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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极恶关系(翊潔)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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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求饶吗?”他冷笑,故意更用力的抓她。

“你好臭,几天没沐浴了?离我远一点。”

轻轻一拨,简单的拍开他的螃蟹夹,闪得好远。

不理会他僵成木头的身子,决定再飞回他的童年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改正的。唉,好忙哦!

第四章

邱胜翊十岁 冬天

一块门匾挂在朱漆大门的上方。大大的“张府”字样映入洁的眼中。

“怎么是张府?那小鬼不是在高家做事才对吗?”虽然好生疑惑,但她仍是决定走进去一探究竟。

此时正好有一批送瓜果的人打算进去,其中一名看来精练的中年男子拱手问门房道:

“这位小哥,我们给张大爷送货来了,请问要往哪儿走?”

门房下巴朝天,露出两洞鼻孔示人。

“你们是赵家村的人是吧?沿着墙往左走,从一里外的小门送进去,再叫伙房的人领你们去帐房就成了。”

“多谢小哥,这是一点薄礼。”中年男子奉上一小袋橙果当谢礼。

“下回换些别的吧,老是送橙,房里都放不下了。”

“是是是!”

这是不是别人所说的狗仗人势啊?洁又学到了一点。一时感到新奇,也就没跟着那一群人走,反正她还有隐身术可用嘛,谁想走上一里啊,多累人。

“猴崽子,过来!”那威风的门房不知又在张狂些什么,吼叫声式大。

洁看了过去,觉得那个正被揪着耳朵的小鬼好面熟哦。忍不住走近看,顺便听听他们在吵些什么。

“好大的胆子,敢偷吃小少爷的点心!”

“我才没有偷吃呢!这是少爷吃剩不要的,说要给我,我没有偷吃!”小男孩哇哇大叫的挣扎。

门房可不管有没有,一把抢过小男孩手中的甜糕,两三口全送入嘴巴里,含糊道:

“你是什么狗命,能享用这种好东西?!去!”将小孩丢到地上,又踢上一脚。“张爷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偷吃,当心我一状告到张总管那边去。”

“你……你……呜哇……”小男孩又痛又气又伤心,哭着跑进宅子去了。门房不屑的睐了眼,最后忍不住舔着手上的甜屑,笑得好不得意。真是好吃哇!嘿……

原来同样是当差的佣仆,也充斥着弱肉强食的情形,莫怪邱胜翊从不觉得掠夺别人是错的;因为当他幼小时,遭人欺凌掠夺,长大成人后,也就理所当然去抢比他弱小者的物品,这是一种共同建立的法则──强与弱之间,没有永远,端看各人争气的程度了。

虽然这种夺食的情况在动物界很常见,但似乎一旦发生在人类身上就成了件不得了的事。

“呜……呜……呜呜……呜哇……”闷闷的低泣声从柴房内传来。小男孩双手抱着膝盖,涕泪交错的脸埋在两腿中,哭得好生悲切。

“不会吧?你已经哭了两个时辰了吗?”大致逛完了张府里里外外,才飘到邱胜翊居住的柴房,倒没料到他居然还在哭。也不过是甜点被吃掉而已,有必要哭那么久吗?

邱胜翊霎时忘了哭,呆呆的抬头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女人。

“好脏,擦个脸吧。”从袖子里变出一条丝帕,丢在小鬼脸上。怎么老是看到他拖着两管鼻涕的蠢相呀!

小时候两管涕,长大时爱生气。啧,还能做对子哩。

“你是谁?我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双手紧抓着巾帕,身子畏怯的往后缩。看她一身的白,不会是……女鬼吧?直到背已顶住墙角,再也无处可退,他更惨白了脸。

“别管我是谁。我说,你闷在这边哭多久了?”懒得再问他怎么看她。如果记忆中没有误差,这小子的狗嘴一向吐不出象牙,别巴望他会尊呼出“仙姑”的名头了。

“我才刚在哭哇!”他用力以衣袖抹去涕泪,才舍不得用那么好的手帕抹脸呢。“乱讲。两个时辰前你不是一路从大门口哭到这儿?”年纪小小就说谎,莫怪长大后是枚坏蛋。

“我才哭一下下而已!后来就去劈柴了。”小男孩挺起胸膛大声的辩着。“哦,那是说劈完柴后,你才又回来继续哭喽?”那糕点到底多好吃呀?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小男孩想到心酸处,又哭了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啜泣个不停,再也无心理会眼前这个人是鬼魅或是什么玩意儿了。

“你对哭泣有特别的偏好吗?”

“我才没有哭,呜……”

这是不是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你到底在哭些什么?”

“我……肚子好饿!他们不给我饭吃!”

“没想到这府邸看来那么大,食物竟然是不够吃的。”真是外表风光,内里凄凉呀。

“不是啦!他们有饭故意不给我吃。”“为什么?”这点她就不能理解了。

“他们常常这样的,不必为什么。”

总不能任由邱胜翊饿死在十岁这个年纪吧?老方法,变出一袋蜜洁糕,热呼呼的塞到他手中。

“呐,吃吧。”

“这个?”小男孩颤抖着手拉开油纸袋,差点给那香暖的食物味给勾丢了心神……吃的耶……一连吃了三、四个,才敢相信一切不是出自于幻觉,而且还是颇感熟悉的幻觉。他以前是不是吃过呀?

“你在这边是当什么差呢?”洁问。

“跟着少爷,随时听候差遣。”他含糊地道,一时吃得太急竟噎住了。“咳!晤咳!”“真不当心。”洁伸手轻拍他背,不料却引来他的惨叫声!“哎唷,痛!”小男孩手脚并用的爬离她施暴的范围,哀怨的看着她。

洁盯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居然得到他这种夸张的反应?“我只是轻拍而已。”她声明。

“我知道。”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光,他又吃将起来。

“你受伤了?”洁猜测着。由于外头的天色早已墨透,一屋子的黑暗与阴寒恐怕不是小孩子禁得住的,于是她拉来角落的破铁锅,丢了几枝柴薪,打出火花,不一会,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也降低了些许寒意。

“我看看。”她移近他,拉过他左手上还没看手臂呢,已然看见一只十岁小孩的手掌上满是厚茧、冻伤,以及一些没有经过药物治疗,自行愈合的伤疤。“哪来这么多伤口呀?你常被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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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我要很快长大。”仍残留泪水的双眼迸出一抹狠戾。

“长大后要做什么?”洁小心地问。

“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现在打我的人,以后我要打回来!”邱胜翊野兽的求生本能至此已开始展现。

“那些人是谁?”恐怕为数不少吧?

“门房张奴,总管张才,伙房的张佣,帐房的张仆。”他扳着手指一一道来。“你的小主人对你好不好?”一听到名单里全是佣人,想必这宅子的主人对下人还算不错吧?

“还好呀,他心情好时会给我东西吃,心情不好时顶多饿我一天而已。”“这叫还好”哇?那“不好”的标准不就是将他打个半死又饿上三天才算哪?当人奴才都这么薄命吗?

小男孩又接着道:

“去年服伺大少爷的小僮被大少爷打死了,我们都好怕会被派去接替那个工作,还好他们嫌我太小就没挑我了。小少爷比较好,他打人时都只用鞭子或竹板,不是用刀剑。”

“是哦,你该感动得三跪九叩呢。”愈听愈觉得受不了。想不到堂堂一个未来大恶人居然这般的奴性坚强,真令人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大土匪的。

小男孩很快吃完糕饼,仍然饥饿的肚子透过目光的传达,可怜兮兮的看向眼前这个好心的女鬼。但因长期被大人们招待竹笋炒肉丝(挨打)的教训,让他不敢随便开口索求。

洁翻了下白眼,再用一片洁花瓣从袖中变出食物。这回是洁香包子,依然是热呼呼的一小袋,丢给他。

“你多久没吃了?”

他没空回话,比了个二字,表示两天没吃了。

“被罚吗?”

“不是。昨天小少爷不许我吃饭,今天就丢了一些甜糕要我吃,但是被张奴抢走了。到伙房要饭吃,但是伙房的张佣不只打我,叫我去劈柴,还不肯给我东西吃,我就一直饿到现在了。”一口气说完,全心全意进攻食物。

“你这样多久了?四年来都是如此吗?”

“我来这边才三年。”他伸出四根手指头。

“原本的高员外呢?”她替他收回一根多比的手指。

小男孩好讶异的瞪她。

“你怎么知道高大爷?他搬到江南去了,后来我才过来这边当差的,高大爷人很好哩,都不会饿我们肚子。”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阵咳嗽声,令他们停止对谈。

“是谁?”小男孩站起身推开窗子,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冻得直打哆嗦,双眼一时睁不开。

洁立于他身后,见到一抹黑影消失在矮构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像是!大祸临头的预感。

“砰!”脆弱的门板被踹成碎片,吓醒了熟睡中的邱胜翊,以及隐形的洁。才要张开眼,便教数十把火炬给刺得双眼失去功能。

“来人!把他抓出来!”有人吼着。

“哇!怎么了?做什……啊!”邱胜翊没能说出太多话,一只蒲扇似的大掌将他一拳击到雪地上,几乎没让他晕死过去。

洁伸了伸懒腰飘了出来,眼光看向被踹坏的门,再听到此起彼落的怒啸似雷吼,莫怪那小家伙长大后亦是相同粗鲁。人家说身教、言教还真是有道理。虽然还是有点困,但看看他们在摆什么阵仗也好。

根据她推算,今晚是邱胜翊离开张府的日子。首先他会被打得奄奄一息;再来为了求生,激发出他野兽的本能,以一把凶器直桶向主人张三的腰背,并遁逃出府,从此成为街头流浪小乞儿──以上,完毕。

实在说,在人界也有一段时日了,大多时间又耗在邱胜翊身上……啧!他的名字甚至是她取的呢……不过她挺好奇,依照邱胜翊的亲人取名能力之拙劣,如果她没出现,那么会是谁给他取做邱胜翊呢?照她看,他应该背着“牛宝”这个拙名羞愧一辈子才是……

好啦!收回其它不相关的思绪,绕回原本所想的。到底与这家伙相处久了,不可能没半点感情。想当初有多少鸟儿在她的树身筑巢,虽才短短一季的时间,她便多有留恋,还偷偷捡回它们跌到树下的小鸟呢。所以她此时也就没能完全以置身事外的冷淡去看待小鬼被虐待。

一丝丝窒闷飘移上心头,那是……担心?不悦?还是其它负面的情绪?她不明白,因为以前从未有过。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些人共同欺负一个小孩子很超过。“哇……”

瞧瞧,居然抽他鞭子!

“唔哇……”

真过分,还把他的脸打得不成人形!

“为什么打我,呜……”

几个人更举起脚重重踹他,大不人道了!

洁摇摇头,再摇摇头,觉得人类残害同类的名堂实在太多了,真奇怪在这样的自相残杀下,居然没有灭绝。看不下去了,去阻止他们吧。

不过她的“看不下去”来得太慢,众人在一顿粗饱后已停住手,由总管张才揪起他。

“哼!好个不知感恩的猴崽子,也不想想老爷供你吃住,你居然当起贼子来了。“我……没……有……”痛得浑身颤抖,但残余的意识仍让他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清白。

“没有?哼!我们在草丛里搜出了一包银子,正是老爷房里丢的那一包,还不承认?找死!”反手又是一巴掌。再丢他回地上,转身对一名彪形大汉躬身道:“老爷,要怎么处置这个小偷?”

彪形大汉正是宅邸的主人张三,长着严肃苛刻的脸,绝对属于那种宁负尽天下人,也不许人负他的性格。只听他重重一哼,开口道:

“如今罪证确凿,依家规处置:鞭十、断双掌、割舌,再丢到外头自生自灭。”他伸出手。“家法。”

贴身佣人很快的呈上一条黑鞭;鞭身以荆棘编成,而原本的黑色因沾了太多血腥而呈现恐怖的暗红色。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再度闪动着它渴血的寒芒。而另一头,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候着呢。

唰唰喇!

张三正在甩鞭暖身,以期给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刻骨铭心的教训。

“不要……哇……我不是小偷……呜……”全身疼得几乎麻痹的小男孩仍努力蠕动着他的身体,想爬开,想申冤,但团团围住他的家丁,教他插翅也难飞,看来就要命丧鞭子之下了──

“咻,”第一鞭破风而来。

要命!这种打法,邱胜翊还有命活到长大当坏人吗?洁手指一弹,一朵洁花飞附在鞭子上──

“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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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仍毫不留情的以十成十的力道打在皮肉身上。

邱胜翊哭叫出声,但一声更凄厉的哀号硬是盖过他。

“天哪!是大少爷!老爷打到大少爷了!”佣仆全飞奔到十尺外,看着被误鞭的大少爷张余绒。

张三大震,百般不敢置信,奔过去抱起儿子嘶吼:

“我在处罚下人,你跑来做什么?!”

“哇……明明是爹失了准头打到我的,人家又没有靠近!”张余绒看到自己手臂皮开肉绽,当下哭昏了过去。

“快!快送他回房,快马召大夫过来!”张三大吼,手中的鞭子再度呼啸。想到要不是为了惩罚下人的偷窃行为,也不会误伤了大儿子,愈想愈生气,猛地对地上瑟缩的人又要甩手挥出──

“哇!”

鞭子还没打出去哩,就听身后传来号哭声,原来已经鞭到人了。“是谁站在老子身后呀!”张三简直是暴跳如雷了,猛一转身,却倒抽了口气。

“天哪!小少爷!是小少爷!”仆人再度忙碌起来,飞奔到第二号被误伤的倒楣人身边。

小少爷张琅须连哭也省下了,直接昏倒。

“快扶他回房,叫大夫!”已气到忘了质问是谁让自己儿子站那么近的,张三现下只想快快执行完家法。

很好,此刻在场的就剩下佣人了,就算误鞭到人也没关系了。他缓缓举起执鞭的手!

所有人悄悄的退、再退,祈求自己退得够远,能躲过鞭子的肆虐范围,用力吞口水,目光全盯在鞭子上。

张三瞄准地上抖瑟的小鬼,然后决定手也不停的一口气打完十鞭。咻咻咻,一鞭、二鞭、三鞭!

“哇!”“我怎么那么倒楣!”“好痛哇……”

不一会,七八个佣人全倒地不起,各自捧着伤处哀号不已,最稀奇的是那鞭子到最后竟捆住了张三,让他体会到他宝贝鞭子的实用度有多强。

“呃呀,”痛得哇哇叫的张三顺带的蹦蹦跳跳,不意将不知何时摔在地上的匕首给踢到邱胜翊面前。

洁趁乱现身,将匕首塞到小鬼手中。

“去,快去捅他一刀!”

“我不要!他们会打死我的!”逃命比较重要哇!忍着一身的疼,他手脚并用的爬向后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白疑也知道再留下来铁定没命。

洁揪回他。

“不行,如果你不做的话就不许走。”拜托!这是他该经历的命运耶,要是没完成行凶的步骤,以后怎么做一名邪邪恶恶的大坏蛋哪?!

“我才不要害人!”

“笨蛋,是他们在害你,去,快去!”她推他。

“不要,不要啦!”他抵死不从。

“早知道就让你挨十鞭,我现在才知道皮肉痛对你心性养成的重要。”洁又拉回他爬开的身子。真是!全身是伤还那么会爬。

“别挣扎了,去。”眼见张三就要爬起来了,洁用力推他过去。

“不……不……哇!”

就见原本还磨蹭在原地的小鬼倏地化为迅影,向张三的方向飞去,一只纤纤玉足优雅的收回,觉得自己身上这双玉足从没那么好用过。她引颈看过去,期望有“美好”的结果。

远处,正爬起身的张三突被一股巨力由背后撞上来,害他又趴回大地的怀抱,并且“哇”声惨叫。

“嗯,很好,完工了。”洁满意的点头。

小男孩害怕的跳离主人身上,就见一把匕首正垂直插在张三的……尊臀上。他哭着跑向洁!

“不是我!不是我!我已经先丢掉刀子了,可是刀子却掉在他身上!”

洁苦恼的想,反正腰背跟臀部的距离不太远,相信上天不会有意见的,它们务必原谅小孩子缺乏准头的事实。她已经努力让他循正确的生命路程走了。

“走喽!”她牵起他的手,悠闲的从后门走出去。

直至今夜上吊胜翊卖身为奴的日子,正式画下句点。

两人在洁花林中的木屋里生活了十来天,即使洁并不预期与小鬼耗上这么些时日。

可是邱胜翊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又因感染而引起发烧的症状。想到这孩子打一出生就失去爹娘,为了生活,年纪小小便被一大堆劳力工作剥夺了童年,洁一时心软,就堆了一大把洁花,变成温暖的小屋,在这寒冷的冬天给予小鬼短暂的温暖。“哎唷,好痛──”邱胜翊哭天抢地的痛呼。

“换个药也值得叫成这样子?”真不济事,不过是伤口上的疮痂随着更换的药布被撕起来罢了。

“我不是说我自己换药就好了!”若说邱胜翊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那就是这一点了。药是好药,但因为伤口不断受创,还不如让它自己好还快一点。对邱胜翊来说,他从来没过过这种舒适且毫无负担的日子。每天可以睡在暖呼呼、香香的床被中,不必挨饿、受冻,不必被人动辄打骂,还有这个对他很好的大姊姊!虽然总是害他伤口痛得半死。

所谓的“好”,其实只是来自于没有恶意而已。但因为在他的生命中,遇到了太多把欺凌弱小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以致于他会觉得这位大姊姊简直是菩萨了。不然没有人会平白把宝贵的食物、温暖的床被给外人用的。

世上,还是有好人耶……他感动的想着。

“今天吃洁粥,配洁干菜。”替他换完药,转个身手上已是一托盘食物。邱胜翊连忙吞口水,好幸福好虔诚的膜拜着食物。

“姊姊!你真是好人。”

“我不是。”如果用晋东城来衡量,她一点也称不上好人的标准。

“为什么你不是?”她明明是。

“好人嘛,听说要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尊重天下苍生,最好还当一名医者来济世。”

“当好人很厉害吗?”他不太明白这名词。

洁淡道:

“也没有所谓的厉不厉害。好人或坏人只是自己的选择而已。只不过一般人尊敬好人,害怕坏人。”

“那我要当坏人!”小子大声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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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她轻嗤,果真立志要趁早,有点当土匪的本钱了。

“因为如果我是坏人,那每个人都会怕我,一定不敢欺负我,也不敢抢我的食物或打我了。而且我还可以去抢别人,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以现在的世道,这样想是比较务实没有错,害她差点要跟着点头了……不、不对!毕竟她是来纠正他向善的,怎可附和他“坏人至上论”咧?

“当好人也很不错。每个人感激你、尊敬你,只要你一直帮助别人,那别人就会终生感恩,为你祈福。”

“如果我当好人,他们会给我饭吃吗?”小鬼听不懂大道理,只想知道那与肚皮大事有无必要之关联。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前提是你得先付出。”

“我什么也没有哇。”怎么付出呀?忽尔他脑中飞过天页的想法!“不然这样吧,我有钱时就当好人去帮助别人,如果没钱时,就去当坏人上道样一来,好人坏人我全当了,最厉害!”

呀……这样……说得通吗?

洁认为自己该想一想。

劫富济贫,也不错嘛,但好像又有那儿怪怪的?

她得好好想一想。

邱胜翊伤愈后,洁决定该是离开他十岁的记忆了。

她很够意思的给他穿上乞丐服,并奉送一支打狗棒与一块破碗!听说乞丐的标准配备是这样的。

“很好,这样就容易在街上讨生活了。”

“姊姊……这是为什么?”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还在享受温暖,此时已成为一名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为什么?

“这是你必须走的路。”他的命里有五年的乞丐运呀,又不是她故意整他,做什么一副弃儿的指控目光?

“我以为你要收留我!骗子!”被背叛的悲愤打心底窜起,令他嘶吼出来。洁双手抱胸,觉得人类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是骗子,不说了吗!你接下来要当乞丐的。哪有骗你?我还好心的给你准备了衣服咧。”

“你如果不想收留我,为什么要救我,让我以为你是好人?!”小孩眼中满是怒气,而那怒气逐渐化成生命中第一抹阴暗,对人性有了深深的失落……

要是从来没有人对他无条件的好过,那他还不致于发怒,因为他会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但谁要教她施予了他温暖快乐,那种得到却又被重重摔碎的痛楚……很痛、很痛,痛得他都要没法呼吸了。

洁挥挥手,只道:

“好啦,别闹了。你好生体验自己的人生吧,我回去喽。”很好奇他经此一事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快点回去看看。上回解开了他对亲人的误会,让他不致于对人性完全失望,这次呢?改变的会是什么?

看着毫不留恋走入梅林深处的白影,小男孩站在原地大叫: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呜……我要当大坏人回来抢你的银子,让你当个穷鬼,没地方去,再也不敢说要离开我……不要我……你……你给我记住!”小男孩坐在地上蹬腿大嚎,哭得好不凄厉。

第五章

霍地坐起身,他双目如电的瞪着前方,阕暗的色调像是无止境的延伸,由眼前的暗夜迤逦向茫然的彼岸;浓重的孤寂从梦里追杀到现实,梦境中的陈年孤泪化为此刻满身的冷汗,在这么个腊月的风雪夜。

有个记忆正在干扰他。率先涌上的不悦令他拒绝去想出那记忆的真切原貌。

下雪了──

他看到几片雪白小点从半掩的窗口飘进来,在微弱的月光投射下,份外晶莹,像暗夜里最华丽的妆点。推被下床,一身的单衣似是耐不住冬寒的侵袭,但他并无添衣,仅仅抓来一块布巾擦拭头脸上的汗渍。

走近窗边,推开所有的遮掩,任那雪片飘进,扑向他壮伟的身躯,一树招展的洁花也同时映入他眼廉。

清清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白日人多气杂,不觉这香气,一入了夜,人静了,杂气敛尽,香味便缭绕了起来。

他是个粗鲁汉子,从不识花香,但独独深记洁花之名。当初在此建寨也不让人砍去这株象征女性化的花树;冬天一到,满树的白,总让他扬起一种爱恨交织的感受。

究竟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有个女声这么问着。

他瞠目一僵,没有回应,浑身肌肉倒是自动绷紧,仿佛随时可以跳得半天高,并一把摘下那个不知死活女子的头颅。

目光往上移,首先看到一双晃动的小脚与在夜风中微漾的白色裙摆;再更上面一些的逐渐看去,最后定点在女子写满好奇的面孔上。

是她!果然是她!不然还会有谁?!

那个许久以前如阴魂般隐形、逗弄着他的女人!

那个在十数日前轻易从他钳制中松脱,消失在市井间的女人!

那个……撩起一幕幕他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的元凶!

她正端坐在洁树上,一副乘凉的架式。但现下是冬天,除非她有冻成冰棍的嗜好,否则她最好立即下来。简直是疯了!这种风雪夜,这种冻死人的气温,更别说是在山上了,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照顾自己身体的常识呀?!

无名火倏地一旺,他探手如电,想也不想的抓住她左脚踝,硬生生往屋内扯进。

洁顺着他的力气,漂亮的飞跃了个弧度,踢开了他的手,踩了他肩膀借力,然后越过他,轻飘飘的坐在桌案上;几片依恋在她身上的洁瓣微散在周身。

“你的思绪很乱耶,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毕竟是唯一和她生活过的人类,莫怪她愈来愈关心他,居然还愿意现身找他闲聊呢。

认识了幼年那个爱吃爱哭的邱胜翊后,实在很难再把成年的邱胜翊当陌生人看,即使他对她依然很不熟,更甚者还对她目露凶光哩。不过她是雍容大度的洁神,不会跟人类一般见识。

反正他只要经由她的努力去变成好人就可以了,其它杂七杂八的爱恨情仇与她不相干啦。

“你是谁?”他僵声问着。背对月光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只两道灼然的眸子投射出威胁。

月光斜探进来,稀微的银光正好笼罩住洁的身形,也照亮了她那张淡然而轻松的娇容。

“我叫洁。”她大方的介绍自己,不顶介意对方的声音闷窒得像犯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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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洁惊呼:“哎!这幅画!”她看到一幅画满红洁的画正突兀的垂挂在严肃僵硬的男性卧房中。

不知为何竟会感到一种赤裸裸的狼狈,他低吼: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我为什么要?你的品味实在很差!不是我在说,这么俗气的画也敢挂,之前我不是说它很丑,都把花儿画俗气了吗?”

“你……你……”当然,他不会承认他的确分不出画的美丑,一如他搞不清楚为何世人称颂什么花儿高贵、什么花不值一睐而他却看不出分别是相同的道理。事实上,他觉得天下万物全都他姥姥的一样就是了!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还分什么俊丑美怪的?莫名其妙!“你管我品味好不好!”他最后叫道。

洁想了下,觉得也对。

“是的,土匪只要认得金银财宝就行了,是不需要培养品味……”说到这个不免又叹息。“也幸好你没什么品味,否则我真怀疑你如何跟那些女人睡觉。你那二十七个女人哪,简直是──”很叹息。

“什么二十七个女人?”他不解。

“你现在有二十七个小妾不是吗?还是十来日不见,你又多了战利品?几个?

有没有入眼一点的?”人家历代的霸王山贼什么的,都懂得收集美女来壮大自己的后宫,即使是再没品味的男人也懂得“美女”二字如何书之,偏他硬是与人相反。

可悲复可叹哦!

邱胜翊迫近她,咬牙道:

“我没有女人。”天知道他干嘛对她说明,但天杀的他就是不要她误会,不要她认为他的生活淫乱!

“咦?骗我!”她瞄他,明明上回数过的。

“我何必骗你!”他没料到居然有人敢对他的话质疑。

他最好明白没事别对神仙说谎,因为那是马上就会被拆穿的。洁伸出手指往回算着,一边还分神的回道:

“对呀,你何必骗我?你有那么多女人不是被当成很风光的事吗?虽然她们是丑了点──胖的过胖,瘦的过瘦,不胖不瘦的又太老,天哪!拜托你有品味一点,噎!”算完,怔住,闭嘴,然后不可思议的瞪着那张已被数落到青面獠牙的大胡子脸。呀……呀……

不、不会吧?!

这家伙的女人群都不见了!

“你怎会没有女人?”

“你哪只眼看到老子有女人?!”砰地一拳,槌在她身侧的桌面上,当下穿出一个窟窿,显示这男人被招惹出汹涌的怒气了。

“老子?老子不是叫李耳?是春秋时代的人。我只是在问你有没有女人,你做哈顾左右而言它的说别人?怎么?你跟他很熟吗?”别攀亲带故好吗?她再瞄他。

被她气死!

“老子就是我!那只是一种自称!”

她皱眉的抬起右手,将他迫近的大脸推出一点距离。

“别那么近。”

“怕了?”他冷笑。每个人都震慑于他的气势,就不相信她能成为例外。

她点头。“嗯,那种臭味是有点可怕。麻烦你再退开一些。”探手入袖掏出一瓶洁香精,在四个方位泼洒几滴,以期让屋内芳香处处,驱走所有臭味。

“你……你……你……”他张口似是欲吼──

她很大方的将剩下的香精倒入他嘴中,笑道:

“不客气。嘴巴可以合起来了,不然香味会跑掉。”

轰!

火山在冬雪夜里爆发,狂兽从冬眠里咆哮醒来,邱胜翊将所有的人集合起来,不是为了下山打劫,不是为了操练,而是,找人──

“她叫洁,一个女人,穿白衣白裙,大家分头去找她出来。”简单却笼统的指令,很理直气壮的发出。

苦了一票摸不着头绪的人。昨天深夜才被不知为何抓狂的寨主吓得三魂七魄全离家出走,至今尚未完全招回,才苦恼着要怎么替寨主重建他那一夜之间变成废墟的院落,没料到又被派下了这桩差事。

对于贫乏得可怜的形容,他们压根儿想像不出那个叫“洁”的女人可能长成什么样子。

伏勇是第一个斗胆发言的人。

“老大,你多说一些吧,让我们知道她的特征。”

特征吗?

“她……行为极之莫名其妙。”没错,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够特别了吧?

呃……众人眼前飞过一只呱呱叫的乌鸦。

钟南山是第二个鼓起勇气发问之人。

“寨主,我们的意思是,她身上有无明显可辨识之处?比如痣、疤痕什么的。”

真烦!他以为他已说得够清楚了!

“她……长得可以看。”对,她并不丑。

第二只黑色的乌鸦再度飞过众人眼前。拜托!有谁是不能看的吗?除非那人没有五官。

大伙接着把目光传向寨子里的三把手于莽,暗示该他发问了。

于莽平日嚣张归嚣张,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招惹老大。显而易见的,他一副“不干老子事”的表情硬是要撇清,不肯担当起堂堂三寨主的道德勇气。

最后大家以目光推来诿去,仍是丢回钟南山这个老好人身上。

“寨主,可不可以形容得更多一点?”

“我说得还不够多吗?难不成还想要我画出来呀!”他不悦的叫。

“如……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太好了。”少根筋的伏勇搔了搔乱发,煞有其事的同意。

“老子又没学过,哪会画?!简直是找他麻烦!

“试试看嘛。”有人开口,一副兴致勃勃的语气。

页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不发威,这些手下还当他是不中用的病猫,邱胜翊吼道:

“是哪个说要试的?给我出来!老子一拳送你上路!试试看你是会上西天还是下地狱──”“当然是上去呀。”洁伸出一指比着天空,很理所当然的表情。当众人全被寨主的火气吓得抱头鼠窜后,唯一还站在原地的她便显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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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哑口无言。乍见她,倒忘了要说些什么,要怎么反应──

洁左手拿羊皮卷,右手拿炭枝,走近他。

“来呀!没有人画过我,既然你提议要画,我也就大方的赐给你这个机会,不必太感动。”

“感……动……”因为太震惊于她的大言不惭,教他话也说不全,任由满腹盛燃的怒火闷着烧……

很旺很旺的烧着!

“就说别再感动下去了嘛。快画啦。”这家伙怎么长到二十四岁了仍像小时候那样的呆头呆脑?

“你──”还没为她的不敬发出暴吼,低头不经意看到她塞在他手中的东西,又轰出另一把怒火──

“谁准你拿我的羊皮卷?!”

“不然你想用什么作画?”洁对巨大吼声的感受力其实并不强,只当邱胜翊天生爱练嗓子,不知是几岁饕成的坏习惯,改明儿应该回到过去劝劝他,免得四十岁不到便加入破罗嗓的行列。这山寨又不缺锣鼓什么的,他练那么勤作啥?当土匪又不是声音大就可赢人的。

“我没说要画你!”破声之后,声带充满了嘶嘶的刮音。

“我觉得你破音的情况可能来自于喉咙发炎耶。”洁做出专业的诊断。

“来人!”虽然破声但不妨碍他下令。

“寨主!”几个人斗胆过来等候差遣。

“老大,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劈了她!”于莽道。准备好的大刀正指向那个让老大气到呕血的女人。

对!杀了她、劈了她,让她知道惹到他的下场!他不是一直想给她颜色看吗?

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就算学了一些可以隐身的妖法,终究也是血肉之躯。

一刀砍下去,她就没命了……

杀她!杀她!不容她再在他眼前嚣张……

他是从不手软的邱胜翊,伤亡在他手中的生命难以计数。绝不手软,即使是对也……

肃杀之气沉沉包围住这方天地。在所有人屏息观看下,他缓缓伸出手,脸上的表情冷酷得不复见刚才的暴怒。

她的命运,捏在他手掌心……

“寨……主……”

遣退了搬浴桶与提热水进来的小仆,钟南山望着那背对着他的壮伟身形,犹豫再三,终于仍是开了口。

“如果都弄好了,就下去吧,明天还有得忙,别忘了。”邱胜翊冷沉的音调满是拒绝谈话的表示。

钟南山微微一瑟缩,仍小心地又道:

“那地牢里……”

“别来烦我。谁都该知道我是这里的王,惹怒我会有什么下场,你别多事。”

“但至少给些药……或吃的喝的……”已经两天了,铁打的人也会撑不住的,何况……

“钟叔,我自有定夺,你去忙吧。”

眼见寨主似又扬起火气,钟南山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后,微拐了下身,“那……我退下了。”

邱胜翊方终没回头,展示着冷硬的铁石心肠,不为任何事而动摇。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他是劫财抢粮的乱世盗贼,他绝不心软,也不知道何谓心软……

“钟叔。”轻轻的,似是叹息。

“寨主?”钟南山顿住身子,霎时苦脸化为笑脸,连忙转身听候差遣。

“送些饭菜进去,也给些药。”很陌生的感觉,似乎不可能是他会做的事,但却又该死的涊不住脱口而出……

“是,是,我马上去!我就知道寨主是面冷心善的大好人!我立刻去伙房准备。”

大好人?说谁?!

邱胜翊侧逼身子看着钟南山疾步走远的背影,觉得一切都荒谬得可笑。他……

怎么会说出邦朴的话呢?他应该更狠更绝才是,甚至不该只是让那人重伤的躺在地牢,而是在昨公便一刀解决掉才是。

记忆中……他是恶贯满盈的人……但又似乎不是,他都搞混乱了。就从这一个月以来,仿佛记忆已变得不可靠……

什么时候,他成了那种抢了钱还会分一半给孤苦贫民的人?

何时的事,他竟不再对下手的肥羊赶尽杀绝?放任他们离去,造成日后可能的后患?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又怎么会依稀觉得以往的他从不这样?

怪透了,怪到他的生活开始错乱。

再说到女人这玩意儿,要不是那个女人胡言乱语什么他有二十七个女人之类的蠢话,他还真以为自己从没养过女人,事实上“现在”就是没有。但为什么他却“记得”自己似乎好像有过?然后一堆的疑惑,真与假、是与非的冲突便轰得他要爆炸。

那女人要是再多来跟他胡言乱语几次,他肯定会疯掉。幸好,他不会再见到了,不会……他随意扯掉身上的衣物,一脚跨入浴桶,心神仍沉浸在一片无解中,浑然不觉外头大雪正透着沁寒。兀自想着那女人,想着该不该去……

“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喝蜜茶养好的喉咙再度因高亢的咆叫而破声。

站在浴桶边的是一个白衣白裙女子,仿佛对裸身出浴的景致习以为常似的,她表情平板,并充满审视,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丁点红晕的色泽。

反观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一名大男人,在吼叫完后,立即弯成一尾急欲被川烫好下肚的虾子沉浸入热呼呼的水里,要不是得留着鼻孔呼吸,这会儿他肯定灭顶以抗议白衣女子的目光骚扰。

不做第二人想,那白衣女子自然是洁了。

“第一次看你洗澡耶。”好稀奇。

“你……给我滚出去!”

“为什么?我想趁此看看你呢。”她半点也不避讳的看着他的身体,并绕了浴桶一圈。

嗯……他身上的鞭痕、刀伤什么的没有上回看到的那么狰狞,可见自脱离张三之后,他没再遭受比之前更巨大的伤害。想想自己还真仁慈,没让他领受那十鞭,否则他的身体怕是纵横交错满满的伤痕,足以躺在地上让人跳格子玩了,哪会是此刻这种轻浅的痕迹?

“你就这么想当我的女人吗?”一抹自行推演出的了悟闪入他眼中,他口气倨傲不屑了起来。但不知为何,心口却悄悄地……怦动、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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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的女人?我只想当我自己,没兴趣当别人的所有物。”为什么他的眼神怪得难以理解?

“那你为何总对我纠缠不清?甚至在这种时候──”他指了下浴桶。“你都不晓得回避?”

洁讶然道:

“我何必回避?再说到纠缠,明明是你一直在找我,还说要给我绘图像呢,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比山贼的本事高杆哦。”

“你这个女人!”他霍地站起身,管不了自己的春光外泄,一心想跟她吵出个是非黑白。“你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听别人说话会不会挑重点听呀?你莫名其妙的任意来到我的住处,任意摸我、骚扰我,居然还表现得再寻常不过的模样!如果不是你想当我的女人,心仪我这个山寨之主,何必做这么多来引起我的注意?你想看我的身体是不?那你看呀!只不过从今后只能看我,不许再看其他人。我邱胜翊就破例将你收来服侍我。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吧!”趁她不备,双手钳住她肩膀不放并扯近。

洁静默了好一会,也没有挣扎,只是看他。

怕了吧?!邱胜翊轻哼了下,终于感到在这个女人面前扬眉吐气,招展出男子汉的气魄。就说嘛,他可不是纸老虎,否则令一山寨的人干嘛对他又敬又畏的?她最好明洁轻启樱唇打断了他的自我幻想。出口的话不是畏怯,也不是求饶,当然更不可能是撒娇──

“你第一次讲那么多话耶。”

什么……?

“你平常对别人都是一副棺材睑,外加‘嗯’‘哼’之类的单字,我还以为你鼻子还是喉咙有难以散口的隐疾呢,不然做什么老是哼哼呀呀的,又不是哑巴。”

她在说什么?!

“还有,你不要以为讲了那么多话就可以让我忘掉你还没刷洗的事实。去去,回去洗干净一点,我看你身上那层垢恐怕一时半刻洗不掉,要不要去伙房借铁刷来刷刷看?难得浸了水,好歹把臭味洗掉……”

她到底以为她在说什么?!

大吼已不能翔实表达出他怒火兴旺的程度,他……他……

“最后……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没事把那个于莽打个半死是为了什么?

别人说因为他说了声‘贱人’,还有什么‘来给老子暖床’这我就不懂了,他可能只是要佣人给他房里多补充些炭火,你就打人,然后丢他在地牢奄奄一息,好奇怪哦。你真是个吝啬的山大王。这是不行的,你必须当个好人,我说!”

噗!吐血、昏倒以表明内伤严重的程度。

“哎呀!别想装睡……哎,好重!至少先放开我呀,哪有人这样的,讨厌洗澡也不必来这招嘛。”洁迳自嘟嘟嚷嚷。

你……给我记住!

这是陷入黑甜乡前,最后一抹忿恨的记忆。

真是坏脾气的家伙。

最近“孤寨”上下沉浸在一种肃杀的气氛中。偌大的山寨里住了至少一千人,原来该有人声喧哗的,却像是突然成了哑子寨,人们来来往往,通常以比手划脚的方式来傅达。追根究柢,还不是被吃了炸药似的寨主给吓坏了。

三、四日以来,他操练得所有帮兵口吐白沫,冷眼瞪人的次数多到令整个山寨为之鸡飞狗跳,再也没有人敢高声谈笑、没有人敢偷闲,就连向来最白目的刘昆与于莽也闭上他们的大嘴巴。

“焚天峰”随着严冬冻成冰山,连人也跟着化为冰棍。除了各自多加炭火取暖顺便保重外,他们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化解这个困境。

洁隐形在洁树上,口中含着花瓣解闷。这邱胜翊到底是怎么让自己养成这种坏脾气的?他六岁、十岁时都还算纯真可爱啊。而且由他身体来看,十岁以后所吃的苦头不至于太刻骨铭心,没理由他会变得这么阴晴不定嘛。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接连着两次溯往,成效已逐渐呈现。

首先,他对人性仍有着正面的看法,所以他即使仍是土匪,也不致于对人赶尽杀绝,甚至已变成尽量不杀人,只抢货了。

再来,他不再逢财必抢。两天前山下走过了一批粮草,那是京城富贾们共同捐出的米粮,准备运往北方救济黄河大水的灾民。邱胜翊并没有去抢,甚至还偷偷的代为解决一些觊觎的小贼。但除此之外,他对一般富户仍是抢得凶就是。

光这样还不行,这还不算是好人。即便他会把一部份财物分赠给穷人,但毕竟那还是来自劫掠。说是劫富济贫,也不过是好听的名堂而已,给自己找了个无罪的理由。事实上,这种行为仍是不可饶恕的。

世间凡人,谁有资格以天神自居,来评断世间的公平正义法则呢?富裕并没有罪,有钱不代表活该被抢。反而是那些劫盗宵小,那些不思振作自强,反而做起无本勾当的人才是真正的乱源。抢来十两,分人五两,就想买来心安吗?就算劫富济贫吗?就是好人了吗?

可笑的观念!偏偏这些人就是为此洋洋自得。

显然她的努力还不够,因为邱胜翊依然行抢得理直气壮。是拉回他一点人性,但离目标仍太远。

唉……还是得再回到他的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修理的。真是歹命!

对了、对了,顺便看看他坏脾气是怎么来的,最好也改一改。人家那个晋东城脾气多好哇。

她会不会是给自己拟了个太高的标准哪?

邱胜翊与晋东城之间的距离,恐怕有天外天到十八层地狱那么、那么的……唉……远。

再叹一口气。走喽,去看看少年时期的小崽子吧!

第六章

邱胜翊十五岁 冬天

又是冬天!又是天杀的冬天!

邱胜翊像是在跟这般严寒的天候赌气似的,仅着一件不甚厚的棉衫,杵在薄雪里死命的劈柴。两个时辰不间断下来,早已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衫。

“常哥哥,下雪了,爹要我问你要不要进屋休息?”

七岁的钟萍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俨然像颗灰色的球,再加上原本就肥肥的脸蛋,活似一大一小的圆球拱在一块。要是不小心跌了跤,还真无法计算她必须怎么滚才会均衡。

劈劈劈!他充耳不闻的继续劳动,活似打算把明年冬天要烧的柴也一块儿劈完,简直勤劳得不可思议。

“常哥哥、常哥哥!”

“闭嘴,肉球。”邱胜翊咬牙瞪过去一眼。

“你……呜……你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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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骂你?”他不可思议地问,索性丢下斧头,走近她,弯下身,两根手指首先捏出她脸上的肉道:“这叫肉。”然后再点了点她的头与身体:“这叫球。”为了表明出自己并无胡诌,他更推了一下,就见她滚呀滚的,还真滚了好几尺远。

“就是肉球。下次别人再这么说时,别以为那是骂人的话,他们只是在叫你的名字而已。”

“呜哇……阿爹,常哥哥打我……哇……”小肉球抽抽噎噎的哭回破屋里找大人告状去。

邱胜翊看也不看一眼。如同其他步入少年期的男孩一般,巴不得甩飞那些幼椎的小鬼头。谁耐烦理他们?能整得他们逃得远远的,才是大快人心的乐事。

偏偏那颗肉球每天都要来自讨没趣一次,烦!

跟钟家父女生活在一起,已有……三年了吧?他不自觉的想着。时间飞逝,印证在他的身长上,记录在他的体格上,他从一个瘦弱的小鬼,抽拔成高壮的少年了。

在他当乞丐的第二年,差点失手溺毙了一个抢他食物的老乞丐。原本他该冷血的任由那个叫李四的乞丐淹死的。在他们的世界,不乏为一口饭而被活活打死的例子。何况李四抢人食物的行为,是被默许致他于死地的。

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他最后拿了根竹竿救他上岸,又分了一半的食物给他。揍了李四一顿就当恩仇两消,真是仁慈得教自己无法置信。

然后,他遇到了软弱仁慈得一塌糊涂的钟南山。

钟南山原本出身殷实小康人家,但因生性仁慈,禁不起别人说两句可怜,就开仓赠粮;加上坏朋友的拐骗,家业交到他手上不到三年就败光了,最后沦落成一个乞丐,加上妻子生完女儿后不久即病亡,父女俩就开启了浪迹天涯,有一顿、没一顿的困苦日子。

当了乞丐,仍奇异的抹不去钟南山慷慨的本性。

乞到好吃的,女儿先吃,再分赠给虚弱到无法出门乞讨的老人,如果再侥幸些没给别的乞丐抢走,最后才送到自己早已饥肠漉漉的肠胃里。

邱胜翊从不与任何同行往来,有一年他与其他乞丐共同栖身在一处无人的破屋里过冬。他也只是冷眼看着老好人钟南山做着可笑的善行,并且毫不介怀(或不敢?)于其他壮年乞丐抢他食物的恶行。

直到邱胜翊不慎染上风寒,没人敢靠近他,他又冷又饿的几乎以为自己将成为这屋子里在今年冬天第八个病死的乞丐……

但钟南山救活了他。不断喂他热粥,又给他拭汗擦身,终于驱走了病魔,两人从此成了忘年的患难之交。

不知不觉便走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了。

已是第三个冬天了……

他们仍行乞维生,但他逐渐厌烦这样的生活型态,然而钟南山是个软弱无大志之人,似乎觉得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但他不,不想一辈子这样。

昨日经过西街的“威西武馆”,见到一群熊腰虎背的人大喝着声练武,长期的锻炼,或可上京去考个武状元当大官;或也可役军营当士兵、建功绩;也可以……

当个为所欲为的侠士或大盗……

他想学会那些功夫,他想要当人上之人,想要成为没人敢随意欺凌、唾他口水的大人物!

他要抬头挺胸走在路上,不再哈腰跪地的求人施舍一碗馊饭,任由别人打骂不敢反抗就算是当个大恶人也在所不惜。

他想学武,想要变强……

手指拨动着地上的新雪,不意的写出“盗”这个字。

拜钟南山所赐,他学会了一些字。虽然无法阅读太艰涩的文章,但在市井中行走倒是绰绰有余了。

盗、匪、劫、掠、抢……

“咦?你识字?”突如其来,却又一副理所当然存在的声音没有预告的加入他寂然的世界里。

“喝!”被重重一吓,邱胜翊蹲着的身形往后跌坐入雪堆中,一双虎目狠狈的瞪着那个不知打哪蹦出来的怪女人。

“哎唷喂!净写这些邪恶的字眼,莫非已注定你是山大王的命?”洁啧啧有声的盯着地上的字看。

“你……”有点面熟!他是否曾见过她?

邱胜翊努力从脑子里挖掘过往的记忆。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出现,又恣意妄为的女人……他应该有过刻骨铭心的体会……至于这种受惊吓的情况,肯定不只是第一次,因为此刻的他并没有太生气,像是……无可奈何的习惯了,全然不同于他对待其他人会产生的厌烦排斥,只是有一股梗在胸臆中的抑怒扬起……

啊!是她!就是她!

“你是──洁!”那个在他十岁时,弃年幼孤苦弱小的他于不顾,迳自走人的家伙!

洁点点头,伸手挥了挥。

“不错嘛,你终于长记性了。”看他感动得浑身颤抖,真是有成就感,不枉她对他煞费苦心。

“你……出现了!”她竟然还敢出现!

“哦!千万不要。”洁害羞地道:“不要对我叩拜,也不要给我立长生牌,更不要盖庙供奉我,我没那么沽名钓誉的,我只是一株不被羁绊的洁,我非常了解你想膜拜的心惰,不过请你务必明白我淡泊名利的心愿。”哎呀呀!被人感恩挂记的感觉真好,莫怪许多神仙们乐于下凡济世。

邱胜翊只能哑口无言的瞪她,觉得自己体内的火气快烧到顶点,接下来就要从头顶心轰出岩浆了,她……她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其实你只要好好的当一个大善人,我就很开心了。还有哦,脾气改一改,千万别成为那种暴躁易怒的人种,那对你的喉咙很伤呢……”

叨叨絮絮,叽里呱啦,邱胜翊早已口吐白沫的气昏,洁依然善尽她执行任务者的责任……

“原来你十五岁就养成无可救药的坏脾气了。”洁拉了拉耳朵,不明白他做什么老要对她练嗓门。她已经再三表明过她的听力非常好,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呀。

瞧瞧,嗓门没练好,又破声了吧,所以今天像个哑巴。

“好心的老爷、夫人哪,可怜可怜我这孤苦无依的要饭的呀……”

“我已经三天没吃了,老爷救命哦……”

“夫人,好心有好报,子孙万代富贵如意……”

今日一场大雪刚下过,城里有市集,乞丐们各凭本事的齐出动为自己的肚皮努力着。

相较于其他乞丐们唱作俱佳的表现,邱胜翊可就逊色太多了。瞧瞧,又不开口,也不哈腰,一张谁欠了他黄金万两的冷酷表情,就算是对人性不太有研究的洁也知道他这样子恐怕连一口馊饭也要不到。

偏偏邱胜翊像是没感没觉似的,一柄打狗捧扛在肩上、一块破碗兜在腰带上,若不是浑身脏且破,别人还当他是来逛大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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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说邱胜翊失职得太超过,那么洁可就是纯粹的无聊份子了。

她跟在他的后头走,一心想观摩乞丐的求生本领,顺便跟十五岁的邱胜翊聊聊,也好劝他脾气改一些。但显然他不想理她,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不过,洁并不气馁。反正他一向就是这么阴阳怪气嘛,她多体谅一些也就没事了。

“你肚子不饿吗?”已经过午了,许多乞到饭菜的乞丐们各自窝在角落吃将起来,就见没乞到半滴水的邱胜翊蓦地停在一座大宅院的偏门前。

她被他眼中突然迸现出的渴望光彩吸引了过去。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那是一间武馆,里头的人正三三两两的对打切磋,将棍法使出漂亮又花稍的招式,教人眼花缭乱。

洁探手入袖,拿出一包洁饼,塞了自己一口,也喂向他唇边,“开口。”

他不自觉的照办,直到发现自己居然理会她了,怒火又再度向上冒,“走开!”他发过誓,再也不要理她、不要吃她的东西、不用她的物品、不再不再让她有机会丢下他,因为他根本不会理她!那么她要来要走,也就与他无关了。

张口欲吐出口中的食物,不料却又给了她更多丢食物进去的机会。

“唔──”满嘴的饼,没有发声抗议的空隙,除非他吃下那些美味的甜食,一如记忆中那甘美的味道……

事实上也由不得他拒吃,那入口即化的饼不必细嚼,早已随着唾液咕噜噜的滑进肚子中了,何况他早已饿得不得了,怎么也抗拒不了把食物吞下腹的求生本能。

“别再对我做这种事!我不是你的玩物,任你爱玩便玩,爱丢便丢!”他低吼。

“不好吃吗?”洁觉得还好呀,再吃一块,仍是美味。

“这跟食物无关!你忘了我昨天所说的了吗?我不要你再出现,我希望你滚得远远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呀!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呀!”为什么她永远搞不清楚别人生气的真正原因?为什么她出口的话都那么让人想抓狂?!

到底是他表达错误还是她脑袋有问题?

“可你明明是吃了洁饼才生气的,不是在怪东西不好吃,难不成是怪别人都不给你饭吃?那我可得说句公道话了,你又没把碗拿出来──”“够了!你有完没完哪!”

“喂,你这样不好哦──”干嘛?工作不努力还敢恼羞成怒呀?可惜她没能把话说完。

“姓洁的!我不是你寻开心的对象。”邱胜翊冷声咬牙道。虽然发现与她谈话比对牛弹琴还枉然,但她又死巴着他不放,他还是得想办法把一些话塞入她异于常人的脑袋中,乞求她偶尔表现一些正常人会有的理解力。

而,他已气到没力,气不下去了。

因为她,他才知道自己脾气有多坏。

也因为她,他也才明白气疯到极点,若没有暴毙,就只能气到无力,然后随她去。尤其面对着这个瘟神!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你该明白我只是个乞丐,什么也没有,烂命一条。除非你想要我的命,不然我真不知道你每三、五年出现一次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你当好人。”她很诚实的说出目的,才不像他只会乱吼一些有的没有的。

“哈!好人?”他假笑了下。“我只是乞丐!没什么好人坏人的选择。你该去找全城首富或万恶劫匪当目标,而不是我,你懂不懂?要我当好人,等我成为大坏人时,你再来劝我吧。”

“说得好像当了坏人之后就会听我的劝似的。”她低哼。如果可行,她何苦巴巴的回到这儿找年少的邱胜翊下手?

“反正你给我滚远一点──”“哟!好标致的小姑娘,怎么跟一个废物在谈话咧?臭乞丐!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对姑娘出言不逊!找死!我银崇今天就替天行道!”

邱胜翊被出其不意的打背后一踹,重重扑跌到地上,趴成大字形。他立即爬起身;经常遭受欺凌的身躯,对疼痛的忍耐力是超强的。一看竟是武馆里的人,他向来坚强的心产生些许畏怯。

武馆里走出四、五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仿佛刻意展现满身肌肉似的,竟只着一件半敞的单衣,任由大片胸膛露了出来,公然在女子面前招展,十足十的轻薄。要是一般姑娘早尖叫的掩面而逃了。

但洁从来不是一般女子。就像人类对猪羊的赤裸毫无感觉相同,她这个花神对人类的赤不赤裸也不太有感想,更别说她唯一有兴趣的人类是邱胜翊,对其他人她是没半点搭理的兴致的。

“小姑娘,莫惊,我乐赦替你把那个唐突你的臭乞丐教训一顶吧!”

“喂喂!乐赦,不必你多事,没看到我银崇已打得那废物不敢再吭一声了吗?

我才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

正当两个男子巴在洁的身边争功时,另一个男人也不怀好意的走向邱胜翊──

“臭乞丐,敢在‘威西武馆’的眼皮下逞凶,看来你需要更多的教训才会明白什么叫恶有恶报,就让费悟大爷我来替天行道!”倏地挥出手中的棍棒,兜头打向邱胜翊的脑袋。对于这种低贱的下等人,死掉一个两个,官府是不会追究的。

但费悟的第一棒却因轻敌而落空。就见邱胜翊狼狈的闪开,“喀”地一声,木棍敲击在石板上。

“哇哈哈哈!费悟,你丢人哪,居然打不中一个臭乞丐!”其他看戏的师兄弟们轰然大笑。

“可恶!再吃我一棍,看老子我打得你脑袋开花──”恼羞成怒的费悟才不管对方只是手无寸铁又不谙武术的少年,一心只想讨回颜面,使劲全力的猛打。

而邱胜翊虽然不谙武,但多年来躲避别人恶意的殴打,或与其他乞丐打架以守护自己的食物,倒也练出了较为灵敏的身手,才使得他可以避过刚才那一棍。

但现下可惨了,十棍打来有七棍命中,他除了死命护住要害外别无它法。因为他根本奈何不了那些有武功的人,只能任由疼痛一棍棍附着在他身上,只能……

承受!

洁忍不住皱眉。怎么老看到他被打呀!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弱,他就不能厉害一点吗?

“姑娘,我们武馆内有茶水点心,请进来坐一下吧。”银崇殷勤的说着。

乐赦也不甘示弱: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臭乞丐的,你里面请吧,等休息够了,容我送你回家……”

“喂!少来,我才是该送她回家的人……”

“胡说!我才是……”

两枚呆瓜再度吵了起来,没看到他们觊觎的女子早已移动脚步往打斗的那一方走去。

看不下去!真的太看不下去了!

虽然知道若没有经历过这一顿狠打,他就不会被奄奄一息的丢到乱葬岗去等死,也就不会遇到那个收他为徒的杀人狂──王二麻子了。

“知道”与“身历其境”的感受是不同的,眼下她能忍受的就只到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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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胜翊已被打得吐血。

又来一棍!

肩背中棍的少年被那力道扫退了七、八步,瘫跌在地上,鼻尖抵着一只雪白的绣花鞋,血渍在那白锻上染出数点晕红,像是初绽的红洁……

谁?

邱胜翊已被打得双目昏眩失焦,勉力抬起眼皮,隐约看到一张女性的脸……

“走……走开!”

不要!不要被她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要!

以为自己还能站起来,但这只是他昏倒前的最后一抹妄想……

城外,落雪的黄昏,奄奄一息的少年,好吧,虽然没有那么奄奄一息,但他身受重伤至少是不争的事实吧?

洁喘着气,好不容易死拖活拽的才把这个与她同高,而且肯定比她重的少年给带到城外了。在人多的地方正大光明的使用法术,别说修道界不允许了,连她自己也会觉得相当的不妥当,所以她只好劳驾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体来协助他了。

在不能惊吓民众的原则下,她想从众人棍棒下救回邱胜翊这条小命还真是费煞心神。最后只能在武馆内暗放了一把火,让所有人再也无心欺凌小乞丐,全奔回武馆里救火。如此这般,她便把人拖来此地了。

原来的版本是奄奄一息的邱胜翊被丢到乱葬岗等着遇到杀人狂,然后从此对人性充满讥诮的小鬼便发誓要学成高强的武艺,把那些曾欺凌他的人全部杀光,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洁无意擅改他的命运。但因为武馆那些人正忙着,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来将他抬起丢到城外,那么戏就唱不下去了,所以她只好自己来了。

现下好不容易出了城,四下不见人烟,接着就好办了,她只需找出乱葬岗的地点,然后丢下他就成啦!而且可以使用法术哦!

“好啦,你可别醒来,太早醒来就没机会见到那个王二麻子,然后学成盖世武功喽!这可是你的理想呢。”施法让他的重量减去十之八九,此刻拎着他可轻松多了,比抱一只小猪仔还轻哩。

她揪着他的衣服,慢慢的拖着他走。后来看他这样半个身子拖在雪地中冻着也不是办法,只好吃亏一点,背着他走喽。

“唔……”他似乎快醒了。

“呀!别醒哪。”她转身要看他的情况,一时忘了这种姿势无法看到他,结果,她还是转身了,“叩”地一声,身后的那个人被她转身的动作摇得去撞上一棵树,使得好不容易清醒的意识又陷入昏茫中。

“呀!撞到树了。”洁终于理解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将他放下来,确定他……呃……还在睡,也就心安了。虽然他头上那颗肿包看得她很心虚,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太多了,他八成不会介意多这么一处的。就像一个身家千万的富翁,又怎会把几文钱看在眼里的道理相同。

是的,就是这样。

没事没事,继续往乱葬岗的方向出发。他未来的师父就快要出现了哩,千万别耽误了时辰才好。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找到乱葬岗了,吁──好累!

不知道有没有来得太晚?她很想看看那个王二麻子长成什么样子耶。

如果她没算错的话,是今天没有错。

将邱胜翊放在地上,满地的冰雪令他昏迷中的身躯仍无意识的抖瑟,她一时心软,便变出一张躺椅,以及一件暖呼呼的棉被,让他舒坦一些,也不管这里是阴森森的坟场,而她变出这种不该会出现在这儿的东西有何不妥。变都变了,那就多变出一盆炭火给他煨暖吧。

唉,她对这个小鬼愈来愈好了,真是个善良的洁仙子呀,希望他以后别坚持要给她盖庙膜拜才好;她一向那么低调、那么为善不欲人知,他若是那么做了,会让她很困扰的耶。如果因为人类太歌颂她,而造成她轻易获选为花将神,那就太胜之不武了,她……嘻……她一向淡泊名利、不枝忮不求,一定要叫他别那么做……呵呵呵呵……

兀自想得很乐的洁并没有察觉到乱葬岗已出现一道陌生的人影,在发现她这方奇怪的景象时,收住了原本匆匆疾行的脚步,转了个身,往她这方而来。

几个飞纵起落,便已近在眼前。

洁看到了一张冰冷且残酷的面孔,炭火的微光照出了此人脸上满布的麻子。非常显而易见的,这人正是,王二麻子。

所以说人长得有特色就是吃香,完全不必自我介绍,别人一眼就可准确叫出他的大名。比如说,邱胜翊口中的肉球;再比如说,眼前这个王二麻子。

“嘿嘿……看来老天爷认为我今天该有更多的收获。”

没错,正如洁所猜测的,此人正是王二麻子。在一个时辰前,他一口气屠杀完“燕寨”百来口人,趁汉子们全出门打劫,他潜入只剩妇孺的寨子里满足自己屠杀的欲望,顺便盗走他们全山寨的金银财宝。不过可惜盗匪们返回得太快,他且战且走,虽是逃了出来,但也身中七、八刀了,其中几刀还喂了毒,吃了解毒丸后,目前仅觉得稍有晕眩,并无大碍。但由于被追杀得狼狈,一口窝囊气梗在胸口,非要再杀几个人来平复不可。正好……这边有两个。

他最爱听女人、小孩的哭叫求饶了,然后由着他一刀一刀刺穿他们的身体,看他们的眼神从恐惧、绝望,最后转为空茫……多美妙的过程呀……哈哈哈……

“王二麻子?”洁试探的问着。毕竟天下麻子何其多,倒也不见得全该姓王吧?

王二麻子倏地止住笑,对被认出来一事感到不悦──

“没有人能在认出我之后还活着。”

“有差吗?那些没认出你的人也死啦。”

呃……也对。不!不对!这女人的反应太奇怪了,她应该开始求饶才对!

他抽出腰间的刀,邪笑道:

“天堂的路你不去,地狱开门走进来,我今天──”“错了,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洁好心的纠正他。但有人显然不领情──

“闭嘴!反正你今天死定了!”咻!大刀不留情的砍过去,决定先劈她个身首异处,再回头料理躺椅上那个受伤的少年。

洁觉得新奇好玩,第一次有人拿武器要伤害她耶,以前都只是看别人对邱胜翊打打骂骂,这次可以身历其境耶。左闪、右闪、跳,不困难嘛。

“臭婆娘,你别跑!呼呼……”砍不到人的王二麻子,更加的凶性大发,但浑身的沉重昭示着他身上的毒禁不起他这般剧烈运动,渐渐有些不支了。

不行!他必须速战速决。

“吃我一刀‘狂风扫落叶’!”他大喝。

“你做什么?!”一个少年的怒吼介入其中。

“哈──”王二麻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正想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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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少年以他倏忽爆发出来的神力,凶猛的抄起脚边那盆炭火,飞奔向歹人,丢出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哇!呀!”

火盆正中王二麻子的脸,里头的炭侵袭他全身。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王二麻子的人了。

“我……我杀了人了……”少年的声音里充满恐惧。

“怎么办?我到哪儿再找个王二麻子给他当师父。”洁忧郁的叹息。

“我亲手做出了那种事。”虽是救人,但仍无法释怀。

“早知道应该将人送到地头就快快离开的,没事去好奇麻子的长相做什么。”

唉……

城外,一座无名的小土丘上,一男一女各据一方,垂首吁叹着自己人生际遇里的挫败。

他们默默的坐着,谁也没聊天的兴致,直到一阵阵的香味传来……

“喂,好了。”少年闷闷的声音传送给火堆另一边的人知晓。

洁抬眼看过去,见他正从火堆里挑出两颗黑抹抹的东西,不知道他没事玩石头做什么。

少年递过一颗已吹得不烫手的黑团到她面前。

“给你。”

“为什么?”

“吃呀!”他以粗鲁的吼声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天晓得他干嘛给她吃,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挖到的食物呢。

“谢谢,我没有啃石头的嗜好。”洁客气的推拒。

“这是地薯,不是石头,你有没有见识呀!”

“是吗?”她伸手拿过,张口就要试味道!

邱胜翊一把抢过,高声叫道:

“要剥皮啦!你笨猪呀!”他将地薯剥成两半,指着里头香味满溢的黄色部份。“吃里面这些。”

她抬眼瞄他,没吃也没开口。

他挺起胸膛,看她想怎样。他可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鬼了,别以为她替他包扎伤口,他就要对她恭敬不已、唯命是从。他已经是大人了!

终于,洁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猪很笨?”

“呃?”他怎会知道猪笨不笨的问题?

“你跟猪相处过吗?”她不知道人类可以跟其他生物和平相处它。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闭上嘴,吃地薯!”他决定在自己被气死之前,先明智的打住她的问题。圣人都会给她气到发疯,何况他只不过是区区凡夫俗子,没有招架她的能耐。

也对,反正猪是不是很笨又不在她的任务范围内,她还是想想怎么把他的人生拨回正轨去走吧。唉……烦恼哦……张口吃下甜滋滋的地薯,仍然在努力的烦恼着。

“唉……”邱胜翊也是边吃边叹气。

洁瞄他,不明白他在哀怨些什么。

“喂,你叹什么气?伤口在疼吗?”

“不是……我杀了人……”

“谁?”什么时候的事?明明就是他被别人追杀,那轮得到他杀别人的份?

“三天前在坟场攻击你的人。”

“哦。”她挥挥手。“你顶多让他从王二麻子改名为王二花子而已,杀了他的名字又不是杀了他的人,叹什么啊。”回想起来仍是觉得壮烈,那盆热烫的炭火砸在王二麻子脸上所造成的后果是一张麻子脸被熨得面目全非,待那哀号的家伙赶忙扑入雪地中散热过后,整张脸花花糊糊的,麻子早已不复见,只余花脸统称之。

“但他,死了呀!”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从没有一个死人出自他手中……

“拜托!是那群追杀过来的强盗砍死他的,又不是你。要不是我们逃得快,恐怕你就要陪他共游黄泉路了。”

“我没有杀过人……”想过,但没做过,今后也不想……

“放心,以后会的,不急于一时。”她慷慨的安慰他。他日后将是个大土匪,不愁没人可砍。

“什么以后?!你乱说些什么?!我不想杀人,一点也不想!虽然我常骂别人去死,但那不表示我会拿刀子伤人,什么叫不急于一时?我哪有急!”非常、非常不想吼,因为喉咙会很痛,而且对她根本没有用!但面对她的搞不清楚状况,他无法不跳脚。

洁讶异的退了好几步,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他……他……他……

怕了吧?虽然很意外,但邱胜翊终于开始享受起吼声被尊重的成就感。这女人也是听得懂人话的嘛……

洁开心的大叫一声,紧紧抱住他的颈子!

“哇!你改邪归正了,太棒了!我成功了!”她没听错吧?他说他不想杀人、不要杀人耶,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不会出现一名叫做邱胜翊的大坏蛋了,那表示,任务成功了!

“来,再告诉我一次,说你不会杀人!”

被她疯狂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再加上她贴在他身上的……软呼呼女性躯体……他整个人都晕眩了,只觉得浑身热得不得了,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哎呀!我叫你说话,你干嘛喷鼻血啦!都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她推开他。

“你……你管我要不要杀人!那关你什么事?!”待她离开后,他才得回呼吸的权利,也才能开口。

“当然关我的事呀。如果你不杀人、不当坏人,那我就不必再出现你面前了嘛。这几天你老是一副恨不得我消失的表情,可见你这个决定对我们两人多重要哇……”

邱胜翊一怔,胸口不知为何窒闷得难受。

“你每隔三、五年出现就是怕我成为坏人?”

“对呀。”她诚实的点头。

“如果我当了好人,那你就不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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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正确。好啦,你当好人啦,保证以后你不必再对我练嗓门了,一举数得哟!”多棒的利益共享呀。

像是认为不言不语的邱胜翊以沉默表示同意,洁开心的跳起来,迫不及待的想马上奔回他二十四岁看看情况转变成什么样子。

为了嘉赏他的乖巧,她伸入袖子中掏出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一古脑儿全塞入他怀中。

“乖,记住呀,做个好人,做个好脾气的人;不可以当土匪,就这样了。祝我顺风!”

快快!快回去看看哦!

第七章

依然是焚天峰。

“咦?!”

仍旧是“孤寨”。

“怎么会?!”

山大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叫邱胜翊是也。

“他居然仍是个坏人!”

大受打击的洁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自己。不!不可能!他明明说不会当坏人、不会杀人的,怎么可以骗她!人类真的是太坏太坏了!亏她回来之前变了好多东西给他呢,那小子收了礼物还敢变坏,太过分了。

她非得马上去找他理论不可!

别以为她这个洁神天性冷淡、与世无争就可以随便唬弄欺骗,她也是有脾气的!

隐身的她大剌剌的从守卫森严的正门口进去,先穿越操练场,再绕过厅堂、议堂那些总有一大堆人聚集的场所(通常都是在聚赌),然后是一大片梅林……等等!哪来的一大片梅林?

奇怪了,本来这个地方是光秃秃的一片荒芜呀,哪来这片花枝招展的梅林?洁好讶异的伫足观看,欣喜之情随之而起,暂忘了原本的不悦,在梅林间嬉戏了起来。不知不觉撤了法术,让自己现形,仰脸承接所有洁树抖落花瓣来对她匍匐膜拜,献上最高礼赞。

最喜欢被满满的洁树包围在清香的氛围里了,这是冬天里独尊的香味,独绽的美丽,独挺的傲然。

花瓣在她周身飞绕,她开怀的转着圈圈。风不知打何处吹来,摇得每一朵洁花皆在枝头上乱颤,像饮多了陈年醇酒,不胜酒力的左倾右摆……

一个伟硕的胸膛敞开在不远处,等待她飞转入他的怀抱中──

“呀!”洁低呼,以为自己撞到了树,抬头一看才知是个人。“邱胜翊!”而且还是她正要找的人。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邱胜翊淡淡地开口道。

“什么?”听不懂。

“你总是爱来便来,爱走便走。来时像理所当然,走时也不感愧疚,久而久之,连我都认为这种不正常的行止,放在你身上是太正常不过了。”

在说些什么啊?嫌天气不够冷是不?干嘛凉言凉语的?真是不习惯,而且最重要的是听不懂啦!

“你还是用吼的比较好。”她诚心诚意的建议。

“原来你那么想念我的吼声。”他淡道。如果他再被她激出火气,就枉他多年来的修身养性了。

“也不是。”她看怪物似的盯着他,总觉得他变了,却又一时说不上来明确的差别。

“对了,这里怎么会有梅林?”还是先问她想知道的吧,至于其它搞不懂的,以后再说啦。

邱胜翊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嘴唇蠕动了下,最后口气有点粗率:

“本来就有了,我只是没让人砍掉而已!”

“啊!那是说,原本你谋杀了上百株洁树,后来因为变好人了,才放过它们刀”多令人发指的恶行呀,亏她还用了好多洁花变出东西给他吃用呢。

“你在说什么?!洁树全好好的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谋杀──去!我什么时候砍掉过它们了?!”实在很不想变脸,但无奈此妹功力高强,逼得他的冷静节节败退。

被他这么一驳斥,洁才想到因为自己刚从他十五岁那年回来。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之间,对他而言是九年的差别,但对她来说就只是几天内的事而已。再加上她每回到过去,多少都会弄乱了他的人生路途,使得他的记忆不断改写,并掩盖掉过往种种!

也就是说,她此刻指责的谋杀洁树之罪行,对他而言是莫名其妙的冤枉指控,他根本从来没做过。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留下这片梅林呢?

“你怎么不砍?”搞不懂他,口气多少埋怨了起来。

“你现在又在怪我没谋杀洁树吗?”她要他怎样就说嘛,反正他已经!很、习、惯!

“胡说。我只是推断你这个人的心性残暴,连活生生能蹦能跳的动物都不放过了,又怎么会放过这些可怜不能动、只能任你宰割的洁树?”

邱胜翊抽搐着嘴角,咬牙问:

“我怎样心性残暴了?”

“咦?想不认帐?!自你到二十四岁为止共杀过一百多人,伤过上千人,劫人财物更不计其数,而你这个孤寨就是大土匪窝!”怕了吧?!他的底全在她的掌握中。

他双眉高高扬起,阴騺的眸子闪过难以辨认的光芒,最后像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你出现的原因。一如你说过的,只要我当了坏人,你就会一直出现,并且烦到我当好人为止。”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当好人?”明明他巴不得摆脱她不是吗?“你要了解,我这不是说着玩的。”

“现在我了解了。”他点头。

“那你还故意当坏人──”他不理会她的指控,打断她的发言:

“说到这个,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什么?”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变过?”趁她不备,机警的握住她一只手臂,防她轻易自他眼前溜走。

洁眨了眨眼,最后大感受辱地叫:

“你管我身上永远一套白衣白裙!你还不是一样,不爱洗澡,又留了个大胡子,衣服又是酱菜色的,看起来简直是一条大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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