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1次PO完】画仙房里的娇儿(翊洁)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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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画仙房里的娇儿(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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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映洁下了拱桥,齐千里才低问:“手伤如何?”

“还好。”他动了动右手,指尖只能微微弯曲。

“在本王面前不用作假,本王问的是左手。”他瞧见他腕间缠着布巾。

“英雄救美。”

齐千里哼笑一声,“救了一个燕青伤了右手,该不会说救了个丫鬟再伤左手吧?”

“偏这么巧。”他也颇无奈。“更巧的是,她也是依亲的。”

“是吗……”齐千里看向远处,笑了笑道:“这年头依亲的姑娘还真不少呢。”

“可不是吗?教我怎么狠心不收留。”邱胜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齐千里望去的方向。“但要是不乖,我会绑着囚着。”

就见燕青在湖畔状似闲散走着。

“就知道你美其名是收为闭门弟子,其实根本就是收为通房小妾。”齐千里收回目光,朝他挤眉弄眼。

“我胃口可没那么好。”

“那方才本王在你房里瞧见了什么?”

“逗逗罢了。”他和齐千里相交约有十年,将齐千里的性子摸得极透彻。齐千里对于他身边的人总会严加过滤,确定来历,表面上是为他好,实际上也可说是一种监视。

如今他改变心思要留下映洁,那就势必得演点戏给他看,好让他解除对映洁的戒心,不去打探映洁的底细。

至于映洁的底细,他的心里已经有个底,但必须再确认。

“那么燕青呢?”

“……很难下手。”他似有难言之隐。

“那么标致如幽兰般的姑娘……”齐千里想了下,眸色转瞬冷厉。“太过娇弱的花有时却有最椎心的刺。”

三个月前,皇上召邱胜翊入宫,要邱胜翊作画,但他在回府的路上,巧遇暴冲的马车,救下了险些被马车碾过的燕青,因而伤了右手,便以手伤为由婉拒了皇上的盛情。

一切看似寻常,但同行的他亲眼目睹,燕青在马车欲撞上她那一刻连眼都没眨,他直觉此人有异,要邱胜翊多加提防,如今边防传回的消息让一连串的事链接在一起。

“这个嘛,横竖我要临春盯着燕青,出不了乱子。”燕青的底细他摸出了七八分,至于要不要告诉齐千里,只要等到他完全确定之后。

“就请你再加把劲了。”

“王爷总是喜欢强人所难。”

“本王也不愿意。”齐千里把玩着玉瓷杯,突道:“十年前的一战,我们齐月和大邹订下了和平之约,彼此保障商贸往来,可是三个多月前大邹突然不断侵扰边境,说是咱们掳走了大邹的神官之女。”

“这说法还挺稀奇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这种侵扰理由,倒是少见。

“大邹有两大神官,观姓和景姓,据边境总兵,也就是你二哥传回的消息,说是景神官家被一夜灭门,其女不见踪影,现在找咱们讨人呢。”

邱胜翊面露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要不要干脆说他家母鸡被咱们家的公鸡给拐走了?”

“比喻得好,这理由本就被当笑话看,要说大邹景神官家被一夜灭门是因为不同皇子派系争斗所致,本王还相信些,不过近来京城有不少大邹商旅入城,倒教本王有些在意。”

“商旅往来本就非关两国交战,就如战乱时互不杀使节的道理一样。”没人泡茶,他索性自己动手,顺便塞了块甜糕喂肚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停留得过久,总是启人疑窦。”

邱胜翊扬了扬眉。“所以……”

“你不觉得时间点就那么巧。”齐千里指的是他在三个月前救了燕青。“要是到时候大邹商旅指称燕青就是神官之女,拿你为由开战,你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我可不认为燕青是神官之女。”蓦地脑袋闪过什么,教他顿了下。

“那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年前栽过的筋斗,你应该不会想再摔一回。”

十年前,邱胜翊奉旨进宫,皇上封赐为画仙,更强收他所有画作,同年,“满城飞花”被送到大邹后,两国开战,朝中重臣认为是他画中藏有暗示,死咬他通敌之罪,抓他入狱,邱家老三邱君恩再三上奏请求皇上开恩,却被贬成了工部参事,而后原在宫中军司任职的邱家老二邱俊杰被点将至边关,从此十年不曾回京,他的爹娘为他奔波,先后病故……

此后,邱胜翊不再画风景图,只画裸女画和秘戏图,只因这些是上不了台面的下流之作,好让朝中不再拿他作文章……但他可甘愿?

十年前,他因为邱胜翊的画作而与之结缘,可惜的是当年他年少势微,明知他有难却使不上力,但今非昔比,他掌握京城兵马,和邱胜翊互通消息,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提早扼阻。

邱胜翊垂敛长睫,教人难读心绪,好半晌才开口。“所以这些年我始终和王爷合作无间,不是吗?”以书肆为巢,他总能听见一些耳语,要王爷早些防备。

如今他三哥官拜副首辅,二哥更是边境总兵,大哥将邱家产业打理得全国知名,如此权贵之家,一旦拉拢不成,自然成了某些皇子派系的眼中钉,十年前嫁祸通敌一罪,目的就是为了要将邱家连根拔起,然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心里有底,尽管没对王爷说,但他想王爷该是知情的。

当年遭难后,他曾有段时间因自责而流连销金窟,夜夜纸醉金迷,直到齐千里和大哥将他带回府中,看着找不到爹娘而日夜哭泣的么妹,才教他终于清醒。

所以这些年他不再作画,不给人作文章的机会,他和齐千里合作是各取所需,齐千里谋求他的皇位,而他只求保住家人。

“城中弥漫一股骚动,不管怎样,你要是能摸清身旁的人底细,总是好事一桩。”

“多谢王爷提点。”他不咸不淡地回着。

“至于你房里的新菜色……就算来路不明,依本王看也不用太费心了。”齐千里举杯,以茶代酒敬他。

“可不是,在她眼里,我可是个脏东西呢。”他哼笑自嘲。

齐千里险些被茶呛到,拍桌哈哈大笑。“一代画仙竟沦落为脏东西,一绝!”

邱胜翊不介意自己被当笑料,只盼别让齐千里发觉映洁的不寻常。

和皇族相处,有时亲如手足,一旦没有利用价值时……比脏东西还不如。

绮丽斋,静寂得只听得见纸张翻过的细微声响。

映洁蹲在书墙前,翻看着墨染的裸女画。

一开始,她看得脸红心跳,不敢相信竟画得如此露骨,教她好几回拿不稳书,差些掉落在地,然看过一幅一幅又一幅之后,她的心逐渐平静,只因尽管是裸女画,画中依旧有专属于墨染的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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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翻过,每个裸女的神情皆有不同,柔媚生光,巧笑倩兮,就是没有粗鄙下流之气,而背景总会绘上花木,有许多更是黄金雨。

看着,她不禁放柔了目光,仿佛从画里找到面对未来的勇气,她看得专注,压根没发现有人开了门走来。

“映洁?”

“吓!”她吓得跳起,惊魂未定地回头,见来者是向临春才教她松了口气。

“向大哥。”

“你怎么在这儿,四爷呢?”

“四爷和王爷还在湖上小亭品茗,是四爷要我先退下的。”她本来是想要去找吃的,可是路经绮丽斋,想起墨染的画册,便转了进来。

“你在看这个?”向临春微诧道。

见他目光落在手上的裸女画册,映洁不由得羞红小脸。“呃,我我我……我只是喜欢墨染的画,我不是……”她怕自己被误解,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可想了想,要是连自己都不能坦率说出,不就代表这真是下流之作?“不管怎样,就算是裸女画,还是有属于墨染的风格,我还是喜欢。”

向临春闻言,目光微柔。“可不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不管笔下之物是什么,依旧难掩风采。”

“欸,向大哥见过墨染大师吗?”

她想,如果四爷和墨染是旧识至交,那么也许来过这儿,也许向临春也曾经见过。

“……见过。”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扬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4章(1)

向临春搔了搔额,只觉得这问题真难回答。“在我眼中,他是个举世无双的奇才,虽是风流不羁,但行事磊落光明。”想了想,他还是照实答复。

听着,映洁更加神往。“他常来吗?”

“呃……还好,有一阵子没来了。”这么说可以吧。四爷说了,她连他的身分都不知道,就不需要让她知道,而他只能照办。

“这样啊……”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像是想到什么,她笑着说:“要是能遇见他,我还想问他为何如此喜欢黄金雨。”

“如果有机会遇见的话,你再问他吧。”这问题他就不代答了。

“向大哥,除了书肆有黄金雨,你可还知道何处有黄金雨?”她想他要是喜欢黄金雨,必定会前往种有黄金雨之处,要是哪天和他在落英缤纷的黄金雨下擦身而过,她一定会激动得无法入睡。

“黄金雨,恐怕唯有书肆和邱府才有。”

“欸?”

“黄金雨是南方金乌特有的树种,其他国家是没有的。”

“那此处怎么会有?”她以为黄金雨这树种是齐月处处可见的呢。

“那是因为四爷年少时四处游历,一见倾心,便带回了树苗栽种的。”

“……四爷?”

瞧映洁一脸无法理解的神情,向临春才惊觉自己竟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就怕她一细想就会发觉四爷就是墨染!

“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

适巧邱胜翊推门而入,向临春松口气地朝他走去。

“四爷。”他一脸心虚地叫唤。

邱胜翊只消看他一眼,便猜出他的心思,抬眸只见映洁状似沉思,手中拿着……“开窍了,映洁?”

映洁猛地回神,先是不解,而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瞬间意会,有些赧然地把书藏到身后。“我只是看看。”虽说把书藏在身后显得很多余,但不这么做,总觉得很难迎向他的注视。

“觉得如何?”明知道她羞怯不已,他还故意走向她,就是喜欢看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就就就……”她闪避着,只觉得他高大身形给她无比压力。“还不错。”

“想学吗?”

“墨染大师要教吗?”她双眼发亮。

邱胜翊浓眉微扬。“他教你就肯学?”堕落得挺快的嘛。

想了下,她眉头紧锁,像是陷入天人交战。

她会挣扎不是没有原因。虽说能得到墨染指导是她一生所愿,可是画裸女图,与之共处一室习画,这……这和她所遵循的礼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要她跨越这鸿沟,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邱胜翊瞧她一时给不了答案,几不可察地笑了,拉着她。“走吧。”

“去哪?”

“带你去尝鲜。”

“尝鲜?”

“你那什么表情,以为我要带你去干什么坏勾当?”那满脸狐疑又不信任的表情逗得他微微发笑。

“四爷总是随心所欲,太过狂放,奴婢总要问清楚才妥当。”她已经被他戏耍过太多次了,防备一点是应该的。

“我可真有坏你清白或怎么了?说到底,我还没跟你算坏我清白一事,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他双手环胸,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我?”

“你把我看光了,是不是?”他俯近她,在她耳边低语。

那拂过耳际的热气教她缩起颈项,有把火烧进心头乱了心跳。“我……”

“从头到脚,从胸膛、腹部,还有……你全都看见了,还要狡辩?”那低哑慵懒的嗓音在她耳边缭绕着。

他的话语像把钥匙,教她好不容易封锁的记忆又再一次开启,鲜明地在眼前流连了一遍,教她瞬间涨红脸,就连水眸都像是覆着一层水气。

这人……真的是下流!

“下回记得,唤醒我时,别掀开被子,但如果你想看倒也不是不行。”他语带挑逗。“也唯有你才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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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不要说得好像给她特权似的,她一点都不希罕!

“不管你要不要,现在跟我走就对了。”他再伸手拉着她,转身就走。

映洁甩不开他,连走带跑地才跟上他的脚步,不住地问:“四爷到底要带我去哪?”先告诉她去处,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不告诉你。”

“四爷……”

向临春看着两人背影,不禁松口气。看这样子,映洁肯定是忘了先前的疑问,幸好四爷出手,他才能逃过一劫,也不用受四爷责骂了。

当丫鬟原来是这样的。

这是映洁当丫鬟以来,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原来她真的是个丫鬟。

“还行不行?”

“……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要是跟不上……要不要上马车?”他掀开车帘,像个温文君子柔声询问。

“多谢四爷,不用了。”她有两条腿,虽然跑得不快,但勉强还跟得上。

姑且不说未婚男女不该共乘马车,天晓得她一坐进马车会落得什么下场。

以往,她少有机会上街,要是离府也必定是搭乘马车,而她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跟在马车后头,如今她倒成了跟马车的丫鬟,不觉得心酸,只恨这马车怎么跑得那么快。

这儿可是京城街道,虽说街道宽敞,但这马车会不会跑太快了。

况且烈日未下山,晒得她满脸通红,浑身是汗。

“何必客气,咱们都已经是裸裎相见的交情了。”他笑得嘲谑。

映洁闻言,左看右看,就怕他声量不小教旁人给听见,庆幸的是这下午时分,路上行人不多。“四爷自重,那不过是意外罢了。”就算她已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但只要他不说她不提,谁都不能拿这事置喙,就怕他嘴巴大,逢人张扬。

“意外吗?”他低低笑着。

要说意外也成,毕竟是因为齐千里到来,他才刻意“意外”演出的。

她都不知道,为了她,他是多么牺牲自己。

“就是意外!”要不呢。

喘死她了,明知道她已经小跑步得很累了,还要跟她说话……正喘着,却见马车已经停下,而前头是幢高约五层的楼,大门两旁有两座露台,似是供人歇脚,而门上匾额题着龙飞凤舞的“欢喜楼”三个大字。

那苍劲飞扬的字体教她微愕地瞪着。

“瞧见什么教你这般惊讶?”难道是发现这里是什么地方?邱胜翊下了马车,疑惑她怎能光靠门面就猜出这儿是花楼。

这幢楼以往是家酒楼,后来前任老板转营花楼,约莫八年前才被他买下,交给里头的鸨母打理,自己成了地下老板,众人皆以为他是这儿的大主顾。

“是墨染大师的字。”她指着匾额讶声问:“难道墨染大师也常来这儿?”

在大邹,自然也有人专为铺子题字,但是字体写得这般潇洒不羁,那就代表这是有交情的,要不一般都是正规的楷书较多。

“你到底有多喜欢墨染?”他觉得自己像是里里外外都被她看穿了。

他作画多,却是鲜少题字,只偶尔在诗兴来时,于画作旁题诗,但那毕竟是少数,像送往大邹的那幅“满城飞花”,他也不过顺手提了满城飞花……他突地一顿,像是联想到什么。

“是喜欢墨染的才华。”她小声辩驳着。不要把她说得那么肤浅,好似她光凭画作就会移情到画者身上。

以为他会反唇相讥,岂料等了好一会,等不到半点反应,抬眼望去,就见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那阵光没有半丝慵懒戏谑,反倒专注而锐利,如刀刃般地要将她剖开,教她心头一颤。

她没想过原来他一旦敛笑,不再笑闹,竟是如此威严霸气,教她的心隐隐悸动。

“走吧。”话落,他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手。

映洁不解地由着他牵着,满肚子疑问,却不容许自己问出口,毕竟她现在可是丫鬟,得谨守丫鬟的本分。

踏进欢喜楼内,大厅里到处摆设珠帘屏风,隔出一处处雅座,里头不见半个客人,就连光线都微暗,只有两三个小姑娘正在洒扫着。

“丫头,艳儿呢?”邱胜翊张口问着。

正在洒扫的小姑娘闻言,一个个面露娇羞,其中一个怯怯地道:“四爷,艳儿姊姊正在二楼菊房和其他姊姊们说话。”

“出了什么事了?”

“昨晚有人闹事,要买双儿姊姊初夜,艳儿姊姊没答允,对方就大闹了起来。”小姑娘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虽说楼里护院把对方给逮住了,但还是稍稍伤到了艳儿姊姊。”

“可知道对方是谁?”

“不晓得,是个眼生的客官,许是路经皇城的外地商旅。”

“我知道了,你们忙吧。”

“是,四爷。”

邱胜翊拉着映洁转上二楼的阶梯。

映洁直觉刚刚对话吊诡,而且他俨然是这家铺子的老板,而那些小姑娘看着他时,眸带仰邱羞涩却不闪不躲,和一般姑娘家不大相同,这里好像……

“四爷!”

门一开,映洁的思绪被姑娘家的娇声酥语打断,抬眼望去,只见房里头的姑娘一个个纱衣如蝶翼轻薄而鲜艳,底下肚兜若隐若现,发髻松松挽就,一对对桃花勾魂眼秋波直送,前仆后继地朝邱胜翊而来。

很好,这里真的是花楼。带着她上花楼,四爷真是好兴致。

正忖着,感觉邱胜翊往后退上一步,里头爆开一阵低吼。

“全都在做什么?!”那嗓音有点古怪,像是掐着喉咙在说话,要说是姑娘家的声音,嫌太粗了些,要说是男人的嗓音,又嫌太柔弱。

只见几个花娘立刻停下脚步,乖乖地退到两旁,那声音的主人才徐缓起身。

映洁望去,惊愕地微启小嘴。

要说燕青的美像是空谷幽兰,那么眼前的姑娘必定是艳丽牡丹,美得那般张狂,艳得如此放肆,仿佛一对上眼,魂魄就要被勾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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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她是谁?”艳儿眯起大眼打量着映洁。

映洁与她对视,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气势,像是被敌视一般。

是说……她好高啊。

“她是我的丫鬟,也是我刚收的闭门弟子。”邱胜翊简单交代着,像是没打算把映洁介绍于她,只朝她使了个眼色。

艳儿立刻意会,拍了拍手,一群花娘随即鱼贯离开。离去时,还不住地朝邱胜翊抛媚眼,挑逗意味极浓。

然,邱胜翊只是含笑点头,待人走光,便拉着映洁进房。

“楼下的小丫头跟我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你不打紧吧?”

艳儿立刻偎进他怀里,可怜兮兮地扁起嘴。“疼啊,你瞧,我脸都肿了。”

邱胜翊眉头微拧了下,嫌恶地要将他推开,然想了下,还是忍住嫌恶,看见那脸颊不过微肿。“对方是不是断手断脚了?”

这一幕看在映洁眼里,像是他对艳儿不舍极了,眉头才会蹙起。她不禁咬牙切齿,瞧瞧这人,明明都有意中人了,居然还招惹她和燕青,真是个玩世不恭的恶劣之徒。

“那当然,敢打我的脸,不想活了!”艳儿撇了撇嘴,神情凶狠。

“可知道对方底细?”他佯装自然的推开艳儿,再顺手拉着映洁到一旁锦榻坐下。

映洁立刻站起,再怎么样,她也清楚自己的身分,不该与他同起同坐。

第4章(2)

“大邹来的商旅。”艳儿硬是凑到他身旁坐下。

“是吗?”邱胜翊微扬起眉,注意着映洁的神情变化。

“近来不知怎地,进城的大邹商旅不少,可偏偏有的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商旅,一个个横眉竖目的,老在城里打转也不谈生意,感觉不像来行商,倒像是来找人的。”

映洁闻言,眉心一蹙,而这一幕邱胜翊没错过。

“怎说?”

“听这附近的花楼鸨娘谈起,他们进门时总会问有无新来的花娘,你说这感觉像不像是在找人?”

映洁垂着眼,手心微微汗湿。她没想到她都逃出大邹了,追兵竟还会追到齐月来……本想要逮着机会就离开这恶人的,看这状况,她还是暂时先待下好了。

当然可能对方不是来找她的,但如果不是,又会是找谁?

在大邹,有谁和她一样被逼到无路可逃?

“听起来颇像……”他沉吟了声,随口问着,“怎么我来这么久了,你连杯茶也没招呼我。”

艳儿想了下,道:“你这儿不就有个丫鬟,差她去厨房端壶茶不就得了,总不会要我亲自走这一趟吧。”

“映洁。”邱胜翊从善如流地低喊。

“奴婢知道了。”映洁叹了口气。

虽说不知道厨房在哪,但下楼再问人也是可以。

待映洁离开之后,邱胜翊一脸嫌恶地将艳儿推开一臂的距离。“不要靠我这么近,很热。”

“四爷,您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快呐。”艳儿噘起嘴,罗裙底下的长腿爽快地抬到锦榻上,一副不伦不类的痞子样。“把你的丫鬟差离是要问我什么?”

嗓音不再憋着,是十足十阳刚的男音。

“我问你,你曾说过大邹时兴在身上作文章,或烙印或剌青,就好比你肩上有片叶子烙印。”

艳儿翻了翻白眼。“四爷,这事你说来轻松,但在大邹某些人面前提这些事,可就教人有些难堪了。”

“你说过,有些富商会在家奴身上烙上家徽,而皇族亦会在身上刺青彰显身分,那么会在胸口剌青的,是不是也属于高官重臣之后?”

艳儿这可听出兴味了。“谁的胸口上有刺青?”

“回答我。”邱胜翊脸色一沉。

艳儿见状也不敢再耍嘴皮子,谁叫他欠他恩情。“一般来说,宫人不管是太监宫女皆会在肩上烙下鱼状的的烙印,唯有富商或者是王公贵族、高官重臣之后才会以刺青方式,皇族会剌上新月剌青,而其他高官则因家族而不同,我不是都那么清楚。”

像他就是富商家中的奴仆,因为受不了主子的骚扰,才会在随同主子来到齐月时逃走。因为一时无落脚处,只好扮女装进花楼,被拍卖初夜时,适巧遇到四爷,在四爷的友人起哄之下,四爷掷千金买下他的初夜,自然也发现他的男儿身。

然,四爷也没揭发他,从此成了他唯一的主顾,更在来年买下花楼,让他成了这一带销金窟最年轻的鸨娘,比较遗憾的是,他至今没机会恢复男儿身。

“神官之后呢?”

“神官之后?!”艳儿瞪大眼。“四爷怎会提到神官?神官在大邹可是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只仅次于皇族呢,听说神官之后不管男女刺的都是花,可是我无法确定是什么花。”

“喔?”邱胜翊垂眼回想,那时在映洁肚兜边缘的红痕……如果是花形的刺青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突地撇唇哼笑了声。这么一来倒可解释为何她会见过他的画,既是出身位高权重的神官家族,她许是有机会可以入宫见到那幅画,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黄金雨落下时那般动容。

映洁、墨染,想来她的名字是从他的别号取来的。

这是什么样的命运,竟会让她来到他的身边,一个只凭画作就对他倾心的姑娘,要是得知他不过是个因为少年得志而害死爹娘的人,是否会感到幻灭?

下意识的不希望她发现真相。一察觉自己的心思,他不禁掀唇自嘲。

唉,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些事对现在的他一点都不重要。虽如此想着,但心底总是莫名在意。

“四爷?”瞧他神色变幻快速,艳儿一时之间也捕捉不住他的心思。

“艳儿,要厨房准备一些大邹的风味菜,顺便要人去瞧瞧我的丫鬟到底是上哪去了,竟然还没回来。”他唇角漾笑,用笑容掩饰所有心思。

十年前一幅画背上通敌之罪,教他对人难卸心防,饶是艳儿,他也不会任他猜出心思;相同的,靠近他的人皆是对他有所图,可唯有那朵白梅,完全例外。

思及她,笑意又会柔了那双冷沉的眼眸,而他不自觉。

端茶上楼,映洁内心五味杂陈还很想哭。

因为她被欺负?压根没有。事实上,在这花楼里她还挺受欢迎的,一个个艳丽夺目的花娘拉着她攀关系、塞贿赂金,就盼她今晚能将四爷留在花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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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们要做什么,她没问,但还没傻得不知道。

反正就这样被她们拉拉扯扯,搞得她一壶茶早就凉透,庆幸的是,艳儿姑娘的丫鬟找到了她,终于解救她脱离苦海。

“不过是要你端壶茶也能端到天黑,还以为你傻得回书肆端呢。”待她一进门,邱胜翊就忍不住挖苦着。

瞪着他美人在怀,映洁眼角抽了下。“谁让四爷这般受欢迎?”瞧瞧,就在她受尽苦难时,他却是和艳儿姑娘在这儿吃喝玩乐,真是可恶!

“喔,吃味了?”他饶富兴味地将艳儿推到一旁,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别吃味,右边的位置是给你的。”

映洁很想说几句话给他难堪,可是碍于他是主子,不管怎样,还是得顾及他的颜面。“我是被几个姊姊给绊住了。”瞧桌面早已摆上饭菜,她只好将凤形壶给搁在花几上,再从怀里取出被偷偷塞进的贿赂金。

“不过是跑了趟厨房,想不到竟也能拿到打赏。”他佯讶道。

映洁闭了闭眼,还没开口,艳儿已经阴阳怪气地说:“那几个丫头真是活腻了,竟连我的男人都想抢。”

映洁眉心皱了下,直觉得这艳儿姑娘的用词……好大胆。

而且,四爷压根没反驳,那岂不是代表他和艳儿姑娘真是一对,既然都有个艳冠群芳的美人了,干嘛还招惹她?

“映洁,过来尝尝,这些菜全是大厨的招牌菜。”邱胜翊朝她招手。

她朝桌面一瞧,只见上头竟是一道道熟悉的菜色,瞬间鼻头发酸。

她没想到在齐月能看到家乡菜。齐月的口味都偏重,尤其喜欢在菜里加甜味,教她总是吃不惯,而大邹口味偏辣,不管是哪道菜,蒸的炒的烤的,全都得加上一点辣。

满桌菜诱得她食指大动,尤其她今儿个至今都还没吃进半点东西,这肚子早就饿得扁扁的,可是主子都还没动,要她怎能动,再者,丫鬟岂能与主子同桌?

“啊啊,我懂了,你要我喂你,对不。”邱胜翊说着,还真拿起筷子夹菜。

映洁直瞪着他,不信他真会喂自己,岂料他动作飞快,新鲜上桌的辣脍鲈鱼已经贴在她的唇上。

“吃。”他笑得坏心眼。

她呆住,没想到他竟真的喂她,而余光瞥见艳儿正挑眉打量他俩,教她这口要开不开真是难为……想了下,她退一步,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走他筷上的鱼肉再送进嘴里。这样总行了吧,她可不想成了艳儿姑娘的眼中钉。

“就说你手挺巧的。”邱胜翊颇欣赏地点头,再问:“味道如何?”

“味道……”熟悉的家乡味,教她心头发酸,只能闷着声道:“还不错。”

记得家里的大厨也极喜欢做辣脍鲈鱼,这鱼得鲜美,一捞上岸就快刀处理,使得肉嫩弹牙,再沾蘸特殊的辣酱,口齿留香,爹爹也很喜欢这道菜……

这三个多月来,她忙着逃离大邹,忙着找安身之处,就已经教她用尽气力,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想起爹爹了。

那一夜,她在睡梦中被阵阵喊杀声给吓醒,家里的嬷嬷带着她要逃,她不肯,却见满身是血的爹赶来,硬是将她推出小门之外。

爹爹只交代,“你必须活着留下景家的子嗣……”

她不懂,她虽为神官之后,但她并没有承袭爹爹的能力,要她留下子嗣……

“……映洁,太辣了?”邱胜翊的声音响起。

映洁猛地回神,惊觉眼前一片模糊,颊上有泪痕。

“呃……嗯,太辣了,奴婢去喝口茶。”映洁顺着话意先行退下。

邱胜翊将筷子一丢,没了食欲。

“嗯哼,原来如此。”艳儿不但看出兴味,还看出端倪了。

“段子呢?”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艳儿哼了声,“我已经派人把段子告诉镜花了。”他识字不多,但是脑袋里有很多段子可用,所以把段子都交给真正的镜花去写,他算是影子镜花。

“是吗?”他垂敛眼睑,心里想的是映洁的泪。他没打算让她哭,他只是想再一次地确定她的身分罢了,没想到会令她落泪。

“四爷看起来真没精神,是不是因为那丫鬟……”

“话多的人命总是短些。”艳儿话未竟,邱胜翊低声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下楼。

外头天色已暗,一楼的主厅里已有不少客官走动,花娘热情伺候着,而那抹鹅黄身影分外显眼,教他一眼便瞧见。

一个箭步向前,轻扣住她的手,她惊诧回头,见是他明显松了口气。

这反应教他不自觉地漾起笑意,逗弄般的问:“瞧见是我安心了?”

映洁没出声,算是默认了。刚才下楼,突地发现有不少人走动,目光色迷迷的打量,正忖着要回楼上,他便出现。

“走吧。”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心底因她漾着淡淡的怜惜。

这烟花之地实在是不该带她来,让她悲伤之余还受到惊吓。

难得的,映洁没抗拒他的牵引,正要走,后头传来声响,阻止两人离去的脚步。

“欸,这不是七郎吗?”

邱胜翊神色未变,唯有眉头微拧显示他的不耐。

一回头,他淡扬笑意道:“许久不见,周二少。”此人的爹官拜首辅,姊姊又是皇上颇宠幸的周昭仪,教他在这京城一带俨然成了个小霸王。

“哎呀,这丫鬟长得不错呀。”周二少靠近几步,一双绿豆小眼上下打量映洁。“真巧,本少爷今儿个也带了几个美鬟到这花楼好好玩玩,七郎要不要一道?”

“二少,我……”

推却的话尚未开口,周二少已讥剌地打断。“七郎可别说这花样你没玩过,想当年这京城附近的花楼你哪家没踏进过,有哪个花魁没玩过,说到底咱们还是穿过同双鞋的兄弟呢。”周二少的嗓门不小,掩过了丝竹声,引来旁人注视。

邱胜翊眸色微黯,感觉牵住的小手轻颤了下,连带地扯动他的心。

多年前的荒唐事就非得在这当头掀开?原以为自己不在意她是否知晓,事实上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是如此地崇拜墨染,墨染在她心底俨然像是个神人般,要是她知道神人如此不堪,心底作何感受?而他,在意的是破坏了墨染在她心底的地位,还是纯粹不想让她知晓自己曾是那般颓废荒唐?

“听说你近几年收心了,独钟艳儿,可一个艳儿岂受得了你折腾,要不咱们今晚找几个花娘,再加上你我的美鬟一道乐一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周二少说着,目光淫秽地望向映洁。“本少爷不介意和你穿同一双鞋,只想知道那丫鬟压在身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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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动手要扯映洁,几乎不假思索地,邱胜翊腾出另一只手扣住他。

然,一出手,他随即愣住,暗道,糟了!

“欸……你的手不是伤得连动都不能动了?”周二少诧异地道。

第5章(1)

周二少话一出,就连映洁也不解地看着邱胜翊。

他总说他的右手疼得紧,就连大夫也说他手伤得严重,可如今瞧来,这手像是一点伤都没有,这……到底是谁在说谎?再者,怎么觉得四爷的手伤似乎还藏着内情?

“七郎,你这手伤该不会是假的吧?”周二少突地笑眯眼,反扣住他的手。“你看来想要提笔压根不难呀。”

邱胜翊微笑,正打算应对,身旁的人却先窜出,截了他的话。

“这位周二少,烦请你先放手,我家四爷的手伤未愈。”映洁虽面有不快,但语气仍客客气气。

虽说她也觉得四爷的手伤似乎没像大夫说得那么严重,但这个周二少的态度令人不愉快,有几分找碴的意味,要是四爷不方便回嘴,那就让她来。

周二少将目光搁到她身上。“放心,他的手这么有劲,肯定可以带着你这丫鬟和本少爷的丫鬟一起玩乐。”

面对那猥琐的言行,映洁神色不变地道:“我家四爷得回府了,还请周二少放手。”

周二少轻哼了声。“少假清高了,谁不知道邱家四爷阅人无数,风流成性,依本少爷瞧,你八成也是他的通房,肯定是夜夜欢愉,如今不过是大伙一起玩,有什么大不了的,邱家四爷也不是没这么玩过。”

他故意放声吆喝着,引来旁人目光,顿时一阵窃窃私语,更让邱胜翊隐忍的怒意高涨着。他不想把事闹大,可一旦退让,面临的就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这玩过又如何?周二少刚刚也说了,我家四爷已经收心,既已收心,过往不究,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道不同自是不相为谋,还请周二少独自寻欢。”映洁故意扯开喉眬硬是压过了窃窃私语,坚定的语气让所有指指点点全收敛,原本喧闹的正厅突地鸦雀无声。

那瞬间,邱胜翊好似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又快又急,像是脱序。

而他明白原因。原来尽管知道他的过往她也不介意,在她心里,知错能改,自是既往不究……这一刻,他安心了,也心动了。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暗指本少爷上花楼寻欢是恶事不成?”周二少气得脸红脖子粗。

“奴婢没那意思,但要是周二少执意这么想,奴婢……”

“二少,这丫鬟被我给宠坏了,出言不逊还请海涵。”邱胜翊怒火褪尽,勾起轻佻笑意。“眼下我得去找镜花拿手稿,镜花的手稿再不完成,我书肆的门坎都快被踩平了。”

“镜花?”提到镜花之作,就连周二少也稍稍消弭火气。

他凑近周二少小声道:“这回打算出精装本,届时我一定会替二少留一本。”

“喔,既是如此,我就不耽搁七郎了。”要知道镜花虽专写淫书,但用词华丽不粗俗,在文人墨客眼中为上品,他自然也得要附庸风雅,要是能有本精装本,足以证明他的品味,也因而愿意将映洁的出言不逊暂抛脑后。

“告辞。”话落,邱胜翊立刻拉着映洁离开这是非之地。

映洁一踏出欢喜楼,才发觉自己的态度似乎太过放肆,不知会不会给主子带来麻烦,不由偷觑他一眼,却见他面露笑意。

“饿不饿?”他笑睨她道。

那笑意像是会感染似的,教她也跟着笑眯了眼。“饿了。”

“走。”

“去哪?”

“尝鲜。”

又尝鲜?隔壁也是花楼呀,难道说……映洁看向隔壁,心想该不会隔壁也有他的红粉知己?

“想到哪去了。”他好笑道。“是那头。”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瞧见一家酒楼,不禁眉笑眼开。两人走向酒楼,点了一桌菜,而她注意到菜色里有不少辣味,不禁喜笑颜开。

“坐下吧,在外头不需太拘礼。”

想了下,她便怯怯地坐下。“四爷也爱吃辣?”

“偶尔。”他看她大快朵颐,举措间不失优雅。

“这道菜很好吃喔。”映洁尝了道菜,虽说不是大邹风味,但也是道口味特别的菜色,动手开始替他布菜。

邱胜翊为此有些意外,也许当日在黄金雨之下,他的心早已经蠢动,只是强自克制着罢了。

“哇,吃得好饱。”离开酒楼,映洁一脸满意。

这顿膳食,肯定是她来到齐月之后,吃得最饱的一餐了。

“上马车吧。”马车已在酒楼外等待,他开了马车门,伸手准备拉她一把。

映洁有些犹豫,却又听他说:“都同桌用膳了,何必在意同车共乘。”

如此说来似乎也有理,映洁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失礼了。”

“何来失礼?”

拉着她上马车,马车徐缓驶回书肆,一路上他不住地打量她往外观看的笑颜,听着她像个未见过世面的姑娘问:“这儿有夜市吗?”

天色都暗了,但却处处灯灿如昼,微热夜风带来市集上各种热炒的气味,伴随着阵阵精神的吆喝声,让人得以感受齐月的盛世。

“到天亮之前可都是热闹非凡。”

“真的?”她面露向往。

“下回带你来。”

“真的?”她调回目光看向他。

“当然。”

“那奴婢就先谢过四爷了。”她喜悦扬笑。

邱胜翊直睇着她的笑颜,犹如鬼迷心窍般不断地贴近她。

她没有闪避,当他又要戏弄自己,直到他的唇贴上自己的,她才错愕地瞪大眼,想也没想地将他一把推开,不断地抹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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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太过分了!”她推开马车门就要往外跳。

“映洁!”

马车这时刚好停住,他往外望去,才知已到书肆门口,就见她头也不回地跑进书肆旁的小门。

颓然坐在马车内,他拧眉暗恼,自己怎会像个毛头小子唐突了她……而她抹嘴的动作,说明了对他只有嫌恶,他不禁苦笑着。

守礼如她,必定视他为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吧……

那晚从欢喜楼回书肆后,映洁再也不敢直视邱胜翊,然而他却变本加厉,举措更加放肆,有时惹她恼火,她只能憋着,因为只要有反应,就等于输了!

四爷真是太恶劣了,原以为他人还不错,他却无端端亲吻了她,说是戏弄也太过,不过那是会毁她清白的。尽管先前在四爷房里,衣襟系绳松开一事后可说是清白不再,但那是意外。

这次他亲吻了她,直到现在那唇瓣的触感还困扰着她,她无法理解他为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尽管如此,日子还是得过,庆幸的是,她终于有机会提笔作画,即便他只是想要考她,但可以随心所欲下笔,对她而言真是件无比欢愉的事,唯一让她提不起劲的是——

“不对,这胸得要再浑圆些……”

笔尖滑了下,她抬眼横瞪,就见邱胜翊正站在燕青身后,指导着燕青作画,他握住燕青的手,胸膛前倾得几乎贴在燕青的背上……这是轻薄吧!

不是她要说,四爷真的是可恶至极!

已经有艳儿姑娘那红粉知己,亲吻了她,还招惹燕青姑娘,更糟的是就她这几日观察下来,燕青果然是对四爷有意,否则怎会毫不反抗,而且总是神色羞怯地任他上下其手。

在这种状况底下,就算她有心铲奸除恶也使不上劲呀。

燕青都没拒绝了,她能说什么?

所以……深吸口气,屏气凝神地再次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她作画不是为了得到夸奖,也不是特别想给谁看,纯粹是满足自己罢了。

“燕青,这姑娘家的胸部得大些才好看,要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画,要不要回房褪去衣裳好生研究一番?”

那噙着邪谑笑意的声音,教映洁手中的笔顿在纸上压成分岔,晕黑一片!

“映洁,那坨乌黑是什么东西?”

“我……”话未出口,便见他已经徐步走来,一把拿起她未完成的画,她要阻止已来不及。

邱胜翊注视她的画作,唇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随即从笔架上再取来一枝笔,蘸了墨,动作飞快地在画上勾勒着。

“四爷!”映洁想抢画,可是他的动作太快,不过才几笔,她那满城飞花竟藏了个裸女!而方才晕黑的那一块,竟成了裸女的发……

“映洁,你知道画作可以让人看透画者之心,对不?”他说着,依旧飞笔描绘着。“你只画风景,代表着你内心空寂,渴望自由,真是太惨了。”

映洁眼皮抽动,不敢相信他能一脸正经的满口胡言。她内心空寂,渴望自由?最好是!

面对已经无法补救的画,她很干脆地放弃,看着他如何让裸女蜷伏在树荫下。

这人……无怪乎那日在欢喜楼会被那人那般诋毁!许是他阅人无数,才能信手拈来就画个裸女,只是,这裸女……她疑惑地微眯眼。

是她错觉吗?为何她觉得这画风像极了墨染?

“喔,你看出来了?”瞧她看得那般专注,邱胜翊发觉她确实是被他给染黑了,从一开始的非礼勿视,到眼前的堂而皇之,果真是个可以调教的狠角色。

“咦?”她微诧抬眼。难道说……

“像你吧。”他颇自豪地将画拿到她面前。

映洁怔了下,注视着画中的裸女,蓦地一把将画抢回,“下流!”要是一般的画就算了,可偏偏是裸女……他根本就是借画意淫她,过分得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下流?”他低笑着。

“想不到四爷真是这般下流无耻,无怪乎那日在欢喜楼有人会邀四爷一道快活!”亏她还帮他说话,更可恶的是,他竟然亲她,就算她是个丫鬟,他也不该如此轻薄!

邱胜翊垂敛浓睫,似笑非笑地反问:“与你何干?”

冰冷淡漠的口吻教映洁登时无措。四爷喜欢戏弄她,总是笑得不怀好意,但从不曾如此冷淡,因为她口气太重,伤着了他,可是……她又没说错。

“你要是不喜欢待在这儿,尽管走,不需要勉强留下。”抛下这句话,邱胜翊转身回到燕青身旁,像是心情不受影响,继续调戏着燕青。

映洁呆在原地,心头竟隐隐发痛着。

真是她把话给说重了?教他又想赶她走。

如遭雷击,她整个人慌极了。虽说她也曾经因为他的戏弄想要离开,可是一旦离开这儿她还能去哪?

何况在欢喜楼听艳儿姑娘提及,城里多了不少大邹人似乎在打听她的下落,她要是真离开这儿,岂不是凶多吉少,她答应爹爹要留下子嗣的……

“我可以替你转契到其他地方。”

他不知何时又来到面前,她闻声抬眼,眼前的他有些模糊,才惊觉自己竟懦弱得快掉泪。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勉强扬笑,“不用了,多谢四爷,奴婢现在就走。”

既要她走,她就走,她不想留在这儿惹人嫌。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邱胜翊忍住挽留她的冲动,只因这是他的决定。

那天她的拒绝已很清楚,既然讨厌他,就让他离她远远的。

映洁回房整理从邱府带过来的细软,不多,就两套衣裳和小姐给她的一些赏赐,但对眼前的她,这些物品都再重要不过。

心情低落,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虽说四爷的性子太过不羁,行径极为荒唐,但是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他没有恶意,纯粹只是以看她的反应为乐,在书肆的这段时间,她鲜少想起丧父之痛。

可是,打从两人自欢喜楼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同,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往常虽然会戏弄她,但总是点到为止,只要她没有反应,他便不再逗弄,而这些天,他却像是要惹恼她似的,越来越过分,今儿个她像是着了他的道,按捺不住的口出恶言,如今想来,他是处心积虑逼她翻脸,好让他有借口赶她走。

余光瞥见有本书搁在她的床边,才想起这是先前从绮丽斋取来的墨染裸女画册。

她轻轻翻开,尽管裸女画被视为下九流,可是在墨染的笔锋之下,却是清新脱俗,不流于淫秽,而且……她突地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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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她低吟着。这画风和四爷方才画的裸女画怎会这么像?不,不只是像,这笔触和勾勒的手法根本是如出一辙!

她转身找画,才想起搁在画室里。

快步前往画室却不见画,更不见四爷身影,只有燕青还在作画,而向临春适巧从外头走来。

“向大哥,你可知道我的画搁在哪?”她向前询问。

“要是没在这画室里,或许是四爷拿走了吧。”

“四爷呢?”

“四爷说要到湖上小亭休憩,不许任何人打扰。”

映洁道了声谢,压根不管邱胜翊的交代,飞步来到湖上小亭,只见她的画就搁在石桌上,却不见他的身影。

取出画册对照,那笔法果真是相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四爷也极喜爱墨染的风格,所以模仿他?就像她,因为太过喜欢墨染的画,下意识地学习他的画风。

认真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四爷的画,仔细打量,不过才勾勒几笔,竟能呈现柔腻风格,这已是当代大师的水平了。

能收闭门弟子,四爷是有真本事的。

蓦地,她听见湖里似有水花溅起的声响,起身走到拱桥栏杆旁,就见邱胜翊竟在湖中游泳。

波光潋滟,他潜游其中,像是水中蛟龙般。

“四爷!”不及细想,她已经脱口喊着。

话一出口,她有些微恼。唤他做什么呢,怎么不假思索的就叫出声。

还是趁这当头跟四爷道歉?

洇泳中的邱胜翊突地顿住,回头望去——“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听见他平板无波的驱赶话语,教她着实委屈,本要道歉的话,都已经到了舌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相遥望,他突地再次潜入水中,好似她的回答一点都不重要,教她难过得快要掉泪。既然他心意已决,她的道歉恐怕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赶紧离开,省得惹人厌。

快步下了拱桥,忍不住再看向湖面一眼,却不见他的身影,她不由得靠近湖畔一些,眯眼仔细梭巡,却没瞧见人影浮上水面。

会不会潜得太久了些?担心的她轻唤着,“四爷。”哪怕再被他的冷漠伤一回,她也得确定他无恙。

她懂泅技,可也曾因为太自得泅技过人,潜水极久,造成腿部抽筋,险些溺水,而四爷……该不会也如此吧?

“四爷!”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就怕他真是腿部抽筋无法浮上水面。

等了一会,慌急的她不假思索地褪去外衫,脱下绣花鞋,跃入湖水中。

几乎在同时,邱胜翊浮出水面,瞧见她跳进湖里,随即振臂朝她游去。

第5章(2)

“你在做什么?!”他恼声吼着,一把抓住她的手。

映洁直睇着他,小嘴一扁,委屈地红了眼眶。“奴婢以为四爷……”瞧她,担忧惊吓都是自找的,他不是好好的吗,她何苦为他跃湖,还得受他责骂。

“你以为我溺水?”

一浮出水面就见她跃湖,还以为她是想不开,岂料她竟是来救他的。

她的莽撞令他内心欣喜。原以为她是厌恶他的,他才打算要她离开邱府,另觅其他安全之地,就连在外头接应的人都已安排好了。

然而事情几乎不是如他所想,甚至她对他的关心让他生了希望,不得不承认,他对拥有相近遭遇的她,心怜不已。

映洁眼里的泪水滑落,一颗一颗犹如断线的珍珠,仿佛受尽委屈无处伸冤,教他不舍地俯近,吻去她的泪,吓得她蓦地瞪大眼。

“你你你……”她瞠圆水眸。

“先上岸吧。”他哑声道,原本扣住她的手改为环住她的腰,带着她游近岸边,只见向临春和燕青相偕急步而来。

邱胜翊拉着映洁上岸,突见她的中衣敞开,露出底下的粉色肚兜与边缘处的艳红刺青,随即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向临春和燕青撞见这一幕,不禁微怔了下。而他怀里的映洁也在错愕半晌后,些微挣扎着。

他的上身赤裸,暖暖的体温使得她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衣襟开了,我抱你回房。”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人瞧见吧,他希望没有。

映洁视线往下探,赶忙拉紧敞开的衣襟。

邱胜翊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向临春和燕青目送着他大步朝主屋的方向而去。

两人回到寝房,邱胜翊立刻放下她,从衣橱里抽出大布巾递给她。“等我一下,我去拿你的衣裳。”

映洁还来不及答谢,浑身湿透的他已快步离去。她拿着布巾擦拭着,一会便见他踅回,将包袱递给她。

“多谢四爷,我回房更衣。”她接过,羞赧地垂下眼,不敢看他精壮的赤裸上身。

“在这儿换。”

“可是……”

“去屏风后头。”他指着床旁的绣画屏风。“那屏风是依墨染年少的画绣成的,你可以边换边欣赏。”

提起墨染,教她想起他所画的裸女画。“四爷,你的画风……”

“快去,我也要换衣。”他打断她未竟的话,拉开衣橱抽出一件月牙白的袍子,头也没回地道:“不过要是那日你没瞧清楚我的身体,今日想要欣赏,我倒也不介意。”

见他像是要拉掉裤子,她二话不说地跑到屏风后头。

隔着屏风,听见另一头的窸窣声,直觉认定他正在换衣服,不知怎地,教她无端想起那日不慎窥见的赤裸身躯,羞得她满脸通红,哪怕怀里的包袱都快要被她身上的水给浸湿,她还是动也不动,更遑论欣赏眼前这幅绣画。

“你还不换,难不成是要我帮你?”

那戏谵笑声响起,教她抓着衣襟,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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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

“奴奴奴婢要换了。”别催她,她手脚发颤着。

“如今你不走,往后也别想走了。”

“嗄?”

“本来是为了你好才要你走,可如今……我不想放你走了。”原本认为她厌恶他,她离开,对她而言才是好事,但那他心烦不已,才会跃入湖中泅泳,但她试图相救的举措教他改变了决定,只要她是对他有一点好感的,那么他就不会再放手,他要把她留在身边,由自己保护。

那低哑的嗓音近在耳边,她抬眼,对上那双逆光却依旧深邃幽亮的眸,她的心狂乱地跳着。

她不懂他的意思,可他盯视她的眼阵如子夜般,像是要将她吞噬,教她只能傻愣愣地与他对视,怎么也移不开眼。

“映洁……”

眼见他探出手,大手轻柔地抚过她的颊,纤长的手指缓缓地勾勒着她的五官,她几乎是屏住气息,像是被定住,忘了抗议。

“往后不许再哭,懂吗。”他低头俯近她。

心跳得像是要窜出胸口,眼见他越贴越近,近到她可以嗅闻到他的气息,近到她来不及阻止他的轻薄——蓦地他转身低喝,高大身形挡在屏风前,不让她半点春光外泄。

“谁这么大胆,未经我的允许进门?!”

门板不过才开了条缝,随即外头幽幽地传来温醇嗓音,“四弟,你这么凶,大哥好伤心。”

“大哥,你怎么来了?”他微愕,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步走向门边。“宫里传来消息?”

“聪明的四弟,大哥就是来传讯的。”

邱胜翊飞快地闪出门外,平视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仿的脸。“三哥传来的?”

打从在欢喜楼遇到周二少,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算算时间,皇上也差不多该召见他了。

“不,是皇上身边的邵公公,现在人就在书肆外头等着,轿子也都给你备妥了呢。”邱思贤笑容可掬地道。

兄弟俩有着相似的眸子,却因为不同的气质呈现不同的感觉;邱胜翊眸色邪魅,放浪不羁;邱思贤则是温和,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有股令人倾心的斯文书卷味,压根不像是日理万机的邱府大当家。

邱胜翊不禁哼笑一声,“押人呐。”

“是皇上恩典,召你进宫。”邱思贤笑呵呵地道,目光朝门缝钻去,却被挡个扎实,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谁在里头,大哥真好奇。”

“大哥有时间好奇,倒不如先把手稿交出来。”邱胜翊皮笑肉不笑地说。

“唉,我工作繁忙,哪有时间写手稿?”邱思贤叹声连连。

邱思贤,邱府大当家,更是一代淫书大师镜花。

原本是闲暇打发时间写的,岂料手稿被他这没良心的四弟给挖出,逼得他沦落为淫书宗师,这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没天良的是,四弟也不想想他带领数十个大掌柜,日夜与账册作战,竟还逼他写手稿……回头再教他良心两个字怎么写。

“你把工作都丢给总掌柜了,哪里忙?”邱胜翊皮笑肉不笑地戳穿他的谎言。

邱家家大业大,全靠一个大哥是不可能的,所以爹尚在世时,便已经调教了数十个大掌柜,还从中挑选出最可靠和信任的总掌柜,替大当家分忧解劳,哪里还需要他事事亲力亲为?

再者新一任的总掌柜可是大哥当年一手调教,如今钦点的,能让大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需到铺子走动,能力可见一斑。

“唉,要跟一个没学商的人交代清楚,天都黑了。”邱思贤笑容不减,往他肩头一搭,压低了声音。“近来有不少商旅高价收购地方的铁、粮、马匹……数字大到像要备战,才会教我这么忙。”

邱胜翊微扬浓眉。“王朝律例不是规定这三样物品皆有限制买卖数量?”

“有管制,只限单一城镇,有人费尽心机又不辞辛劳地从各大城分批购买,这数量一合计,很可观的。”

“看来对方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中呢。”

“敦亲王交代的事你心里要有个底了,若有消息,可得提点我一声,好让我可以循线追查。”

“放心吧大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那好,换套衣裳进宫吧。”他推门。

“大哥先回去吧。”邱胜翊一把扣住他的手。

“怎么好,我替你着装,你知道的,那套皇上赏赐的朝服总得有人帮忙才成。”邱思贤扬笑,反扣住他的手欲推门而入。

邱胜翊毫不客气地抓住门板。“大哥,临春就在你身后,有他帮我就够了。”

“真是太客气了,四弟。”邱思贤脚往门缝一卡,硬是不让他把门关紧。

“大哥很想看我生气吗?”他突地勾笑,笑容教人头皮发麻。

邱思贤脸上笑意始终未减。“满足大哥的好奇心,大哥才有办法交出手稿。”

“威胁我?”

“是逼你。”

邱胜翊额际青筋微颤,突地门板从里头被拉开,邱思贤瞧见了里头的人是……

“映洁?”

“奴婢见过大爷。”映洁向邱思贤欠了欠身。

邱思贤眉头扬起,难得眸带谴责地看向邱胜翊。“筱婕前几日才跟我提起,要我跟你讨回映洁,没想到你手脚真快。”瞧瞧,两人的发丝都还湿着,晌午时分鸳鸯戏水,还真是好兴致呐。

“人我要了,跟筱婕说,要她想都别想。”

“玩真的?”

“大哥……”他声调一沉。

“说笑罢了。”邱思贤双手一摆。“正事要紧。”

邱胜翊警告地睨他一眼,以口形告知他别对映洁透露任何事,随即朝守在几步外的向临春一弹指,向临春立刻跟着一道进房。

两人进房,映洁自然得出来,她神色有些尴尬地朝邱思贤笑笑。

“事情不是大爷想的那般,奴婢无心高攀。”她在房里听到两人对话,猜想邱思贤恐怕误会他俩,赶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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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高攀不高攀,邱家不讲究门第,只要对眼了,哪怕是花娘也能带回府。”邱思贤笑睇着她。

打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对她极具好感,除了因为她那沉定的气质,还有不似一般姑娘的优雅举止,因而尽管对她的来历起疑,还是破例留下她。

他对自己的识人眼力相当自信,因为从未出错。

“奴婢只是……”

“我家四弟可未动过情,他都对我开口要人了,我岂能不允他。”

“嗄?”开口要人?

“说来,我似乎也答应得太快,应该刁难一下才是。”邱思贤像是想起什么,觉得扼腕极了。

映洁傻眼,只觉得这对兄弟很奇怪,至少她没遇过这般不拘小节的富户人家,甚至家宅中也不曾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

“把你让给他似乎是可惜了些……”

“咦?”

邱思贤挑起她湿覆颊际的发丝,笑意温煦地道:“要是尚无夫妻之实,你可愿意干脆跟了我?”

映洁傻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她听错了吧,初见大爷时,只觉得此人温润如玉,俊朗出尘,更没有任何架子,待人极为和善,可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她竟觉得他和四爷有点像,尤其那双眼相似得教人心惊。

“嗯?说呀。”

映洁脑袋一片空白,哪里知道他在问什么,自己又要答什么。

蓦地,一道阴影逼近,硬是拨开邱思贤的手,她才惊觉邱胜翊不知何时来到面前,而且他看起来跟平常极不相同。

邱胜翊长发束起,头戴如意长冠,身穿赭红绣锦袍,外头搭了件银白绣蟒斜肩半臂,显得他高大昂藏,卓尔不凡,教她怎么也转不开眼。

而此刻,邱胜翊大手紧扣着邱思贤,似笑非笑地问:“大哥,调戏弟妹好玩吗?”

“还可以。”邱思贤笑笑松开手里那绺细滑的发丝。“四弟,时间不早了。”

“是啊,大哥也该走了,还是要我派人去把开阳找来?”邱家的总掌柜既能掌舵,也能治大哥的懒病和瞎闹病。

“怎么好意思麻烦,我这就走,咱们一道走。”他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拖回去算那堆帐。

“走。”邱胜翊干脆拖着他。

“四弟,你这样拖着大哥,大哥很没面子。”

“大哥,别担心,你本来就没有面子可言。”

“四弟,我好心寒。”

“大哥,我会叫开阳暖暖你。”

“……”

两人走得又快又急,映洁赶忙跟上脚步,却被向临春拦下。“向大哥?”她不解地看向他。

“映洁,四爷说了要你在房内休息,要是想作画就到他的书房。”向临春把邱胜翊交代的话说过一遍。

“可是,我还能留下吗?”

“四爷既是这么安排,自然是要你留下。”

“我去问问。”她撩起裙摆小跑步去追,向临春见阻止不了,干脆就由着她,守在她身后几步外。然而等她赶到书肆大门时,早已不见邱胜翊的身影。

“映洁。”闻声,她抬眼望去,就见马车内的邱思贤正朝她招手。

“大爷。”

“待在书肆内,别到处跑,要是你四爷回来找不到你,他可要发火了。”刚才一路上四弟略略提了些关于她的事,所以能让她少在外抛头露面,总是较妥当。

这席话教映洁不知如何应对。

四爷本来要她走,可在他房内换衣时,他又说不允了,而她的疑问也还没问出口,“大爷,四爷上哪了?”说穿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到底上哪去了,只因他那一身装束,总觉得太过隆重。

“皇上召他进宫。”

“进宫?可四爷并无官职,他……”

“他确实没有官职,但皇上要自己封的画仙进宫觐见,他能说不吗?”邱思贤笑容满面地道。四弟不准他说,他偏要说,谁叫他刚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画仙?”她抽口气,“……谁?”

“不就是你家四爷。”他呵呵笑着。

轰的一声,像是万里晴空打下暴雷,教映洁呆愣的说不出话。四爷……就是墨染?!

第6章(1)

映洁呆坐在房内,比对着画册与画作上的裸女。

一样的,确实是一样的……她并没有看错。

可四爷既是墨染,为何在听她提及墨染时不曾吐实?

不过,他曾说过,墨染和她想象的不同……垂眼将这段时日的四爷想过一遍,她几乎可以笃定,四爷对自己曾经荒唐的少年时期极为嫌恶,那她恐怕是刺伤了他。

但她又有满肚子疑问,不懂他为何不再画一般的山水图。如今皇上又召他进宫,该不会是要他收敛别再画淫画?

可又不对,四爷提过,墨染十年前就已改画秘戏图,皇上要是有微词,也不会等到现在,那皇上又是为何召他进宫?

百思不得其解,教她幽然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才惊见天色已暗。

快步走到门外,外头半点声响皆无,寂静得教她不安。

这时分,向大哥通常会帮她送晚膳,为何至今却不见他来?该不会是四爷在宫中发生什么事,至今未归,所以他前去查探?

忖着,她一刻不作停留,举步朝前院书肆而去,然未过穿堂,便听见敦亲王的声音——

“好端端的,怎会教人给发现?”

“算了吧,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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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邱胜翊淡然的回答,教她高悬的心总算安稳放下,她就站在穿堂前,等待两人到来。

“可本王还是想不透怎么……”

邱胜翊听着齐千里叨念,走过穿堂,就见那抹娉婷身影在前,不由得脱口道:“映洁?”不是要她在房里待着,她怎会在这儿?

“奴婢见过王爷、四爷。”她乖顺地福身。微抬眼,心头微微颤着。

仔细打量他,他戴着如意长冠,露出刀凿般的立体五官,银白半臂在身衬出他的高大挺拔,清朗俊魅,风华逼人,教她不自觉地羞敛长睫。

不等邱胜翊开口,齐千里已经率先开口,“正好叫丫鬟替我们泡壶茶。”

“王爷,我已经差人备膳了。”邱胜翊神色不变地道,忖着如何将映洁支开。

“用膳前先喝茶,本王讲得口都渴了。”话落,齐千里举步走在前。

邱胜翊眉头微皱了下,只得使了个眼神让映洁去备茶具。

映洁看出他似乎不想见到她,有些失落地走向厨房,适巧瞧见厨房正忙着做菜,一屋子的辣味。她想起每日每顿膳食里至少都会有一道辣菜,全都因为四爷喜辣,她才得以一解思乡愁绪。

在厨房里帮了点小忙,备妥了茶具,她便和几名下人一道到湖上小亭,远远的就听到齐千里发牢骚般地嚷着。

“这事本王非查到底不可。”

“王爷还是别打草惊蛇的好。”瞧下人陆续端菜上桌,他使了个眼神要齐千里谨言慎行。

“都是你府里的人,还怕隔墙有耳?”齐千里没好气地啐道。

“小心为上。”邱胜翊淡道。

书肆里的伙计小厮,全都是他从邱府的家生子里挑选的,自然忠心无疑,可有些事他并不打算让映洁听见。尤其皇上邀画一事,就怕她察觉到什么。

然而,这些片段话语听在映洁耳里,像是在防自己,教她情绪更加低落,将茶具备放好,有些意兴阑珊地添着柴火煮茶。

待菜都上桌,齐千里收回远眺湖面的目光。“说到底就是有人发现你的手伤将愈,否则皇上不会执意要你作七夕屏画,二个月前好不容易推掉了春赏图,结果现在却……”

邱胜翊眉头微皱了下。“王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不用再多说了。”

映洁一惊,难不成是那日在欢喜楼……因为四爷护住了她,才会教人发觉他的手伤将愈,可是,这又和皇上下令作画有何关联?

能得皇上钦点,这代表他受尽皇宠,是不?可是照王爷“好不容易推掉了春赏图”的说法,这岂不是意味着四爷不愿接受皇上的邀画?为什么?

“这么说也对,不过那七折页七夕屏画可不小,光是一幅就要高百寸宽六十寸,以锦织绢为画布,每幅画景还得与七夕应景,屏框的材质亦是,届时摆放之位也是问题,才能画出合适的景象,要是猜错……七郎,到时候本王救不了你。”

“这点小事还要王爷相助,不是显得我太无能了。”他持筷替齐千里布菜。“王爷,用膳吧。”

“欸,这道菜……”齐千里有些意外菜色中竟有一道辣肉羹。

邱胜翊顺势看去,无力地闭了闭眼。他都忘了曾交代厨房,每顿膳食至少有一道辣菜,如今可好了,准备折腾自己了。

“七郎,你不是不吃辣?”

“……偶尔为之又何妨。”他不是不吃,只是少吃。

余光瞥向映洁,果真瞧她一脸不解地盯着自己。她那般聪颖,只要稍加提点,怎可能看不穿自己的心思,可他不想让王爷发现他对她的用心,毕竟正值多事之秋,依王爷的多疑性子,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王爷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人。

“可本王记得你吃不了辣,要不你吃一口给本王瞧瞧。”齐千里压根不信,非要他尝一口不可。

邱胜翊不假思索地舀一匙入口,还睨了齐千里一眼。“这肉先蒸后炸极弹牙,配上这酸辣的勾芡汤汁,简直是一绝,王爷何不试试。”

齐千里狐疑地望向他,尝了口,只觉得辣味窜进脑袋,都快飙泪了,他怎能像没事人般?

正要问,拱桥底下,有人轻唤着。“王爷,王爷的侍卫有事禀报。”向临春后头跟着两位王爷府侍卫。

齐千里望去,勾动手指,一名侍卫立刻快步走近,附在耳边准备低语禀报。

“这是做什么?在这儿的是本王的兄弟,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说?”齐千里面色不善地道。“大声点说。”

侍卫有些为难,最终还是依他吩咐,大声道:“王妃说,王爷要是再不回府,肯定就是和邱家四爷有龙阳之嫌,她要禀……”

“住口!”齐千里动作飞快,手中玉筷射去,教侍卫立刻闭嘴。头疼地掐着眉间,他抬起尴尬的笑脸,“七郎,本王先回府了,你慢用。”

邱胜翊没开口,朝他比了个请的动作。

齐千里三步并两步地离开,还踹了侍卫一脚,暗恼他行事不懂变通,害自己在兄弟面前丢尽颜面。

亭内,突地静谧,只余松果爆烧的声响。

“四爷,用茶。”映洁舍去刚沏好的茶,将第一泡半凉的茶递到他面前。

邱胜翊神色未变,以手探了杯温,确定茶温微凉,才徐徐地咽下,却抹不去那缠附在舌上的辣。

“四爷,要是还去不了辣,那就吃点菜,好比这道开阳酸菜,里头加了些许酸奶,多少可以去辣。”她快手替他布菜。

邱胜翊狼吞虎咽着,仿佛已经被这辣味给逼到了极限,忍无可忍!

该死,简直是要辣死他了!

“四爷,抱歉,是我要厨子将花椒爆在香油里,再淋到肉羹上……”瞧他还是一脸难受,证实了她的猜想。“四爷根本无法吃辣,为何每天的膳食里总有一味辣,而且向大哥还说,那是因为四爷喜欢,四爷又为何陪我上酒楼点辣菜吃?”

方才瞧四爷连咀嚼都没,像是直接把肉羹给吞下腹,她便觉得古怪,而后见他大手紧握成拳像在隐忍什么,她才察觉不对劲。

邱胜翊托着额,等着那股辣味缓缓褪去,良久没开口。

“四爷是为了奴婢才要厨子准备辣菜?”欢喜楼那回教他看出她喜欢辣味,这得要多心细如发、用心观察,才能猜中她的心思喜好。

“……你吃一口。”半晌,他吐出这句话。如果可以,他想亲手喂她,可是这辣味实在是太折腾人,辣得他很难受。

映洁不解,还是乖乖吃了一口,满足地笑眯起眼,仿佛她吃的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

“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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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中。”事实上对她而言,这点辣味就像是前菜罢了。

“辣死我了。”他咬牙道。

“四爷既然吃不了辣,刚刚就不该硬着头皮吃。”话一出口,她脑袋闪过灵光,像是把什么给连结在一块,“四爷是怕王爷发觉,我就是害四爷被人发现手伤将愈的人!”

王爷气忿难休,直嚷着要追查谁害他的秘密被发现,要是王爷发现四爷贴心地要厨子为了她备辣菜,就可能会怀疑到她身上,是吧,是这样的吧。

可是她不懂,他为何千方百计拒绝皇上邀画。

“你没有害我,是我自个儿要这么做的。”事实上,是他不假思索出手,才会惹来这些麻烦。

“四爷为何要为奴婢做这么多?”她不懂,他总是喜欢戏弄她,甚至想赶她走,可是又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娇宠她。

“我开心。”他眸光一转,朝她招招手。

映洁以为他辣得难过,闪过炉子来到他身旁。

邱胜翊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腿上,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经吻上她的唇,教她错愕地瞪大眼。

她的耳边嗡嗡响着,不明白刚才还好好地说话,怎么他就突然恶劣地亲她,而且他的舌,他的舌……

“该死,好辣!”邱胜翊哈着气,不敢相信她怎能忍受这种辣度。“往后别再吃辣了。”

然而话一出口,就见她满脸通红,泪水已在眼眶待命。

“别哭。”他对女人的眼泪没辙,那起源于他的妹子,只要一见女人的泪,就会教他手足无措。“敢哭,我就吻你。”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语出恐吓。果真见她噤声,可是泪水就在眸底打转,直教他心怜不已。“我都做了这么多,你还不懂我讨好你的意思?”不过是亲吻就教她快掉泪,要他怎么“辣手摧花”?

“四爷总是不把话说清楚,一会要我走,一会要我留,我怎么懂?而且四爷不该……”她紧握着粉拳,就连话都说得结巴不清。

“讨厌?”他凑近问。

她瞠圆眼,竟不知如何回答。讨厌?应该要讨厌的……可是她心跳得好快,反正重点是他不该亲她,这举措是不合乎礼教的!

“没回答,就当你不讨厌。”他自个儿替她下结论,轻握起她的手。“入秋后,找个时间成亲吧。”

赶紧将她收进邱府,是保护她的一种做法,也是能让他彻底安心的方法。他想要她为伴,是知己更是妻子,从此相伴不离。

她是大邹神官之女,身分太微妙,要是皇上知情,肯定会拿她当筹码,将她送回大邹,而他绝对不允这种状况发生,所以动作要快。

“嗄?”

“不肯,那我只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虽说这么做有点下流,但是非常时期有非常做法,只能请她多担待了。

他一贴近,吓得她拔声尖叫。“四爷!”

“在,我耳力好得很,不需要喊那么大声。”他懒懒地掏着耳朵。

“你不可以……”

“对了,你要不要学画?”他懒声打断她未竟的叨念。

“嗄?”她在说什么,他在问什么啊?

“不想学?”发现她看他的目光有所不同,他猜想她八成得知他就是墨染,而胆敢说出的,必定是大哥那个小人。

是说,依她的聪颖,就算大哥不说,光听他和敦亲王之间的对谈,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既是瞒不了,那就无需再瞒,再者他既要得到她,当然就要利用她对他多年的倾邱。

第6章(2)

见她表情自呆愣徐徐转变为羞怯、倾邱和难以置信,他低笑,“你表情真多,映洁。”

“奴婢……”她只是突然想起他就是墨染,是她搁在心里倾邱多年的大师,可矛盾的是,他真的和她的想象大相径庭,虽然好像没那么差,不过又不是原来望想的那般神圣不可触及。

“破灭了?”他托腮笑问。管她是不是梦想破灭,横竖他心意已决,她别想逃。

“不是。”

“那么是……”

这问题教她不知道如何作答,横竖她没有感到破灭,也不觉得厌恶,只是疑惑……“为何王爷对皇上向四爷邀画一事诸多微词?”

邱胜翊朝她笑眯眼,道:“因为我伤了的手恐怕还不足于应付绘画那七幅巨画。”有些话不需要对她明说,省得麻烦。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是说得通,不过……“可是王爷说,三个月前就推过了赏春图。”

“那是因为三个月前我的手刚受伤。”他对答如流。

“喔。”

“所以,你得要帮我。”

“奴婢帮得上忙吗?”

“就凭你那酷似我画风的技法,还怕瞒不了皇上的眼?”

这种瞒骗之法教映洁微抽口气,暗骂他太大胆,可是回头一想,要是他完成不了画,那才真的是死定了。“好,只要是帮得上忙,奴婢在所不辞。”她也只能站在他这一方。

“说得好,不过在那之前,你要把那碗肉羹吃完。”他再也不要见到那道菜!

“这么大碗……”

“如果想要我喂,说一声。”

映洁无奈垮下肩。“奴婢尽力。”既然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她就认命点。

“吃吧。”

“是。”

他替她布菜,压根不管她抗议,硬是将几道齐月的地道风味菜塞进她碗里。既是要成为齐月人,她迟早得要习惯齐月的味道。

是说她也真好拐,只要端出与画有关的事,她立刻把他偷香窃玉的恶行都给忘得一干二净,还乖乖地坐在身旁和他一道用膳。

想将她拆卸入腹,实在太简单了,幸好他还有些良知,愿意等她点头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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