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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画仙房里的娇儿(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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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丽斋后头有两间厢房相邻,原本是用来做为储藏书籍和雕品之处,但邱胜翊从宫中回来之后,便要映洁打扫其中一间厢房。

打扫厢房对映洁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以往她也总是习惯自己打理房间,对她而言比较困扰的是——她不知道要把眼睛搁到哪去。

“怎么了?”

邱胜翊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吓得她几乎跳起来,险些摔了手中的书册。

“还如此不习惯?”他咂着嘴托住她的肩。

“奴奴奴婢……”两人如此贴近,教她心跳如擂鼓,浑身不自在。

“小心点,这里头的书册全都是珍藏本,有的恐怕还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珍品,别碰坏。”刻意的,他贴在她的耳边低喃。

属于他的气息教她心悸难休,可偏偏他近来老喜欢贴近她,有时想避都避不开,好比眼前是书架,满满的淫书,右手边是百宝格,摆满淫具,处在这种环境,她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刚刚惊见书中图文并茂,秘戏图画得露骨,还教人如何佐以道具寻欢,这种伤风败俗的淫书竟是珍品……她只能说两国文化大不同!

“这书全都装进匣子里,待会你将百宝格里的摆饰搁在这个铜匣,我再要临春搬到主屋的仓库里。”

“我拿?”她声音微微拔尖。

那是哪门子的摆饰,百宝格里可是各形各色的淫具,她连看都不敢看,共处一室已经教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竟还要她拿?!

邱胜翊接过她手中的书,笑得邪谑。“你都曾经膜拜过,还不习惯?”

“才不是!”她是因为不懂,否则她怎么可能……

“要不你整理书。”

“好。”她二话不说地答道,而且快手整理起来。

邱胜翊扬笑,开始将雕品分门别类地装进铜匣,没一会便听她咕哝着。“四爷明明说要教我作画的……”

“就等这儿整理好,将这里辟成一间画室就可以动笔。”他闷笑着。

“不是已有一间画室?”

“那里恐怕不方便。”

“为什么?”就她所见,画室的空间可不比这儿小。

既有现成的画室,又何必再重新整理一间,更何况花两三天的时间整理,还不如赶紧决定构图。

“皇上要的屏画共七幅,尺寸不小,而这里有现成的画框可架细绢,省得搬来搬去。”他不假思索地说,手上的动作压根没停搁。“再者十天后就是茶会,有些东西是要陈列献宝的,趁现在一并整理也好。”

“可是四爷要是不赶紧动工,不怕来不及吗?还办茶会……”距离七夕只剩下月余,七幅巨画可要费上不少心神体力,不赶紧动工,就怕出问题。

“连景都还未决定,急也没用。”

“四爷心里还没个底吗?”这话教她忧心忡忡。

“赶紧把这儿收拾好,我带你取景去。”

“好。”听到此,她就有精神了,加快动作,却不慎将书籍给洒落一地。

“映洁……”邱胜翊没好气地唤着,怀疑她根本是故意的。

虽说这些珍品在他眼中并不值钱,收藏者也不是他,但他还是得尽照护之责,要不这书要是蚀了坏了,他就等着被大哥整死。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马上捡起来。”她迭声道,蹲下拾书,不慎翻开里头的插画页,吓得又把书掉落在地,但像是瞥见什么,她仔细一瞧,书页写着的绘者是墨染。

“看得这么专注,是打算找我一道钻研?”

阴影袭来,映洁没好气地抬眼。“四爷,为何你会突然画裸女和秘戏图?”她已经慢慢地习惯他无聊的调戏话语,只想替埋得最深的疑问找出答案。

“何来突然,男人嘛,总是对这些画有兴趣些。”他一笑,朝她探出手。“起来吧,还有很多还没整理好。”

没握住他的手,她徐缓起身把书交给他。“可是一个能将山水画得那般好的人不该转变这么大,就好比原喜欢画花鸟的人极可能转画山水,但不可能一口气转画秘戏图。”先不论品格会被贬低,光是他的画可以看出他对风景图的热爱。转画淫画是件不寻常的事,落差太大,太没道理。

他刮了刮她的鼻,扬笑。“你不是男人,自然不会明白,快点整理,要不我就要你去整理百宝格了。”就说这丫头虽不解世事,对画却精明得很,但这个中原由,多说无益。

映洁抿了抿嘴,直觉他根本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又怕他真反悔要她整理百宝格,只好赶紧回头整理书,然才将书装进匣子,就瞥见有抹身影立在门前。“燕姑娘。”

燕青神色腼腆地看着她,藏在宽袖内的小手微绞着,状似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把书放下走向她。

燕青则看向像是没发现她的邱胜翊,映洁立刻意会,“你找四爷?”燕青垂着眼没摇头也没点头。

映洁睨向邱胜翊,他看起来很忙,像是没发现燕青到来,可问题是……她都开口问燕青了,他怎可能没听到?这算是……冷落燕青?

想起那日说的成亲,她一愣,难道是因为她!

“四爷。”映洁低声唤着。

邱胜翊将雕品装匣,才回头扬笑道:“燕青,你来了刚好,这儿就交给你了。”话落,拉着映洁离开。

“四、四爷?!”映洁不住回头,就见燕青始终垂着脸,教她内疚不已。

可邱胜翊置若罔闻,强硬地拉着她离开。

燕青独自站在房里一会,确定四下无人,才踏出房门,拾起地上落叶,吹出清脆的声响,后方林间突地窜出飞鸟,然就在飞鸟欲降在手中时——

“燕姑娘?”

燕青神色一凛,手往空中一翻,飞鸟随即振翅飞离。燕青徐缓回头,朝向临春羞涩一笑。

“四爷要我来帮忙整理,那咱们……”向临春模样比燕青还羞涩,有点无措地爬着发,不住地看向房内。

燕青轻点头,莲步轻移,在踏进门内瞬间,闭月羞花之貌竟恶如厉鬼。

入夜,城南一带,灿亮如昼,将玉河映亮如天上银河,丝竹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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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销金窟前,车水马龙,繁华更胜市集。名门贵族的马车列在街边争奇斗艳,而入门的达官贵人左拥右抱,花娘酥软耳语,迎来送往,将夜色驱逐在外。

欢喜楼里早已高朋满座,不管是花娘还是客官,哪一个不是眉开眼笑的。

唯有邱家丫鬟,映洁,她的脸臭得连挤抹虚应的笑都办不到,活像个夜叉似地杵在她家主子身后,瞪着他和艳儿笑谈风生。

取景?到欢喜楼取景?亏她还兴致勃勃地跟着他出门,暂时遗忘了燕青的落寞神情,岂料取景之处竟是在欢喜楼,而且从下午待到入夜……晚膳都用过了,还赖在这儿是怎样?

四爷是不是脑袋糊了,忘了皇上要的是七夕图而不是裸女图?!

“我脑袋没糊。”

映洁吓了一跳,瞧他正瞪着自己。难道说,她不自觉地把话给说出口了?

“艳儿,备四宝。”

“是。”艳儿吩附了声,贴身丫鬟立刻准备文房四宝,陈列在锦榻前的漆金长几上。

“磨墨,映洁。”

“是。”映洁边磨墨边狐疑地看着他,有点担心他待会画的会是裸女而不是风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满心替他担忧,反观他倒是气定神闲得很,犹如睡一觉那七幅画就会自己画好。

“映洁,看向窗外。”他动动长指。

映洁将墨条搁下,往窗外望去,外头的河流倒映灯火,好似繁星坠河。

“记住这个高度。”

“嗄?”不解回头,瞧他已经提笔作画,不禁探头想看仔细些。

“待会带你游河,你要把沿途的风光全都记下。”

“四爷是想要以这河为主题?”

“聪明。”

“因为这条河倒映灯火,犹如天上银河?”

邱胜翊颇欣赏地点头,手下未停。“不过还有一点是因为每年七月都会在河边放水莲灯,所以这河自然是主题。”他没特地点出是齐月的七夕庆典,是不让艳儿听出端倪,猜出她非齐月人。

“喔。”原来齐月在七夕时会放水莲灯,她暗暗记下。只是……“四爷,你到底在画什么?”

要她看窗外,又说要画河,可为何出现在画纸上的却是交缠的两抹身形?

这……是春宫秘戏图吧!

“瞧。”他勾笑,将画转了个方向。

她一愣,想不到不过转了个方向,景物便截然不同,原本交缠的身形竟变成了潺潺河流闪动涟漪。

“横看成岭侧成峰。”他哼笑一声。“景物没变,端看观者之心,观者心想什么便成了什么,有心人硬是要另作解读,这也是教人没辙的事。”

就好比一幅“满城飞花”,画的明明就是邱家感念皇家的恩泽,却也成了通敌的暗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第7章(1)

听出他话中自嘲,她眉头微皱。“还不是四爷给人这种感觉,因为四爷如今专画秘戏图,我一瞧自然是如此猜,要是四爷往后都画风景图,自然就不会让人产生误解。”就像那回念字教她写下,可内容暧昧不清,也莫怪她误解。

“错的不是画而是人。”

瞧他一脸正经不过,映洁尽管不愿还是开口道歉。“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虽说她自认有理,可是他的说法倒也没错。

“不行,我还是生气。”他佯怒道。

映洁一脸错愕。不会吧,真的生气了?

上次要赶她走时,已教她结实地吓了一跳,她突地想起那回落水后,四爷态度丕变,还说既是她不走,往后她也走不了……

这事她都还没问个明白呢,眼前,不会又是在算计她什么吧。

“四爷,别气,别跟个不懂事的丫鬟过不去。”艳儿立刻向前,轻抚着他的胸口。“原谅她吧。”

邱胜翊动作飞快攫住他的手。“艳儿,今儿个换作你是我,你气不气?我难得画风景图,好意示范,却反被她错认为秘戏图,我能不呕吗?”说得很像一回事,就连眸色都透着怒气,教一旁的映洁有些慌。

可实际上,他的怒气是来自于艳儿的骚扰。

再美再艳,这家伙还是个男人,他不喜欢男人贴自己这么近。

然而,那浓眉皱起的不耐神情吓着了映洁。只见她无措地靠近些,低头认错,“四爷,都是奴婢的错,四爷别气了。”

“你一句话就要我别气?”他哼了声。

“奴婢犯了错,任凭四爷处置就是。”这么说总可以消气了吧。

邱胜翊闻言,眸色微黯,“我说映洁丫头,这句承诺可别轻易说出口,后果恐怕是你承受不起的。”

映洁愣了下,立刻意会,“四爷,奴婢的意思是……”

“知道,只是提醒你说话得留后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宽容大度。”

艳儿在旁偷偷打了个哈欠,对他的步数猜得一二。毕竟已经相处了几年,邱胜翊那么点心思他还猜得到。

“奴婢知道了。”所以要说他人算是不错,没打蛇随棍上喽。

“不过要我息怒,你也得付一点代价。”他笑眯眼道,欣赏她瞬间垮下肩的无奈样。“瞧瞧,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以为我会多为难你?”

“四爷的意思是——”

“把这窗外的景色记清楚,咱们游河去。”

“现在?”

“难不成还要看时拣日?”画笔一丢,邱胜翊说走就走。

“等等,四爷,画……”

“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想要,我都给。”

待两人走后,艳儿才轻轻地把画收起,虽说只是幅小图,但毕竟是出自于墨染之手,哪天要他落个款,嘿嘿,那就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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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在盛满繁华夜色的河上漂荡,没有丝竹为伴,没有花娘环绕,但他更爱唯有一个她作陪。

“……四爷,会不会靠太近了?”

画舫的舱房其实空间不小,里头摆了锦榻和矮几等等基本家具,而锦榻边的窗一打开,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可是却拂不散腻在她颈间的气息。

“会吗?”那声音裹着笑意。

“会。”她很坚持。

“我觉得刚好。”

映洁眼角抽搐,横眼睨去,不敢相信他竟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地骚扰自己。

“可有将这河面风光给记下?”既然她都抗议了,他干脆大方地环过她的肩头,陪她倚在窗台前欣赏河面风光。

映洁一整个不自在。

“回答。”他催促着,明知道她浑身僵硬如石。

她咬牙道:“四爷,逾矩了。”

“会吗?”他干脆贴上她纤细的背。

“四爷!”她险些尖叫。

“唉,你这丫头真不识情趣。”为免她的尖叫声惊动船夫,他只好勉为其难地退开一些。听说大邹的民风较为保守,确实是能从她身上得到证明。

“四爷才是太放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里放荡?”

“四爷不是君子。”

“你倒是说说,你曾在哪儿见过君子。”他都没见过了。

她无法反驳,“可是四爷明明就有艳儿姑娘这位红粉知己,还有燕青姑娘全心守候,为何还要招惹奴婢?”

提及那两人,邱胜翊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全都是我顺手救下的,所以承的不过是我一份恩情,至于要怎么还,我不过问也不管,他们两个人对我而言,不过仅止于此罢了,但是你,那就不同了。”

“哪儿不同?”说起来,他曾为了救她而伤到手,她也是承他一份恩情……不,在欢喜楼他也帮过她一回,她至今尚未道谢。

“你喜欢我。”

映洁瞪大眼,与他对上,本是要理直气壮反驳的,可却像是被他的魄力给慑住,教她支吾半晌才道:“才没那回事。”

“映洁,自欺欺人是很可悲的。”他长指勾起她一绺发丝。

“奴婢……”

“打从你提起墨染,我就知道你对墨染倾心,而墨染就是我,我就是墨染,你倾心的不就是我。”他长指微使劲,逼得头皮吃疼的她凑近自己,赶在她反驳之前,又说:“如果你只是醉心于才华,又怎会幻想墨染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映洁哑口无言,小脸很不争气地泛红。她应该义正词严地反驳,可是……她没办法。

四爷说得对极了,她确实是对墨染倾心,从爱上他的才华开始,十年间这份崇拜不知不觉变质,可是她没想过真正的墨染竟会如此放浪不羁。

尽管如此,她却也不曾真正地厌恶过他,因为她知道他不过是性子恶劣,喜欢逗弄人罢了,和一些擅权弄谋的人相较,他反倒显得坦率没城府。

她也许不够聪明,但至少还有识人之明,在她眼里,四爷不掩其性,就算是个小人,却不会真正加害于她。

尤其见过他亲笔作画,那份倾心再也无法压抑地爆发开……可她不懂,她到底喜欢的是人还是才气。

“变哑巴了?”他就爱瞧她羞垂小脸。

该说是景家将她教养得太好,还是她天性如此?她有种娴淑气质,在他面前扮演着知分寸、懂进退的丫鬟,但只要稍加逗弄,便可见她恼怒的神情,她自以为收敛得完美,却不知道像张白纸般轻易被看穿。

可是只要一提及画作,她便双眼发亮,含笑时的她足以勾动他的魂。

男性气息拂过鼻间,她紧张得连手心都冒汗。她应该将他推开,可近来不知怎地,只要一对上那深邃的眼,她就像是飞上了繁星灿亮的天幕中,又或是坠落灯火如星的夜河里,心不由自主的怦跳,无法移开目光

她心乱如麻,简直像是药石罔效的患者,日渐感觉在意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

“映洁……”

听见他低哑的叫唤声,她的心像是被抓得死紧,几乎不能呼吸。

他在唤她,她该要回答,可她的喉间干涩,出不了声。他抚上她的颊,有意无意地撩拨着,教她几乎屏住气息,直到他的指尖爬上了她的发,突地头上些许刺痛,就见他手上多了根银白的发丝。

“才多大的年岁,竟然有白发了。”他笑着,在她面前摇晃着白丝。

映洁瞪着他良久,空白的脑袋才慢慢地意会他刚刚的行径,不过是为了要拔掉她的白发,可是在她的脑袋里想的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以为、以为……

“脸红通通的,想到哪去了?”他以指背刷过她泛红的颊。“是不是以为我要吻你?是不是期待我吻你?”

她的心思被一语道破,教她羞窘地张口咬他的手。可恶、可恶!简直就是恶劣至极!丨

邱胜翊哈哈大笑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她像只被惹毛的猫儿,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又抓又咬,乐得他张口封住她的嘴。

她瞠圆水眸,心像是停止跳动。

她听不见夜风的声响,眼里只看得见盛满星子的幽亮黑眸,她浑身颤个不停,紧张慌乱,可是当他的唇轻柔地刷过她的,摩挲着她的,轻啮着她的,犹如有股煦暖的风刮进她的心底,再转为狂风暴雨般地打在她的心头上,像是要将她吞噬般,教她惊慌地紧揪住他,直到——

“客官,长南渡口到了。”舱门突地被打开,话落瞬间打破静默。

邱胜翊面色不善的抬眼。“船家,你真是太不识风情了。”

映洁趴伏在他怀里不敢动弹,心跳如擂鼓,觉得自己像是半夜私会情郎被发现,羞赧得不知道要把脸搁到哪去。

直到被邱胜翊拉下画舫时,她仍垂着脸,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她竟然学坏了,如此悖礼地与他共处、亲吻。

“再垂着脸,我就在这儿吻你。”

闻言,她立刻抬眼,羞恼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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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表情真好。”邱胜翊赞叹。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挖掘她更多的面貌,恨不得立刻将她拐上床。

“你……”她词穷,竟找不到话可以骂他。

“邱四爷!”

邱胜翊侧眼望去,露出淡然的笑。“朱老板。”

“不知道多久没见到四爷了,四爷的气色不错。”男人宽额方脸,说话粗声粗气,就连身形也颇魁梧,从铺子里急步走来,难掩热情笑意。

“朱老板的气色也不差。”

映洁见对方走来,想要甩开邱胜翊牵握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这位是……”朱老板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两人的手上。

“她是我的丫鬟,人傻气得紧,我要是不牵着就怕走失了。”

谁傻气?她正要耍狠瞪去,瞥见朱老板正注视自己,只能强迫自己绽出温婉笑意,随即又垂着脸,暗恼自己一对上邱胜翊就越来越走样。

“原来如此。”尽管这说法朱老板不甚相信,但既然他这么说,就姑且听听。

“四爷今儿个前来是来买水莲灯的?”

“是呀,顺便让这丫鬟开开眼界。”

“那就请四爷往里头走。”朱老板热情地走在前。

映洁望去,铺子就在渡口边,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邱胜翊微颔首,牵着映洁低声道:“朱家铺子专卖水莲灯和各式灯笼,其款式材质都极为别致。”

“四爷要买水莲灯?”

“我要是不买个两盏,你怎知道水莲灯长什么模样,届时又要如何入画。”

映洁轻呀了声,原来四爷带她游河并非纯粹要调戏她,而是有心办正经事的。

踏进铺子里,便见里头不管是架上还是挂在横梁上的,皆是精致的六角八角宫灯,金漆银描,螺钿嵌玉,尤其是立在角落的灯柱,金银流苏随火光闪动光芒,奢华得教人惊艳。可是水莲灯……

“这就是水莲灯。”邱胜翊好心地指着门边架上的小巧水莲灯。

映洁望去,没想到水莲灯竟只有巴掌大小,伸手一探才发觉竟是银白细绢打造,制成莲花状,中心有个烛台。

“中间点上球烛,这银白细绢就会被火给映成艳丽的色彩。”他指着中间解释着。

第7章(2)

“要是着火怎么办?”这细绢可是火一烧就没了。

“这水莲灯是搁在水里,就算着火又如何?”邱胜翊直觉得她除了画之外,还真是块没慧根的石头,不识半点风情。“再者这蜡烛是置于台架上的,想着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喔。”她轻点头,将水莲灯搁在掌心,只觉得这小东西分外精致,作工极为精细,压根不马虎。

“要是讲究点,还会请人在上头作画,如此一来就会格外显眼,不管是姑娘家还是少年郎,就能一眼认出对方的水莲灯,才不会拿错。”朱老板在旁忍不住插了嘴讲解。

“不能拿错吗?”

“倒也不是,只是这七夕水莲情,要的便是互拿到对方的水莲灯才能成立彼此的姻缘,要是拿错自然就是错过。”

“那……要是彼此有意却因为拿错而不能成亲,这风俗也太折磨人了。”她低声咕哝。

“四爷,你这丫鬟肯定不是咱们齐月人吧。”朱老板脱口道。

邱胜翊神色未变,只是睨了朱老板一眼。

光是一眼,朱老板立刻察觉自个儿失言,补救地道:“再不然肯定是哪个石头蹦出的,要不这脑袋怎会如此硬,压根不懂变通。”

原本心底微惊的映洁闻言,略略松了口气。

邱胜翊接了话。“朱老板这话说得可中肯了,她脑袋确实硬如石。”

映洁偷觑他一眼,瞧他似乎没多细想,也就由着他奚落了,径自欣赏着架上其他水莲灯和宫灯。

“爷,老爷在工坊听说邱四爷来了,想请邱四爷到工坊一趟。”铺子后头通廊跑出一名伙计,低声说着。

朱老板闻言,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四爷,我爹许是太久没见到你,刚刚伙计私自通报了这事儿,他知道了便希望四爷到工坊给他一些建议,就不知道四爷意下如何?”

邱胜翊沉吟了下,见映洁似乎颇有兴致地东摸西碰,便答允道:“也好,许久没见到令尊了,去问候一声也好,只是我这丫鬟就烦请朱老板照看一下,省得她一不小心走失了。”

映洁闻言,忍不住横睨他一眼。她哪会走失?又不是三岁的娃儿。

“这有什么问题。”朱老板喜出望外地道。

“映洁,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会。”

“是,四爷。”尽管心底犯嘀咕,可好歹是主子。

待邱胜翊随伙计离开,映洁开始打量起搁在角落的灯柱,研究起垂落灯缘的金银流苏,目光突地定在灯面上的画作。

“这画……”

“果真是四爷的丫鬟,一眼就认出四爷的画。”朱老板负手跟在她身旁,没将她当个丫鬟,反倒以上宾的方式接待。

“想不到四爷也在灯面上作画。”画的不是风景,而是祥瑞的龙凤团舞,笔触精细,画工讲究不马虎。

“这幅画是在四爷被召进宫封为画仙之前所画,四爷所有的画都被收进宫中,民间根本找不到半幅,唯有这灯柱,所以是非卖品,纯粹欣赏。”

“四爷为何不再画?”如此才情竟不再作画,岂不是太可惜了。

“啊……算起来姑娘当时年岁还小,不知道四爷后来出的事。”

“四爷出过什么事?”

“话说十年前四爷被封赐为画仙,皇上挑了一幅送到邻国大邹,为巩固两国情谊,岂料大邹突然夜袭边关,造成边关兵将死伤惨重,重臣上奏,认定是四爷的画有所暗示,是为通敌之罪,因而被判入狱。”

映洁难以置信地瞠圆水眸,回想起来,当年大邹确实曾出兵,可是她压根不知道夜袭之战所为何事,更不知道四爷竟因而被判通敌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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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幅画,哪来的通敌之说?”她忿忿不平地道。

那幅“满城飞花”她是见过的,明明就是突显国强民安的风景图,何来暗示?

她蓦地想起四爷说过画作皆由观者解读,要是有心人硬要栽赃,作画者又能如何,难道四爷说的就是这回事?

“可不是吗?”想起当年的事,朱老板亦是一脸难平。“就因为四爷被判入狱,邱老爷和邱夫人四处奔波营救,因而积劳成病亡故,邱二爷也被远调边关,邱三爷被贬官,只剩邱大爷从中斡旋,后来也不知怎么做的,终于是洗刷了四爷的冤情,然四爷也因而过了一段颓废的日子,直到几年前才振作起来,可惜的是,自此之后,四爷只画……反正就是不画风景图了。”朱老板点到为止,不敢道出淫画二字。

映洁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看似潇洒不羁的四爷竟有这段过往,也莫怪他荒唐,或再也不肯画风景。“怎会无端端地招惹这麻烦?”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别说朱老板和邱家有些渊源,只要是在京城土生土长的人,几乎没有不听过邱家传奇的。

映洁静静地听,听着邱家如何自请削爵退出官场,却又在这一代出了一文一武两朝官,又是如何引来圣上猜忌,招来横祸。

“说穿了就是功高震主,皇族没将邱家彻底铲除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说完,朱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完始末原由,映洁眉头深锁,虽无法确定朱老板所言是否属实,但肯定也八九不离十,如此想来,他们有着相似的背景呢。

大邹两大神官,位不高权不重,但是在大邹人心中的地位却是仅次于皇上,受尽百姓爱戴,因而两大神官皆是各路皇子拉拢的首要对象,诱之以利、动之以情,甚至是威之以武……要不就是联姻,一旦不允,下场就是像她景家,家破人亡。

而他,由于家世显赫,皇室反倒是借他之画要除去邱家……古来皇族皆无情,可是旁人又何其无辜。

要是齐月皇上曾利用四爷当棋子,如今却又要他作画……这又是在算计什么?

“好好,晚辈要是有时间定会再过来探视老太爷。”

后头邱胜翊的嗓音传来,教她猛地拉回心神,回头就见他牵着一位老爷子徐步走来。他的表情真诚,待人和气,交谈了好一会,特地买了两只水莲灯,才带着她回渡口搭画舫。

“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安静了?”坐在舱房时,邱胜翊察觉她格外沉默,就连小手被他紧握也没反抗。

“四爷。”她低喃着。

“嗯?”他洗耳恭听。

“……没事。”最终她还是把话给咽下。

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提起,恐怕只是再掀一次伤罢了。

“映洁?”瞧她垂脸不语,他干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却见她非但不反抗,甚至还把脸偎进他怀里。

她静静的,柔柔的,面有不舍地偎着他,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声。

不该带她去朱家铺子的,也许是朱老板对她说了什么,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他不再提起,更不愿有人再提,不想让她知道,就是怕她心思多转,会以为自己可能连累他,说不准连夜就跑了。

不过,要是能借此得到她些许怜惜……倒算是意外的收获。

勾笑,他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享受难得的温存时光。

皇上要他作画,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还是纯粹希望能再见他的画中风采?

她应该问问四爷的,可是这话一说出口,四爷肯定会发觉她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该怎么做才比较好?”

“我觉得这么做还不错。”

答话声猛地惊回她的心神,抬眼,对上噙笑的黑眸,还未来得及反应,唇已经被吻住,吓得她瞠圆水眸,二话不说地手一挥——

“犯不着拿笔画我的脸吧。”邱胜翊动也不动地睐着她。

映洁瞪着手中的笔,赶忙自怀里抽出手绢,擦拭横过他面颊的黑墨,然而越擦反倒教墨渍晕开得越广。

“你故意的。”他轻擒住她的手,合理怀疑她想把自己染黑。

映洁抿了抿嘴。“是四爷不对,四爷不该……”

“你要是觉得我不对,就应该在我第一次吻的时就动手,而不是等到我已经吻了第五次才反应。”他再正经不过地道。

“嗄?”什么第五次?

“我已经吻了你五次了。”

映洁怔怔地看着他,很怀疑他的说词,可是,她的唇好像真的被亲了很多回……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垂眼看着她刚完成的画作。

画的是河上夜景,画得是不错,但是总觉得不够细致,少了她向来的细腻。

“没。”她不自觉地抚上唇,心才慢半拍地急跳起来。

“依我看,这画得再加点东西。”他接过她的笔,开始在上头添画。

难得可以见他作画,她暂且将羞耻心丢到一旁,专心一致地看着他运笔。看他作画像是一种享受,从荒芜到繁华,从空白到璀璨,将人牵引至画中世界,舍不得移开视线。

只是……为何那图看起来就是很像交缠的两抹身形?

疑惑之际,她立刻要求自己摒除成见。她已经因误会吃过四爷好几次的闷磨了,这回绝对不能再上当。

四爷说过,画作以观者所见而成,是峰是岭全在观者之心,所以,四爷现在画的虽像是秘戏图,但是换个角度看,肯定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她是如此深信着。

“对了,一个时辰后茶会就要开始了,你这画也要裱褙陈列上去,想好了要取什么笔名了没?”他手边画腾出一点心思问。

“呃……”这事四爷昨天就说过了,可是要她取个笔名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听说茶会上四爷要顺便陈列燕青姑娘和向大哥的作品,趁这机会让与会的宾客认识他们,而两人皆有其笔名,好比燕青姑娘就唤作如雪,而向大哥则是临春。

“嗯?”

“不能就唤作映洁吗?”她喜欢这名字,是当初进邱府前,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他扬了扬眉。“不成。”

“可是向大哥不也是用本名。”她抗议道。

“临春非本名。”他随口胡诌。

“是喔。”那要取什么呢?映洁之意,取于墨染的染字,希望自己来到墨染大师所在的齐月王朝,能够染上墨染大师的些许才华,如今要另想笔名……一道灵光闪过,她决定,“千里。”

邱胜翊微抬眼,先是看向门口,确定门口无人再睨向她。“再选一个。”

“为什么?”

“因为……”

“七郎!”

邱胜翊狐疑地看向门口,咋舌道:“说鬼鬼到。”

那几乎含在嘴里的咕哝教身旁的映洁听得一清二楚,惊诧他私底下竟对敦亲王这般失礼放肆。

“王爷,时候未到,怎么来了?”他将最后一笔画完才起身迎接。

“这另辟的画室还不错,皇上要的画你开始动工了?”正眼看向他,齐千里一惯。“你这脸是怎么了?”

“被猫弄花的。”邱胜翊不甚在意地瞥了映洁一眼。

映洁羞赧地低下头,又有些恼,她要是猫,就会伸出爪子抓花他的脸,而不只是弄脏而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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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简介

画仙房里的娇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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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任性张狂是因为有你疼宠着我
  
听说,画仙府里的婢女映洁造反了,不只对主子又打又踹,
  
还把主子关在画室里摧残三日夜,改写画仙一夜七次郎之名……
  
这是抹黑,那一切分明都是主子做的好事,她真的好冤枉,
  
想她本来是大邹神官之女,遭难流落到邱家给小姐当伴读兼打手,
  
可谁知,就是当打手出了问题,画的画竟被府里的风流四少看上,
  
霸道蛮横的硬收她为贴身丫鬟兼闭门弟子,
  
更叫她看秘戏图、念些下流句子叫她写,甚至带她逛花楼……
  
呜呜呜,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会是她崇拜的画仙,还是她的主子?
  
但相处久了,她也明白,虽然这人老爱调戏她,却也很宠她,
  
明明不爱辣味,却吩咐厨房为思乡的她餐餐准备辣菜;
  
她误会他要轻薄自己,差点踹他个断子绝孙,他也没计较,
  
他这么样的好,要她如何不在他被诬陷入狱时营救他?
  
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不在乎!
  
她绝不接受他将她排除在外,说要分开,即使是为了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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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不先去洗把脸?”

“待会。”

“是吗?”齐千里瞥了眼欠身的映洁,再见搁在矮几上的画,颇惊诧地问:“这画是……你画的?”问得有些迟疑,觉得好像不对,可是又挑不出毛病。

“不,是映洁画的。”

瞧,她爱他,爱到连画风都和他一模一样,连王爷都难辨是出自谁之手。

“她?!”齐千里可真是惊讶了。

放眼齐月,这十年来画师辈出,虽笔下皆有邱胜翊的影子,却无人真能仿得他三分,但眼前这画,俨然就像邱胜翊年少所绘,虽见青涩,但已有他的八分样了。

“瑰宝呀,王爷。”瞧齐千里那惊诧模样,他很自豪,像她仿得有多像就代表她爱得有多深。

尤其她心底明明有事,却又担忧他心情不敢提起,真是教他感动得想将她吞下腹。

“可不是,这河上夜景,再加上这画舫上的秘戏图,本王还未曾听闻过有姑娘家画秘戏图,真不亏是你所调教出的高徒。”齐千里拿起画端详,啧啧称奇。

映洁闻言,凑近一瞧,“王爷,那不是秘戏图。”她替邱胜翊辩驳,就怕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对他有先入为主的成见。

“这不是秘戏图是什么?”齐千里回头问她。

“这……”映洁眯起眼,偏着螓首换个角度欣赏。

说真的,这画舫上的景,正着看,比上次四爷在欢喜楼上画的还像秘戏图,因为不但有身形,还有动作和脸形,就连表情都出现了,但是她想只要换个角度,好比横着看……

“那是秘戏图没错,两人打得正火热呢。”邱胜翊不忍她扭到脖子,很干脆地公布了答案。

“对嘛,就说是秘戏图,这……”

“四爷!”映洁气得大吼。

“在,我就在这儿,没必要唤得那么大声。”他掏掏耳朵。

“你跟我说,说……”她气得说话都结巴了。亏她还替他出声,怕王爷误解他,岂料这还真的是秘戏图,而他刚刚还用那么认真的表情作画,傻愣愣地看着他一笔一笔地画着的她简直是蠢到极点!

“说什么?”他笑得邪谴。

“你很可恶!”她气得跺脚,笔一丢,走人。

“映洁,茶会就快开始了,你就在主屋待着,没我的吩咐哪都别去。”他温声提醒,怕她一气就忘了。

映洁没回答,回头赏他一个大鬼脸。

那鬼脸逗趣可爱得紧,教他忍遏不住地低笑出声,好一会才察觉齐千里的目光,轻咳了声道:“王爷,有才气的人总是有些脾气。”

“真是个大胆的丫鬟……”齐千里忍不住摇头,“不过看在她有这等本事,本王可以不和她计较。”

“一个丫鬟罢了,有什么好计较。”他笑道,切入正题问:“王爷提早到来,所为何事?”

“待会廉亲王也会莅临茶会。”

“我没发帖。”廉亲王是敦亲王之弟,事实上三年前和他还有点小过节。简单来说,不过是廉亲王邀他参加王府的赏花宴,他婉拒了,人家心里不舒坦,恼他不懂抬举,从此廉亲王一派在朝堂上一再刁难他三哥……想到这,念头一转,不知道大哥到底查出那大量购买粮铁马匹的人没。

“听说是跟着周二少一道来。”

“王爷是要我提防他?”邱胜翊不甚在意地道。

“你认为呢?”齐千里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当然该防。”他的手伤痊愈一事,肯定是周二少泄露的,如今带着廉亲王一道前来,能有什么好事?要映洁待在主屋,是再正确不过的做法。

“至于那位燕青姑娘,你心里可有底?”

“摸得差不多了,就不知道说出口王爷信不信。”

“说来听听。”将画一搁,齐千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就等着收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消息。

“燕青是大邹的奸细。”他无比肯定。

“何以见得?”

“因为……”他对女人的直觉,奇准无比。

入夜华灯初上,映衬得绮丽斋前前后后灿亮如昼。

参与茶会的宾客约莫数十,不算太多,大多都是文人墨客,然其余的可都是大有来头,好比敦亲王和廉亲王,又好比身为皇亲国戚的周二少。

为了应付这些宾客,欢喜楼的花娘是尽数到来,乐师舞伶皆不缺,就连厨子也特地到场烹煮夜宴,满足宾客的刁嘴。

然,这场茶会里,众人瞩目的焦点依旧是邱胜翊。

“邱四爷,镜花的书到底要拖到何时才上市?”

“可不是吗,四爷。”

众人将他团团围住,为的就是要确认镜花新书何时可拿到手中。

“快了就快了,昨天已经收到手稿,进厂印刷,各位都已经等了这么些天,再多等个几天又何妨。”邱胜翊被这群人惹得啼笑皆非。

文人,也是男人,是男人总是对淫书有几分兴趣,再者镜花的书通常有许多反讽意味,尽管几个段子写得露骨,但总是有其含意,好比影射官场,教那些失意文人拍案叫绝,也莫怪在这些年窜起,成了他和鸣书肆的头牌。

看来,哪天要是邱家垮了,大哥也能靠写书混口饭吃。

“这会可别又再拖延了,再拖下去咱们往后就不捧镜花的场了。”

“别恼别恼,再等个几天便成,倒是这绮丽斋内的珍品,各位可千万别错过,还有我闭门弟子的作品,不看可惜。”

说着,他便领着人踏进绮丽斋内,然,才踏进斋内,便听见齐千里的提问,“七郎,这画真是出自女人之手?”

齐千里一出声,众人便带着好奇朝他身旁凑去,见到甚少与会的廉亲王竟也在场,不禁赶忙作揖。

齐千里和廉亲王齐千洋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要他们让条路好让邱胜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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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幅画确实是我的闭门弟子如雪的作品。”邱胜翊指着一幅裸女图。

裸女神情婉约,长发遮胸,慵懒地躺卧在锦榻上,后头的月形雕花窗棂筛落点点月光,美人仿佛要从月光中起身般。

“还不赶紧叫她出来让大伙瞧瞧。”

“如雪。”邱胜翊从善如流地唤着燕青.

便见燕青一身雪白锦纱,犹如月中仙子般袅袅自展示架后头走来,现场瞬地静默,像是难以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绝色。

周二少一双眼都快要瞪突了,齐千洋只微扬眉头。

“如雪无法说话,还请王爷见谅。”邱胜翊将盛装打扮的她牵到众人面前。

“原来是她,是你从马车轮下救了的美人啊,真是太可惜了,如此色艺双全竟无法开口。”齐千里叹息。

“世事总是难两全。”邱胜翊叹道,随即又扬笑。“不过如雪无法开口,却能以画交谈,这点倒是可贵。”

燕青闻言,只是羞涩地垂着绝艳面容。

“各位,边用膳边欣赏这绮丽斋的珍品吧。”外头响起第二首曲子,邱胜翊轻拍着手。“今日的绮丽斋艳色无边,用完膳后,那些摆列的雕品,可以任君取用,当是今日与会的伴手礼。”

话一出,一干文人墨客像是一群采花蜂,拉着看中的花娘近距离欣赏雕品,调戏得花娘笑声连连。

还有的则是将燕青团团包围,就算她开不了口,仍跟前跟后,光欣赏她的花容月貌,也是一大享受。

“两位王爷,先到外头用膳吧。”邱胜翊说着,注意到周二少也在燕青身旁。

“等等,这画……”齐千洋目光落在另一幅画上,还有其落款名。

邱胜翊望去,扬笑道:“那是我另一名闭门弟子千里的作品。”那落款名是他帮映洁添上的。

本认为这千里之名取得不好,和敦亲王撞了名,不过再想想,这名字说不准哪时可以派上用场。

“三哥?”齐千洋神色鄙夷地打量着齐千里。

“不是我,我可没这等好本事。”齐千里啐了声。“不过是七郎的弟子取了和本王同名的别号罢了。”

说到这事,他就有些恼,稍早瞧见这画的落款,他就问了七郎,啥名号不取,偏和他撞了名,要是不知情的人真以为他画起了秘戏图,他这堂堂王爷还要不要见人?

可偏偏七郎硬是不改,他莫可奈何,却也因而得知七郎对他根本就是有防心,下这步棋,不过是防他某日过河拆桥,见死不救罢了。

“邱四爷,那这位画者……”齐千洋口气不咸不淡地问。

“我这位弟子适巧今日身子不适,便没让她出来见贵客,还请王爷海涵。”邱胜翊长臂摆向外头的亭子。“两位王爷先用膳吧。”

齐千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三人一起进了凉亭。

但,邱胜翊尚未向两位王爷敬酒便有书肆伙计跑来通报,他摆出歉疚的神色道:“两位王爷真是对不住,书肆有点事,我去瞧瞧。”

齐千里摆了摆手。“快去快回。”

“多谢王爷见谅。”邱胜翊话落,快步离去,来到通往书肆的通道,便见邱思贤的身影。“大哥。”

“替你送东西来了。”邱思贤从怀里掏了个纸袋塞进他手中。

“多谢大哥。”这东西是专门用来解春药的。去年有人心存不轨对花娘下药,今年为防憾事重演,特地准备一些解药防范。邱胜翊满意地收下,抬眼问:“如果只是要把东西交给我,大哥大可以交代伙计,不需要特别差人通知我了,对不?”

换句话说,大哥必然是有些消息要当面告诉他。

“第一手消息,想不想知道?”邱思贤笑若春风地道。

“大哥何必吊我胃口?”

“唉,真是没耐性。”邱思贤往他肩头一攀,低声道:“购买咱们邱家铁、粮食、马匹的全都是大邹商人,可这些商人在离开京城之前,又把货转卖给一个人。”

“谁?”

“高世延。”

“……谁?”陌生到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号。

“唉,四弟,你不在商场自然不识得这个人。”邱思贤正想对他介绍时,余光瞥见书肆的伙计领来一名贵客。

“他是个商贾?”

“没错。”邱思贤把他拉到一旁的歇脚亭坐下,这儿够隐密,外头瞧来视线会被整列的黄金雨树干给遮住,但从里往外看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他也算是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商贾,不过是个专门转手买卖货物的贩子,和朝中一些大臣走得颇近,和户部官员也算熟识。”他说着,边注意那位贵客,摇头失笑。

“大哥的意思是这些东西他打算转卖给哪位大臣?”邱胜翊微扬眉,却见大哥低笑连连。“怎么了?”

“你连十一皇子都邀到茶会来,不怕传到皇上耳里,怒犯圣颜?”

“十一皇子?”

“已经进了拱门了。”邱胜翊顺着邱思贤的目光望去,却只瞧见一抹背影。邱思贤又道:“十一皇子还未及束发之年,到你的茶会……不妥吧。”

邱胜翊不以为意。“依我看,他在宫中玩得比我的茶会还荒唐。”宫中的荒唐玩乐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依我看,你这茶会还是别再办了较好。”

“这茶会一开始是敦亲王起的头,邀些文人骚客,几杯黄汤下肚,总是会吐出些许小道消息,再加上花娘在旁起哄,说出的话尽管夸大,但颇有可信度,不过我也在想……就办到今年为止就好。”今年原本是不打算办茶会的,可是适逢皇上下旨邀画,弄个茶会,多少可以探得一些蛛丝马迹,可没想到廉亲王竟然来了。

“怎样都好,待会要敦亲王先把十一皇子送回宫,省得惹事。”

“不用了,还有个廉亲王在,想玩也会有个分寸。”

“哇,想不到你这茶会金光闪闪哪,竟连廉亲王都来了。”

“可不是吗?”他哼笑着,突地一道灵光闪过脑际,教他轻怔了下。

“怎了?”

“大哥,你刚刚提及的那位商贾,他是和哪位大臣走得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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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这还要问我吗,你比我还清楚朝臣派系,再者商贾与官走得近,莫不是为了从中得到好处,而能让商贾得到好处的,又是哪个部门还需要我说吗?”邱思贤好笑道。

“既是如此,必定是和工部、户部有牵扯,而这两部里头的官员大多都是楚贵妃的外戚,而楚贵妃是敦亲王的母妃。”邱胜翊沉吟着,心思再转。“但如果我是商贾,必定会和可以插手六部的首辅大人交好,首辅大人虽有个女儿周昭仪颇得皇上喜爱,但周昭仪膝下无子,无权争夺皇位,听说她和张淑妃走得极近。”而张淑妃之子正是廉亲王。

也正因如此,廉亲王今晚才会随周二少一道前来。

第8章(2)

“是呀,听说是这样没错。”邱思贤轻点着头。“是说,你到底是想到什么,教你联想到这儿的。”

“因为廉亲王瞧见燕青没有半点反应。”

“这有什么?我瞧见燕青也没反应。”燕青是美人,这点无庸置疑,可问题是,美人他瞧多了,没什么稀奇,再者燕青给他的感觉……并不寻常。

“就算再怎么看习惯美人,还是会在初见时感到惊艳,可是廉亲王看燕青的表情,像是早已见过。”

“那又如何?”

“大哥,高世延只是个商贾,他没道理买卖那些东西,所以他不过是替某人打掩护,这些东西恐怕是那位幕后主使托大邹商人代买,而那些商人之所以愿意代买,八成是他们之间有交易。”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燕青就是大邹欲寻回的神官之女?”大邹侵犯齐月西北边防,口径一致地说是为了讨回失踪的神官之女,交易内容想来会与此有关。

邱胜翊翻了翻白眼。“他是个太监!”

“嗄?”这消息教邱思贤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你……验明正身了?”

“我不需要验明正身。”邱胜翊没好气地道。“我对女人向来有所感,可是偏偏燕青美如天仙,我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再加上多年观察女子,仔细分辨还是能察觉异处,燕青是个男人,可是能够美得天下无双,就不可能是寻常男子,再加上他那双手满是粗茧,就知道他是个下过功夫苦练的练家子,而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八成与大邹有关,放眼大邹,唯有大邹宫中的武身太监了。”

“四弟真是观察入微啊。”邱思贤感动,他这四弟这些年真是长大了,有所长进了。

“能请出宫中武身太监前来齐月,演戏被我所救,这从一开始就是个诡计,是不?”邱胜翊往石桌一靠,斜斜望见满天星斗。“我一开始想不透为何要安插燕青在我身旁,如今想来八成是廉亲王的计谋,或许是又要借我除去邱家。”

邱家在廉亲王眼里是肉中刺、眼中钉,只因邱家在朝堂上向来中立,不偏颇任一方,可偏偏两位邱家人在朝堂上都握有重权,拉拢不成,自然就是敌人,要安排机会除去。

再者,自从二哥镇守西北边防,大邹军马就无法越雷池一步,大邹要是能借廉亲王之手除去二哥,对他们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可悲,皇族满心斗争,压根没细想一旦勾结外族,一个马失前蹄会造成什么后果,全然不为百姓着想!

“那也未免把咱们想得太扁了。”邱思贤哼笑了声,清朗面容微露杀气。“做法也未免太蠢,难道他就没想过会引狼入室?”

“大哥,这可是桩各取所需,有必要时还可以反咬一口的好交易。”邱胜翊笑得无奈。

“两方勾结,大邹许是要找回神官之女,而廉亲王则是希望假大邹之手除去咱们,要是情况有变,大邹也可以靠那些士兵假扮的商旅扰乱我京城安宁,而廉亲王要是够聪明,就可以趁这当头出头,要是能弭平乱源,那可是大功一件,储君之位就非他莫属,届时还可以反咬咱们通敌呐。”虽是风险极大的买卖,但利润惊人,莫怪廉亲王愿意铤而走险,只要赌赢了,他离皇位就不远了。

“依你看,大邹为何急欲找回神官之女?”邱思贤笑意不减,似是没把这事放在眼里。

“必然是联姻,巩固政权。”艳儿说过神官受尽百姓爱戴,要是大邹哪个皇子能够找回神官之女,不也是大功一件。说到底,全都是那些皇族争权夺位,却一再牵连无辜,简直是一群混蛋!

“令人作呕。”邱思贤啐了声。

“十年前,我被判通敌入狱,之所以能得释放,那是因为惊传大皇子意图造反,布局削去邱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刻意嫁祸我,皇上圣裁,亲手斩了大皇子,还我清白……可是事实上,这事只要仔细想过,就会发现时间上太巧合,巧合到让我不得不认为,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皇上对皇子们杀鸡儆猴的一颗棋子。”

说穿了,皇上封他为画仙,收了他所有的画,再赠画给大邹,两国开战,大臣指称他通敌,而皇上再查出大皇子意图造反……一切分明都是皇上的诡计,只是想借他铲除大皇子一派在朝的势力罢了。

当年,他年少轻狂,志得意满,以画仙之名入宫伴驾,看似意气风发,事实上却不过是枚棋子,真是令人不胜欷吁。

“四弟,那不是你的错。”邱思贤轻拍他的肩头。

“大哥,如今皇上再邀画,会不会是旧事要重演了?”

如今的邱家风光非凡,二哥掌握西北大军,驻守边防,三哥更是任职副首辅,权势不输周首辅,要是皇上想趁势削减廉亲王一派势力,邱家势必又要被牵扯进去,而这一回邱家又会是落得什么下场。

“怎么了,怕了?”

邱胜翊低低笑着。“不,大哥,我是好期待好兴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十年前的双亲亡故之仇。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年的少年画仙,这十年来他学会沉潜,学会虚与委蛇,除了自保,更是在等待机会。

“四弟,危机越是迫在眼前,就要越沉稳地等到最后一刻,如此一来才能看见对方的破绽,或者是……真正用意。”

“大哥?”他不解。

“有些事,谁对谁错向来就没个准,就好比你的画,是美是丑全凭观者之心。”邱思贤看向远方,心有所感地道:“有时,错的就是对的,对的才是错的,得视时间而论。”

邱胜翊微扬起眉,还未开口,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横眼望去,竟见是向临春从绮丽斋方向跑来,一脸冷肃,教他心尖一抖,喊道:“临春!”

向临春闻声,随即穿过树丛,来到他面前。“四爷。”

“发生什么事了?”

“燕青被我看丢了。”

“燕青?”

“四爷要属下今晚都盯着燕青,而后燕青如四爷所料,和周二少、廉亲王等人一道进入绮丽斋东侧厢房,可不过转眼,房内不见燕青身影,属下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他。”向临春一改腼腆神情,面容冷鸷。

邱胜翊忖了下,立刻站起。“临春,回主屋保护映洁!”

“四弟!”

“大哥,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邱胜翊心急如焚,几乎是足不点地地朝主屋方向而去,就盼一切都还来得及,怪就怪他太小看燕青了!

眼前的状况教映洁感到有些棘手,更糟的是,一回头已经不见燕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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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姑娘跑哪去了,说是人手不足,要她帮忙端茶水,她原本想四爷嘱咐她不准离开主屋,却见燕青一双噙泪的眸,逼得她心软答允,怎么一眨眼燕青就不见了?

房里,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当初在欢喜楼里对四爷出言不逊的男人,瞧他恭敬地站在锦榻边,可见锦榻上头那两个人身分有多尊贵。

偏偏这三双不怀好意打量的眼眸,教她怎么也无法踏进房内。

“这邱家的丫鬟也真的太没规矩,端着茶水到底是打算站在门边多久?”周二少站在锦榻边吆喝着。

映洁皱了皱眉,硬着头皮端茶盘入内。“奴婢失礼了。”她小声道,打算将茶盘搁在锦榻旁的花几便赶紧退下,岂料——

“急着上哪?”周二少一把扣住她的手。

映洁下意识要抽手,但他却握得死紧,甚至借力将她扯进他怀里。“奴婢不是花娘,爷请自重!”

一路上,她瞧见绮丽斋里里外外都有花娘伺候着,如果他们需要花娘,她可以代为通报一声。

“放肆?”周二少笑得猥琐,不住地抚着她细嫩的小手。“王爷,你瞧瞧,这丫鬟脾气还真不小,上回邱胜翊便是为了她,才教我发现他的手伤根本不严重,想来是这丫鬟够呛,才正对了邱胜翊的口味,才会收在房里。”

“啧,邱胜翊玩过的女人,本王没兴趣。”齐千洋一脸兴致缺缺。

“五哥没兴趣,本皇子有兴趣。”齐千均凑到映洁面前轻抚她的颊,惊诧道:“这丫鬟看起来细皮嫩肉,还以为是着了妆的,可瞧瞧……这肌肤还真是水嫩,哪儿像是个丫鬟。”

“三位爷放过奴婢吧,如果需要花娘,奴婢……”映洁惊惶不已,想退,双手却被钳制得更紧。

听周二少的尊称,她知道另外两人皆是齐月皇族,她再有脾气也不能发作,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儿,可,她要怎么离开?

“爷偏不要花娘,就要你!”周二少将她熊抱住。“爷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滋味,教邱胜翊这般宝贝你,更想知道你被爷疼爱之后,邱胜翊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混蛋,你给我放手!”映洁趁着周二少将自己推倒在床上的空档,抬脚毫不留情地踹向他的裤裆。

周二少登时翻了白眼,跪倒在床畔,厥了过去。

映洁见状,立刻跳下床,眼看着门只离一步之遥时!

“啊!”她的头发被人揪住,狠狠地往后拽。

“上哪,本皇子还没尝过你的滋味,你哪儿都别想去。”齐千均年少却早已是阅人无数,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色皇子,伺候的宫女哪一个他没招惹过,又是哪一个没依了他。

“放开我!”映洁伸手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巴掌。

此时此刻,她已经管不了得罪这些人会给邱胜翊带来多少麻烦,她只想逃!

响亮的巴掌声打掉了齐千均的笑脸,神色瞬间阴冷慑人,毫不怜香惜玉地还以巴掌。

他出手重得教映洁唇角溢出血来,整个人一阵昏沉沉的。

“贱蹄子,本皇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敢打本皇子,你是找死!”他毫不客气地朝她身上踹下一脚。

映洁登时无力地跌趴在地。

见齐千均再抬脚时,齐千洋淡声阻止,“十一弟,别闹出人命。”

“五哥,她打我!”齐千均面色冷沉得紧。

“给点教训就够了。”齐千洋懒懒起身,端起茶盘上的茶水,徐步走来。“喂她点药,不就依你了。”他从怀里取出药加入茶水中,递给了齐千均。

映洁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知道眼下是个机会,她必须赶紧离开这儿,她徐缓地爬动,哪怕找不着方向也不敢停下手脚。

“也好,让我瞧瞧这贱蹄子春心荡漾的模样。”齐千均性情阴晴不定,刚才恼着,现在笑得可乐了。他蹲下身,揪起她的头发,强硬地将茶水灌进她的嘴里,再捂着她的嘴,半点也不许她吐出。

茶水一下肚,映洁只觉得全身着了火般,感觉古怪,无暇细想,她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着。

她要离开这儿……明明她努力地爬着,怎么像是停顿在原地,眼前景物是扭曲的,而且身体生起一股异样的麻痒。

“再爬呀,本皇子瞧你爬到哪去……”齐千均挡在她的面前,一脚踢往她的肩头,痛得她蜷缩起身子。

然后又是一脚踩在她的颈上,见她神色痛苦,双手不住地抓着他的鞋,他不禁玩得更起劲,踩得更用力,像是要置她于死地般地狠毒,直到她眼睑抽动,像是快厥过去,他才缩回脚。

映洁贪婪地大口呼吸,以缓解胸口要爆开似的胸痛,然一张口,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与唾沫混在一块,满脸狼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蓦地,裂帛声伴随身上凉意袭来,她惊觉自己衣襟被撕裂,可怜她连遮掩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地流着泪。

齐千均目光落在她玫瑰色的肌肤,下流地抚上她的胸口。

“不……啊……”她试图挣扎,可是身体却违背她的心智,被碰触到的每一处都引发更强烈的酥麻感,教她甚至想更贴近他一些。

齐千均露出淫笑,扯掉她的肚兜。

赤裸地感受着空气的冰冷,仿佛被一棒子打进地狱里,再也无力回天,映洁不由得放声哭泣。

谁来救救她……

四爷、四爷……

邱胜翊和向临春急步赶回主屋,他的寝房、书房和映洁所居的客房,里头皆空无一人,他站在廊道上,环顾四周,压根不管气息尚未调匀,随即又举步朝外奔去。

“四爷,后头厢房也都不见映洁的身影。”向临春从廊道另一头奔出,追上他的脚步。

“你之前说廉亲王他们在哪间房?”奔跑间,他急声问着。

“在绮丽斋的东侧厢房。”

邱胜翊加快脚步,浑然不理奔跑引起的胸口发痛,他现在只想先确定映洁安好。

只盼一切都是他多想,都是他凡事总往坏处想……

两道身影急如星火地奔至绮丽斋,和几位文人谈笑的艳儿正巧瞥见,只觉得邱胜翊神色古怪,赶忙迎向前去。

“四爷,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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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侧厢房里可有花娘陪侍?”他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足下步伐始终未停。

只盼艳儿能肯定他的问题,别让他的不安成真。

“廉亲王说了,不需要花娘,也不准任何人靠近。”艳儿跟上,低声说着。

闻言,心几乎凉透,路上遇见齐千里,他视而不见的闪身而过,直到东侧厢房,隐约听见里头压抑的哭泣声时,脚下所站立的地像是裂开般,吞噬着不断坠落的他。

第9章(1)

齐千均掀起映洁的裙摆,正要扯下她的亵裤时,门板自外被一脚踹开。

齐千洋懒懒抬眼,笑意凝在唇角。

“你谁呀?”齐千均一把推开映洁,恼怒抬眼,不满兴致被打断。

邱胜翊长睫低垂,目光定在映洁肿起的颊面,泪痕斑斑,唇角溢血,还有,裸露的酥胸……心,在胸口狠狠地紧缩着,血液几乎是逆行,教他几乎站不住脚,冲撞出他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杀意。

他要杀了他!

但不是现在,他必须冷静,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让整个邱家陪葬,他必须冷静,有法子的,他可以的,只要他冷静。

“草民邱胜翊见过十一皇子,不知十一皇子能将草民的丫鬟还给草民吗?”他双手紧握成拳,才能让嗓音平稳。

齐千均面色不善地道:“本皇子正在兴头上,你半个时辰后再过来跟本皇子要人。”

半个时辰,好让他彻底地糟蹋映洁?他办不到!

面对隔山观虎斗的齐千洋,邱胜翊勉强自己扬起笑意道:“十一皇子,草民的丫鬟不过是中平之姿,但是草民的红粉知己可是艳冠京城,无人能出其右的艳儿。”他深吸口气,低声喊着,“艳儿,还不过来伺候。”

门后,闪出一抹绝艳身形,只见艳儿髻上缀满金步摇,莲步款移入室,跪在齐千均面前,微抬头,盛妆描绘的勾魂眼,似嗔还羞地睨了齐千均一眼。

“好好,这个好。”齐千均一把将艳儿拉起,艳儿也顺势偎进他怀里。

邱胜翊踏进门内,脱下外袍盖在映洁身上,一把将她抱起,才惊觉她浑身烫得可怕,瞧她朦胧带泪的目光,不用细想也知道她被下药。

混账东西,打了他的女人,还下药欲逞兽欲!

“艳儿!”他突吼道。

艳儿望向他,等着他发话。

“好生伺候!”撂下这句话,他抱起映洁头也不回地走了。

艳儿笑眯勾魂大眼。既然四爷都这么说了,他当然要好好招待!

暗处,一双偷窥的眸在确认那胸口上的剌青后,立刻闪身躲进黑暗之中。

门外,向临春一见他抱着映洁出来,立刻迎上前去。“四爷。”

“去打盆水,再去地窖拿冰过来。”

“是。”

邱胜翊抱着映洁走回主屋,感觉她不断地瑟缩,在他怀里无力挣扎,气若游丝地求饶着,“不要……放过我……”

她慌张骇惧的模样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他的心。

他的映洁可是会在他面前摔笔拂袖而去,尽管暂为丫鬟,却依旧是千金风范,何时有所畏惧,可如今,一场茶会,竟将她变成惊弓之鸟。

邱胜翊抱着映洁坐在锦榻上,从怀里取出纸袋,里头有许多小纸包,他打开一包混在桌上茶水中,动手喂她。

然,茶杯才刚沾上她的唇,低喊不要的她挥舞着手,险些打翻茶水。

邱胜翊眸色微黯,将茶水含至口中,再吻上她的唇,不容她抗拒地渡进她的嘴里,直到喂尽掺有解药的茶水。

“呜呜……”她低泣着,不住地抹着嘴。

“别哭,是我,映洁。”他将她紧拥入怀里,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要是不抱紧她,他怕自己会发狂地冲回绮丽斋……他知道齐千洋正等着他出手,好让他可以安下罪名在他头上。他不在乎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是他的家人……

早该想到的,齐千洋会和周二少前来,分明是早有计划,为何他没想这么多,他竟让所爱的人遭受这种伤害,此刻却只能抱着她安抚,他……

“四爷?”

怀里的人儿哑声唤着,教他喜出望外地抬眼。“映洁?”

“四爷……”她泪眼婆娑地紧抓住他。“对不起,我动手打了十一皇子……会不会连累四爷……对不起……”

邱胜翊直睇着她,一股酸意自鼻间冲上,大手轻柔地抚着她红肿的颊,不舍地拂去那唇角的血渍。“不会的,就算你踹他两脚也不成问题。”

这傻瓜,在危急之时还惦记着他,怕连累他,他的心狠狠悸动着,怜惜、心疼,全都混杂在一块,揉合成一份爱。

“真的?”

“真的真的,我待会会再补上两脚。”等艳儿好生伺候过,就轮到他好好地照料他们。

“我……我、我……”她直睇着他,眸色逐渐清明,一脸难以启齿。

邱胜翊像是知晓她要问什么,在她耳畔柔声道:“没事,我赶到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他撕裂我的衣裳和……”她哽咽,豆大的泪珠缓缓滑下。

“没事,只要这事没传出去,就无损你的清白,对不。”他不舍地吻去她的泪。“就算损了清白又如何,你是我的妻……我的妻……”

“四爷……”她泪如雨下,尽管就在他怀里,依旧惊悸难安。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声安抚着,长睫掩去他眸底的杀气。

这一刻,他只想好好处置那些皇族,管他是不是成为谁的棋子,只要能让那几个男人从此消失,就算要他把心卖给恶鬼都可以!

“四爷,我好不舒服……”

“没事的,我已经让你服下解药,睡一觉就没事了。”话落,身后传来脚步声,邱胜翊将她安置在锦榻上,拉起被子将她盖妥,才回头从向临春手中接过水盆和一盅冰。“临春,到绮丽斋看艳儿处理得如何。”

“是。”

待向临春带上门,他才将冰包裹在手绢里,敷上她红肿的面颊,再将沾湿的布巾拧干,轻柔地替她擦拭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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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猛地张开眼,半是羞怯半是惊恐地阻止。

“只是要让你身上不再发热,别怕,我不会做什么。”他连被子都没掀开,就怕她更恐惧。

“嗯。”虽这么应着,可她的手依旧擒着他,像是怕他有进一步的动作。

好一会儿,她抵不住疲累地闭上眼,感觉湿凉的布巾从颈项逐渐滑落,来到她的胸口,教她不自觉地轻吟一声,羞惧地微张眼。

邱胜翊直睇着她。“没事,别怕,是我。”

她再次闭上眼,听着他在耳畔一次次地复诵着,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念着咒语,确实教她的心安定不少。

她不怕,因为在她身边的是四爷,所以她不怕,有他在,教她安心地沉入睡梦中。

见她入睡,邱胜翊将她身上擦拭过,替她换下身上染尘的衣裙,穿戴好贴身衣物和中衣,想了下,干脆连襦衫罗裙都替她穿上。

他想,至少穿戴整齐,会教她安心一些。

顺了顺她的长发,坐在床畔,他思考着眼下要怎么做,才能教这帮人彻底消失,有些手段,他不是不会,而是为了家人宁愿息事宁人,但要是将他逼到无路可退,他就会杀出血路!

只是他必须好好地想,冷静地想……

身后传来脚步声,原以为是向临春,然那脚步声太过轻盈,他猛地回头,还未看清来者,一阵烟雾袭面,教他连挣扎都来不及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

仿佛在画舫上,随波荡漾,教人昏昏欲睡而不愿醒,突地一个大幅震荡,头像是撞上什么,教他猛地转醒。

张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下意识地想伸手,却发觉双手竟被绑在身后。

邱胜翊回想起有人潜进主屋寝房,而后……糟了,映洁呢?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东撞西撞,伸长的双腿像是踢到什么,他怔了下,问:“谁?”那感觉像是踢到了人,而非物品。

“……四爷?”回应的嗓音有些恐惧不确定。

“映洁?!”他奋力坐起,后背像是撞到什么,痛得他龇牙咧嘴。

“真的是四爷。”映洁喜极低唤着,试图靠近他,可惜她的双手被缚,就连眼上也被蒙上布巾,根本无法确定他的所在位置。

“你不要紧吧?”一双绑在身后的手摸索着环境,双耳听着外头的声响,他判断他们人在马车上。

“奴婢没事,四爷呢?”

“没事。”他缓慢地移动,直到能够碰触到她。“你何时清醒的?”

他把脸贴近她,感觉她闪了一下,他立刻退后一些。只要能够确定她安好,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喜事。

“一段时间了,感觉像是天刚亮时,虽然我的眼睛被蒙上布巾,可是还是可以约略感觉到外头的光亮。”他的退后教她不安地又挪近他一些。

双眼不能视物让她内心更加不安。一开始,她便察觉这马车内另有一个人,但因为无法确定对方是谁,她始终保持沉默,就怕昨晚的恶梦重演。

“可有任何人进马车?”

“没。”

“……你有听见外头传来类似市集般的热闹声响?”

“没。”

“我们一路上都没停?”

“嗯。”

邱胜翊闭眼寻思。想要避开城中的夜市,那就必定要绕向城北,而一路上皆无热闹市集,代表马车早已经出城,从布巾边缘的光亮判断,已经快要正午,依马车行驶的车速估算,此刻已经过了北郊外的驿站,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是急着要带他们前往某处。

不,应该是要带映洁走,他不过是顺手带上罢了。

照这情形看来……他在湖里泅游,抱着映洁上岸时,燕青可是瞧见了映洁胸口上的刺青,正因为如此,昨晚才会闹出那出戏,好让他确定映洁真是神官之女,再来,自然是要把人带回大邹。

带着他,虽是顺手,但用处可多了。

“四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映洁低声问着,就怕两人的对谈被旁人听见。

“静观其变。”推敲之后,他反倒是宽心不少,至少在抵达西北重地朝阙城之前,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真的可以?”映洁可没办法像他这般放心。“咱们被掳,会不会是和昨晚有关?”毕竟她动手打了十一皇子,而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待她清醒,人已经在这儿,所以真是和昨晚有关了。

就当如此吧。“你放心吧,对方是针对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会想法子让你先脱逃。”

“不,奴婢要和四爷一起离开。”她语意坚持。“昨晚是我打了十一皇子,这跟四爷根本没有关系,我闯出的祸由我自个儿承担,没有道理牵连四爷。”

邱胜翊闻之动容,低低笑开,凑近她一些。“映洁,介意我靠近你一点吗?”

如果可以,他真想紧紧地拥抱她,可惜双手被绑。

“是四爷的话,自然就没关系。”她怯怯道。

是啊,只要是四爷,她便无所畏惧,因为她知道四爷并非真正的好色之徒,他的荒唐不过是种假象,只是为了掩盖光芒。

她的四爷,是个在她有难时,无惧势力,一心相挺的君子。

邱胜翊低低笑着,不断地靠近、靠近……

第9章(2)

“四爷,你……”贴贴贴在她的胸口上了。

“唉,看不见真是麻烦。”他转而往上往上再往上,亲上她的嫩颊。

“四爷。”她惊呼了声,不敢相信在这危急存亡、前程茫茫之际,他竟还意图轻薄她。

“唉,又搞错了。”再往旁挪了些,这次吻上她的唇角,感觉她瑟缩了下,他哑声问:“怕吗?”他的举措是否令她联想到昨晚的恐惧?

“不怕。”她只是觉得不妥。

“是不是觉得我就跟昨晚那畜牲没两样?”他是情难自禁的想索讨一个吻,但还是太过躁进了,忘了她昨晚才受尽伤害。

“才不是呢!”她一个向前,送上一吻,重重地印上他的唇,又怯怯地道:“四爷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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