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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逃婚八百年(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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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杀死她!

吴映洁见黑马没有任何停势,她脸色惨白地蒙住脸,等待着马蹄践踏过她。

秦秋莲见到这一幕,惊呼一声,竟先昏厥了过去。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邱胜翊在吴映洁身边一跃,跳下黑马,一把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到他面前。

“你、你……你怎么会来?”吴映洁看着眼前脸色狰狞的邱胜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可她被他拎得脚底都悬了空,想后退都不成。

“你一出门,我就知情了。你那个师傅现在被关在仓库里,你若是乖乖跟我走,我就饶他一条老命。”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师父和我的逃跑没关系。”

“没关系?若是没关系,就不会突然办上这一场晚宴,醉倒府里的一帮人。”邱胜翊捏住她的下颚,漠然地看着她吃痛地倒抽一口气。“我应该让他在仓库里饿死!”

“放过我师父,我会跟你走!”吴映洁后背发冷地看着他的冷酷神态,她打了个寒颤,小手紧揪住他的手臂。

“你说的话还能信吗?我要用链子将你拴在我身边,让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他每一句话都冷得像冰,像是下一刻就要拿出链子。

“你不会那样对我。”她压下恐惧,强迫自己看着他。

“谁说的?”他的声音阴沉得像来自于幽冥界,眼神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邱胜翊望着她相信的眼神,感觉心头冰冻被人淋上一桶热水,让他整个人霎时一颤。

胸口里冷与热的交击让他痛得瑟缩了下身子,也让他恢复些许神智。

吴映洁被他冰冷犹胜于她的大掌一惊,毫不犹豫地反掌握住他的手,然后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邱胜翊瞪着她青白双唇,这才发觉她已经冻得面无血色了。他的低温是因为魔性的愤怒占领了意志,但她确实被大雪冻成这副德行……

“你为什么老是穿这么少?”他卸下斗篷,将她牢牢拥住。

当狐裘的暖意一涌而上,吴映洁才发现自己有多冷。

“我……我……我的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她双唇颤抖地说道,被他结实双臂给拥住,差点因为太舒适而哭出声来。

“以后不会冷到你了;但是你如果再妄想逃跑的话,我会……”邱胜翊低头看着她的小脸,硬是把威胁的话吞下肚里。

“你不能怪我害怕。”她轻触着他已经有了暖意的手掌,轻声地说道:“我娘的下场就是最佳警惕。她因为貌美,被主人看上,从此沦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我带她离开,只是希望她接下来的日子能活得扬眉吐气,不要再怯懦地看我爹的脸色过日子。”

邱胜翊转头看着吴映洁仍然昏厥的娘,只消一眼便瞧出她的怯懦性格。

“她如果是个有用的娘,就不会让你继续待在那个地方。”他漠然地说道。

吴映洁瞪大眼,一掌拍向他的胸前。“她确实是软弱,但她还是我娘!换做你是我,你娘被欺负了,你吞得下这口气吗?”

邱胜翊瞪着她,脑袋里突然像被人用力挤压一样。他脸庞抽搐了下,高壮肩膀顿时颓下,双唇也颤抖着。

他的娘……他的娘……他的娘不稀罕他爱她,也从没爱过他,他娘要的只是魔族血脉能延续。

吴映洁看着他像瞬间被击溃的痛苦模样,她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邱胜翊摇头,更加紧握住她的手。

吴映洁也毫不犹豫地用双手反握住他。

他蓦地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内心的波涛汹涌至此渐渐地平息,感觉又有法子能够控制自己。

“你待在我身边,我便没事。”他说。

“我能相信你会待我始终如一吗?”吴映洁才说完,自己倒先苦笑地摇头。

“就算你说是,我又怎么蠢到以为可以相信你的话?”

邱胜翊挑起她的下颚,沉声说道:“我会对你不弃不离;但我不会只娶一个妻子,因为我是邱族的族长,我必须替族里留后。”

他的坦白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咬着唇,拉下他的手,想让彼此有一点距离。

“都是一样的,女子终究只是用来传宗接代……啊!”她在瞬间又被他搂进怀里。

“我说最后一次——你和其他女子不同,我要你陪着我,但我不要你生育孩子。若是有朝一日,我比你先走,我也会先确保你的下半生无忧,但是,我要你从此对你的生辰八字保密,我才能保你一世平安。”他不在意牺牲旁人,但谁都不许动她一根寒毛。

“我不懂,我的生辰八字有什么特殊?”

“总之,你如果想保住这条命,就说你的生辰八字是捏造的,懂吗?”他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肩膀,严厉地说道。

她生于吉时,自然有股不同于旁人的力量;但部落里有能力鉴知此事之人,应当只有他一人。

吴映洁看着他,心中纵有百般不愿,也只能点头。

“我不保证我会是个安分的妾室。”她说。

“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他眼色一沉,冷冷瞪着她。

邱胜翊声音没提高半分,可吴映洁却打了个冷颤,她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一仰。

“不许怕我。”他的大掌贴住她的后背心,不让她远离。

“我才不怕。”她昂起下巴说道。

邱胜翊抚摸她已经较为温暖的脸颊,在她的唇间取了个吻。

“我就等你这句话,不许你再离开我身边。”他才说完,便不自在的抿紧了唇。他这样和粘人的小娃儿有何不同……

她红了脸,推了下他的肩膀,却意外看到他微红的耳朵。

“你为何脸红?明明是你轻薄人。”吴映洁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

“我没有。”邱胜翊轻咳两声,很快地别开脸。

“你转头干么?你另一边也有耳朵。”吴映洁低头偷笑,但这个微笑并没有法子持续太久,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有着太多的不解。

如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她原本是打算要孤独终生的,为什么却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只因为他占了她的身子,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来人!”邱胜翊转头朝着前方树林一喝。

十多名仆役驾着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排灯笼在瞬间燃亮,映得一条偏僻羊肠小径如夜市大街般明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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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这么多人……怎么知道……”吴映洁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是邱胜翊。”邱胜翊紧握住她的手,大步走到他的骏马旁,双臂一扬,将她抱上马匹。

吴映洁低望着他的刚毅下颚,下一刻便被上马的他给拥进怀里。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只专心偎在他的胸前。

如果他是平凡男人——一个只需要一名妻子的男人,那该有多好……

就这样,吴映洁和她娘连“吴记药铺”的家门都没回,就被邱胜翊领进他的私人宅第,隔天一早便在返回西夏的路上。

上路至今,已有十多日。

对吴映洁而言,邱胜翊提供给她们母女的四人豪华马车,简直像场美梦。

马车远比她以前住的破屋还柔软、舒适、更遑论邱胜翊还雇佣了两名婢女坐在后头的小车,专职照顾秦秋莲。

对于她娘能得到这样的照顾,吴映洁自然是心怀感激的;但是对于邱胜翊,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此时,吴映洁正和她娘坐在马车上,因为无事可忙,脑子里怎么转都会没用地转回他身上。

邱胜翊想留她在身边,是千真万确的;他一路上对于她们母女所表现出的慷慨也是千真万确的;但他那晚逮到她时,说要用链子拴住她的严厉,也是千真万确的。

她真的不懂他。如同她不懂他既然让人放了她师父,为何又不愿意告诉她师父的下落;如同她不懂这一路上,他为何突然对她变得不闻不问。

或者,说他对她不闻不问也不全然正确。毕竟,他用膳时一定要看到她,她们母女不论走到哪里,也都一定有人尾随着她们。

他只是……

不再对她那么亲热罢了!

吴映洁探身出窗外,让外头落下的雪花冰冻她发红的脸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头那辆以黑檀木制成的黑色马车——

如果两人独处的话,他待她会不会再热络一些?

“你这没用的家伙……”吴映洁抚揉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砰地关上车窗。

越近西夏,气候便更加严峻,沿路冷意直逼她们中原的严冬。

“你要不要过去陪邱公子?”吴映洁的娘穿着邱胜翊所送的暖裘,手捧着参茶问道。

“他又没叫我陪。”她嘟了下唇。

“你是他花了聘礼订下的,就该服侍得他妥妥帖帖,他没叫你,你也该过去。”吴映洁的娘虽不知道邱胜翊为何要叫女儿隐瞒生辰,但她认为女儿嫁鸡随鸡,他说什么,女儿都应该是要应允的。

“他若只当你是厨娘,咱们母女身上便不会有这些保暖衣裘,你不要以为男人的宠爱可以很久,你爹也不过宠幸我一、两个月,若不是我有了你……”

“停车!”吴映洁大喊一声,不想再多听一句她娘那番女子若没了男人,便无法安身立命于世间的言论。

第4章(2)

马车一停,吴映洁便跳下马车。她这几天闷坏了,也受够了他的忽视,趁此机会去吵吵他也不坏。

她跑到骑马随侍在她们母女身边的吴伦那儿,大声说道:“吴伦,我找他。”

体格高壮是一般人两倍,脸上有着无数刀疤的吴伦点头,骑马到前头马车边说了几句话。

黑檀马车停了下来。

“啊……”吴映洁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到吴伦旁边,从腰间荷包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吴伦手中,“瞧我这糊涂脑袋,一直忘了把东西给你。我昨儿听见你有些咳,这是我家药铺的止咳秘方八仙果;其实也不是什么秘方啦!就是在香橼瓜里塞了陈皮、茯苓、甘草。冰片等一堆药材,晒干之后再切丁而已,你含着喉咙会舒服些。”

吴伦看着手里那个纸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好意,只能点头。

“我先走了。”吴映洁一笑,一溜烟地冲进黑檀马车里。“我娘要我来陪你。”

邱胜翊看着眸儿水亮的她,心脏紧缩了一下,原本深锁的眉宇也缓缓松开。

他把手里的账本往旁边一搁,专心地看着她。

“我听见你跟吴伦说的话,你不怕他?”吴伦因为曾经沦为战俘,半边脸庞都因为刑罚而满是刀疤,寻常人见了,莫不胆战心惊。

“怕什么?”吴映洁奇怪地瞥他一眼,话就呱啦呱啦地出口了。“怕他脸上的疤吗?我师父脸上也有一道疤,可他比我爹还疼我,而且吴伦这一路上替我们母女俩张罗东,张罗西,我什么东西拿不动,还没喊人,他就主动帮忙了,我谢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他?”

邱胜翊感觉心窝里有股暖流滑过,他没看错人,她确实拥有着美好的能量。她是一个可以为了所爱之人而死的女子。

这样的能量,让他体内魔族血液蠢蠢欲动,想让她为他生下后代,想安排一场禁祀仪式,吞噬掉她所有的能量……

吴映洁被他盯着有些发毛,连打了两个哆嗦。

邱胜翊拿起手边黒狐披风,倾身向前一扬。

吴映洁整个人被披风裹住,旋即被抱到他的膝上。

“这里的植物要到四月时才抽新芽,八月时天地间便又开始覆雪,气候比你们大吴严寒几倍不止。等回家之后,我让大夫替你调养身子,一定要把你这具老是冷冰冰的身子骨儿调得强壮些。”他说。

“你这人很怪……明明十天半个月都像陌生人一样,现在又何必装熟络……放开!”她挣扎着想跳下他的身子,但根本没力移动他一对铁掌。

“在外人面前,我是邱族长。”他的眼似火,低头覆住她的唇。“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对你的太过在乎。”

吴映洁才瞪大眼,便被他热烈的唇舌给夺去心神。

他彻底吻过她的唇内的每一寸,没放过任何一处能让她呻吟之处,他甚且拨开她的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让两人最私密之处隔着衣裳热切地相触。

吴映洁四肢百骸全因为他而酥软,她知道他所能带给她的激情,生怕自己没法控制,只好紧揪住他胸前衣襟,抬起眸子瞅他,希望他放了她这一回。

邱胜翊贪恋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星眸迷蒙,只在他面前露出的娇羞神态,连眼也舍不得眨。

体内欲望让他想在马车里直接占有她,汲取她的每一分柔软,让她在他身上忘情,让他的种子在她体内生根……

不!旅途中没法子让人熬煮祛子汤药,因此他才这么努力地与她保持距离,他绝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这马车太小不能尽兴,暂且饶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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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耳朵着火,重捶了下他肩膀,正想跳回对座,他却压着她的脸颊贴在他胸前。

她碰触到他衣衫底下的镂空银香囊。

“香囊里的冰片和琥珀味道闻起来很舒服——”她说。

“我以为它的香味很淡。”是因为有她的陪伴吧!

“哪里淡了?整个车厢里都是中药味。”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没注意到他黑眸里的欣喜,只是好奇地问道:“你这样的男子,怎么会带着香囊?”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她伸手去揉他紧皱的眉宇。

他拉下她的手,贴在香囊上。

“你很年轻便接下首领一职了吗?”他的气势惊人。

“十年前。”

十年前,他为了改变邱部落以鬼神治家的方法,毅然决定接下首领一职。

他想在他的魔性还未泯灭人性之前,用双手让部落最优质的青盬、大黄、枸杞卖的最好的价码,成为西夏最着名的产物,让部落不用靠祭祀活人也能过好日子。无奈的是,部落还是相信这一切的繁盛,都是因为献祭得来的繁荣。

在他接下首领一位之后,已将活人生祭由每年四次,改为一年一祭。然则,他虽下令减少原本每季的生人献祭,却仍改变不了每逢灾厄,部落便要献上富贵显要者正室的祭祀举动——他曾严刑禁止过,但部落却开始出现私刑祭祀,死伤更甚。于是,一年一回的生人献祭便这么维持了下来。

但是,最让他不安的事,是每当祭祀举动开始之后,身为主祭者宣念咒语的他,体内的魔性确实能从被祭者的恐惧之中,得到莫大的能量;就像他娘生前藉由几场活人献祭,来维持她体内的魔性力量一样。

“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悲伤?”吴映洁问道。

“因为……”他改变不了体内的魔性,也不知道会在哪次救人之后,完全地失去人性。

“因为什么?”她握着他的手,希望能分担他的痛。

“因为我痛心部落的迷信,让我必须因为‘八字相符’而娶妻。”他嘎声说道,忍不住与她十指交握牢牢地紧抓着她。

幸好,他不会娶她为正室,她不必为此牺牲……

“你不像是会任人摆布之人。”

“邱部落共有五百零八户,若我这一次娶妻能安他们的心,我的喜好便无所谓。”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不想她害怕,因此不打算让她知道一切的原委,等到活人献祭真的开始时,他再来安抚她。

吴映洁想别开脸,却被他扣住了下颚,让他那对火眸给锁住了眼。

她看着他眼里的挣扎,明白他对她说那些话的用心,但她却无法回应他,说她可以体谅他的三妻四妾。

“我的心胸没那么宽大,此时能让你抱着,也是因为还没有其他女子和我共享你。”她坦白地说道。

“她们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你不同。”他的黑灼眼里只有她一人。

他眼里的霸气和占有欲让她胸口一窒,差点就要点头。

她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怒声说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你别不知好歹!”他浓眉一沉,怒火一起,沉声说道:“你以为我一天到晚说这些话哄女人吗?”

吴映洁看着他那张能吓哭孩子的愤怒脸庞,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掌心里。“给你一块糖,吃了甜甜没烦恼。”

邱胜翊瞪大眼,蓦地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会说这句话?”

“学我师父的啊!”她不明就里的看着他脸上的激动。“我打小就常被我爹气哭,我师父老是这样安慰我。”

“你十年前是否到过西夏与大吴边境的横山?”他哑声问道。

“也许吧!十年前,我爹心血来潮带着我和我娘到边境吃美食,我们就是在旅程中遇到我师父,他见我被骂也笑嘻嘻,觉得我孺子可教,才收我为徒的。”她一耸肩,头一回看见他愤怒之外的激动神情,回以嘻嘻一笑。“对嘛,多一点表情就不会老像块石头一样。你到底吃不吃糖?不吃,我吃了。”

邱胜翊瞪着她粉红小掌里那颗散发着淡淡中药味的圆形饴糖。他抓住她的手,将糖放到嘴里,舌尖则顺势在她掌心里滑了一圈。

“你不要老是这样。”她很快的握紧手掌,藏到身后。

“我们是夫妻,没什么好害羞。”

“现在还不是夫妻!”她皱了下鼻子,心情突然变糟了一点。

“想什么?”邱胜翊的黑眸直逼到她的面前。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脱口说道。

“没错,继续这么想。”他点头。

她瞪着他,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亮,笑容娇俏,引得他忍不住以唇攫取了那个笑容。

马车在此时渐渐慢了下来。

“首领,我们已进入西夏。”吴伦在马车外头说道:“部落长老派来使者,说他们已率人在扎营处等着迎接您。”

邱胜翊强迫自己从她唇上抬头,不悦地说道:“不是让他们别来吗?”

“他们……还带了另外两个人过来。”吴伦说道。

邱胜翊听出吴伦的言外之意,低低诅咒了一声。

“我回去陪我娘了。”吴映洁一看大爷似乎不开心了,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塞到他手里。“这包糖全给你,你看起来很需要。”

她轻点了下他又拧结的眉心,转身跳下马车,溜回自己车厢里。

吴伦确定吴映洁已经离开,上前站到门边,低声又说了几句话。

邱胜翊听完部落长老传来的西夏皇室王爷们争位的情势,他点点头,让吴伦关上车门。

他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但唇间的饴糖和手里的油纸包,却让他的心里有了异样的甜。

有她陪在身边,有她的关心,他再度觉得自己像个人。上天总算也有不亏待他的时候了……

第5章(1)

当马车抵达营地时,吴映洁已经透过车窗看过西夏境内的沙漠、丘陵与平原。

“那是什么?”她趴在车窗上,指着远方山丘上冒烟的木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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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男女相爱至深时,会相携到山上自杀,他们的家人之后便会用彩绸将他们的尸体包好,然后用干草捆束于数丈木架上,我们这里的人称为‘女栅’。”吴伦说道。

吴映洁睁大眼,下巴差点掉下来。“这是什么魔鬼习俗!相爱至深为什么要自杀?这样不是会让家人伤心吗?”

“家人认为他们相爱到愿意相偕而死,便是男女之乐的最高表现,就该祝福他们。”吴伦说道。

“相爱至深就要自杀?那么如果有了仇人,岂不更加记挂一辈子?”她不以为然地说道。

“西夏人若是有仇不报,就一日不过常人生活。”吴伦说道。

“怪了,你们西夏的佛教不是很兴盛吗?佛家不是说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她的腮帮子越鼓越圆,两道柳眉也皱了起来。

“你以为深入研究佛法的人有多少?那只是西夏皇族求来世慰藉的的方式。”邱胜翊骑着黑马漫步到吴映洁的车窗前。”

“这辈子没努力做善事,来世当个屁啊!你们皇族至少该制止男女相恋就要自杀这类的事情。”吴映洁激动地看这邱胜翊,希望他能给一个答案。

“小声一点。”秦秋莲扯着女儿手臂,偷看着邱胜翊的脸色。

“那些死亡的男女与你无关。”邱胜翊看着她苦恼的模样,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但心头还是因为的她的激动而震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们的死与我无关,但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将心比心,想到心里就不舒服。”她的目光仍眺望着远处的烟雾。仍然不住地摇着头。

“若你在西夏成长,你也会习惯这样的习俗。”邱胜翊说道。

吴伦好奇地多看了首领一眼,因为从不曾听首领说过部落公事之外的事。

“屁话!”她不以为然地说道,没注意到吴伦和她娘的紧张神色。“我在吴家那种男尊女卑的府里长大,可我压根儿不觉得我比家里那些男人差。”

“你很好,是吴家不好。”邱胜翊拍了下她的头,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在我们西夏有句俚语‘吃十袋美果也得报仇,有十个女儿也不算有后’。”

“可恶!你们这些臭男人。”吴映洁怒瞪着邱胜翊,伸手打了他手臂一下。

邱胜翊一挑眉,不怒反笑地捏了她的脸颊,完全一副宠溺姿态。

吴映洁强迫自己闭上嘴巴,强迫自己习惯这个会笑的首领。

“你安分地坐回车里,长老们已经在绿洲那儿等待着。”邱胜翊脸色一沉。

“为什么我不能……”

“大家闺秀之女,岂能轻易抛头露面,你不能在他们面前低人一等。”他命令道。

“是、是、是。”秦秋莲连忙将女儿往车窗里一按,顺手关上车窗。

吴映洁心窝一甜,因为知道他的用心,于是乖乖坐在位子上,就着车窗缝隙偷看外头。

马车在一处绿洲停下,营地上已搭起了数个大型帐篷,还有一道迎着太阳而立,好让人知道时辰的石碑。

吴映洁从车窗缝隙看到十来个衣着尊贵的西夏人,及数十名奴仆装扮的人,立于邱胜翊的马车两旁。

“恭喜首领归来。”因为首领规定有汉人在场之时,必须以汉语说话,好让对方心生敬佩,于是邱部落十二名长老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邱胜翊凛着脸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长老们虽已习惯了他的漠然姿态,却还是垂下眼,不想与他那双没有人性的眼对上。

“各地恭喜首领即将大婚的贺礼都已经送到。”鹤发童颜的塔海长老首先上前说道;“这两位是您远从中原而来的未来妻室—紫衣姑娘是师采薇、红衣姑娘是欧阳香。”

邱胜翊看了师采薇一眼—那是个自知貌美的冰山美人,再看向长着一张圆脸,一脸不安模样的欧阳香。不过,这两名女人是圆是扁都与他无关,因为被选为正室的那人将会被生祭,另一名则只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两名女子被邱胜翊的利眼扫过,全都低下头。

师采薇垂眸,掩去害怕;欧阳香则是紧张靠着丫鬟,吓到全身发抖。

“至于另一个名叫吴映洁的姑娘……她的家人说,您亲自上门送了聘礼。”塔海长老很快地看了邱胜翊一眼。

师采薇一听,柳眉微拧,瓜子脸上有着不服气神态;欧阳香则是一脸茫然,一副不清楚状况的憨样。

“她确实是在我身边。”邱胜翊对吴伦一点头,让人去替她打开车门。“出来吧,洁儿。”

所有人一听他唤“洁儿”唤得如此亲密,全部瞪大了眼紧盯着车门不放。

吴映洁带着笑容从车厢里走下来,肩上披着邱胜翊的黑狐斗篷,一对灵活眼眸毫不害怕地迎视着大家,包括那两名姑娘。

“大家好。”她站在邱胜翊身边,笑盈盈地说道。

长老们一看她站在邱胜翊身边的模样如此自在,大伙儿纷纷交换了眼色。

几时看过首领允许谁靠得这么近?几时看过这么无惧于首领的女人?两人分别就是情投意合啊!

“恭喜首领已决定正妻人选。十日之后的月圆,正式大婚好日子,到时一门三喜,可谓我族里大福啊!”塔海长老高兴到涨红了脸,朗声说道。

邱胜翊握住吴映洁的手,沉声说道:“我不会迎娶吴映洁为正妻。”

吴映洁虽然知道如此,胸口仍是一窒;若不是邱胜翊的手那么牢牢地握着,她早甩开他了……

长老们不知所措地对望着。首领把吴姑娘一路带在身边,现在还握着她的手,可他却说他不会迎娶她。

师采薇一听,薄唇微扬。

欧阳香看了吴映洁一眼,觉得她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您为何不会迎娶吴姑娘为正室?”塔海长老小心翼翼地问道,注意到吴姑娘的失落眼神。

“因为她的生辰是她父亲假造的,所以我只会娶她为妾室。”邱胜翊说道。

长老们倒抽一口气,师采薇唇边闪过笑意,欧阳香则是同情地偷看了吴映洁一眼。

“首领要不要卜筮问过祖灵意见?看看该如何处理吴姑娘?”模样清瘦的多罗长老问道。

“我说过一年之内只需卜筮一次,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的命令放在心上!”邱胜翊脸色一沉,锐利如刀的眼神直接瞪向长老们。“若再让我听到这类的话,就把他逐出部落。”

“首领息怒!小人知错,首领即神灵。我们不需要卜筮。”长老们神色大惊,不约而同地低头道歉。

西夏人以部落为家,若被逐出部落,哪里还有安身立命之处。

邱胜翊的身躯因为愤怒而紧绷着,受够了他们这种只想求鬼神帮助,而不用脑子去处理事情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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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恶的,是他娘养成了他们这样的习惯,所以,他必须改正他们;否则,有朝一日他失去人性时,他并不介意他们杀掉整个部落的人来献祭。

吴映洁仰头看着他,感觉他体内怒气正张牙舞爪地想撕裂人;但她不害怕,因为他此时黑眸里虽然满是怒气,却不是她曾经见过的那种要致人于死的漠然……

她轻捏了下他的手。

邱胜翊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首领……”多罗长老脸色地看着他。“那么我们现在该将吴姑娘送回中原吗?”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邱胜翊瞪了他一眼。

“恭喜族长,只要能为族长产下子嗣的……”塔海长老笑着望向吴映洁的肚子。

“我说过只有特定生辰女子能为我产子,她不行!”邱胜翊面无表情,抬高冷寒声音说道。

“够了,我不想……”吴映洁皱着眉,猛扯了下他的手,完全不想再听他们讨论这些事。

她是个有血有泪的人!她一点都不想听到她爱的男人说他要娶别的女人为正室!一点都不想听他说他要让别的女人替他生子!

“你别插嘴!”邱胜翊警告地瞪她一眼,就怕她脱口说出她的真实生辰。

塔海长老试探地问道:“万一吴姑娘有了你的子嗣……”

“我会让人熬祛子汤汁。”他说。

“邱胜翊!”吴映洁忍无可忍地大吼出声,一把甩开邱胜翊的手。

邱胜翊浓眉一皱,凶恶地低头看着她。

“干啥瞪我!你说过我可以待在你身边,想干么就干么。所以,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双手插腰,装出泼辣模样来掩饰心里的痛苦。“我不想和你做夫妻,不想喝祛子汤汁!不想我能否为你生儿育女一事全那出来跟别人说!”

“大胆—”多罗长老上前想蒙住她的嘴。

“谁也不许碰她。”邱胜翊扯住她的肩,将她拖到身侧。

“对,连你也不许碰我!”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邱胜翊搂过她的腰,粗声说道:“我可以。”

吴映洁狠踢他一脚,眼泪不小心流下脸庞。

“没事干什么皮粗肉厚,踢得老娘的脚都痛死了!”她故意凶巴巴地对着邱胜翊大吼出声。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们喜怒于无形、泰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首领脸色一沉,一臂勒起吴姑娘的腰,不顾她反抗地大步走向主帐篷。

他们全都亲眼见识过首领愤怒的模样——他当时手执长剑,砍向背叛者,把人的脑袋一分为二,背叛者的脑浆四溢,首领却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因此,所有人只能面面相窥,坐困愁城。

直到几个时辰后,首领唤人去熬祛子汤汁,大夥儿才知道主帐篷里发生了什么事

——

吴映洁果然是首领的心爱女子啊!

该死的邱胜翊!

吴映洁醒来穿好衣衫后,就只身坐在帐篷里生闷气,一张小脸涨成通红。

他这样待她,是要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不过是叫他不准碰她而已,他就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把她掳进帐篷。如果这样还不够让她丢人的话,他稍后居然还叫人去熬祛子汤汁,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她在帐篷里做些什么了。

所以,她哭了。

哭得惨兮兮,哭到眼睛都睁不开,哭到他那张铁脸铜面变得心慌意乱,哭到他差点叫大夫来给她把脉,哭到他答应没有她的应允,再也不碰她一根寒毛,哭到她随口胡讲要他给她一千两黄金,他也答应,而且还马上就要叫人去取。

这个外表像石头一样的男人,在面对她时,居然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害她……害她……后来因为心疼他,后来又和他……

“可恶、可恶、可恶!”吴映洁捂住通红脸孔,大叫出声。

幸亏一早营地似乎发生了一些事,邱胜翊一大早便离开了帐篷,不然她发誓她一醒来,真的会找他算账,咬他泄愤。

“吴姑娘,首领说您若是醒了,便让灶房替您送来早膳。”吴伦在帐篷外唤道。

不要……她哪来的脸见人!

吴映洁在心里惨叫一声,却力持镇定地蒙着脸回话。

“早膳放在门口就好了,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这个帐篷了。”

“一会儿就要拔营走人了。”吴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走吧,留我一人在绿洲自生自灭好了。不……记得把我娘和她的药单也一并留下来。”

第5章(2)

吴伦忍俊不禁的笑声让吴映洁拔腿冲到帐篷入口,掀起毛毯一瞧——

他那张生人勿进的脸孔,果然正在偷笑。

“连你都笑我……”吴映洁蹲下身,抱头哇哇大叫。

“首领让您用过早膳后去找他。”吴伦干脆露齿而笑地说道。

“我不去。”

“首领是这里的无上权威,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法子搞定的话,大家是不会信服他的。”吴伦压低声音说道。

“大家信不信服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首领救了您和你娘,您该报答他,不该让大家怀疑首领的统御能力。”他说。

“你为何对他这么忠贞?”

“我的命也是首领救的,我原本是吴人,替大吴将军挡枪,大吴将军弃与我于不顾,首领见我忠贞,把我从战场上救回来。”

“都是上方主事者求战,下方百姓何其无辜!”她长叹了口气。

“总之,吴姑娘快快出去用早膳,别为难我们底下人。吴姑娘想吃些什么?我让灶房准备。”

“我梳洗之后,自己去灶房,看看有什么可吃。”吴映洁起身,低头整理了下衣衫,“如果我不听邱胜翊的话呢?”

“首领之令若有违背,视其情况,处鞭刑十至于数百。”吴伦正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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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会打我?”她倒抽一口气。

“他不打,怎么服众?谁都不许违背部落律法。”

“我出去就是了。”

吴映洁垂头丧气地走出帐篷,不许自己胡思乱想。横竖日子都要过的,她还是得找出在邱胜翊身边过日子的最好方式……

总不能整日算计着他和其他妻室的卿卿我我吧!

不!她决定要先到灶房找到立命之处,只要有事可做,知道自己不是废人,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吴映洁钻出帐篷,冷风扑面而来,让她募得打了个冷战。

她溜回帐篷里头想加件衣裳,赫然发现桌上摆着一件珍贵狐白裘、一双软靴及一张字条——

穿上。

她换上软靴,果然正是她的尺寸;再将白裘往身上一套,不过才一会儿工夫,身子骨儿便整个暖和起来。

吴映洁皱起眉头,因为这下子更不知道待会儿该用什么情绪与那家伙相对了。

“吴伦,我想先去见识一下帐篷的灶房。”待在灶房里,她比较容易把事情想清楚。“这里头的人懂汉语吗?”

“首领说部落在吴、夏边境有田地,所以要求所有人都得学会汉语、汉字。况且有几名长老也娶了汉人为妻,部落里八、九成的人都会说汉语。”吴伦说道。

“很好、很好。”

吴映洁才走了两步,就碰上正从另一旁小型帐篷走出的师采薇与欧阳香。

欧阳香羞涩地点点头,吴映洁回以她一笑。

师采薇则视若无睹地往前走。

吴映洁一挑眉,玩心十足地学起师采薇昂起下巴、心高气傲的走路姿态。

欧阳香拿出手绢掩去笑容,吴伦则是籍着咳嗽化去笑声,两人很快地对望了一眼。

“吴姑娘,早安。”几名长老一看吴映洁全都涌了上来。

“各位长老早!”吴映洁朗声说道。

“吴姑娘,首领给了您一个大任务。”塔海长老看着她的眼说道。

“什么事?”

“首领要您决定邱首领的正妻。”

他这样的举动是在预示他的仁慈还是残忍?

吴映洁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握紧拳头,恨不得掐的是邱胜翊的脖子。

“吴姑娘?”长老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吴映洁看着这些人,勉强自己挤出笑容。

“我没资格替首领选妻,但若要我选,我当然会选欧阳姑娘,她一看就是旺夫益子之相!”吴映洁言毕,咬住了舌头,才有法子不哭出声来。“吴伦,我们快走吧!”

她大步往前,努力瞪大双眼,好让沙漠里的风吹干她正好成形的泪。

吴伦跟在她身旁,低声说道:“首领是有苦衷才会不娶您当正室,日后您就会……”

“对,他肯定是有天大的苦衷才会需要娶那么多人。我不想知道!”她努力挤出一个大笑容。

见吴伦点头,吴映洁钻进一座屋顶正在冒烟且传出烤饼味道的帐篷里,里头有几名妇人正拿着擀面棍站着热炕前,她好奇地凑了上去。

“大娘,这些是什么?”她问。

厨娘们慌乱地看向吴伦,却又因为害怕而不敢开口。

“这位姑娘叫吴映洁,是首领即将迎娶的……”吴伦停顿了下。“三夫人。”

“我不是邱胜翊的人,我是他高薪请回来的厨娘。”吴映洁耳朵微红,急忙补上一个灿笑。

厨娘们一听这就是昨晚那名胆敢对首领大呼小叫的姑娘,哪里还敢怠慢。

“小人见过姑娘。”厨娘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在做什么东西?”吴映洁问道。

“这是饷饼,是首领最爱吃的东西。”

“可以教我怎么做吗?我没吃过这种东西。”吴映洁跃跃欲试地挽起袖子,试试面团的弹性。“这东西水分挺少的,是吧?”

“姑娘说的对。这饷正是因为水分少,所以可以久放不坏,埋在沙底下热热就能吃。首领最爱肉饷,把肉切碎,放点盐和香料,和着一块儿烤。”厨娘们说道。

“听起来很香,我可以吃一块吗?”吴映洁咽了口口水,引来大夥儿的笑声。

正当吴映洁赞不绝口地咬着肉饷,和大夥儿和乐融融地东说西聊,师采薇进帐篷里。

“师姑娘,早。”厨娘们唤道。

师采薇不理会所有人,径自板着脸对吴映洁命令道:“你应当送些点心过去给首领,听说首领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

“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了?”吴映洁把手里擀面棍往桌上一搁,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你是首领的人,照顾他是天经地义之事。”师采薇仗着个儿高,居高临下地儿看着她。

“你也只是他的妾室,凭什么指使老娘?”吴映洁双手插腰,嗓门一扬,气势顿时大胜。

“至少我懂得分寸,知道妾室该照顾好夫君。不像某人随侍在首领身侧,娘亲还有两名婢女服侍,什么好处都享尽,却是什么都不付出。”师采薇说道。

吴映洁深吸了口气,想骂人却觉得此举像是妻妾们争宠。她心头一凉,学起邱胜翊看人的冷冷姿态。

“我原本做完了这道甜食,就要拿过去给他的,不劳费心。”吴映洁转身背对着她,继续面对着她揉了一半的面团。

“算你识相。”师采薇走出帐篷,精心描绘的杏脸上扬过一阵得逞笑意。

站在帐篷门外的欧阳香,此时立刻冲到她身旁。

“你为什么要叫她去找首领?我们刚才才听到那边传来可怕的叫声……”欧阳香打了个冷哆嗦。

“那是因为正在刑求大吴士兵。”师采薇早早便和几名长老打好关系,自然知道得多一些。

“那你叫她过去做什么?”欧阳香捂住胸口,惊吓地说道。

“大吴士兵总是我吴人,首领宠爱她,兴许她过去求求情,首领就会放了那些士兵。”师采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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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欧阳香皱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6章(1)

大吴官兵强盗。

所谓官兵强盗便是借着战争而从无辜百姓身上奸淫掳掠之官兵。他们清晨捉到这三人时,这三人杀了部落里的一户畜牧人家,正坐在尸体上,大啖酒肉……

“说!你们是如何进来的?”行刑长老拿出匕首割去其中一人面颊上的肉。

那官兵惨叫出声,另外一人吓昏了过去,第三人则是痛哭失声。

“我们见边界无人,想说有机可乘……大人……饶命……”官兵哀声痛叫着。

“你们吴人将我们战俘身上的肉一刀刀地割下来,然后笑着说我们有骨气,死也不投降!你们怎么待我们,我们就怎么回报!”塔海长老冷着眼,再下一刀。

“啊……”官兵痛得昏倒了过去。

邱胜翊淡漠地看着官兵血肉模糊的面孔,对于这样的审问只觉得厌烦。

“出事之处是由赫连长老派人镇守之地,要他尽快调出当时轮值之人,将那人处以鞭刑至死方停,把尸体扔到秃鹰填场。同时,撤去赫连长老职务……”邱胜翊蓦然瞪向帐篷边的娇小人影。

他浓眉一皱,发现了来人是吴映洁。

“不许进……”

邱胜翊的声未落地,进来的吴映洁已经看到了帐篷的情况。

她手里的八棱银奁一偏,眼看就要落地。

“小心。”邱胜翊一个箭步向前,在食奁落地前接住了。

吴映洁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三人。

邱胜翊一看到她神色大变,立刻将她的脸庞压到胸前。

“里头装了什么?大白糕吗?”邱胜翊将银奁搁回她手里,试图转移话题。

吴映洁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头皮及背后顿时一阵发麻。

“你……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个?”她摇着头,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

邱胜翊单手揽住她的腰,没让她离的太远。

“他们死有余辜。”他说。

“他们和我同为吴人……”

“你是我的人,而他们是什么人都与我无关。”他冷然说道。

“你有没有人性?”她低声说道。

“不多。”邱胜翊利眸一眯,眼里见到她时才会浮现的一丝温情渐渐地消逝。

“我求你放了他们!”吴映洁把手里八棱食奁往旁边一搁,抓着他的手臂说道。

“不。”他说。

“姑娘救命啊……姑娘救命……”官兵嗅出获救希望,鬼哭神嚎地大叫着。

吴映洁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只能紧盯着邱胜翊。

“你不让我回头,代表你也觉得他们被折磨得很惨;既是如此,为何不放过他们?”她的指尖陷入他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不认为他们模样有何不对,我不过是不想你觉得不舒服。”他抿起唇,不喜欢她为别人如此情绪浮动。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的感觉,那就放了他们吧!”吴映洁乞求地望着邱胜翊。

邱胜翊不语,冷冷地看着她小脸上的焦急。

“首领,万万不可!他们杀了我们部落的人,岂可轻易饶恕!”长老们大声说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吴映洁看向长老们,焦急地提高了音量。

“邱部落之事,何时轮到你插嘴!”塔海长老大喝一声,目光紧盯着首领。

邱胜翊面无表情地握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出帐外。

“看紧她。”

邱胜翊向吴伦交代完,看到她眼眶滑出的那颗泪水,他胸口一窒,却仍大步走向帐内,站到官兵强盗面前。

他的寒眸瞪着他们,瞪到他们全都瑟缩起身子,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这些家伙该死至极,竟敢让吴映洁难过!

“大人饶命啊……”

在官兵再度开口求饶时,邱胜翊抽起挂在一旁的长剑。

在所有人还没看清楚邱胜翊是如何出手前,那三名官兵已经被长剑割断咽喉,当场毙命。

“首领慈悲,赏了他们一个痛快。”长老们欢呼之后,大声说道:“尸体该怎么处置?”

“拿去喂秃鹰。”邱胜翊说道。

站在帐外的吴映洁听见他们的谈话,她捂住唇,忍住呕吐的冲动,转身拼命地往外狂奔。

她不想留在这里,她没法子留在一个杀人凶手旁边!

这般好心肠的女子拿来祭天,必能拥有最多的能量,也省得你为她牵肠挂肚。他体内的魔性说道。

邱胜翊握紧拳头,牙根一咬,忿忿甩去脑中的念头。

“拔营回府。”邱胜翊对吴伦说道。

“吴姑娘呢?”吴伦连忙问道。

“我会带她回府。”邱胜翊命人牵来他的黒驹,一跃而上,朝着她的背影飞奔而去。

他厌倦这样的追逐,厌倦这样为她提心吊胆的感觉,若她仍是没法子习惯这样的他,那他只好——

放弃她!

当吴映洁被邱胜翊的快马追上,被强抱到他身前时,她把自己卷成一圈,再也无法如同以前一样安逸地靠在他胸前。

她的眼瞪着他,她的身子抗拒着他,她僵直地任由他搂着,根本不愿开口。

“他们三个是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的,他们杀死部落男子,还在他们尸体边奸淫妇女,他们若是不死,部落之人难泄心头之恨。”邱胜翊的话从她耳边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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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冷颤,却依然没有回应。

“他们原本的死法,是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割下来凌虐而死!”他提高话调,瞪着身前木头人儿一样的她,“去年我们和吴人打仗,吴军大败,你们将军为了跟朝廷报功,杀了西夏数百名老弱妇孺当成军俘,你们的人不比我们仁慈!”

“我不想听了,放我下来。”吴映洁怒视着他,大声地说道。

邱胜翊停下马匹,她想也不想地便跳下马,整个人狼狈地摔在沙漠地上,滚了几圈,弄了一身土尘,痛得她皱起眉。

吴映洁勉强自己站直身子,仰头注视着他淡漠的神情,她哽咽地说道:“我不是要跟你比较哪一方的手段残忍,我只是难受这些事一再地发生……他们做错事该受到惩罚,但是一定要那样折磨人吗?”

“长老只是把他们加诸在我们族人身上的痛苦,还到他们身上罢了。”他说。

“为什么你对人命可以如此不在乎?”

她认真的眼神让他捏紧缰绳,别过头看向远方沙尘尽头。

“我没有人性。”他沉声说道。

“你不是没人性,你在乎我。”吴映洁走进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要他看着她。“如果你在乎我,为什么不能在乎其他人?如果今天被伤害的人是我……”

邱胜翊脸色顿时一沉,黑眸闪过杀气,从齿缝里并处话来。

“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他说。

“我的命和别人的命一样都是命……”她从他脸上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她急得直跺脚,一把甩开他的手。“可恶,你这样是要老娘怎么办!我没法子个一个视人命如草菅的人在一起。”

“我在乎我在乎的人,这样还不够吗?”他粗声吼道,轰得她头皮发麻。

她后退一步,低声说道:“你没有人性。”

“你再说一次我没有人性试试看!”邱胜翊在瞬间一跃下马,双手牢扣住她的肩膀。

吴映洁闻到他身上香囊散出强烈香气,她故意屏住气息不去闻。

他若有一丁点人性,撇开他视人命如无物不说,他至少该体会她因为他的三妻四妾而难过的心情。

“说啊!”他神态阴霾得像头随时会伤人的巨兽。

“对,你没有人性。”她说,鼻尖却是一酸。

邱胜翊的大掌使劲地掐入她的臂膀里,看着她吃痛的神情,他却不愿松手——

他要她和他一样痛苦!

“如果你和其他人一样这么认为的话,那么你和他们也没有差别。”他的声音冷得像从地狱里来的一般。“你想当厨娘,那么你日后再我府里的行住坐卧就该像个厨娘,听到了吗?”

“老娘耳朵没聋,听得一清二楚。厨娘正合我意,我天生就是吃苦耐劳的命!”吴映洁忿忿擦去脸上的泪水,咬牙忍住肩膀像是要被拆卸下来的痛苦,怎么样也不喊一声痛。

她知道他为何要对她残忍,可她的心又何尝不难过?

他如果真要三妻四妾,就不该对她那么特别,让她对他……爱上了啊!

邱胜翊看这着她小脸上的固执,他将她往后一推,只想让她对他求饶。

“你最好期待你娘有法子和你一样吃苦耐劳。”他冷笑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

“我看过你爹开给你娘的药单,那些药或者能压抑她的心痛,但那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她早晚会因为药材里的虾蟆毒慢性死亡,最多再活两个月吧!”他捏住她的下颚,黑冰冷眼直盯入她的眼里。“你爹又比我有人性吗?”

“住口!”吴映洁气急败坏地甩了他一巴掌。

“大胆!”邱胜翊眼里喷出怒火,扬手也要给她一巴掌。

当大掌正要击中她的脸庞时,他看到她眼里的痛苦。

邱胜翊遽然收手,胸口恰似被泼上一桶热油,他怒目一瞪,从胸口里爆出一声巨吼。

他的叫声是如此惊天动地,逼得她不得不捣住耳朵,蹲到地上缩成一圈。

老天为何给了她这样的命运?为什么她就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能相信?

邱胜翊瞪着她卷曲蹲在地上的颤抖模样,一阵无助闪过他的眼里。

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对她都不对?她总是把任何人放在他的前面,把他待她若珍宝的心弃之如敝屐,她甚至不许他批评她那没良心的爹?她甚至和旁人一样怕了他!

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他用力捶了下胸口,想赶走里头的痛苦。

可他究竟痛什么呢?不过是——

她终于也怕了他罢了!

人性有什么好,只是让他感觉到痛苦罢了!

邱胜翊后退一步,暂时放弃了与体内魔性的挣扎,让冷意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寒声说道:“你早该怕我的。谁都该怕我,你也不会是例外。”

如果她早怕了他,他们之间不会走到这一步。

吴映洁抬头看他铜铸般的刚硬脸庞——

邱胜翊一跃而上马匹,面无表情地睨看了她一眼后,马缰一拉,扬长而去。

吴映洁看着他消失在沙漠的另一端,震惊得没有法子移动。

他……他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只因她说他没有人性?

冷风砂砾迎面吹来,她抱住双臂,两行清泪在瞬间滑下眼眶。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待她最无情的人,却全都是男人。

吴映洁的眼泪没有流太久,因为她想起需要她照顾的娘,她娘已经够苦命了。她无论如何都要守着她娘到最后一刻。

吴映洁强迫自己起身,一步一步地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沙漠里前进着……

第6章(2)

一个时辰后,骑马而来的吴伦,找到了被冻得四肢僵硬,双足已经磨破皮渗出血丝的吴映洁。

他将她抱上马匹,见她神色坚定,只说希望能尽快回到母亲身边;至于其他的事,她一句话也没有问。

如果邱胜翊以为吴映洁会因为环境不佳而回头乞求他,那么他是大错特错了。

对吴映洁而言,她从小和仆佣们一起长大,吃的最多就是一个“苦”字!

况且,这座雄伟如同皇室一般的邱府里,下人每日都有三餐可吃,待遇较之她之前在吴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西夏气候酷寒,每下一场雪,便要严寒几分之外,这样的日子,她是过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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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吃得了苦,她娘的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

吴映洁不愿相信邱胜翊所说的话,只是她也没法子找大夫来证实。她手边有的一些银两,早在她跟了邱胜翊回到西夏时,便请他差人送去给詹子晴了。

她考虑过卖掉邱胜翊送给她的狐白裘,但是她不知道有谁敢带着她出去贩售。这半个多月来,除了吴伦之外,所有人见着她,都像见了疫病一般。

邱胜翊就更不用提了,他对她,是真的狠下心不闻不问了。

事实上,吴映洁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到他,因为她该做的事情多不胜数。

府里的仆人认定她是得罪首领的罪人,所做食物也必然不洁净,是故她虽空有一身手艺,却不被允许参与灶房的膳食制作。

他们交给她做的,都是灶房基本的粗重工作——劈柴生火、提水洗米、磨麦打浆……

吴映洁的肌肤因为严寒而冻伤,整张脸颊、手掌全都红肿发痛;但只要它们不要痛到让她睡不着,那她就可以忍。

“娘,你多少喝点粥吧!”这一日,吴映洁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溜回房里,看看她娘的状况。

“我多吃些你爹给的药就好了。”秦秋莲躲在先前邱胜翊送给她的狐裘里,全身不停颤抖着。

“娘,爹说那药一天吃上三回即可。”吴映洁香气邱胜翊的话,不由得出声阻止。“况且,你只吃药不吃饭,身体怎么回好?今儿个外头出了一点太阳,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吴映洁笑着扶起她娘。

秦秋莲不理她,几回伸手想拿药,吴映洁不愿意。

“药拿来!”平时懦弱的秦秋莲因为拿不到药而大动肝火,怒瞪着女儿。

“你喝几口粥,我就把药拿给你。”吴映洁舀了一勺说道。

“我的头疼、胸口痛,全身都难过,你这个不孝女……”秦秋莲哀叫哭喊着推开吴映洁的手。

“啊!”粥食整碗撒倒在吴映洁手臂上。

吴映洁看着脏污的衣衫,只能庆幸,这粥早已冷凉,否则她身上怕不再多几个伤口吗?

“……娘不是故意……”秦秋莲把自己缩到榻边,搂着被子嘤嘤啜泣着。

“我再去添一碗粥,你喝完才吃药,好吗?”吴映洁硬挤出笑脸说道。

好不容易,秦秋莲喝完半碗粥,骨瘦如柴的手腕紧抓着丸药,迫不及待地咽下。

吴映洁安置娘躺下之后,她换了件衣裳,收拾好房间后,走出房门。

久违的阳光照在她青白小脸上,映出她眼底的熠熠泪光。

吴映洁坐在石头上,拿出一块干冷的饷饼咬了两口,听见远处传来的琴声。

那是师采薇的琴声吧!精准却没有感情,就如同弹奏着一般,这样的女人最适合邱胜翊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

吴映洁想起他那对曾经只对她含笑的双眸,一口饷饼哽在胸口,用力咽了好几下才吞下去。

她当时说他没有人性,是否太过直言呢?西夏人民生性强悍,邱胜翊若不是以强势手腕治理,如何能镇压得住那些年纪足以当他祖父的长老呢?

她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就可以继续专享他对她的专宠啊!那样总强过她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每一天都过得漫长无比来得好吧!

“去他奶奶的熊!若是老娘有法子那样是非不分,我就不叫吴映洁!”吴映洁诅咒了一声,大口咬了一块饷饼。把它们当成邱胜翊一样地咬着。

“吴姑娘。”吴伦上前看着两颊被冻得通红,脸蛋也瘦得只剩一对大眼的她。

“吴伦,你的伤寒好点儿了吗?”吴映洁笑着站起身。

“好多了,多谢吴姑娘昨天熬得姜汤。”

“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今儿个清晨,府里闹哄哄的,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我问过灶房里的大婶们,可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她一耸肩,无奈地说道。

“昨晚一名归顺大吴的西夏商人假意来劝降,目的却是为了要偷取首领大印,准备假造首领通吴的文件,好让西夏内部混乱,没想到被首领抓个正着。

“后来呢?”

“他死了。”吴伦淡淡地说道。

吴映洁打了个冷颤。“你们这里没有王法吗?人命怎能如此草率对待?”

“在我们部落里,首领没有无所不能,他不开心。”吴伦一急,脸上几道伤疤随之扭曲,更显得骇人。

“他一天到晚处死人,会开心才有问题。”吴映洁咕哝道。

“如果不是首领,他们会死得更痛苦。”吴伦急忙地解释道:“首领不开心是因为你。”

吴映洁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非常好,因为老娘也因为他而非常不开心。”她大笑出声,到了西夏之后就数现在心情最好。

“你可以送东西给首领吃。”吴伦抓抓剃光的前额,只想得到这个方法。

“你是要我跟他求和?”

“他最近吃得很少。”

吴映洁不语,因为这事她已经听灶房的人说过很多回了。

她们说首领近来胃口很差,除了汤之外,其他餐食几乎都退了回来。长老们说,首领要是再不吃东西,就要责罚厨娘了。

老实说,她偷看了几次邱胜翊退回来的餐盒,除了空的汤钵和些许青菜被拨动了之外,其他东西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关心他,她只是技痒,不想浪费一身的好本事。

“首领如果身体不好,对姑娘完全没有好处,那天也是首领默许我到沙漠里救姑娘的……”

“吴伦,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吴映洁鼓起腮帮子瞪着吴伦。

吴伦手忙脚乱地摇手。“首领若是不在了,就没人能保护姑娘了。”

吴映洁红着眼眶,笑着说道:“吴伦,你人真好,比我亲生哥哥还好。”

“吴映洁,你躲到哪里逍遥了,还不快出来做事!”

灶房里管事厨娘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

“我在这里。”吴映洁扬声大喊,对吴伦点点头,暗示他离开。

吴伦一个闪身,转入一条林间小径。

“六王爷勒尼则到府里拜会首领,总管怕婢女不够,要我从灶房里多挑两个年轻女子帮忙端菜上去伺候。”管事厨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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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一听有机会见到邱胜翊,心里当下便忐忑了起来。

“首领不会想见到我。”她低声说道。

“要不是我正巧派了两名婢女出去买东西,我也不会找你出去。而且,首领从不看这些婢女的,你只要安分地低头站在最后面,别找麻烦就是了。”管事厨娘大声说完,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到灶房里候命?”

吴映洁点头,跟在管事厨娘身后往前走,脚步却不知何故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

第7章(1)

吴映洁一走进帐蓬,便瞧见了邱胜翊——

他坐在披着兽皮的主座之上,听着一个剃光前额发、蓄着西夏长辫的王爷说话。

邱胜翊的后方坐着欧阳香与师采薇,前者低头吃东西,后者则坐得直挺,冰亮目光直视着下方,很有当家主母气势。

只敢瞧邱胜翊一眼的吴映洁,垂眸走在婢仆最后方,只觉得身为五百户的部落首领的他,坐拥着财富及妻妾,俨然就是个高不可攀的君王。

吴映洁在远处宴席上放下金碟、玉盅,转身就要离去。

邱胜翊原本不该看到她的,可他在看见婢女送上的白糕时,他突然抬头——

他瞧见她瘦削的侧脸,瞧见她一脸憔悴,瞧见她连看都不敢看他的落寞姿态。

他的胸口像被狠砍一刀,他张口喘气,听见自己说道:“谁准她进来的?”他冷颜看向总管。

吴映洁蓦地抬头,双眸对上他黑洞般的双眼。

谁也没移开目光。

“大胆,小小婢女也敢直视首领!”总管气急败坏地夺下吴映洁手里的餐盘,直接将她揪到后头。“还不快点出去……”

吴映洁手腕上的冻伤被总管这么一扯,痛得她用力咬住唇,免得痛哭出声。

邱胜翊看着她隐忍痛苦,整个身体里开始涨满了莫名的怒气,恨不得将总管乱刀砍死。

“这道点心是哪个厨娘做的?”原本正兴致勃勃吃着糕饼的勒尼则王爷,此时突然开口以西夏语问道。

总管一见王爷皱起眉,立刻找来站在门外的管事厨娘询问。

“是她……是她……”管事厨娘怕惹祸,直接指向吴映洁。

吴映洁看着管事厨娘,也不出声反驳——这白糕是她之前教管事厨娘做的,并非她亲手所制。

邱胜翊看着餐桌上那块切成方形的白糕,知道这不是吴映洁所为。她压的白糕整齐如玉带,却又软如绵,切片薄如纸,不是寻常人做得出来的手艺。

“做得好!快快过来!本王有赏!”勒尼则一拍桌子,拊掌叫好。

“还不快去领赏。”总管催促吴映洁上前。

吴映洁走到王爷身边,低声用不熟练的西夏语说道:“谢王爷。”

“我还以为美人都坐在首领旁边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可惜清瘦了点!”勒尼则将她上下打量过一会儿,觉得她一对黠亮大眼有别于其他女子,看来颇是讨喜。“不知道首领从何找到这样的美人,我拿二十头骆驼跟你换。”

“不换。”邱胜翊说道。

“五十头。”

“不换。”吴映洁隐约懂了意思,脱口说道。

“一个小小仆婢也敢自抬身价!”勒尼则眯起眼,眼里却闪过一丝兴味。

“我只是一名奴婢,不值得你出价。”吴映洁防备地后退一步,不喜被对方邪淫目光盯住。

“知道自己是贱婢,还不快过来替本王倒酒。”勒尼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吴映洁一吃痛,反掌便扣住对方手腕,往外一推。

“大胆奴婢,竟敢对本王出手!”

勒尼则重重甩她一个巴掌,吴映洁被打得后退两步,整个人重跌在地上。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邱胜翊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吴映洁。

师采薇眼里拂过一丝冷笑,欧阳香则是不安地咬着唇,生怕吴映洁有什么差错。

吴映洁受冻的僵硬身子这一摔,疼得像是被人分筋错骨一样,可生平最恨被人无礼对待的她,当下咬着牙强迫自己起身。

“你凭什么打人?你是供我吃穿,还是我的什么人?”她瞪着王爷,大声地用汉语说道。

“我就算打死你,也不会有人吭一口气,一个女人还不如一头骆驼!”也懂汉语的勒尼则怒而上前,转而用汉语说道,举手又想甩她巴掌。

吴映洁闪开了这一记攻击,不客气地回嘴道:“女人不如骆驼?你娘听到你说这些话,一定很伤心。”

“本王的娘岂可和你这种贱民相提并论!”勒尼则毕竟练过武,又是男人,一把抓住吴映洁的头发,强拽她的头去撞墙壁。

吴映洁这些日子睡少、吃少,原就不甚强健,一时竟施不出力反抗,整个人狠狠撞上墙面,痛到她瘫软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吴映洁并未立刻睁开眼,因为不想面对这厅堂里无人出手相助的冷漠。

她咽下唇里的血腥味,等着一阵头昏眼花过去后,这才扬眸瞪着王爷,还试图想开口。

“你这个——”混帐东西!

“吴伦,把那个让王爷生气的家伙拖下去。”邱胜翊大掌一挥,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吴伦看了下首领的上扬手势,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跟着首领出生入死,两人间有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手势。

“我要带这娘儿们回去管教。”勒尼则双眼发亮地嚷嚷着,出手又想抓回吴映洁。

吴伦挡在吴映洁面前,巨人般的身影将她完全遮住。

“我邱部落的人由我们自己管教。”邱胜翊冷冷说道,目光如冰地看着勒尼则。

“这……”勒尼则的酒意瞬间清醒了不少,这才想起自己此回是来寻求邱胜翊的支持,好登上院主的位置,现在却在人家地盘撒起野。

“姑娘,我们走吧!”吴伦扶起吴映洁往门口走去。

吴映洁目光漠然地看着前方,从头到尾都没再看邱胜翊一眼。

泪水虽在眼眶里打转着,但她挺直背脊,直到走出大门,才让眼泪滑了下来。而她旋即双膝一软,昏厥了过去。

吴映洁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只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如此温暖过,于是不愿醒来,更加往被褥里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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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间,她依稀听见了娘和吴伦的声音。

“她不该跟王爷顶嘴,王爷以虐待年轻婢仆闻名,反抗得越历害,他越兴奋。”吴伦说道。

“她就是反骨啊……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身分……早该服从首领……也不会落得……”秦秋莲捂着嘴猛咳起来。

“我们出去让吴姑娘好好休息吧!”

是啊!她要好好休息……最好睡得人事不醒,这样就什么事都有用管了,也不用去理会邱胜翊的无情有多让她伤心。

“……混帐东西。”吴映洁呢喃了一声,又继续沉入睡梦之间。

邱胜翊站在榻边看着她双掌缩在胸前,身子蜷成一团的可怜兮兮模样。

她红肿的双颊及伤痕累累的手掌都被仔细地上了药,不过大夫说她头上那一下撞得不轻,要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这女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不过那对眼睛还是一样地充满生气。

邱胜翊伸掌覆住她的眼,想攫取一些她的活力……

吴映洁才被冰掌覆住双眼,她身子一震,立刻睁开眼,对上他像黑洞似的双眼。

他方才的漠然像箭似地刺得她惊坐起身。

“你……”一阵天昏地暗朝她袭来,让她摇晃了下。

他扣住她的手腕,拇指正对着她的劳功穴。

吴映洁瞪着他冷然脸庞,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正从他指尖进入他的体内,她体内那股欲呕的不适则在瞬间化去。

“你会内功。”她惊讶地看着他。

邱胜翊收回手,却没有移开目光。

“你……”她咬住唇,终究还是脱口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这府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况且,这里是我的房间。”他说。

吴映洁抬头一看——

她正躺在一座铺满毛皮的黑楦大榻里,四周用铜盆烧着炭火,四壁皆披满了价值百两金的白骆驼壁毡。

“那么,我走。”她侧过身想下榻。

他握住她的下颚,定定看着她的眼。“被打成这样还不服输,不求我保护,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方才在厅堂上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又何必对我说这种话……”她昂起下颚,不想认输。

“我当时若袒护你,便是当面给勒尼则难堪,我是部落首领,凡事原本就该以部落为上。”

他已经与和勒尼则敌对的三王爷联络上,表示邱部落将全力支持他成为院主;并将部落探子多年来所收集关于所有六王爷勒尼则的丑事凭据全交了出去,想必勒尼则在这个月便会被撤去王爷头衔。

“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些。”她知道他的处境不可能随心所欲,也越来越能理解这一切,但她就是放不下姿态。

“但你想知道,不是吗?”邱胜翊的指尖滑过她红肿的双颊。

“我……”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想说些什么,担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却让她先红了眼眶。“我的脸好痛。”

他浓眉一皱,立刻从袖间拿出一只玉盒。

吴映洁偷偷吸了一口他身上香囊飘出的香味,耳朵不由得泛红了。

邱胜翊打开玉盒,抹了一些凝露到她的脸上。

她烧灼的脸颊立刻感到冰雪般凉意,针般的刺痛感也旋即减退了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高山雪蛤及冰莲提炼出来的‘冷玉膏’。”他顺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锁着她的眼说道:“我明日要上战场。”

吴映洁倒抽一口气,双手旋即揪住他的衣襟。

“你为什么要上战场?”她双唇颤抖地说道。

邱胜翊看着她脸上的着急,心头滑过一阵快慰。他要的就是她这样的关心,即便她的关心会让他冷寒的胸腔似火焚烧,他也甘之如饴。

“西夏全民皆兵士,只要一有事,各部落便要派人出战,这回,皇上将特别征召我出战,以振士气。”他搂着她的腰,将她拉到身前。

“你……你会在最前线吗?还是只要做做样子站在后方就可以?”担心让她忘记了抗拒,她整个人窝到他的胸前,不安地抱着他的手臂。

“军队中最强的戍卫军是由我训练的,我当然要身先士卒。”他抚着她的发,却闻到自己身上香囊的味道。

那微冷的薄荷冰片和琥珀的苦味让他勾起唇,低眸睨看着她。

“我不想你去。”吴映洁墓地搂住他的颈子,把脸埋入他的肩颈处。

“我一定得去。”邱胜翊抬起她的下颚,沉声命令道:“求我先安置好你!你该知道上战场必有死伤。”

“你会平安回来的。”她捧住他的脸颊,指尖竟比他的脸庞还冰冻几分。

他握着她的手贴到唇边吻着、吮着、咬着,直到她苍白双颊多了几分血色。

“若我没有回来呢?你就继续当你的厨娘,不顾你娘的死活?她若以大量人参补气,还可以再拖三个月。”他问。

“三个月……”她痛苦地喘着气,知道她若越早开口,她娘就可以少受一点苦。

“人命不过是一眨眼之事,三个月也够你好好孝顺她了。”他说。

吴映洁看着他,不懂男人为何可以将别人生命视若无物,但对她却是百般在乎?她把脸整个埋到他的胸前,只希望时间就在这刻停留,他不用上战场,而她什么答案也不必给。

“求我。”他的大掌在她肩上使劲一捏。

她抬头瞅着他,低声说道:“我不求你,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

邱胜翊望着她凝望的眼神,他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一夜,两人紧紧相偎着,不曾有片刻分离,直到天明他披了战甲,走出房间,两人的手才被迫分开……

邱胜翊出战之后,吴映洁每天都听见旁人谈论他的战功。她因而知道由于和吴人的战事吃紧,而他是部落中最善战的首领,所以才会被征召至前线。

只是,当旁人传诵着邱胜翊英明神武的事绩时,她总是想到他的杀人如麻,让她感到害怕。

于是,她为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祈祷,直到她想起战场上的他若不杀人,被杀的人可能杀他之后,她才开始祈祷战事快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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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这一日,身子已经完全痊愈的吴映洁,因为在邱胜翊的厢房待得实在太无聊,决定溜进灶房。

厨娘们一看到吴映洁进来,全都肃立站好。

至于那个间接害了吴映洁受伤的管事厨娘,此时根本连头也不敢抬。

谁能料得到吴映洁竟然会再度受宠,而且还是史无前例地住进首领的厢房,享用唯有首领夫人才会享有的尊贵,行住坐卧都有专人打理不谈,听说首领原本还打算将吴伦也留在吴映洁身边的。

受宠至此,还有谁敢对吴映洁无礼!

吴映洁看着眼前一标戒慎恐惧的厨娘,她一挑眉,玩兴大起地重重拍了下桌子。

“大家听好了!”

厨娘们吓了一大跳,个个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我不是那种会暗中记仇的人,不会因为你们当时待我的态度便找你们麻烦;如果对我心有歉疚,以后对待新人仆役便请你们多些包容,就是这样了。”吴映洁走到管事厨娘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咱们开始干活吧!”

“您现在的身分,不适合待在灶房啊!”管事厨娘双唇颤抖地说道。

“我就爱做这些玩意儿。”见所有人还是一脸紧张,她只好抬出邱胜翊的名号。“况且,首领也喜欢我亲手做的料理,我想多试些新玩意儿,等他回府时,好为他庆祝一番。”

“姑娘说得对啊!姑娘今天想做些什么……”

“你们那个饷很可口,若是把融化的糖涂在上头,烤好之后应该也是甜蜜可口,妙不可言啊!”吴映洁套上厨房工作长衫,一旦开始制作甜点,整个人便很快地忘记其他事情。

只是,她才在这里待了半个时辰,总管便走进灶房,陪着笑脸对她说道:“吴姑娘,外头有人找你,说是你的师父呢!”

“我师父?!”吴映洁放下杆面棍,连工作长衫都没脱,便像鸟儿一样飞奔了出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门口,发现门口站的人竟然真的是她的师父郭陀!

郭陀牵着一匹马,双臂交握在胸前,横眉竖目地瞪着守在门口的西夏卫护。

“师父!师父!”吴映洁冲到师父面前,拉着他的手又叫又跳地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师父等不到你接我享清福,自个儿先来了。如今站在这里,才知道你嫁了个了不得的人。”郭陀冷笑一声,瞪了一眼雄伟的邱府。

吴映洁因为看到师父太开心,完全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恨意。

“师父一路走来冻着了吗?现在饿不饿?要不要进来尝尝我新做的点心,那东西名叫饷……”她扯着师父的手臂一迳嚷嚷着,可他仍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

“去什么去!老子的妻子在边界被西夏所杀害,我和他们势不两立。”郭陀朝门口唾了口口水。

“师父这一路可好?”吴映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得陪着笑脸。

“国仇家恨未报,西夏正在与我大吴争战,我怎么可能好!”郭陀没好气地拉过吴映洁的手。“退一步说话。”

“大胆吴人,竟然对吴姑娘无礼。”门口两名护卫随之跟着上前,大声地拉道。

“反了、反了!我同自己徒儿说几句话,还要经过西夏畜牲允许吗?”郭陀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们,出手主要和护卫较量。

吴映洁连忙挡在他们中间。

“两位大哥,这是我的师父,我同他到前方林子里走走,不打紧的。”吴映洁说道。

“叫什么大哥!分明就是西夏畜牲……”

“师父。”吴映洁拉着师父就往树林里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动怒,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莫非那个男人要他们监视你,怕你逃走?”郭陀试探性地问道。

“他对我很好。”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郭陀脸上闪过一阵失望,很快地板起脸斥喝着她。

“待你很好的那个男人,此时正在战场上杀我大吴士兵、喝我大吴人的血。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希望永远不要再有战事这一边。”她低声说道。

“西夏番国侵略野心一日不停,我大吴便一日不能与之善罢干休!”

“吴人是人,西夏人也是人,为何要因为上位者的野心而死伤无数呢?”

郭陀看着吴映洁脸上的忧伤,他愣了一下,继而怒声说道:“你身为大吴子女,竟然敢为西夏畜牲说话!”

“我们不谈那些吧!师父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她强行打起精神,笑着问道。

郭陀默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继而朝她招招手。

吴映洁朝师父跨近一步。

“为了这个。”

郭陀一掌劈向她的颈后。

吴映洁瞪大眼,瞬间昏厥了过去。

“你休怪师父无情,国仇家恨当前,男女情爱原本就该弃之一旁。你冰雪聪明,一定可以理解的。”郭陀沉重地说道。

他是到西夏找她时,遇见大吴军队,意外地知道她嫁的人邱胜翊竟然是这回吴、夏战争的西夏主帅;而传闻中她显然深受宠爱,所以才会毛遂自荐向军师提出这个主意的。

他想,邱胜翊既然在乎她,就一定会让她全身而退的!

郭陀很快地抱起她上马,在护卫尚未发现异状之前,从树林另一旁飞奔而出,一路朝着大吴军队扎营之处飞奔而去。

对邱胜翊而言,在战场上杀人不过就是人头落地。敌人恐惧的眼神,士兵死前的呻吟,人命死于他手下的罪恶全与他无关。

他一身黑色铁制战甲护住头面四肢,因为他明白若是伤了自己,他的身体便会开始自愈,而他体内的魔性就会随之增长一人。

到时候,他会连西夏同胞的死亡都觉得死不足惜;到时候,吴映洁会再度用那种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喜欢那样!

所以,这一场战役,他只想速战速决,他与手下将领排演过冲锋陷阵路线之后,杀人还未杀到挺胸发麻,便已经轻易地捉到吴朝的副将,等着对方举白旗投降。

“邱胜翊,我们要和你进行交易,换回我们的副将。”吴朝的叫阵手大声说道。

“不换。”邱胜翊的目光透过黑色铁铸面具,依旧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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