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叔叔」,是自从她丈夫去世后,就躲着害怕受牵连的人呀!她说过,这辈子再不提这个无情义的亲戚,但为了女儿,没什么不可以。
「可以吗?」
「当然。」
「那……洁洁,妳帮帮我,别让胜翊知道我被欺负,别让他知道我是疯子。」拉起洁洁的手,她乞求。
「我不说,我保密,等妳身体好起来。」
「要保密,不可以说出去……」瀞怡重复又重复同样一件事。
这个晚上,清醒的瀞怡、伤心的吴妈妈和满怀补偿意念的洁洁共同订下计谋,洁洁暗地发誓,不管怎样,她都要圆满起瀞怡姊和胜翊的爱情梦。
吴妈妈和瀞怡搬到中部山区一间私人疗养院,那里风景很好,吴妈妈来信提到,这几天瀞怡病情控制得不错,没有再出现暴力的情况,这是最好的消息。
她们忙着适应新环境,洁洁也没闲着,她一方面编了满肚子故事,准备向胜翊解释瀞怡姊的失踪;另一方面,她正式休学,四处找工作,她要把钱汇给吴妈妈,让她经济无忧,好好照顾病人。
她深信,总有一天,新生的瀞怡姊会重新获得幸福。
绷了几天的情绪稍稍解套,瀞怡姊的病情和找到工作的欣喜,让洁洁沉重的呼吸终有机会喘息。
未来不管生活是否艰辛,她都要努力,瀞怡的健康是她使尽全力要达成的目标。
抚抚额上瘀伤,青紫未褪,洁洁相信,总有一天它们将了无痕迹,一如发生在瀞怡姊身上的意外一样,不留记忆。
走进巷口,洁洁看见父亲,晕陶陶的步履歪斜,显然又喝醉了。他没有半分惭愧,自得其乐地高唱山歌,瀞怡的泪、吴妈妈的无奈,一幕幕浮上洁洁眼前,对照凶手的逍遥自得,洁洁好恨!
是的,她恨他,一天比一天更甚。
童年时期,他和妈妈吵架,洁洁是两人的共同出气筒,爸爸打完妈妈打,后来母亲忍受不了这种生活,逃出家门,洁洁的苦难正式开始,伤痕累累不足以形容她的生活,颊边伤疤谋杀掉她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接着他对她的强暴未成、他对瀞怡不仁道的欺凌……他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权做出这一切?
恨翻涌着她的心,洁洁无法思考、无法厘清错与对,她一心一意想着恨。
好啊!天不行道,她来,她不介意背负弒父罪名,她是应该杀他,用他的鲜血来祭她满腔恨意。
理智退位,洁洁随潜意识前行,回到吴家,走进厨房,拿起菜刀,轻轻往自己家走去。
打开纱门,见父亲半躺在藤椅上,抖着脚,抽着烟,哼哼唱唱着不成曲调的淫秽曲子。
看见女儿,文泉咧开嘴,露出满口嚼槟榔的斑驳牙齿,两条腿在宽松短裤下面抖个不停。
「洁洁来,今天阿爸赢钱,给妳吃红。」他掏掏口袋,抽出几张一百块,伸手,送到女儿面前。
洁洁盯住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冷声问他:「那天晚上,你对瀞怡姊做了什么?」
「我?哦……不就是男女之间最快乐、最销魂的事情嘛!」他不觉羞愧,反而瞇起眼睛,回味那夜。
「人渣!」
「我是妳老爸,妳敢骂我?」
「你不怕天打雷劈?」
「这种事天天有人在做,也没看见有谁被雷劈到?如果妳也想尝尝好滋味,我可以教妳,保证妳回味无穷。呵呵……」
把脚抬到藤椅上,他抖得更凶,低头,他把百元钞票叠好,递给洁洁。
洁洁咬牙切齿,再忍不住,刀瞬地在他递钱的手背划过。
剧烈疼痛驱走了文泉的醉意,手缩起,他整个人退到壁角,看见淋漓鲜血,对洁洁咆哮:「夭寿死囝仔,妳给恁爸杀!」
「你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才不知道养妳有什么意义!死查某囝仔,我养蛇咬死自己哦?也没想看妳那个没责没任的老母做伊去,放我孤人辛辛苦苦养妳,妳今日竟然要拿菜刀杀我?」
「你不比她好几分,你们全是社会败类!」
拿刀的手前进两寸,她自怨自艾,恨自己身上流着这对男女的血液。
「我是社会败类,妳呢?十七岁就敢拿刀杀人,要被判死刑的,妳知不知?」
「你的兽欲毁了瀞怡姊一辈子,她发疯住进疗养院,你得意吗?骄傲吗?」再往前进,刀子横在他胸前。
「那是妳的错,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她?我以为是妳……」文泉振振有词。
「你居然以为有权利对女儿做这种事情?你是人还是畜牲?」
洁洁举高刀子,用力向前砍,文泉躲过她的刀,仓皇间,抓起椅子挡在前面,洁洁目露凶光,摆明要他死,怯意上升,文泉颤栗频频。
「我有什么错?我生妳、养妳,供妳吃、供妳住,妳全身上下哪一个部分不是我的?」死鸭子硬嘴巴,他不认错。
「可耻!下流!」
「妳要怪就去怪妳阿母,她要是乖乖留在家里,我会找上妳?是她甘愿便宜别人,不甘愿让丈夫疼惜,伊该死,妳更加该死!」
怪她、怪妻子、怪天怪地,他就是不怪自己,是天地造就他的堕落、是人世无情,他没错,一点点都没错。
「这种话你说得出口?你没资格当父亲,你是垃圾。」豁出去了,他不在乎良心,她又何必在乎人伦?杀他,她有一千万个正当理由。
刷刷刷,刀子在眼前飞舞,手臂撞上木椅,痛彻心肺,可她无所谓,杀红了眼,她一心一意逆伦。
刀子拿近,几次与木椅交锋,一痛再痛,洁洁不怕,只要能杀他、能杀他……
砰!椅子重重打上她右手腕,打得她腕部脱臼,松开刀子。但洁洁不死心,用左手捡起刀子,文泉趁空档,一溜烟逃出家门。
洁洁紧追在后,不放过父亲。
文泉一路跑一路喊叫:「救命哦,不肖女要杀老爸!」
他跑得快,洁洁追得更快,她把痛觉驱逐出境,翻红眼光里是满满的不甘心。
文泉的叫声喊来不少邻居,可刀子在洁洁手上,没人敢出手,终于,一个男人扑上来,夺下洁洁手中的刀子,紧紧搂住她的腰,不让她追人。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洁洁使尽全力挣扎,她扭动身躯,用力捶打腰间大手、低头想咬去箝制。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要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