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婚姻不是女人的牢籠,而是新生活的開始;丈夫不是阻礙事業的絆腳石,而是給予支持與激勵的動力,這樣的結合才有意義──對於男人,亦然。
美人週刊十月第四周周大牙專欄節錄
大牙自認是個理智的人,該溫柔時會溫柔,但該兇惡時也不會客氣,不委屈自己。
所以她反擊的招式,就像她曾對敖犬撂的狠話,會讓他的人生過得「很、精、彩」!
一大早,當敖犬起床後,習慣性地走到桌前,伸手一摸,果然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已經放在桌面上,擺放的方式為上衣下褲,還加了一條領帶,恰好是他平時習慣著衣的順序,但是……
「今天穿絲質襯衫?」摸著衣服的質料,他邊穿邊苦笑搖頭。「她真把我當成芭比娃娃打扮了?我可不是丹尼爾,更不是小甜甜裡的安東尼啊!」穿著妥當之後,依鬧鐘響起的時間再扣掉他梳洗的時間,現在約莫是早上七點半。他習慣性地到門口信箱拿報紙,通常這時候他會站在小庭院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鮮空氣,偶爾鄰居太太會跟他寒暄幾句,反正他不說,也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失明,減少被討論的機會,也減少被發現行蹤。
拿起報紙,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果然沒多久,耳邊就聽到鄰居太太熱情的聲音。
「莊先生,早啊……」
「早。」他不解她今天的聲音為什麼帶了點遲疑。
「莊先生,你今天……穿新衣服啊?」鄰居太太乾笑。
「是啊。」莫非是大牙給他穿的衣服太夢幻了,鄰居太太才會大驚小怪?他今天摸過衣服,樣式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
「很……特別啊!」鄰居太太像是硬擠出稱讚詞。
「我平時也會想穿穿不一樣的衣服。你不覺得絲質襯衫穿起來很像王子嗎?」
「王子?」鄰居太太怪叫起來,但見敖犬神色如常,心想或許是自己少見多怪了。「是、是有點像啦,但你不覺得太突出了嗎?」
「反正我大多待在家裡,平時也不可能做這種打扮,偶爾突出一點讓自己過過乾癮也無妨,對嗎?」
明明是小圓球的詭異構想,他卻得說得像自己做的一樣,實在是百口莫辯之餘,也只能認了。
「原來莊先生的品味這麼……獨特啊!」其實她想說的是詭異,不過為免破壞鄰居感情,最終忍住不說。
敖犬不以為意地一笑,不過心裡越來越納悶,草草和鄰居太太道別後,他邊疑惑邊走進餐廳,而此時,瑪麗亞已經在飯桌旁準備他的早餐了。
「早,瑪麗亞。」他一貫溫文地向她道早。
「早,先生,今天的早餐是……噗嗤,嘻嘻嘻……」瑪麗亞看清了他的穿著,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又是為了我的衣服吧?」這次他確定大牙真的在衣服上動了什麼手腳了,他在瑪麗亞眼前轉了一圈。「是我的衣服背後破了一個大洞嗎?」
「不……不是……」瑪麗亞笑到快說不出話來。
「還是其實我的衣服上刺著龍和虎?」
「也不是……哈哈哈……」
「那究竟這件衣服的樣式哪裡出了問題?」他有些無奈,看不見只好受制於人,誰叫他平時愛整大牙,被整回來也是應該的。
「樣式沒有問題,不過……」瑪麗亞再次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遍,笑到快肚子痛。「整件衣服,還有身上的褲子,都是螢光粉紅色啊!看起來……看起來好閃亮……哈哈……原來莊先生喜歡這樣嗎……」螢光粉紅?還衣服褲子都是,難道他一整個早上看起來就像一隻頑皮豹?
敖犬俊臉抽搐了一下,大牙的反擊未免太過分了,他只不過在她頭上寫了個呆字,反正也只有瑪麗亞看到,他這個兇手甚至無法共襄盛舉,她卻變本加厲地讓他在外人面前出了那麼大的糗。
俊臉繃起,他決定回房間換掉這套用想像就詭異到極點的衣服,即使沒有人幫忙搭配衣服,在衣櫃裡隨便亂抓亂套,都會比身上這套好!
樓梯還沒走完,就要踏上二樓時,他聽到走廊的一角傳來竊笑聲,他敢肯定是小圓球那惡女,說不定她已看了一早上他的笑話,現在居然還敢躲在背後笑他?
「周大……藍!」他臨時改了口,「妳給我出來!」這次笑聲更大了,而且更肆無忌憚,大概認定他抓不到她。
不過敖犬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冷哼一聲踩上台階,故意一個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倏地歪向一邊。
「啊!」大牙尖叫一聲,什麼笑都忘了,見情形不對立刻衝到他身邊想扶他。「小心!」
敖犬聽出她的動向後,伺機而動,一等到她扶住他的手臂時便反手一抱,將那個惡作劇的女人抓個正著。
「抓到了吧?」他一時沒有意會到兩人的動作有多親密。「居然敢整我?」
「你還不是整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誆她,大牙被他抱得羞到極點,連忙掙扎尖叫起來,「放開啦,你不要抱著我。」
「小心點,這是樓梯,妳動作不要那麼大……」他一邊想抓住她,一邊又得保持兩人平衡,可惜他漏算了他現在看不見這一點,一個失足,兩人咚咚地往樓下滾,樓下則傳來瑪麗亞的尖叫。
驚慌之中,敖犬只感受到大牙反手抱住他的頭,用她的身體護著他,一直滾到樓下。頓時,他想起車禍當時,他也是這麼護著她,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射動作,一心只想到不能讓對方出事。
為什麼他當時會有這種心態呢?又為什麼她現在寧可自己受傷,也要保全他?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對彼此的在乎及好感,其實已經超乎想像了?
這場混亂一下子便平息了,但敖犬仍一直在思索著他和大牙之間的問題。
這場意外,敖犬出乎意料地沒事,反倒是大牙就慘了。
一雙手滿是擦傷及輕微骨折之外,左腳韌帶拉傷,所以她必須行動不便好一陣子。
完蛋了,每週都要交的稿子沒辦法打,沒辦法自行走路吃飯上廁所,更慘的是連洗澡都沒辦法,比起失明的敖犬還麻煩,這下不知道瑪麗亞究竟要照顧哪一個人了。
由於瑪麗亞必須在家裡張羅兩人在醫院的吃食,敖犬自然得負起照顧病人的任務,況且他這也叫自作孽不可活。
「往左一點,左左左,停!再往前二十公分,好了!」大牙頭往前一湊,吃下他餵的一口稀飯,歎息道:「真沒想到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明明我是來照顧你的,現在居然還要靠你才能吃飯。」
「我也是很辛苦才能到醫院來照顧妳,妳居然還嫌棄?」敖犬沒好氣地說。
「很辛苦?」大牙偏著頭,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我請計程車載我到醫院後門,再請瑪麗亞帶我走樓梯上來,途中還得小心被別人看到,妳說不辛苦嗎?」為了避開較多人使用的電梯,他爬了十幾層,可累死他了,早知道就請院方把她的病房安排在一樓,一推就可以出院了。
「你幹麼不光明正大一點,是欠誰錢,怕討債公司嗎?」大牙竊笑。
「討債公司?討債公司還比較怕我吧!妳覺得外頭的人如果知道了「知名大律師莊敖犬失明」的事,這件事會被炒作成怎樣?」何況開發公司的事還沒解決,所以他才會那麼低調。
「怎麼會有人那麼不要臉,稱自己「知名大律師」?」大牙故作噁心狀氣他,卻忘了他根本看不到。
「總比有些人寫了幾篇專欄,就自稱「暢銷作家」要好吧?」他反唇相稽。
「那些人自稱暢銷作家是有原因的,銷售數字和排行榜會證明一切。難道你們律師界也有什麼接客排行榜之類的,來彰顯你們的人氣嗎?」要耍嘴皮子,她可也不遑多讓。
「妳這麼急著反駁做什麼?鄀藍,妳又不是作家,我說的人好像不是妳吧?」叫到名字時,他還加重了口氣。
「一聽也知道你在說誰,我只是替我姊姊反駁。」她理所當然地說著,她有把握,就算換成真的鄀藍,也會站在她這邊。「我不敢說姊姊有多優秀,但至少在事業上,她還算小有成就,而且這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喔?」這是個好機會,藉此探得一些他想問的事情。敖犬順著她的話問道:「那人際關係呢?像她這種作家,整天宅在家裡寫稿,人緣應該不太好,聽說她也沒有男朋友,看來是沒人追吧。」
「亂講!」大牙差點沒一拳揮過去,不過她叫自己忍耐,跟一隻自大的豬生氣只是白費力氣。「我的……我姊姊的行情可不是你猜得到的!不止有好幾年的忠實讀者寫信跟她告白,追求者還有建築師、設計師、醫師,連大盤商的兒子都有呢!」
「喔?像她那麼難搞,一天到晚提倡大女人主義的人,也有人敢追?」他指指自己的雙目,「該不會是像我一樣,瞎了眼吧?還是她眼睛長到頭頂上,師字輩的人物還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