑氏的亲自主持下,映洁完成了自己的及笄之礼,代表正式成年了,可以与夫君圆房了,可以为他生娃娃了。

可是夫君在哪呢?

又是紫藤萝花开的时候,映洁仍然坐在那株最大的紫藤萝棚架下的秋千上,如今她人高腿长,坐在秋千上双腿能够直接触地了,就像以前的夫君那样。

此时,映洁正在认真读着一封信,信是邱二哥邱齐之亲自捎来的,从遥远的北方带来的邱胜翊亲笔信。

邱胜翊在信中说,他很快就会返家了。

映洁的嘴角微扬,这是她最近最爱看的一封信,虽然她已经看过了不下二十遍。

她天天看,天天盼。

三年了,夫君变了吗?还会像以前那样疼宠她吗?

或者,这三年里,他有没有在外面又遇到什么绝色美人呢?

映洁爱惜地轻抚着信纸,想想这,想想那,一会儿微笑,一会儿颦眉,心绪就如这春愁无可消遣,不知归处。

正在她又发呆时,大丫鬟秋水欢天喜地跑来,喊道:「少夫人,四少爷回来了!四少爷回来了!」

映洁猛地站起来,因为太过匆促而差点摔倒,秋水急忙搀扶住她,说:「别急,别急,是真的呢!四少爷真的回来了!我刚才都看到银子了,小书童都变成小伙子啦!」

映洁心跳如擂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火烧火烧的,她紧紧握着秋水的手,说:「快,快去迎接!」

走了两步她又蓦然停住,摸摸自己的鬓发,拽拽自己的衣裙,紧张地问秋水:「我的头发乱不乱?衣服呢?是不是不好看?要不要去换身新衣裳?对了,婆婆为我新打造的那些首饰呢?要不要戴起来?」

秋水又是笑又是叹息,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大步朝前走,说:「我的傻小姐,头发不乱,衣服很好看,首饰也正正好,可是这些都没有赶紧去迎接少爷重要啊!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西厢那位已经朝二门去了呢。」

秋水指的是詹子晴。

这三年里,詹子晴老实低调地借居在邱府,平时就是读读书,间或帮着丫鬟们做做针线活,很少迈出藤萝馆的院子。她言笑温柔,举止得体,不骄不躁,也不卑不馁,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姑娘。

虽然因为她的身分有些微妙,映洁的贴身大丫鬟们对她颇为警惕,但表面上的关系还是算不错。

可是如今邱胜翊回来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就立刻又紧张起来。

说到詹子晴,映洁原本惊喜过度的心总算冷却了一点,这三年里她和詹子晴相处平和,虽然觉得詹子晴是个可深交的姑娘,却总觉得难以亲近,这或许就是女人的本能排斥?

「不管怎么说,少爷回来了,少夫人就一定要抓紧机会,且不可再让什么狐媚子趁隙而入。」秋水一路拉着映洁快走,一边小声叮咛。

主仆俩匆匆赶到二门口,这里已经等候了许多得到消息的女眷,包括太夫人和郑氏身边的大丫鬟。

映洁刚喘了口气,端正站好,前方游廊里就传来脚步声,一身素青布袍的邱胜翊在家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映洁瞪大了眼睛——他的怀里居然抱着一个小婴儿!

第7章(1)

邱胜翊自幼未离开过家门,这次一出门就是三年,其实邱北顾和郑氏夫妇俩也是颇多思念和担忧。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自家儿子多大了,在父母的眼里,总是不够成熟,总是让人担心。

而最思念邱胜翊的是何氏太夫人。太夫人年纪更大了,耳朵聋了,眼睛也花了,说话也有些絮絮叨叨,她经常突然就问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们:「我的小孙孙哪去了?」

所以,邱胜翊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叩见祖母和父母,之后再见过兄嫂等人,等一一诉过别情,返回藤萝馆时,天色已黑了。

映洁虽然有许多话想说,却还是体贴地吩咐奴仆准备了热水,让邱胜翊好好地泡了一个澡,洗去一路征尘和远行归家的疲惫。

等邱胜翊沐浴完毕,换了居家常服,重新走进内室的时候,映洁缓缓站起来,看着他。

他更高了些,也黑了,皮肤变成古铜色,原本养尊处优的凝脂白玉似的肌肤多了风霜磨砺后的几许粗糙,却更显男子气度了。

他眼中的那些轻浮与戏谑不见了,眼神变得深沉,整个人宛如经过了某种脱胎换骨似的积淀,变成厚重沉稳起来。

他的眼神深处有某种凝刻的伤痕。

不知道他这三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夫君。」三年未见,映洁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这个人,乍然重逢,她却只能喊出这两个字。

邱胜翊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昔日那位优雅贵公子的感觉又恢复了几分,这让映洁感到了熟悉和安心,他还是他啊。

「映洁,真的成大姑娘了。」邱胜翊坐到椅子上,眼神柔和地打量着自己三年未见的小妻子。

与他相比,映洁的变化更大,身高更高了,身材窈窕有致了,脸上圆圆的婴儿肥不见了,清秀明丽的脸庞越发美丽动人,眼波似水,樱唇甜美,小丫头正逐渐蜕变成为倾城绝色。

「我已经行了及笄礼。」映洁喃喃地说,说完脸就红了,因为行了及笄礼,就意味着她可以与夫君圆房了。

邱胜翊的眼神一暗,伸手将映洁拽进自己怀里,两人面对面,鼻翼轻触,眼神交融,他声音低哑地问:「可以为夫君生娃娃了?」

映洁虽然害羞得脸红如霞,却还是坚持地与他对视着,轻轻地应道:「是。」

邱胜翊的大手一点点将她勒紧,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她被悬空拦腰抱起,他将她放到大床上,俯下身盯着她,炽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却咬牙坚持与他目光相接,不肯错开一丝。

她明明有许多离情要诉说,也有许多话想问他,比如那个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她却不想开口了,她害怕破坏现在这种美妙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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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激情的眩晕感慢慢消散,映洁才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还是不太懂,不由丢脸地哭泣出声,手忙脚乱地想躲起来。

邱胜翊长长舒了口气,伸手制止她无意识的煽风点火,虽然他欲火正炽,不介意做个一夜七次郎,但他的小新娘子是初夜,而且还是个刚刚及笄之年的少女,他可不舍得太辣手摧花。

「别害羞。」他咬着小妻子的耳朵好心情地低语:「你的身子很敏感,我可是爱死了。」

确切地说,男人都会爱死这种尤物。

映洁羞耻得耳朵都红了,她埋首在邱胜翊的怀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不管邱胜翊怎么说,她仍然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

最后还是邱胜翊要了热水,亲手帮她擦拭了一番,才揽着她沉沉入睡。

邱胜翊结束了三年的辛苦奔波,回家后又与小娇妻圆房,饥渴的身心都得到了发泄和舒缓,尽情放松之下就是大睡特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昨夜内室里凌乱的衣衫早已不见,小娇妻也已穿戴整齐,正坐在花窗下绣着什么。明亮的阳光透过糊了轻纱的窗子落在她的脸上,形成柔和唯美的剪影,将她嫩白肌肤上的纤毛都照得格外动人。

邱胜翊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路回归时的沉重心情终于变得平和。

「夫君,你醒了?」听到声响,映洁转过头来,见邱胜翊醒了,便放下手中的绣花框,走过来,为他取了里衣外裳,亲自服侍他穿上。

邱胜翊也任由她帮忙,他只管伸臂抬腿做大爷,还不时地打个大大的呵欠,慵懒地道:「还是在家舒服,我啊,以后还是继续做我的纨裤四少爷才好。」

映洁抿嘴微笑,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老人家们都这么说。」

邱胜翊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说:「是啊,出门难,乱世更难。」

「夫君?」映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其实她从昨天就敏感地发觉了什么,邱胜翊的神情有些不对。

邱胜翊在花窗下坐下,让映洁为他梳理头发,他望着窗外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道:「敏瑜死了。」

映洁的心一颤,手似乎扯痛了邱胜翊的头皮,可是他动也未动,依然那么坐着。

「詹公子?」映洁难以置信地问。

「嗯。」邱胜翊用手揉了揉脸,说:「他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

「怎么会?你不是说你不会遇到危险的吗?到底怎么了?」虽然邱胜翊现在已经好端端在自己身前坐着,可映洁还是着急了。

邱胜翊痛楚地皱了皱眉,良久,才轻声道:「说来话长,都是我的错。」

三年前,邱胜翊新婚之后,男人的责任感让他不再甘心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纨裤米虫,冲动之下答应了皇帝玄昱的要求奔赴远方,那时候,他才知道二哥还活着,并且在北方潜伏作战。

邱胜翊一行人低调地来到幽州,幸好那时候邱齐之已经占据了幽州的蓟城,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邱胜翊为了玄昱的请托,在幽州待了三年。

三年里他做了许多事,一直奔波忙碌,而詹敏瑜就是他最佳的帮手和朋友,他们理念一致,志趣相投,取长补短,让邱胜翊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畅快满足感,他甚至觉得此生能拥有如此一知己,堪称此生无憾。

邱齐之的北府军南征时,建议邱胜翊随他一起南行返家,毕竟北方战事方休,他不放心单独将幼弟放在幽州。

当时邱胜翊的工作还剩下一点点未完成,完美主义的他不甘心就此南归,便决定单独留下,邱齐之无奈,特意给弟弟留下一队人马做保镖才先行离去。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就在完工收尾、大家已经收拾车马准备回家时,被邱齐之打败的匈奴旧部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知道了邱胜翊是邱齐之的亲弟弟,这些野蛮部族的残余势力便打算杀了邱胜翊报仇雪恨。

在返家路途之中的这场劫杀,不仅让北府军保镖损失大半,邱胜翊的贴身御赐侍卫邵五重伤垂死,而且詹敏瑜也为了救邱胜翊,替他挡了一箭,箭中心窝,一箭致命。

邱胜翊当时几乎痛心欲死,可一切都悔之晚矣。

詹敏瑜就这么走了,短暂生命宛如夜空中划过的那颗最明亮流星。

最初邱胜翊出手救助詹敏瑜,还带了点「以色识人」的戏谑之意,他对詹敏瑜仅仅是举手之劳,可是詹敏瑜却对他以命相酬。

这样的深情厚谊,他怎堪承受?

映洁用手帕轻轻为邱胜翊擦拭他脸上滚烫的泪水,她也被震撼了,同样无法言语。

或许世上就有这样一种人,轻生死重情义,能够认识他,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换来的。

「你一定一直在怀疑我昨天抱回的孩子吧?那是敏瑜的儿子。」说起那个婴儿,邱胜翊的脸色柔和了许多。「我们在幽州待了三年,期间邂逅了一位教书先生的女儿,敏瑜与那位姑娘彼此有了情意,就在幽州成了亲,年前还诞下了这孩儿,敏瑜只给他起了个乳名『望儿』,连正式名字都还没取……」

说着说着,邱胜翊的眼泪又滚落下来,他用手掩盖住双眼,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哽咽,深深吸了口气,又道:「孩子的母亲也遇难了,只剩下望儿一个……映洁,我想过继望儿,将他作为自己的嫡长子培养。」

收养一个义子无所谓,无非多花几个钱,多喂养一张口,长大以后再替他娶个媳妇,置办一份家业。但是当做嫡长子培养的意义就重大太多了,那意味着望儿将继承邱胜翊大部分的家产,包括皇帝赏赐给他的世袭镇国将军爵位。

当然,这件事也需要与邱府众人商量,不过邱胜翊一旦做了决定,估计众人也不会反对。

现在邱胜翊唯一介意的,是映洁怎么想?

将来他和映洁也会生儿育女,映洁的儿子本应该作为嫡长子继承一切,现在却被望儿霸占了,映洁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恩情是恩情,利益是利益,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自私自利。

映洁微微一笑,笑得很是轻松,说:「这样最好了,否则我们真是要愧疚负罪一辈子,难以还詹公子的厚恩呢。」

邱胜翊认真盯着她的眼睛,问:「你真这样想?」

映洁认真地点头。

其实她昨夜一直担心望儿是夫君在外面的私生子,如今听说是詹敏瑜的儿子,倒真让她松了口气。至于嫡长子名分被占去的利益考虑与衡量,还真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第7章(2)

邱胜翊暗中松了口气,他一直很喜欢映洁,小丫头从刚进门时就极为依赖他,他也愿意从此做她的依靠,所以他并不想因为望儿而与映洁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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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定要好好抚养望儿长大的,如果映洁不能对待望儿如同己出,那么他们夫妻之间一定会出问题。

现在还好,映洁表现相当冷静和识大体,或许是因为她还太小,还意识不到嫡长子名分的重要性。

但是,还有另外一件事,邱胜翊对映洁就更难以启齿了——詹敏瑜临死之前,将妹妹托付给了邱胜翊。

詹敏瑜也是无奈,詹子晴自幼跟随哥哥识字念书,见识完全不同于乡下村姑,她心气傲眼界高,看不上无知无识的村民,迟迟定不下婚事,詹敏瑜原本是打算将她带到金陵再议亲,却没料到世事多变,他这个做兄长的突然逝世,只留下妹妹孤独一人。

詹敏瑜当时也是出于无奈了才出此下策,他之前就知道自己妹妹暗暗钟情邱胜翊,可是邱胜翊已婚,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妹妹去给人做小,便对妹妹的心思故作不知,可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把妹妹托付给邱胜翊。

邱胜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按照他的个性,自然不乐意纳妾,不管他婚前多么风流纨裤,或许也没有人相信,其实他追求的是婚后的彼此忠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白首偕老,恩爱两不渝。

可是,他这样的完美主义和詹敏瑜的临死嘱托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欠詹敏瑜的是一条命!

在这沉重的生命面前,他的坚持、他所谓的完美主义又算什么?

如果不是他的完美主义作祟,如果不是他坚持完工才南归,他又怎么会连累詹敏瑜丧命?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就必须承担起责任。

詹敏瑜临终前将妹妹的终身托付给他,他又怎么能不答应?

可是,这话又该怎么对映洁说呢?

「夫君,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映洁担心地看着邱胜翊,关切地问。

「映洁,」邱胜翊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还有件事,是关于詹姑娘……」

时间平缓地流逝,眨眼间,邱胜翊回家已经十天了。

前日,邱胜翊正式收养了望儿,邱府为此举行了正式的仪式,邱胜翊抱着望儿给祖宗们磕了头,上了香,同时由邱父邱北顾亲自将望儿的大名录入邱氏家谱。

望儿的大名是邱胜翊替他取的,在邱府属于「嘉」字辈,所以叫邱嘉铭,铭记的铭,铭刻的铭。

关于望儿的归属问题,詹子晴有过异议,望儿是詹家唯一的血脉,她原本打算独自抚养他长大,让望儿为詹家传宗接代。

但是她一个没有任何根基资产的未嫁闺女,有什么能力抚养一个小孩呢?就算勉强抚养,又能为他提供优渥生活和成长环境吗?

为了望儿的将来着想,邱胜翊也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邱胜翊承诺詹子晴,以后望儿的儿子里,会选择一个让他恢复詹姓,延续继承詹氏血脉。

这是对望儿最好的安排,詹子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姑娘,最后也就点头应允了。

关于詹子晴的安排,暂时谁也没有提。

詹子晴还沉浸在丧兄之痛里,这时候提她的婚事本是不妥,可是映洁却为此焦躁不已。

映洁甚至有些恼怒自家夫君,把这种棘手的事扔给自己就不闻不问了,算什么嘛?要纳新人的是你四少爷好吧,凭什么让她烦恼?

映洁知道按照时下的规矩,丈夫纳妾娶新人都是要得到正妻的允许才可以的,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是,映洁宁愿丈夫做这种事来个先斩后奏,让她无奈接受事实就好了,给她这种徒有虚名的「选择权」有用吗?

就算映洁再心酸难过,也知道詹子晴是不得不接纳的,这无关情爱,却关乎人情。

在这件事情里,她甚至不能表现出嫉妒,这和普通的妻妾争风吃醋完全不同,如果她不能表现大方得体,不仅丈夫会讨厌她,连邱府众人都会看轻她吧?

人们或许尊重升平大长公主,但是没有人愿意娶一个这样任性骄傲的儿媳妇。大长公主生前也曾不止一次地教导映洁,要她为人处世再婉转一点,不要步上母亲的后尘。

可是,又有谁乐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难道报恩就只能「以身相许」吗?

映洁在犹豫了多日之后,终于决定自己先和詹子晴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映洁来到西厢的时候,詹子晴正哄着望儿玩耍——对于这个可怜的姑娘来说,这个小侄子是她目前唯一的快乐和安慰了。

望儿八个月大了,已经会爬,此时他正穿着连身的小老虎衣服在贵妃榻上爬来爬去,詹子晴拿着一只布老虎在他前方逗着他,引得他不时伸出小手捞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看着这姑侄俩,映洁的心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软了。

詹子晴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并不能掩饰她的憔悴神色,她穿着颜色暗淡的素服,原本窈窕有致的身形已经消瘦了许多,衣裙穿在身上空落落的。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詹子晴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映洁,连忙起身施礼。

「我过来看看。望儿一切都还好吧?可有短缺了什么?」映洁微笑着走过去,伸手抱起望儿。

「望儿很好。他刚来的时候,夜里还有点不适应会哭闹,这几日住习惯了,和新找的奶娘也熟悉了,便吃睡都安稳了。」詹子晴温和地回答道。

映洁亲了亲望儿的小脸蛋,小家伙因为痒而咕咕笑起来,露出两颗雪白的小乳牙,可爱得要命。

望儿继承了生父的俊美,再加上邱府的财势,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詹子晴见望儿伸手去扯映洁的耳环,连忙伸手阻止,她笑着将望儿接过来,说:「小孩子最爱乱扯东西了,我现在都不敢戴首饰。」

映洁捏捏望儿的小胖手,说:「几个月大的宝宝最可爱了。」

詹子晴点点头,说:「是啊,再长大点,会跑了,大概就要淘气了。」

两人坐在贵妃榻上,一起逗弄着望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闲话都说完了,房间里静下来,便有些尴尬。

映洁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强打精神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找姑娘,本来这事由我来说不是很适宜,但是几经变故,咱们邱府和詹家关系不同一般,也就不做那些官样文章,我且直说了。」

玛敏婷搂着望儿,神色淡然地听着。

「令兄故世之前,将姑娘托付给了咱家四少爷,四少爷也欣赏姑娘,所以想趁着令兄百日孝期时将姑娘迎进门,也能让令兄走得安心……」

「少夫人。」詹子晴忽然出声打断了映洁的话,「我知道你的来意了,不过话不必再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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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看向詹子晴,詹子晴却低下了头,鬓角一绺被望儿拽散的头发遮掩了她的眉眼,看不清她的表情。

「敏婷感谢四少爷和少夫人,不过……」她轻轻笑了笑,说:「如果我哥没出什么事,我或许还真的会厚着脸皮赖住四少爷了。说句不怕羞的话,我确实很心仪他,甚至为了他甘心做小。」

映洁的心一跳,心里说不清到底什么滋味。

有个美丽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坦言钟情自己的丈夫,这种滋味真的很微妙啊。

最要命的是,这个姑娘她还不能排斥、不能讨厌。

詹子晴忽然仰起脸来,脸上的笑容显得清淡而缥缈,说:「可是我哥走了,而且是为了四少爷才走的,我知道他选择为四少爷挡箭的时候,一定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该那么做,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做了。他也一定不求施恩图报,那会让他看不起自己。所以,我身为他的妹妹,又怎么能让他丢脸呢?如果我真嫁给了四少爷,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幸福是用哥哥的命换来的,我怎么能心安呢?我不能轻贱了他。」

映洁握住詹子晴的手,第一次,她觉得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如此值得尊重。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这种取舍,尤其是富贵安逸的生活垂手可得时。

仅仅凭借着詹敏瑜是邱胜翊的救命恩人,如果詹子晴嫁了邱胜翊,以后詹子晴在邱府就不会受委屈,而且地位不同一般,就算是映洁这个正妻平时也要谦让她三分。

可是这样的优势,詹子晴却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姑娘真的与众不同。

映洁轻声道:「我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并不希望别人来分享自己的夫君,所以我今天本来是打算试探你的。可是听了你的一番话,倒显得我自私了。」

詹子晴淡淡地笑了笑,其实她心底很羡慕映洁。映洁能够因为门当户对而顺理成章做了邱胜翊的嫡妻,可是詹子晴知道自己就算在邱胜翊未婚时遇到他,也是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的吧?

而且,詹子晴看得出来邱胜翊很喜欢映洁,就算他勉强纳了她,怕也只是为了偿还她兄长的恩情,那又何必呢?

她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但她起码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让自己沦落成了为爱乞讨的可悲之人。

第8章(1)

「嗯……夫……夫君……不要了……嗯嗯……」

纱帐轻垂的内室,令人面红耳赤的婉转申吟声缠绵不绝,令外间值夜的丫鬟都忍不住春心撩动,魂不守舍。

「真的不要了?刚才是谁来撩拨我的?嗯?」邱胜翊贪恋地爱抚着小妻子的娇躯,在他的滋润之下,他的小娘子出落得越发迷人,原本如同乳鸽般的酥胸越发饱满丰挺,他的一只手都快无法掌握了,而纤细的腰肢,晶莹如玉的肌肤,都深深吸引着他,让他越发为她迷醉。

夫妻之间果然还是要经常这样「深入沟通」一下才能感情和睦、鱼水和谐啊。

「呜……我错了……放过我吧……呜呜……」映洁娇嫩的低泣不似推拒,倒更像调情,让邱胜翊暗叹一声天生尤物,便低头吻住她的樱唇,揽紧她的纤腰,又开始疯狂地抽送起来。

「嗯……嗯嗯……啊……」映洁仰起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般悬垂摇晃,她随着邱胜翊的律动而款摆着纤腰,令人上瘾的酥麻快感一波波席卷过她的全身,她修长的双腿主动勾着男人的劲腰,尽情配合着男人的激狂。

正如邱胜翊所说,她今夜是故意诱惑他的,因为心里的不安与惶惑。

詹子晴居然主动婉拒了邱胜翊的收纳之意,这个结果对于映洁来说是最有利的,可是她却无法心安,而是感到莫名的歉疚。

在道义与私心面前,詹氏兄妹显得那么光风霁月,却将她衬托得这么自私与难堪,夫君会不会认为她心地歹毒,不能容人,会不会因此而讨厌她?!

几番云雨过后,映洁早已身娇体软,动弹不得,依然是邱胜翊叫来了热水帮她擦洗善后,两人都累得很了,沐浴之事还是等到明日清晨吧。

等一切收拾妥当,重新躺到干净舒适的被窝里时,邱胜翊伸手把小娘子揽进怀里,闭目准备入睡。

映洁此时稍稍恢复了点元气,却没有丝毫睡意了,她在邱胜翊的怀抱里辗转反侧,依然心绪难安。

「怎么了?」邱胜翊的大手在她的椒ru上流连忘返,睡意朦胧地问。

映洁钻进邱胜翊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胸口,喃喃地问:「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嗯?」邱胜翊好笑地问道:「谁说你坏了?」

「因为詹姑娘的事啊。」映洁叹了口气,说:「詹公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他将唯一的妹妹托付给夫君,我们按理都该完成詹公子的遗愿,可是……」

「可是你并不乐意?」

「嗯。」映洁坦率地承认:「我能够接受小望儿,却无法真正接纳詹姑娘,如果夫君你真的纳了她,我以后一定会讨厌她的,哪怕詹家对我们有恩也是不行。当我亲耳听到詹姑娘拒绝嫁你时,我心底好高兴。夫君,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很自私?她那么可怜,我却仍然不想把夫君分给她一点点。」

邱胜翊笑了出来,问:「你要怎么把夫君分给她?把夫君大卸八块吗?」

映洁恼怒地捶了他几下,怨道:「胡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不肯将夫君与别人分享,说明你在乎为夫。为夫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很坏?再说了,有时候女人坏一点,男人会更爱的。」

「呜……我跟你说正事呢……唔……嗯啊……不要了……我要累坏了……」

「还有心思东想西想,哪里累坏了?」

邱胜翊喉头发干,用映洁听不到的声音低喃道:「小东西,我总有一天会被你累坏才是真的。」

男欢女爱,自然又是一宿贪欢,映洁满心的烦恼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次日,邱胜翊夫妇在内书房里整理账册。

邱胜翊见映洁将这三年以来的账簿整理得井井有条,各种收入和支出都清晰明了,而且特别分了内外两本帐,并针对管帐的奴仆做了个人记录,随时关注他们的各种行为,赏罚分明。

映洁将人事权与财政权分离,而且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互相监督,效果相当显着。

映洁在这方面似乎格外有天分,在她这三年的管理下,邱胜翊名下的私产甚至每年都增收了两成,对于一个足不出户的闺秀贵妇来说,这真是了不得的成绩。

邱胜翊笑咪咪地将账簿逐一浏览了一遍,说:「家有贤妻,万事不愁,果然如此啊。」

映洁道:「这些年前方战事吃紧,咱们各个田庄出产的粮食都被征做军粮了,皇上可给我打了欠条呢,以后一定记得向他讨回来。」

邱胜翊失笑,说:「一切由你安排就是。」

「现在天下一统,国家安泰了,我们也不必再储备那么多的粮食,该卖的还是卖掉一些吧,不然堆在粮仓里白白喂养了老鼠。」映洁现在真的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管家理事颇为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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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叹口气,说:「南方米粮充足,北方多年战乱和灾荒,却是缺粮缺得凶,前些年我还看到路上有不少饿殍,如果可能,多做些善事吧。」

映洁却道:「一顿餐一碗饭,只可缓解他们一时之饥,又岂是长治久安之策?与其白白施舍,让他们不劳而获,不如雇佣他们做些事,给他们工钱与米粮,这才是长久之计。」

「以工代赈?这是朝廷官员该考虑的问题吧。」邱胜翊悻悻地甩开账簿,一谈及经济之道他就头痛。「算了,我对这些不懂,你有主意就去做好了,能救一个人也是积德。」

映洁点点头,说:「我会努力的。还有,关于詹姑娘的事,我总是不安心,她这样孤单单的一个人,总不是办法,不如我和她结拜为姊妹,将母亲给我的遗产分她一半吧?将来也好找婆家。」

邱胜翊抬了抬眉毛,似乎并未料到她会想出这样的补偿办法,他用手指敲了敲书桌,沉吟道:「不妥,就算你和她结拜了,她以大姨子的名义也不适合一直居住在邱府,名分上仍然尴尬。我去和母亲商量,让她收养敏婷为义女吧,这样她就算是邱府的小姐了,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住在邱府。」

「这样也好。」映洁喜欢邱胜翊这个主意,一旦成功,那么邱胜翊和詹子晴就是兄妹了,自然不好再论及男女之情。

「对了,夫君,你这些年在幽州到底做了什么?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四处游历呢,邱来一直待在幽州。」映洁更好奇的是,邱胜翊在幽州蓟城究竟为了什么,居然一待就是三年。「是皇上派遣你做什么秘密之事吗?就像二哥那样潜伏?方便说吗?」

邱胜翊笑了笑,说:「现在战事已了,国家平定,自然可以说了,过不了多久皇上应该也会正式在朝堂上提出来吧,我去幽州不为了别的,是为了建城。」

「建城?」映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建什么城?怎么会让你去?你又不是工匠!」

「能够劳动本天才的,自然不是普通城池。」邱胜翊颇为自傲地抬高下巴,说:「是为了迁都,为了建立一个新的京城。」

「什么?!」映洁震惊地站了起来,跑到邱胜翊身前拉住他的胳膊,不可思议地连连发问:「皇上要迁都?迁到哪?幽州的蓟城吗?为什么?金陵不好吗?北方不是很荒凉吗?」

邱胜翊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平静下来,才说:「当初我也和你有着一样的震惊和疑问,皇上是位雄才伟略之主,他有他的考虑吧。天下一统之后,金陵就有些偏安一隅,而且北方多野蛮少数民族,最爱骚扰边境,甚至大肆进犯中邱,如果京城再坐落在南方,就不利于北部的统治。」

真正打动邱胜翊、让他这个纨裤子弟甘愿奔赴险地的,是玄昱的一句话。

玄昱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大景皇朝当如是!」

所以,玄昱要把京城建立到危险之地,他要亲自镇守国门,他要与这个天下一统的美好江山共存亡。

而玄昱之所以选择邱胜翊作为新京城的蓝图设计者,是因为邱胜翊自幼就喜爱园艺建造,精通测绘与绘画,他的审美能力更是出类拔萃,最重要的是,玄昱信得过这个小表弟。

对于一位皇帝来说,还有比什么京城的建造更为重要的事情?这不仅关系到京城是否巍峨雄伟,更关系到他的安危,他当然不能把蓝图设计交到普通人手里。

就像皇陵的建造,一旦皇陵建造完毕,就是那些工匠的死期,皇陵的秘密不能泄漏,人死就无法泄漏出去了。

可是皇陵可以殉葬,京城却不可以,新的京城代表着生命,代表着活力,且杀人不祥,因此皇帝就必须寻找真正信得过的人来负责京城的建造。

这三年来,邱胜翊一直在幽州蓟城做着地质测试、地形勘查、人口估算、经济衡量等等各种复杂而琐碎的工作,设计一座城市蓝图不简单,要想真正建设好就更麻烦,而日后一旦迁都,涉及到那么多人员的大转移,工作就将更加庞大而复杂。

三年时间,邱胜翊也不过只做了个前期准备工作而已,初步画出了新京城的设计草图。

未来的工作,时间会更长、更繁重。

一座城市不是一代人就能建好的,需要几代人的坚持,有生之年,邱胜翊能够亲眼看到粗略成型的新京城,他就能够心满意足。

而玄昱在位期间,能否实现京城的大转移,还是个未知数呢。

「天啊!天啊!天啊!」映洁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惊,到赞叹,她紧紧捏着邱胜翊的胳膊,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震动。

女人总是渴望平静安稳的生活,很难理解男人世界里的惊险剌激和波澜壮阔。

多么厉害,她的夫君将要亲自设计修建一座城市,一座崭新的京城!

「啊,夫君,那岂不是说以后蓟城附近的地价要飞涨?幽州的田地也要飞涨?」映洁忽然醒悟过来,兴奋地拍了一下子自己的掌心,说:「我们趁机购买一批土地怎么样?这才真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邱胜翊扶额叹息,自家娘子怎么会如此财迷呢?她自幼也没有吃过苦头啊。

「娘子,你可真的很厉害,如果你是男子,一定可以胜任户部尚书的职位,掌管天下钱财最适宜了。」

映洁嘻嘻一笑,晃了晃他的手臂,说:「怎么样嘛?你为了皇上这么辛苦,得到一点回报也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可大了,这叫做利用职权,中饱私囊。」邱胜翊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妇人之见就是容易局限于蝇头小利,说:「而且你都能想到的问题,皇上会想不到?他早就派人把蓟城的财产收归国有了,幽州的大部分土地也都归他了,日后迁都,他可是要用这些田亩土地分封功臣的,哪里容得私人囤积居奇?」

映洁顿时垂下头,唉唉叹气,道:「我还以为可以大发一笔横财呢。」

邱胜翊呵呵一笑,说:「你也不必沮丧,作为我辛苦建城的奖赏,表哥依然把蓟城附近皇庄的一成分封给了我,这可比你去私下购买厉害吧?」

映洁瞪大了眼睛,看了邱胜翊好一会儿,才用手捂着小嘴,对着邱胜翊做怪脸。

邱胜翊瞪她,问:「又胡思乱想什么?」

映洁呵呵偷笑,覆到他耳边轻语:「皇上对夫君好大方,如果不是知道夫君的厉害,连我都要以为夫君和皇上有私情呢。」

邱胜翊好笑地抓过她,伸手在她小臀部上打了两下,说:「连夫君都敢调笑了,嗯?」

「我不敢了……不敢了……唔嗯……」

书房的碧纱窗被放下,掩去了一室的缠绵春光。

第8章(2)

十日后。

映洁正在缝制衣裳,这是一件春秋日穿的夹衣,外表是厚重的深紫色织锦缎,缎面上有穿丝针绣暗纹压花,衬里则是柔软贴身的松江棉布。

这是映洁为邱胜翊缝制的外衣,虽然世家大族都有专门的针线婆子,但是别人做的衣服再好,也不如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穿在夫君身上有成就感。

映洁准备为邱胜翊做够一年四季穿的衣裳,因为不久之后,邱胜翊又要起程奔赴幽州了。

皇帝玄昱已将建设新京城之事在朝堂上公开提出,虽然很多大臣激烈反对,但是映洁相信只要是玄昱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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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城的建造,已成定局,而邱胜翊以后恐怕要长久驻扎在施工的前线了。

夫妻俩刚刚团聚还没多久,又要面临分离,这让映洁很难受,她又不能一天到晚缠着邱胜翊不放,就只好借着为他做衣裳,借着这一针一线,将自己难舍的情思都缝进去。

「少夫人!」满室的清寂之中,忽然响起一道大嗓门。「少夫人!」

映洁无奈地放下针线,她刚才不小心扎了自己手指一下,沁出了血珠,还挺疼的。

她看着匆匆忙忙奔来的秋水,以前觉得这个丫鬟还挺可靠,如今秋水也嫁了人,成了管事娘子,怎么反而越发毛躁了?

「秋水,你好歹也是个管事娘子了,就不能稳重一点?」一直伺候在映洁身边的秋月不悦地批评道。

「哎哟,先别提稳重不稳重的,又出事了啊。」秋水用手帕擦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凑到映洁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的好夫人,你就只顾做针线,怎么就不多操心操心少爷身边的事?」

映洁皱了皱眉,说:「他如今忙碌的都是大事,我也插不上手,为他料理好内宅还不够吗?」

「哎!」秋水轻轻跺跺脚,问:「你们两个啊,不闻窗外事,可不知道转眼就会变了天?知道吗?刚才啊,搬到娉婷阁的那位,自梳了!」

「啊?」秋月也大吃一惊,问:「真的假的?」

秋水白她一眼,说:「我能拿这种事说瞎话吗?」

搬到娉婷阁的是詹子晴,她之前已经被郑氏夫人收为义女,成为邱家兄弟们的另外一位姊妹,既然成了邱家小姐,自然要单独住一个院子,主母郑氏就为她挑选了适合女儿家居住的娉婷阁。

映洁捏着自己还在渗血珠的手指尖,秋月要帮她吮一吮,被她拒绝了。

她看着秋水,问:「自梳,为什么?之前我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自梳,就是未婚女子自己将辫子绾成发髻,以示永不嫁人,孤独终老。

自梳的女子,就算是其亲生父母也不能强迫其嫁人,但社会大众对自梳女子的要求也是非常严苛的,一旦梳起,就一辈子不得反悔。如果自梳的女子中途不能守清白,有了什么不轨之事,就会被乡邻所不容,酷刑毒打之后再将其浸猪笼投河溺死。

自梳,对于女子来说是相当决绝的一种选择。

秋水唾弃道:「我就说那个女人不简单,心机深着呢,明明想做少爷的女人,偏偏还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当初她拒绝婚事,我就说她口是心非,收买人心呢,你们还怪我总把人想得太坏。」

秋月迟疑道:「难道是真的?那她也太过分了吧,玩弄什么呢?少爷都说要收她了,她又拒绝,拒绝了又搞什么自梳?」

映洁只觉得头一阵阵疼,一直被升平大长公主呵护着长大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完全适应不了这种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詹子晴。

这些天她还一直觉得詹子晴自尊自爱,是个值得敬佩的姑娘,怎么转眼又搞出这样的手段?

邱胜翊将詹敏瑜这些年积攒的家私都给了詹子晴,而且还私自增加了许多;郑氏夫人也送给了詹子晴不菲的私房钱,作为收养义女的贺礼;映洁自己也送了她不少金银珠宝,感谢詹家救了她的丈夫。

说起来,如今的詹子晴家私丰厚,算是个小富婆了,而且成了邱府的义女,身分陡增,以后也能说个好人家,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要自梳?

她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永不再嫁的决心,是想证明什么?

如果她不能堂皇嫁给邱胜翊,那么就宁愿孤独终老?

让她嫁,她不嫁;她不嫁了,却又自梳,弄得自己可怜兮兮的,想要刺痛谁的心窝,碍谁的眼睛呢?

映洁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胸口,难受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真的很想冲到詹子晴面前,对她大吼几句:你要嫁就嫁,干脆利落点,何必搞这么多小动作?

你为了什么?图个什么?

就为了显示我不能容人,显示你痴情绝对吗?

就为了夺得邱胜翊的一颗心吗?

「少夫人?你别急,别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爱折腾是她的事,只要四少爷不理她,她又能如何?」秋月见映洁脸色苍白,连忙端了杯茶水递给她,安抚道:「快喝点水顺顺气,咱不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映洁挥手挡掉茶杯,摇了摇头,说:「秋月,我快难受死了,怎么女人成亲了还要遇上这么多难事?以前我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执意要独守公主府,现在才明白,女人多了真正闹心啊。她这还没嫁给夫君呢,就这么能折腾,如果当初真顺势,答应嫁了,我以后的日子恐怕才真的要生不如死。」

秋水不满道:「少夫人,你也太长她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啦。那位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以德卖德,施恩图报吗?她嘴上讲得好听,架子端得好高,可实际上做的事可真正抹黑她兄长呢!她成了夫人的义女,邱家的小姐,现在又自梳了,永不再嫁,可不就能名正言顺地赖住邱府一辈子了?」

映洁道:「随她吧,爱怎样就怎样。」

「哎呀,少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想,还真不能随便她!您知道她自梳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她说要跟随四少爷北上,去帮他建造新京城,完成她兄长的遗愿呢!」

映洁站了起来,神色严肃,问:「此事当真?」

秋水用力点头,说:「千真万确!」

映洁一阵头晕目眩,她扶着秋月的胳膊才稳住身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地道:「岂有此理!」

藤萝馆外书房。

邱胜翊听了詹子晴要跟随他北上的决定之后,淡淡地拒绝道:「我明白你思念兄长的心意,但是建城之事非同小可,没有让女人插手的道理。」

这个时代对女人有许多的歧视,比如远洋出海的船只是不允许女人登船的,认为不吉利,会导致沉船。

而建设新京城这种可能会影响一个皇朝几百年的大事,更加不可能允许女人插手其中了。

詹子晴静静地说:「我不会插手建城之事的,只是想为你料理些生活琐事。你长年在外,没人帮忙,生活总是不方便的吧?如今我们是兄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按照时下的传统,男人出外谋生,或做官,或经商,或者做其他什么行当,妻子一般不能随行,得要留在家中代替丈夫孝敬公婆,随丈夫远行的一般反而是小妾或通房大丫鬟。

这种规矩,男人很喜欢,嫡妻正室很讨厌,但在三从四德的威压下又不能不遵从。

詹子晴显然就抓住了这个漏洞,想陪着邱胜翊一起远行,到了遥远的地方,就只有她陪在他的身边,就算不是他的妻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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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着他,守护着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所要的不多,真的,她不奢望成为他的妻妾了,为了亡兄的体面,她不得不拒绝邱胜翊的收纳之意。可是她也绝对不想再嫁给别人,她的心只在他的身上,默默地守候在他身边,默默地爱他一辈子,就足够了。

邱胜翊笑了笑,说:「敏婷,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次北行,我会携家眷一起去。所以,真的不必麻烦你了。」

第9章(1)

映洁最近心情很好,非常好。

谁都能一眼就看出来,才成为名副其实新妇的小姑娘总是眉开眼笑,肌肤滋润,表情愉悦。

女人是很感情化的生物,一旦离开了她的所爱,很快就会枯萎,而一旦被她的所爱呵护、滋润,那么她将美丽得惊人。

「听说北方的冬天很冷,咱们一定要多带些皮毛大衣裳。还有啊,珍贵的补品药材也要带着,万一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再缺医少药的,可怎么好?」映洁指挥着女仆们打点行装,语气轻快地嘱咐这嘱咐那。

回屋来换外出衣裳的邱胜翊无奈地笑笑,说:「娘子,你快要把整个邱府搬走了,这一路遥远,带不了这么多繁杂物品。而且,蓟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荒凉,那里是幽州的府城,也是相当繁华的,什么东西都能买到,你只要携带足够的银两就行。」

「那怎么行?北方的物品或许我们用不习惯呢?还是多带一些才好。」映洁娇嗔着反驳,现在的她很爱对邱胜翊撒娇,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会包容她这种小小的任性,这样的互动会让她更能深刻体会到自己的被爱与被呵护。

「行,行,随你,一切都随你。」邱胜翊对她宠溺地笑笑,这种小事也不用计较,随她喜欢就好了。

反正这一次北行,是打着官方的名义,要和许多任务部专业人员一起北上,皇帝玄昱大方地拨给了他们三艘大船,其中邱胜翊就独占了一艘。

邱胜翊这一次北去蓟城,很可能就要常驻那里,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三年五载是回不来了,所以还真的等于大搬家,携家带口,不仅妻子映洁要带走,连他新收养的儿子邱嘉铭也要一起带走。

除此之外,他的随从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就是他的长兄邱修之的庶长子邱琅。邱琅今年刚刚十岁,小家伙却很有点少年早熟的沉稳劲儿,举手投足都像个小大人,懂事又明理。

当邱修之说要让邱琅跟着北上,去辽阔的塞北增长一点见识的时候,邱胜翊是非常反对的,他很喜欢自己这个庶出的大侄子,怎么忍心让小小的他远离父母,单独去面对风霜?

当时,邱胜翊很不客气地对大哥邱修之说:「我知道你和大嫂恩爱,感情很好,越是这样就越容不下庶子,或许嫂子更觉得邱琅是眼中钉,巴不得把他赶得远远的。可是不管怎样,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不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好好教育他?北方并不太安定,你也知道的,上次要不是敏瑜舍命相救,我都可能出了事。」

邱修之却意味深长地回道:「既然你也知道他在家中地位尴尬,倒不如放他出去自在成长,他是个好孩子,又聪慧异常,邱府对于他来说,太小了。」

邱胜翊忿忿回道:「大哥,你这话太不负责了啊,越聪慧的孩子越敏感,越渴望父母的关爱好不好?你这样做,会伤了他的心的。」

邱修之摆摆手,说:「是雏鹰,就应该早日学会飞翔,早日搏击风霜,他日后要面对的惊涛骇浪还多着呢,早点适应了,只对他有好处。」

「你太差劲了!」邱胜翊愤怒地瞪了大哥一眼。

他一直觉得自己大哥很有才华能力,可是现在却第一次觉得大哥很混蛋,真是继承了他们父亲花心薄情血脉的好儿子啊,哼!

既然对庶子这么冷漠,当初还生他干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最混蛋了!

听说四叔为了自己和父亲争吵,邱琅特意去找邱胜翊,十岁的小少年向邱胜翊鞠躬致谢,却说:「四叔,和父亲母亲无关,是我自己想出外游历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两者相辅相成,我会学到更多东西吧。」

邱胜翊见他身形挺拔如小松树,眼神明亮而坚定,显然是个极有主张的孩子,并不像个受虐儿,虽然心底怜惜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带他一起北行。

此时的邱胜翊并不知道,要邱琅亲自去参与、见证新京城的建造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是玄昱的意思。

于此时,玄昱其实就已经有了立储之意,只不过他将这件关系到国本的惊天大秘密暂时藏在了心底,别人不知情而已。

邱胜翊与映洁又闲话了几句,换好了衣服,便准备外出了。

这次远行,他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而且皇帝玄昱还给他挂了个工部左侍郎的官职,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领衔新京城的建设,既然戴了官帽子,就要尽职,起码每天都要到官衙去露个脸。

邱胜翊正准备外出,二门口的值守婆子进来传话:「四少爷,四少夫人,顾伯爷来访。」

邱胜翊怔忡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谁是顾伯爷——他的岳父大人顾景宏。

顾景宏的祖上被封为国公,但是爵位不是世袭,到了他这里已经变成了伯爷,而且就此断绝,不能再给子孙继承了,再加上顾家的儿孙里也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所以现在的顾家已算是走入日暮途穷的境地。

景国的爵位制度比较严苛,就连皇室嫡系的爵位也少有世袭,都是逐代递减,皇室的旁系远房其实不比普通贵族之家过得体面。

所以邱胜翊被玄昱封为世袭的镇国将军时,才在朝堂上引起了那么大的争议。玄昱有时候很英明,但有时候也真的很任人唯亲,任性得可以。

只不过,一旦邱胜翊主持修建了新京城,那么他的功绩也足以配得上他的爵位了,算是从另一方面再次证实了皇帝陛下的「慧眼识人」。

邱胜翊回头看了看映洁,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确定妻子对她父亲的真正态度。

映洁站在那里也是怔忡了一下,才淡淡地吩咐道:「请伯爷到客厅稍候,我更衣就去。」

邱胜翊想了想,也吩咐身边的小丫鬟:「传话给银子,说我晚一会儿出门,先会客。」

小丫鬟自去传话。

邱胜翊随着映洁到了内室,见她任凭大丫鬟为她更换外出见客的正式服装,她自己则有些发呆,便咳了一声,道:「说起来,自从我们婚后,还未曾正式去拜会过岳父,有些失礼了。」

映洁皱了皱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握住一根凤钗,说:「不孝的是我。」

邱胜翊握住她的手,说:「别这么苛责自己,这几年你不是一直在金钱上资助着他吗?」

映洁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我娘或许是怨恨他的,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虽然没抚养过我,但是我总不能不认父亲。」

然后,她压低声音道:「母亲生前不许我见他,可是如今想来,他虽然辜负了母亲,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对不起我们的,母亲和他绝了夫妻之情,我却总不该和他也绝了父女之情吧?」

其实映洁这些年不愿意见父亲,除了她的母亲升平大长公主的邱因外,还因为她不喜欢顾家的长辈,顾家的祖父祖母实在太偏心,重男轻女到个离谱的境地,这些年完全当她这个孙女儿不存在,简直荒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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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妻子、嫡女,和父母、庶子的争斗中,顾景宏选择了父母和庶子,这多少也伤了映洁的心,小时候的映洁甚至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等她渐渐长大,明白了父母之间的争执后,也曾怨过恨过,也曾发誓就当自己没有这个父亲。可是当她嫁了人,尤其这三年跟随着婆婆郑氏见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见识了各个权贵之家里面的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家产之争等等,明白了很多家务事真的分不出绝对的是非对错,也明白了血缘至亲不可轻抛。

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她的父亲还好好地活着,她总不能等到父亲也死了,她真正变成了孤女,再去哀叹「子欲养而亲不待」。

所以,正如邱胜翊所说,映洁婚后就一直没有断了对顾景宏经济上的支持,顾家虽然还号称伯爵府,但是因为不被皇帝玄昱乐见,早已境况凄凉,日子相当艰难了。

等映洁换好了衣裳,邱胜翊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见岳父。」

映洁微微一笑,她最喜欢夫君的就是他的这份体贴,当年她那么小嫁入邱府,如果不是邱胜翊,她恐怕早就吓哭了。

客厅里,顾景宏正坐立难安。

这三年来,他越发老了,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刻,身形也更见瘦削,驼背得更厉害了。

升平大长公主的去世对他的打击相当大。

这世上有一种人,总喜欢把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往后拖延,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一日拖一日地往后拖延,顾景宏就是这样——他对大长公主还是相当有感情的,他在两个庶子出生后就有些后悔了,打算向公主道歉,发誓以后不再纳妾,不再生子,只要顾家有血脉延续就足够了。他想挽回和公主的感情,可是他又觉得男人的面子重要,觉得对一个女人低头很羞耻,道歉的事就一日拖一日。他总觉得时间还来得及,可是随着他一日一日拖延,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恶劣,大长公主也突然撒手归西,让他再也没有了低头道歉的机会。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顾景宏的一生,就是这样的悲剧。

第9章(2)

听到脚步声,顾景宏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这些年被外人冷漠待遇,让他再也难以端什么伯爷驸马的架子,对谁都先陪出三分笑脸。

「父亲。」映洁率先施礼。

「岳父登门,小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邱胜翊也弯腰行礼。

「没什么,没什么。」顾景宏连连摆手,说:「倒是我冒昧登门,事先也没打声招呼,才真正失礼了。」

「自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岳父快请坐。」邱胜翊笑呵呵地请顾景宏上座,顾景宏连连摆手不肯,翁婿俩最终分宾客之位坐下。

小丫鬟重新为三人奉上了热茶,然后恭敬地退到门外守候。

「父亲,您可是有什么事情?」映洁见父亲坐立难安的模样,自己也替他难受,一个大男人越到老年越落魄,谁见了也会不忍,何况还是她的生父。

因为这些年的隔绝,映洁不会对顾景宏有多尊敬和亲近,但是也不会恶毒地唾弃他,说他一句罪有应得。

其实按照传统道德来评判,顾景宏到底有什么罪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想要个儿子真的不算有罪。

在世人的眼里,他甚至很无辜受害,是皇权压迫下的可怜虫。如果他娶了个普通的千金贵女,那他的妻子肯定不敢像升平大长公主这么「欺负」他。

顾景宏唯一的过错,大概就是没有认清自己的身分,他娶了公主,却没有给予公主应有的尊重,所以公主愤怒了,皇家生气了,他这个驸马就被打入「冷宫」了。

至于公主更看重的感情的背叛什么的,世人谁理会这些呢?

娶老婆生孩子,延续家族血脉,是时下世人的共识,至于其他的,可有可无,感情什么的,能当饭吃吗?

但顾景宏和那种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年轻漂亮新人的忘恩负义之辈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只是有些软弱,甚至懦弱,在延续香火与夫妻之情之间左右摇摆,他想求个两全,结果公主不给他两全的机会,所以才发生如此悲剧。

「呃……」顾景宏用手端着茶杯,脸色微赧,鼓了鼓勇气,才低声道:「我听说四公子就要北上蓟城,所以想替你兄弟找点事儿做,如果方便的话,随便给他们安排个什么职事,如果能让他们得到点锻炼就更好了,他们也大了,整日在家里赋闲,总不是办法。」

邱胜翊微微颔首。

自从外界知道了他主持建造新京城之后,这些天来找他说项的达官贵族和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想为自家的子弟找个清闲又有油水的事做。

谁都懂得,最容易贪污的就是工程,而油水最大的工程就是皇家工程,现在邱胜翊把持着皇家最大的、或者说全国最大的一件工程,他手指缝里随便漏一漏,那将会有多少利益可沾?

映洁却皱了皱眉,问:「是惜贤还是惜良?他们现在还是应该读书的年纪吧?建设新京城事关重大,不是能够随便混日子的地方,他们可不能存了偷懒揩油水的心思。」

顾景宏连忙道:「不会!不会!我在家里已经再三教育过,这是非常重要的事,一旦出了差错是要掉脑袋的,可不敢混日子。惜贤和惜良书读得不好,武艺也普通,我想早点让他们出来跟着锻炼锻炼,趁着年少,能多学点东西,他们都想去……」

顾惜贤、顾惜良和映洁年纪一般大,只是三人出生的月份各自不同,当年这也是大长公主很生气的邱因。

映洁看了看邱胜翊,见他对自己悄悄竖起一根手指,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夫君肯提携就好,哪怕只是一个。

说起来,建设新京城实在是庞大的工程,需要的人员非常多,要安插一些纨裤子弟并非难事,但是邱胜翊不肯轻易开这个口,这件事太重要,大意不得。

映洁于是对父亲说:「北方初平定,还不是太安稳,两个弟弟总要有一个留在家中孝敬长辈。惜贤和惜良,我都是以前只见过几面,惜贤似乎性子很倔,惜良更平和一些。我看不如让惜贤留在家里支撑门户,让惜良出外锻炼吧?」

顾景宏也知道自己的庶长子个性冲动,容易惹事,而且他也不愿将两个儿子都送出去,如果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所以他立即同意了女儿的建议,说:「好!好!就让惜良去好了,惜良更老实更能吃苦些,让他去好。」

这么说着,顾景宏却将目光试探地看向邱胜翊,没有邱胜翊的允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邱胜翊笑道:「今日下午就让惜良来家里一趟吧,我看看他擅长些什么,或者先跟着我一阵子,慢慢学些东西再独立工作也行。」

「好!好!我这就回家去,让他准备准备!」顾景宏顿时大喜过望,立即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就要回家去。

邱胜翊和映洁亲自将顾景宏送到二门口,见他上了马车,逐渐远去了,夫妻两人才回转藤萝馆。

途中,映洁轻轻挽住邱胜翊的手,轻声道:「夫君,我们一定会感情如一白首偕老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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