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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一次po完]愛情Map1-愛情不轉彎(羽橙)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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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全瞄了脸色不佳的胜翊一眼,看来是胜翊把洁洁当棋子安排在筱婕身边。

“说说看,你怎么控制筱婕的爱情?”濠全感兴趣,

“我威胁那些男生,不能对筱婕……过分。”偷瞄一眼楼上,她的声音转小,身为一个朋友,她的做法似乎过分。

“为什么在你的眼睛之下,筱婕还有机会交到你不认识的男人?”胜翊的口吻有指责,洁洁辜负了他对她的放心。

“他们在毕业舞会里认识,当时,他打扮成埃及艳后,我以为他是女生。”洁洁坦诚自己怠忽职守。

“你打算怎么办?”胜翊口气转寒,主观地,他认定错在洁洁。

“我会试着和筱婕沟通。”只不过,筱婕还会信任她吗?洁洁自我反省,自己是否真做错?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口气转缓,他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应付筱婕的任性。

“我尽力。”点头,洁洁退回自己的房间。

总是,他对她和善热情,因为筱婕正在快乐;他对她冷言淡然,因为筱婕正值困难,他对她的情绪反应,全系着筱婕的喜乐恶欲。

这种情况是好、是坏?洁洁无从判断。

看着她单薄背影,胜翊发现,好像不管怎么养,都养不胖她,那些他四处搜罗的补品全浪费了。

“你似乎忘记,爸爸让她住到我们家来,是为了报恩,不是要替筱婕找到同龄保母。”濠全说。

“是她自愿做这份工作。”在回答同时,胜翊又想,听说女孩子要多吃四物身体才会强健,会不会要底子打稳了,洁洁才养得胖?

“你就理所当然认定,她该为筱婕的一举一动负责?”

“我不曾亏待过她,”或者,他该带洁洁上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她身体里面有没有寄生虫之类的东西。

“你怎么善待她?”濠全反问。

“筱婕有的礼物,她不会少拿。”胜翊回答得心不在焉。

“然后呢?”一抹兴味浮上他的眼角,这个弟弟啊!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洁洁为他做的事情,不单单贪图他的礼物。

“筱婕有的待遇,她都有。”

“倒是,我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放弃第一学府,将就筱婕的烂学校?再说,现在筱婕摆明不念大学,若是洁洁考上好大学,你也不让她念,要她成天留在家里,应付筱婕的小姐脾气?”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举双手支持。”反正他根本不在乎妻子的学历是高是低,他决定了娶洁洁,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胜翊,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这是在限制洁洁的前途。”

“多少女人愿意用前途来换取邱太太的位置。”一口气,他否决洁洁的前途。她的前途是他,不需要再去多加讨论。

“你对洁洁的感觉仍然如多年前,想娶她只是因为筱婕要求?”

“不然你以为还有其他?”胜翊口是心非。

“若真是这样,我建议你不要娶洁洁,这对你对她都不公平。”

“只要对筱婕公平就行了。”望向窗外,话题结束,胜翊不想在这上面多做讨论。

濠全离开,客厅里只剩下他,回首过去点点滴滴,胜翊想起洁洁的巧笑倩兮、想起她的恬然性情,谁都不能否定她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这些年他不是没交往过其他女人,在潜意识里,他总拿她们和洁洁相较,较量结果是--她们被判出局。

有几次,他让她的笑靥吸引,别不开眼神;有几次,他的梦里会出现她的影子;有几次,他们在庭园里,从筱婕谈到他处,谈得漫无边际;他知晓,她是个聪明敏慧的女子。

喜欢她,感情在一点一滴的累积;喜欢她,在流逝的岁月里;喜欢她……扣除掉那些“必须”喜欢她的理由之后,他发现内心深处,他是喜欢她的。

只不过,没有人规定,喜欢非得说出口;也没有人规定,喜欢一个女人要昭告全世界。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点龟毛的男人,反正洁洁最终都要嫁给他,出不出口喜欢,似乎没那么重要。

正文 第三章

在全家人的支援声浪下,九月底,洁洁进人邱家附近的大学就读。

胜翊虽不同意,但他明白,濠全说的没错,筱婕年纪大了,不再需要一个全天候保母。再则,洁洁是个认真、资质优异的女孩,限制她的发展,似乎太不仁道。

所以洁洁顺利上大学了。筱婕则彻底实行她的米虫生涯,天天睡到自然醒,吃饱饱,睡饱饱,整个人丰腴了一圈。

筱婕的心情很好,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她整天开开心心,笑着一张脸,脾气好到不行。

她的生活很规律,上午学插花和画画,下午在指定的时间里到胜翊办公室报到,和他撤撒娇、耍耍赖,晚上洁洁会推却所有社团活动,在家陪她。

胜翊决定由自己和洁洁合力来盯住这条小米虫。

生活对筱婕来讲是轻松惬意的,每天每天,她在洁洁和胜翊盯不到的时间里,忙着谈恋爱;分分秒秒,她闭着眼睛就会想起孙誉龙。这是她对洁洁隐瞒的第一个秘密。

她在洁洁和胜翊面前演戏,假装她和孙誉龙顺利分手,假装她对画画课程充满兴趣,无暇去想别的事情。

虽然觉得对洁洁有点抱歉,但是,她长大了,再也不要让别人来控管她的感情。

“筱婕,你起床了吗?”洁洁在门外轻敲两下,然后推开门进来。

“人家昨天看小说看到好晚,你不要吵我好不好?”

肚子闷闷痛着,大慨是月经要报到了,最近经期乱掉,渗血点点不断,烦死人了。

“好,懒虫,多睡一下,下午别忘记到你二哥的办公室报到。我今天的课要到五点才结束,有事随时联络我,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你最啰嗦了,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逼二哥答应娶你,还没进门你就把我管得紧紧,要是真成为我的二嫂,夫妻一条心,我肯定被管得死死。”

她的话引得洁洁一阵脸红。

“米虫小姐,起来晒太阳了。”胜翊从半开的门口进来,坐在床边边,揉着她一头散发。

“求求你们夫妻,让我好好睡,我快变成熊猫眼了。”

“下次不要再看小说看到三更半夜。”拉拉她的棉被,洁洁轻笑,筱婕说对了,他们是最唠叨的一对兄姊。

“洁洁,你要出门吗?我顺路送你到学校。”胜翊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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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门、你们快出门,让可怜的小妹我再睡两个时辰。”蒙住头睑,筱婕在棉被下说话。

洁洁摇头轻笑,跟在胜翊身后离开。

坐在宾士车里,洁洁半晌不发一语,这是种尴尬场面。

向来,她和他之间都有个调皮筱婕在制造话题,偶尔胜翊也会提出问题,她只是被动回答。现在,他坐在她身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学校上课还好吗?”他今天很愉快?洁洁联想到筱婕的情绪,没错,今天的筱婕很开心,所以他也跟着开心。

“还不错,我喜欢念护理。”

“我一直以为你会选商学系,你很有这方面的天分,爸还打算等你大学毕业,聘你到公司上班。”

“我不想往商业方向学习,我父亲的经验教会我,在钱堆里打滚很危险。”轻轻松松一个轻快玩笑,她把选志愿的方向交代过去。

“这句话是故意对我说的吗?”

“你想太多。”洁洁很高兴,他在她面前和筱婕面前一样,会轻松、会说笑,不同于他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冷漠寒酷,这是否意味,他拿她当家人?

“这个时代只有三种人会发达,一种叫做偶像明星,一种叫政客,最后一种叫做商人。我痛恨讨好别人,所以当不成偶像明星;我厌恶虚伪,所以当不成政客;我只能一步一脚印,乖乖在钱堆里面踩步向前,即使知道这样很危险。”

“要赚多少钱才够呢?你让自己这么忙,明明心念着筱婕,却不能多抽时间陪她,你感觉值得吗?会不会有一天,你后悔了,筱婕或者嫁人、或者个在你身边,你才开始埋怨自己,在钱堆里面投资太多时间?”

“你谈的部分不单纯是钱的问题,对我而言,我的工作追逐的是成就和自我肯定,我喜欢工作、喜欢挑战,但这是爱筱婕并不相违背。更何况,有你陪她,我很放心。”

“你是在加重我的负担。”

“你向来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习惯把包袱绑在她身上。

“多谢夸奖。”她无可奈何地抬出一脸苦笑,突然间,她觉得筱婕是她沉重负担。

“你值得被夸奖。”胜翊答。

“筱婕长大了,她再不会乖乖听我们的意见,我只能期待她明白我们爱她、在乎她,为了我们的疼爱,多照顾自己。”

“她会的。”

几年下来的-帆风顺,让胜翊相信,筱婕比一般女孩乖巧柔顺,虽偶有脱轨,但情况不严重,何况有洁洁和自己在旁边盯着,不致发生太大问题。

“这阵子,应该多注意一下筱婕,我总觉得她有事情瞒着我们。”

洁洁咬住下唇,她希望这种感觉只是自己太敏感。

“她会瞒你,不会瞒我。”他说的自信满满。

“但愿……”她学他的轻松。“学校到了,我要下车。”

“再见!”胜翊答。

“晚上见,晚上你会回家吗?”临下车,洁洁问。

“我会,要不要我绕过来接你下课?”他的提议很诱人。

“不用了,晚上,你有时间的话,陪筱婕去吃披萨吧!她很爱吃披萨,不过……我实在吃怕了。”

“好!和筱婕吃过饭,我帮你带一份披萨回家。”他故意的。

“不、不、不,我偏爱Mike的厨艺。”挥挥手,她带着满身春阳,走向校门口。

再一次,胜翊认定,她是个适合当妻子的女人,也只有她才会事事以筱婕做优先考量,也只有她不会和筱婕计较,他的眼光落在谁身上。

对着远去的洁洁,一个不自觉的笑容扬起,看她穿着牛仔裤的两条长腿,看她窈窕身影,看她迎风摇曳的长头发,喜欢她,是件一然而然的事情。

年轻男人从洁洁身边走过,手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留在脸上的仍是她下车时的春阳。

然后,他们并肩走向校园--一个满是青春气息的园地。

突地,胜翊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生气,瞪住一动不动的校门,他的愤怒无缘由,猛力踩下油门,一个俐落转弯,他加速离去。

胜翊没带筱婕去吃披萨,下午她打电话到公司,说生理痛,想多躺一下,胜翊交代,要是痛得厉害,一定要请家庭医师来家里看,筱婕答应了,挂掉电话,继续睡觉。

洁洁回到家的时候,管家告诉她,筱婕躺一整天,不吃不喝,锁住门不理人。

“今天出门时,我看她的心情还好啊,她下午没到公司去吗?”

“没有,她打电话给胜翊少爷,说想睡觉。”管家张嫂回答。

“就是睡觉也太过分,都五点了,成天懒着实在不行,真该找点事情让她做做。”

“对啊!筱婕小姐没事做,天天睡觉,身体越睡越差。”

“嗯!回头我和胜翊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在公司给她安排个职务。”言谈间,她们走至筱婕的房门前。

“筱婕,我回来了,快起床。”洁洁拍拍门板,门里面没有声音。

“筱婕,不要再睡觉,睡那么久,该起床啰。”

洁洁仔细听取房内反应,里面静悄悄的,就算睡得再熟,这阵喧闹也该醒了,洁洁觉得情况有异。

“张嫂,麻烦你把筱婕房间的钥匙带过来。”

“好,我马上去。”

贴着门,洁洁的心莫名慌乱,隐隐地,焦虑在心底成形。

回想过去几天,筱婕的身体状况似乎不错,没有感冒、没有生病,她……甚至还丰腴了几分,至于食量……

张嫂迈着短短的腿,小跑步到洁洁身边,把钥匙交给她。

好不容易打开房门,她迅速冲到熟睡的筱婕身旁,连声轻唤,竟唤不醒她,仓皇间,她开始用力推移她的身子,但筱婕还是一动不动,自顾自睡得深沉。

“筱婕小姐,你醒醒啊!你这样一动不动,会吓死张嫂和洁洁小姐的。”

拉起她的手,洁洁测量她的脉搏。

“不对,她的脸色不对,心跳不对,连呼吸也不对。张嫂,你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汗水从她额间滑下,牙关轻颤,她在脑海中搜寻所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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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醣过低?血压不足?或是……天!她想不起来,课堂上教的东西离开她的脑子,满心满意的危机意识告知她,筱婕非常不对劲。

“好。”张嫂拿起房里分机,拨下号码。

“筱婕,我先帮你加件衣服,然后陪你到医院去。”

洁洁拉开盖在筱婕身上的棉被,突然间,她尖叫一声,手上的被子随之滑回床上。

“洁洁小姐,怎么了?”

张嫂顺着洁洁的眼光,拉开覆在筱婕身上的棉被,她身下一摊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液,吓傻了两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筱婕小姐受伤了吗?”她摇摇怔愣的洁洁。“洁洁小姐,你先不要慌,镇静下来,救护车马上就到,我到楼下等车子,我们马上送她进医院。”

“要……要…通知……胜翊……”语不成句,洁洁的手比床上的筱婕更冰冷。

“我知道。”张嫂匆匆忙忙下楼,留下洁洁和筱婕。

洁洁用棉被裹起筱婕,抱紧她,轻轻在她耳畔低言。

“不要怕,没问题的,有我和胜翊在,谁都不能让你出事。听到没,不会有事,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一直陪你。”

风从窗外吹入,无端端的一阵寒冷,显得诡谲。

突然,电话铃响大作,洁洁吓一大跳,慌地腾出一只手接起,那是筱婕的专用电话。

“亲爱的小筱婕,为什么我打一整天电话,你都不接?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你还在生气我昨天和雪莉在一起?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最缠男人了,要是不敷衍她,恐怕永远都脱不了身。

再怎么样,我跟雪莉要好过一阵子,我还不是希望能和她好聚好散,不然,雪莉会做出什么可怕事情谁知道?好歹你是我的现任女友,我总要替你的安全着想一下,对不对?”

模模糊糊间,洁洁仿彿听过个声音,但眼前实在记不起来是谁。

现任女友……筱婕谈恋爱了?这就是她一直瞒住他们的事情?

电话那头,男声继续:“筱婕,明天早上我没课,我们再去凯撒宾馆好不好?”

宾馆?洁洁脑里一片混沌,筱婕和男人去宾馆做什么?

“筱婕,你怎么不回我话,答应我一声嘛!让我知道你不生气了,我真的很想念你,想你的吻、想你的味道……”

深吸气,咬紧下唇,洁洁强作镇定,对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洁洁不在家,请问哪位,等她回来我会转告。”

知道弄错对象,对方支吾出声。“哦!没关系,我再、再和她联络。”

“请问,你是哪位?”洁洁坚持知道他是谁。

“我是……我是孙誉龙,麻烦请她回来再和我联络。”说完,他急急挂掉电话。

把话筒摆回去,洁洁抱住筱婕,很难受,她吸吸鼻子问筱婕。

“孙誉龙……是那位埃及艳后吗?你在生气我,所以再也不愿意和我分享心事?偷偷谈恋爱、偷偷上宾馆,偷偷地脱离我的控制范围,你瞧,我是个最失败的洁洁姊,是不是?

你在惩罚我?我是该罚,我太差劲,出卖你的感觉,以爱为名;出卖你的自由,以担心为由。但是……你怎能拿自己的爱情和身体来处罚我?你该爱惜自己的呀!你有一家人的关心和疼爱,你怎舍得让自己受伤害?”

泪不自主滚下,她把所有的问题全兜到自己头上,把责任归给自己,于是她恨自己、怨自己,

仿佛经过一个世纪,洁洁才恍然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她听见张嫂和下人吵杂的喊叫,然后……一群人进门,一群人蜂拥而上……

等她再度回复知觉时,只意识到张嫂的几句交代,她人已经在救护车里。

张嫂说,她会通知老爷夫人和胜翊少爷,张嫂要她一有消息,就打电话回来,张嫂要她片刻不离筱婕小姐身边……

是啊!她不会忘记筱婕胆小,最害怕看医生,也不会忘记筱婕看到针头,就要假装昏迷不醒的糗事。

她怎会放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医生?

握住筱婕冰凉的手,她轻轻说:“请你不要生气我,等你好起来,我们重新建立关系,我们回复以前,分享所有心事,好不好?我不在背后搞小动作,不去干涉你的爱情,如果那个孙誉龙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我愿意接纳他,一如当初你接纳我,好不好?”

她让步了,然而她不敢确定,筱婕愿不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泪将落,她抬头,不让咸水出笼,在筱婕眼中,她是最坚强也最勇敢的洁洁姊。

一抬头,她竟看见筱婕在救护车的窗上对她吟吟笑,揉揉眼睛,回头看看身后,再转回来,筱婕仍然站在那里。

她对着洁洁招招手,然后,圈住嘴巴,—句无声的“要幸福哦”传入她眼底。

每次,筱婕制造了机会让她和胜翊相处后,她就在胜翊背后,圈住嘴巴,偷偷对她说一声——要幸福哦!

如果恋爱是幸福,那么这些年来,她反覆做的事情,是不是阻挠筱婕的幸福?

“她呼吸微弱。”随车的医护人员弯下身,把氧气罩套在筱婕口鼻上方。

大大的动作惊扰沉思中的洁洁,再抬眼,窗上筱婕的影像渐渐模糊,渐渐地,她离开漆黑玻璃。

她拉起筱婕的手,用力说、拚命说:“不要走,你不能走,想想胜翊、想想你亲爱的爸爸、妈咪,你不能放弃,我要幸福、你也要幸福,我们一起幸福好吗?求求你留下,求你……”

哽咽不成声,洁洁泪如雨下。四年前她失去双亲,四年后她失去姊妹,在这世间,是不是,活越久的人,痛失亲人的经验越多?是不是活越久的人,承受的压力越大?

手术室外,邱以钟、妻子、俊杰和洁洁,焦虑地望着闪烁红灯,他们揣测、他们焦忧,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砸下,让他们头晕目眩。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明明早上还跟人耍闹的筱婕,怎就进了手术室,想不透、猜不明,惶惑的心落进无底深渊。

洁洁双手交握,仰头对天,祈求筱婕平安,她愿用所有所有东西,来换取筱婕的健康。她还欠筱婕一句抱歉,筱婕必须醒来,认认真真听她忏悔。

时间在焦虑中分秒流逝,终于,医生走出手术室,家人全围上来。

“医生,筱婕还好吗?”

“对不起,你们要是能早点发现、早点送医,也许能挽回她一条性命……可惜……很抱歉。”

天!是她晚了吗?她该跷课的,下午的课教授又不点名,她为什么不回家、不留在筱婕身边?如果她下午回家,是不是情况将不同……她在做什么啊?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一刻,她不在筱婕身边!

“没道理,早上出门,我看她人还好好的,现在你居然告诉我她死了?这是开玩笑吗?对不起,今天不是愚人节,没有人会欣赏你的笑话。”胜翊对着医生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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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子宫外孕初期会有不规则出血、下腹疼痛等症状,患者应该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对。”

“子宫外孕?你说什么鬼话!筱婕才十九岁,怎么可能子宫外孕,我要告你破坏名誉!”胜翊暴戾,抓起医生的白袍就要挥拳相向。

“俊杰,冷静点,你这样对事情有什么帮助!”邱以钟拉住儿子,一旁的妻子早已泣不成声。

子宫外孕……凯撒宾馆……孙誉龙……一串字在洁洁脑海里连接,洁洁猜测出始末。

“医生……请问,为什么会子宫外孕?”怯怯地,洁洁走向医生。

“子宫外孕是受精卵没抵达子宫,就在输卵管里着床,当受精卵长大时会撑破输卵管,造成腹腔大出血而死亡。若是早期发现,将受精卵取出、缝合输卵管,病患就会没事。但是你们拖到现在……我们很抱歉。”

医生朝洁洁点头,转身离开。

医生的解释让邱家崩溃,筱婕死了,死因居然是不可思议的子宫外孕!

没多久,覆着被单的筱婕被护士推出来。

胜翊冲上前,一把拉下被单,粗暴推开旁边的护亡,一把抱起已然冰冷的筱婕,不放。

“胜翊,放手让她安心去吧!”邱妈妈走到儿子身边,圈住一双儿女,她是个不够勇敢的母亲,但天人永隔是事实呵!

突地,胜翊把箭头指向家人发作。

“我告诉过你们,筱婕单纯、筱婕需要人在身边保护,她很容易被骗,现在外面的男人那么坏,你们怎能让她单枪匹马去闯?

为什么你们都要反对我,为什么你们坚持让洁洁去上大学,你们的坚持害死了筱婕,让我们永永远远失去她了。”他霸道得毫无道理,但这时间没人会去和他争执。

“放下筱婕,她累了,你这样子会让她担心害怕。”邱以钟走来,拍拍儿子肩膀,堆上皱纹的脸庞充满憔悴。

“要是有人肯听我的话,筱婕到现在还好好活着,为什么要一味反对?你们不了解筱婕的个性吗?她需要一个人全心全意、二十四小时守候啊。”他紊乱悲恸,脑子里满事故理不清的沉痛。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对不对?我不该去念大学,我承认我错了,我后悔了。”洁洁跪在他身旁,牵起筱婕僵硬的手心,贴在脸庞。

她的后悔非常多,她后侮放弃筱婕的信任,谋杀她无数段恋情,难怪筱婕不愿和她交心,不愿把碰到事情一一对她说明。

她后悔立场改变,以胜翊的出发点为出发点,忘记过度的保护,只会让小树苗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她后悔没在发现筱婕有所隐瞒时,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悔不当初啊……

“胜翊、洁洁,放开筱婕,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不能阻碍她,不能让她有所牵挂,今生缘尽,或许她和我们还有来生缘。

放手吧!让筱婕专心走自己的路,这回,她不能再跌倒,她要走得稳稳正正,才不会错失和我们的缘分。”邱妈妈对他们两人说。

胜翊不信神鬼,但母亲的话打动了她,缓缓将筱婕放回床上,握住她的手,他坚持陪她走完最后一段。

洁洁跟在他身后,她有满心愧疚,她想重来,但要怎么样才能让一切重头来过?

天无解、地无解,懊悔从来只能留存在人类心问,不能解决。

走出医院,胜翊用疾奔速度在街道上狂走。

他走得很快,快到洁洁必须用小跑步,才能追上他的背影,洁洁很喘也很累,但她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持续追逐。

经过多少时间,洁洁并不清楚,只不过,路上的交通从繁忙到冷清,过路的行人从频频交会到空无一人,终于,他的脚步减慢,而她的汗水已湿透衣衫。

几番,双脚向她抗议,告诉她,它们再也支持不下去,洁洁刻意忽略抗议声音。他直行,她跟着直行,他转弯,她小跑步跟上,害怕她的爱情……最终……消失在转弯处。

跟上他,她拉住他的衣袖,

“不要虐待自己,筱婕会为你心疼。”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心疼,否则她不会这样欺侮自己。更何况,她再听不见我、看不见我了。”冷冷的,他甩脱她的手。

“她在乎的,只不过她没想到,爱情的代价这么高。”

“爱情?为了爱情,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是哪国爱情?想交男朋友,我可以帮她找,她不用为了一个缩头缩尾的不负责男人付出。”对于爱情,他冷嗤、他轻视。

“别生气筱婕,她没错,她想长大,是我们的过度保护让她窒息……”洁洁替爱情辩驳。

“她口口声声喊你洁洁姊,她信赖你、把所有心事全告诉你,为什么你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男人存在?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让我有机会防范。”

“谁能防范的了爱情?知道吗?就是我之前的小动作,才让筱婕打横心,把孙誉龙的事情对我彻底隐瞒,要是她肯像以前一样,把所有所有事跟我分享,说不定不会有今天。”

“所以,是你失职,是你失去她的信任。你要为这一切负责!”

其实,胜翊恨的人是自己,却要拉出洁洁来抵挡汩汩不绝的恨。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失导致今日结局,于是他怨天尤人,气愤难平。

简直过分,他怎能把罪过全推到她身上?

转身,洁洁想离开……抬脚,却发现举步维艰。闭起眼,她听见他的脚步在背后渐行渐远。

深呼吸,唉……她怎能选择在这种时候和他计较?

转头,小跑步追到他身边,她再次拉住他,

“如果伤害我,会让你心情平复的话,你就伤吧!”

“死的人是筱婕,不是路人甲乙,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平复?”

“筱婕的死对任何人都是打击,没有人会好过。”

“是吗?我看你很好啊!”他口不择言。

“不,我很愧疚,你看看我,我真的很愧疚啊!我后侮极了,后悔以爱为名,把她的信任随意抛弃。我不是个好姊姊……”

他不语,他又何尝是个好二哥,他阻止她长大,他对她处处保护,生怕一个转身,她告诉他——二哥,你不要再管我,我有我的人生要过。

这样的二哥,会有强烈失落,于是他拿筱婕当犯人看管,他打造精美牢笼,将筱婕牢牢关起。

“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到知本泡温泉那次。你开车,习惯坐前座的她,执意把位置让给我?她说——我帮你制造机会了,你可要好好抓住二哥的心哦!她圈住嘴巴,偷偷在我耳边讲,要幸福哦。”洁洁回想。

没错,筱婕以为他听不见,没想到迎面风泄露了她的秘密。那次的郊游,让他和洁洁的关系向前迈进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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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我幸福,她常说人间最美丽的事情,就是谈恋爱,有时候,我不禁想,筱婕是不是邱比特来投胎?如果是的话,我这样阻挠她的爱情厚道不厚道?”她自言自语。

胜翊举起脚步,继续向前行,事实上,洁洁所有行为都经过他授意,如果她是错的,那么真正的祸首是他。

“两个月前,筱婕到我房里来,红着脸问我,女孩子的初夜会不会很痛?我告诉她,不知道,她笑着推推我,骂我很逊,说为什么和你交往那么多年,你连一点冲动都没有,是不是我极度缺乏吸引力。”

不!她对他有很大吸引力,只不过,每每想到她和他的筱婕一样大,他就舍不得欺负。

“我想,在当时,她就和那个孙誉龙之间有了大进展。”

“孙誉龙?”他问。

“那个埃及艳后,记得吗?为了他,筱婕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整整两个星期不和我说话。”

“他们不是分手了?”

“没有吧,在陪筱婕等救护车时,我接到他的电话,他以为我是筱婕。”

“那个该死的家伙,我要把他揪出来痛宰。”

“他们要是真心相爱,不用你出手,他就会痛不欲生。”

“真心相爱?哼!他要真心爱筱婕,就会珍惜她。小时候,筱婕吵着闹着要吃糖,可是她满口烂牙又怕看牙医,于是我找来代糖,一天只给她一小口,我帮她刷牙,我帮她的牙齿涂氟。知不知道,这才叫做真正的爱。”

“一点代糖,她能满足吗?”

“我给她讲故事,告诉她,牙菌斑是一种此外星人更可怕的敌人……”

他的爱强势又霸道,然而能这样让他专心疼爱的女人,谁敢说不是幸福?

“后来呢?她让你的外星人理论吓到,不再吃糖?”

“不!她偷偷吃,趁我不在家就去闹大哥和爸妈要糖,他们都说我管筱婕管得太凶,迟早她要反弹……”

这回就是她的反弹吗?洁洁不知道,她掠过这个念头,认真和他谈论起筱婕小时候。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消耗悲伤,他们不断谈论筱婕的点点滴滴,他们让心情逐地接受筱婕不在的讯息。

在即将黎明前,他们走回家中,回到没有筱婕的家里。

正文 第四章

进屋,他们都没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进入筱婕房内。

桌上好几堆的小说,整整齐齐排列,床头柜上还有筱婕看了一半的书,摊翻在上面,前夜筱婕就是熬夜看它,才会住早晨起不了床?

床上染血的床单被换过了,下人在换床单时,是不是想着,等筱婕小姐回来,要做哪些可口的东西,好替她补一补?

可惜……大语想再回来,也无能为力……

胜翊打开她的珠宝盒,里面的每颗珍珠钻石,都是他亲手挑选。

洁洁走近他,拿起其中一条八心钻炼,从放大镜下,可以看见钻石的切割面呈现出八个心形纹路,这是筱婕满十八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那时她抱住胜翊,又笑又叫着说:“我爱死二哥了,”

“你帮筱婕戴着这条项炼,不要拿下来,好不好?让我记取筱婕十八岁的模样。”说着,他环过脖子,亲手为她戴上。

筱婕的十八岁……是啊!洁洁记得自己的十八岁,筱婕帮她布置了一场盛大brarty,她请来全班同学,那夜有五层大蛋糕、有香槟、有巧手大厨烹调的佳肴。

筱婕当着全班同学面前宣布--喜欢吴映洁的同学请趁早死心,因为,我们家二哥已经把她订下来,等她大学毕业就会成为我的二嫂。

然后,胜翊出现,他送给她一枚定情戒指,应观众要求,他俯身亲吻了她,那是她的初吻,一个短暂却令人陶醉的初吻。

从十八岁当天开始,洁洁认定自己是他的一部分,再不更改。

“你知不知道筱婕最喜欢哪条项炼?”胜翊问她。

“是这条--米妮老鼠。你在圣诞节时送给她的,她爱不释手,一有机会就会戴它出门。”

“为什么她特别喜欢它?”勾住它的皮炼,胜翊把它拿高看。

“它很可爱啊!有一次筱婕偷偷戴它到学校,张皓哗看见了,大大称赞她一番,把吴含穗气得半死。”

“我可以听听这个故事吗?”胜翊要求,他想知道筱婕生活中,所有他没参与的部分。

“张皓哗是学校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个子很高、很会打篮球,大家都对他倾慕不已,吴含穗自称是他的女朋友,不准其他人接近张皓哗。

刚转学的筱婕摸不清状况,第一天就去向张皓哗表示好感,自然让吴含穗大大修理一顿,那时,筱婕在学校没有人肯和她讲话、没有半个朋友。

渐渐的,筱婕和张皓哗成了好朋友,他们常在一起讨论功课、说说闹闹,吴含穗好生气,却没办法阻止。”

“所以是我们家筱婕打赢这个回合?”

“她那么可爱,聪明的人当然会选择她。”

“洁洁……我很想念筱婕……”

一个用力,他抱住她,将她锁在身体正中央,柔软的身体贴住他刚硬线条,心在疯狂跳跃。

胜翊的脆弱让她不能适应,他一向强势……

“我知道,我也是。”

“我们要怎样才能把她留住?”

他的泪水滴人她的颈项,捧住他的脸,他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写满哀恸,这个男人呵……让她不舍。

“她在的,她会一直存在我们心中。我们来约定,谁都不能稍忘她,好吗?”

“我不会忘记她……”

“我也不会。”踮起脚尖,洁洁在他唇边落下亲吻。

“我们都不忘记,她便长存……”

声音变得模糊,他加深这个吻。

心跳加速,她像清晨初露,落在芬芳玫瑰上,纯净无垢。

松开他,洁洁偎在他颈间,温存着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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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的吻勾燃起沉睡欲望,他的大手撩拨着她的末梢神经,她轻喘、她娇吟,陌生情潮在她身上流动,洁洁虚软的倚靠在他怀里。

他的肩膀很宽,他的怀抱很暖,仿佛他是矗立在天地间的神只,有他在,再多的危难都侵扰不了她。

他代表了安全、代表了放心、代表……有他,世界只剩下美景。

这是什么感觉,是幸福滋味吗?她想,是的。

他们在拥抱里安慰彼此的心情。

“洁洁,知不知道,你很美丽?”他的手抚过她的脸庞、她细致的脖子,他吐出浓浊气息,声音低醇而暗哑。

她知道,但是美丽对她而言没有用,唯有她的美丽落在他眼里,美丽才会形成意义。

爱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爱他多久了?从见面那刻算起……她对他,早已是地老天荒。

衣衫褪去,他的眼神发出惊艳光芒,洁洁柔嫩肌肤上浮出一层嫣红。

抱起她,俊杰走向床边,将她摆在温柔的甜蜜间。

“我有话告诉你。”

“你说,我听。”

掀起棉被,他将自己跟洁洁包裹在温暖里。

“我爱你。”洁洁轻轻喘息。

“我知道。”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的一切一切都发出讯息,所以我知道,你爱我。”

吻再度落下,缠绵缱绻的吻像魔法般,炽烈了两人的心。

手在细腻的雪白肌肤上滑行,她微弓起身子,将自己全然献出……

紧攀住他的背,感受他指间传来的一道道心悸……洁洁想、洁洁要、洁洁愿为爱情奉献……

她回吻他的眉,浓浓的两道粗线。曾经筱婕和她打赌,没有人能让这两条紧绷线条缓和,洁洁坚持,只要有足够的车福,它们会松弛。

她回吻他的唇,他的甜津在她嘴里重现,那是专属于他的味道,一种和醉人爱情属性相同的味道。

轻拨开她的双腿,他将自己镶嵌在她身体里面。

很痛……但是,为这个男人,她愿意忍受。洁洁双眼浮上一层薄雾,笑还停在嘴角。

他心怜她的痛楚,抱住她的身体,他耐心等待她适应。

慢慢地,她紧绷身子放松:慢慢地,他以一种浪漫多情的节奏进出她的身体;慢慢地,他的爱催动两人攀上爱情顶峰。

那个清晨,他们在筱婕的床上留下爱的痕迹……

看着他沉睡脸庞,那两道浓眉获得暂时疏缓,她说对了,只要有足够的幸福,它们便会松弛。

他的呼吸平稳,靠在他宽宽的胸瞠前,她听见他的心跳声,稳稳实实的声音,稳稳实实的跳动。

过往四年间的回忆在她脑中闪过,一幕幕、一场场,她记得他送过的每—份礼物,她珍藏着,像她的心、她的爱情般珍藏。

他爱她吗?说实在,她从来都没把握。

他对她温柔,因为筱婕;他对她严厉,因为筱婕;他对她所有表情,都是因为筱婕,更讽刺的是,他默认了娶她这回事,也是因为筱婕。

她担心过,当筱婕再影响不了他任何情绪和动作时,他还愿意要她吗?

经过那场欢爱,第一次,她肯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价值,或者,他对她多少有点感觉吧!

太阳升起,金黄阳光洒向他的脸庞,昨天早上,他和她并坐在这张床上,扰醒筱婕的清梦,他送她上学,他的轻松让她保持一整天好心情。

然,今朝……睡吧!她该好好睡上一场的,等再度清醒,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应付。

突然,电话钤响,她来不及伸手去接,便转换成电话答录。

“喂!亲爱的小筱婕,是我。”

是他!孙誉龙的声音,洁洁听出来,那个元凶!他怎敢再打电话来?

“你昨天一整天没回我的电话,害我好难过。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保证我和那个雪莉真的分手了,你要相信我,”

相信?筱婕哪里不相信他,她信得连命都赌进去了……

“这时间,你们家的难缠二哥和管家婆一定不在。中午一点,我们约在凯撒宾馆,别忘记是321号房,那里有我们最难忘回忆。就这样罗,拜拜!不见不散。爱你哦……”

男人的语调轻佻,挂上电话前,还暧昧地在话筒上亲吻两声。

洁洁侧头看,胜翊也醒了,晶亮的眼眸里充满愤慨,他想杀人,她猜。

“他是孙誉龙?”脸布上寒霜,偾张的肌肉、紧握的拳头,她阻止不了他的愤怒。

洁洁点头回应。

“中午一点?很好,我去会会他。”

“我陪你。”洁洁在棉被下,用两手包裹住他的拳头。

松手,他反握住她的。

“我要替筱婕讨回公道。”

“嗯……”她没反对,把头靠同他身边。

“筱婕说……她最喜欢的花是天堂鸟,我们用天堂鸟为她布置礼堂好不好?或许天堂鸟会帮我们一路护送她上天堂。”

他没回话,洁洁继续往下说:“我想帮筱婕穿那套浅蓝色的晚礼服,她常常羡慕外国人有一双蓝色眼珠,她买了很多浅蓝色隐形眼镜,浅蓝丝带、浅蓝发圈,她说蓝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色彩。浅蓝色……那是不是最接近天堂的颜色?

我想,筱婕是天使,她没有心机、善良、聪颖,这样的天使,上帝舍不得将她留在人间太久,收回筱婕是上帝心疼她,只不过,上帝忘记顾虑我们的心疼……

国三那年,全班都被升学的低气压笼罩,大黟儿埋首苫读,只有筱婕像没事人一样,经常带一堆零食到班上发。

糖果含在嘴里,书仍然念得劲,在那段苦涩岁月里,筱婕给了我们唯一的甜蜜……”

她叨叨说着,从国中的筱婕说起,再到高中时期,从张皓哗到陆渊、展家齐、程博文……洁洁细数筱婕—段段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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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胜翊知道的、不知道的片段组合起筱婕的的青春,于是,他后悔了,如洁洁预言的一般,他后悔把太多时间花在事业上。

胜翊开口:“洁洁,我们先到医院一趟好吗?”

“好!”

“帮筱婕带一个夏威夷披萨去。”他从来没好好陪筱婕吃一顿披萨餐。

“好,顺便带两只烤鸡翅、薯格格和可乐。”他们两人满心满情,想的全是筱婕。

他们提早十五分钟到孙誉龙指定的房间,双双脸色凝重地坐在床沿。

抬头看着四周陈设,装着镜子的天花板、会转动的床铺、和二十四小时播放的黄色频道,胜翊的怒火高张,那家伙居然带筱婕到这种低级地方。

洁洁靠近他,手叠上他的大手,轻轻摇头,她试图安抚他的暴怒。

“想想筱婕爱他,如果他也爱筱婕的话,就手下留情吧!”

“他的爱害死筱婕,这种爱太沉重。”

他指出事实,洁洁无从反驳。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洁洁心中翻翻涌涌的,是不安,伤感和悲怆。

一点十七分,他整整迟到十七分钟。

平时,他就放任筱婕在这种环境下,独自一人等待?心更痛了。洁洁侧眼,胜翊的两道浓眉拢起,他的心情和她—样?

门开,孙誉龙进来,当他正面迎向胜翊和洁洁时,当下明白出事了。

是他!洁洁见过他,一个让她觉得厌烦的男人,他就是孙誉龙?

曾经,他追她追得很凶,可她始终没认真记住他的名字,没想过再见面,会在这种尴尬地方,世界真小!

“你是孙誉龙?”胜翊一个大步,逼近他身前。

“我是!筱婕……”话没说齐,胜翊的拳头猛然挥向他的下巴。

“你是野蛮人……”话又没说完,俊杰的右勾拳随即挥出。孙誉龙忙翻到床铺另一边,躲开胜翊的连续攻势。

“你可不可以文明一点?不想我和筱婕交往,好好说嘛!我又不是不能沟通的男人。”

孙誉龙抓起床上枕头,护在身前,一双眼睛戒备地望着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和不和筱婕交往,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爱情,大语竟然对这种男人付出全心全意。

“筱婕被你害死了,请教教我,我应该怎么文明法?”瞬地,胜翊扯过他的枕头,连连几个拳头又喂上孙誉龙的肚子。

他痛得缩在墙角,举高—只手,大喊停战。

“等等、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找把筱婕害死,我们已经整整五天没见面。”

胜翊不打算放过他,提起他的领子,把他钉在墙面上。

“筱婕怀孕,你知不知道?”

“Shit!筱婕怀孕,你凭什么说那是我的种?要我负责?行啊!等孩子生出来,我们去验DNA,要是我的,我就负责到底。”

他的话让胜翊克制不了自己。

“你居然敢说这种话!你把筱婕当什么?”拳头一—落下,在他身上、他的脸颊,胜翊将孙誉龙打得鼻青脸肿。

孙誉龙趁隙忙翻到另一边,喘息。

“停、停……是我的错,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孩子的确是我的,我们坐下来讨论解决方法,不然,就算你把我打死,也改变不了事实。”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想为一个女人死得莫名其妙。

“你能怎么解决?你想怎么解决?”洁洁看不起他。

“我和筱婕都还年轻,未来还很长……也许,我们可以找家合格的医院进行人工流产。

当然,假如你们执意要筱婕把孩子生下来,要我们两个人结婚,我需要一点时间,回家和我父母亲沟通……”

“筱婕死了,你没听懂吗?她死了!”

一个宁一个字从胜翊齿缝间蹦出,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什么?她死……怎么会,只是怀孕,没道理……怎么会……”

听见他的话,孙誉龙怔住,跌坐在地毯上,两手压头,天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爱玩,只是放纵,但他从没想过去害死一个女人……

“想娶筱婕,你不配!”

说着,胜翊举脚,往他身上踹去。

“不!不对,你不可以怪我,要怪……要怪就怪吴映洁,是她的错,会造成这个结局都是她的错!”

仓皇间,他只想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

“你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提起他的领子,胜翊将孙誉龙拎到沙发上。

“我说……是吴映洁害的……从头到尾都是她,没有她,我也不会认识筱婕,更不能进一步交往,不会……发生关系……”

洁洁深吸气,直直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打过,她恨恨问:“我做错什么?”

“之前,我是想追你的,可是你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眼。”

胜翊狠狠瞪洁洁一眼。“你说过,你不认识他!”是指控,并非询问,没留给她解释空间,他凌厉眼神扫过孙誉龙,示意他继续说。

“你的拒绝让我在同学面前受尽奚落,于是我和他们打睹,在三个月内一定把你追到手。你不接我的电话、不收我的花和情书,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只好从筱婕身上下手。”

“从筱婕身上下手,你倒是一点羞愧都没有。”胜翊咬牙切齿。

“筱婕崇拜我、迷恋我,尽管她知道我想追的人是吴映洁,她还是常常邀我出门约会,她告诉我,你的癖好、个性,告诉我,你的生长背景,来交换一场电影或是一顿晚餐。”

洁洁懂了,就是这样子,筱婕才坚持不让孙誉龙曝光。

筱婕……你开了多大—个玩笑呵!

“毕业舞会那次,筱婕本来要撮合我和吴映洁,可是她坚持不跳舞,我只好陪着筱婕跳。”

洁洁记得,那个晚上,他吻了筱婕。是什么心态?他想追求她,却去吻筱婕?对男人,她真懂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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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我寄一张狂欢派对的邀请函给你,要求筱婕一定要请你参加,我计画好了,只要你在我同学面前亮过相,喝了我事先准备的果汁,我们……呃……相处一个晚上,我就赢得这场赌局。

可是,你把邀请函交给筱婕,来的人是她,我很生气,但……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

倏地,胜翊回身,他握住洁洁的双肩,用力的十指陷入她的肩胛骨,很痛,但她连皱眉都不曾,原来,转了一圈,筱婕的差错,她终是要负责任。

“为什么把邀请函交给筱婕?你不想要的男人,为什么要筱婕去接收?为什么子宫外孕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他狂乱地摇晃起她。

“我那么信任你,我把筱婕交给你,居然是这种结局……吴映洁,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托付!”

她的头发乱了,恍惚的意识中回响着他的话。她听见他的呐喊、听见他的恨,她对他的意义……只剩下恨……

邱胜翊的狂暴让人恐惧,他的手还在她肩上,怒涛从手心、从眼底射向她,多激昂的憎恨、多狂炽的愤懑……她承受不了他的厌恶。

怎么能?她那么爱他,他却对她深恶痛绝……

怎么能?她用了全部心力为他守护筱婕,筱婕却因她的疏忽而死……

是老天对她捉弄,还是命运看不惯她幸运?

对不起……洁洁有千千万万声对不起,可她一句都说不出口,他的恨那么深,他的怨那么重,再多的对不起都化解不了了。

他们之间,只存余恨,爱无影、情无踪,他们的关系因筱婕开始,也因筱婕破灭……

丧礼过后,胜翊和父母回到加拿大。

经过这场意外,邱家长辈决定提前退休,把公司交给两个儿子打理,胜翊负责加拿大部分,濠全则留在台湾处理业务。吴映洁自然也留在台湾,继续大学学业。

四个月了,生活持续向前,全家人慢慢适应筱婕不在的生活。

坐在办公室里,胜翊关掉电脑,把几份签署过的文件堆在桌子—旁。

这阵子,他拚命工作,要求自己在最短时间内适应新业务,他积极扩展事业,他用忙碌来减少思念。

思念……是啊!是思念……

闭眼,深吸气,四个月来,只要他眼睛一闭起,洁洁和筱婕就会交互在他眼前出现。

笑咪咪的筱婕,似乎永远不理解人间疾苦;早熟的洁洁却常是一脸老成态度,管着筱婕能做这个、不能做这个。

洁洁……她还好吗?

习惯了她在家等他,每每从办公室回去,一股难喻的落寞便迎面袭来。

他想洁洁,是真的,想她的一颦—笑,想她的体贴。

她好吗?在他对她说了过分的话之后,他拉不下身段打电话给她。

四个月下来,心情慢慢沉淀,胜翊厘清许多问题。

当初,他把矛头指向洁洁并不公平,她不想被追求没错、不想和孙誉龙牵扯也没错,唯一出错的事情是,她不该骗他不认识孙誉龙,更不该把邀请函交给筱婕。

针对这点,他并没有给洁洁机会解释,光听孙誉龙的一面之辞定罪洁洁,太专制也太野蛮。

实说,他很懊悔,但话已出口,不会凭空消失;伤人的钉子拔除,痕迹仍在。

忙……再忙一点……他让时间将尴尬拉开,给足自己和洁洁距离,等再见面,他是全新的胜翊,她是不伤心的洁洁。

虽然他们当中再没有筱婕为他们牵线,但他相信他们会相处得不错,因为他喜欢洁洁,而洁洁爱他。

打开抽屉,里面有百封信,全是洁洁写给他的。

说来好笑,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拆那些信,他害怕洁洁在信中写满心情,让他忍不住飞回台湾。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她,于是,他锁住她的信,不看也不想,他逼自己在工作到达一个进度之后,才去动那些信。

门响,门推开,进来的居然是人应该在台湾的濠全。

“大哥,你怎么来。”

“有件事……”他顿了一顿后,又说:“我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

濠全的神色憔悴,显然已经有许多天没睡好。

对着大哥,他的哀戚表情、他的沉重声音……狂乱的心跳声响起。不要、不行……他再不要听到任何一个坏消息。

预感告诉他,洁洁出事了,但是他的心抵死不愿相信……预感……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情!

“我不想听,我们先回家,爸妈在家里……”

“洁洁死了!”不管胜翊想不想听,濠全把一封信放在桌面上。

娟秀的宇迹,胜翊一眼认出……是洁洁……

“洁洁死了?”

震惊写在他脸上,无法置信的讯息瞬间打垮他。该死的第六感、该死的预感,该死的、该死的坏消息!

“为什么洁洁会死?没道理、不可能……天!怎么怎么会……”他语无伦次了。

“她的鞋和这封信摆在海滩边,警察找上门时,我已经将近三天没回家,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无从消受,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四个月前的筱婕、四个月后的洁洁,爸妈怎能承受这样的噩耗。”

“洁洁自杀?找到她的尸体了吗?若没有,警察不能判定洁洁死亡。”

掌心击向桌面,他不相信、绝不相信洁洁死了,对于抵制坏消息,他使出最后力气。

“我请民间船只帮忙寻找,三天前找到了,尸体浸泡一个星期,浮肿腐烂到几乎不能辨认,特征相似,年龄相仿,警察建议我找人验DNA,但是我找不到她的亲人出面。

不过……不会错了,不会那么巧合,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相同的特征……警方认为她是洁洁的机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我马上回台湾!”说着,他站起身就要往外,

“胜翊,你可不可以先静下心来听我说话。”在胜翊经过时,濠全拉住他。

“不可以!”冷冷的,他顶大哥一句。

“好,你不听我说,就听听洁洁怎么说。”他从信封里抽出洁洁写给胜翊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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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吐出一门气,胜翊逼自己冷静,这个时候,要求他冷静是残忍,但“洁洁的话”拉住他的冲动。

展信,颤抖的双手,泄露他的激动。亲爱的胜翊:

我等你整整四个月,我写给你一百封信,你毫无讯息……我想你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那一百封信里,我不断乞求你回来,你选择相应不理,事情已经很明显,我们当中的情尽缘灭,再不存留些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知道事实。

首先,我并不晓得孙誉龙就是曾经追求过我的男人,我收过许多书信、花束,我的态度只有一种——拒绝,我没想过他会转而对筱婕下手,更没想过筱婕会对他倾心。

再者,我的确收到过他口中那封邀请函,但我没把它交给筱婕,我只是把它扔进垃圾桶。

再提这些,并不是我想推卸责任或其他,只纯粹想你明白,对于你的托付,我尽力了,真的!也许做的不够好,但我真的尽力了。

当然,我仍然有错,我不该招引男人的眼光,不该为功课忽略筱婕,我对筱婕的死,有自贵、有悔恨,更有着无法改变事实的无力感。

我常想,要是当时我肯多留心一点,检查她的电话答录,或者偷看她的日记,是否事情将有所不同?

你恨我,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不能原谅自己,如果能早知道……多好……

我喜欢筱婕并不比你少,她是邱家第一个展开双手,诚心接纳我的人,记不记得搬进邱家的当晚,筱婕爬上我的床,她说她没有可以谈论心事的姊妹。我又何尝不是?

她在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你们合力弥补了我失去父母亲的遗憾,于是我想……也许我该继续留在她身边,那么她不孤独,我不悔恨。

我走了,之前,我来不及对筱婕说声抱歉,抱歉我对她的爱情使手段。现在,我要先对你说声抱歉——对不起,胜翊,我没尽好该做的本分。

当然,我也该对邱伯父、伯母说声抱歉,但是……我怎忍心让他们在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后,再听到我死去的讯息。所以,请告诉他们,我回到亲戚家中生活,不愿留在邱家。

我宁愿他们怨我无心,也不愿他们伤情。

再一次,谢谢你们这些年的诚恳相待,我走了,人生若真有来世,就让我在来世偿还你们恩情。

洁洁

阖上信,胜翊崩溃,他疲惫地跌入椅中,再一次,他错过他生命中的重要。他给自己时间重新面对,却忘记洁洁在隔海的那一端,分分秒秒,煎熬、痛苦。

“是我的错,我问洁洁,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他自责自恨,他要求洁洁为筱婕的死负责,他可恶、可恨,他自私又差劲,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逼迫洁洁,为他的痛苦付出代价?

“胜翊……”濠全想责备他,但他的颓丧让人不忍。

“我是个残忍男人,我明明知道她在等我一声原谅,我却故意不去看她的信,我在惩罚她,却没想到惩罚的居然是我自己。信……她的信……她写了整整一百封信……”胜翊打开底层抽屉,捧起一堆像山的信。

他打开一封又一封,里面写满了她的思念情,对筱婕、对他、对邱家的每一分子。

除此之外,每封信里尾端,洁洁请求他回来,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现在……事情还重要吗?不管重不重要,他都无从知道是什么事了。

摊在座椅上,他不说半句话,深邃的眼光,透过濠全,落在没有人的地方。想她、思念她……为时太晚……

俊杰的悲恸濠全看得一清二楚,或许他对于洁洁的善待,并不全然因为筱婕,他们之间是存在着些什么的,只是……人死皆空,不管曾经有过些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走吧!我们一起回台湾帮她处理后事,至于爸妈那边,按照洁洁的意思先瞒着。”让俊杰为洁洁做些事,或许会让他好过点。

他没说话,没反应,远方视线没有收回,他的心掉进两年前的中秋夜……

那时,他、洁洁、筱婕之间,只有快乐,没有悲切……

正文 第五章

二○○三年春天

她很喜欢转弯,不是绕着圈圈转,而是在路的转弯处,对着另外一个方向有期待。

从家里到小词的幼稚园要经过三个转弯,经过两个十字路口,然后回头上二十步,在另外三个转弯后,她来到工作的地方——仁爱诊所。

下午四点,诊所休诊,早班护士下班,要到六点,诊所才会重新开启。

瀞怡沿着旧路,三个转弯,先到幼稚园接小词,再一路走到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诊所很小,但门庭若市,一个医生,却有七个轮班护士和药剂师,常常,早上时间,瀞怡还没有走到诊所门前,就看见几个母亲带着小朋友在外面等着挂号。

医生康承姜的脾气相当好,面对闹脾气的小孩很有一套,于是得到许多家长的认同和赞赏,小词也是这里的常客,幼稚园里感冒传来传去,一不小心,她就要坐上诊疗椅。

“下班罗!晚上有没有节目,我们要去brUB,一起去好吗?”同事小真问瀞怡。

小真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在诊所里很得人缘,常常一个吆喝,就领齐一群同事出门狂欢。

“不行,我去接小词,而且我父母……”

“父母在家,等你回去做饭给他们吃。老台词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很容易解决嘛!

你呢!先去接小词,然后买一个披萨回家,让家中的老爸爸、老妈妈换换口味,接着,就可以出门和我们狂欢一夜了。”

“这样……不是太好,你们自己去玩,明天再告诉我,有没有新艳遇。”瀞怡笑着回答。

“你真不合群,讨厌,以后不约你了啦!”

一跺脚,小真扭头往外走,看着她,瀞怡羌尔。年轻真好,不必理会别人想法、不用顾虑生活未来,只要单纯地享受青春,青春……一种离她很远很远的东西……

摇摇头,她劝自己别想太多,拿起自己的包包,走出诊所,康承姜等在外面。

“不要介意小真的话,她是无心的。”

他喜欢她,从瀞怡进入诊所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欣赏,只是她总有意无意拒绝他的好感。

感情的事一向难讲,这几年,小词渐渐长大,他和小词相处得不错,他想也许早晚会突破僵局,赢得机会。

“我不会介意小真,她是个天真女子,康医师应该好好把握。”小真对康医师的感觉众人皆知,只有当事人一团模糊。

“你说什么?把握小真,这会不会……太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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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都不扯,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才叫太扯。”

低头,瀞怡看向自己的鞋尖,许多年前,她也有一双式样相仿的鞋子,那是“他”送的……不过,真的好久了……

“我、我陪你去接小词。”他抓抓头,再次忽略她的拒绝。

“不用,我自己去。”

拒绝他已经成了惯性,瀞怡有自己的坚持。

“你的固执是为什么?难道你还期待小词的爸爸回头?”

“他会不会回头,都是小词的亲生父亲。”

在心中,她有另外一句回应——他不会回头了,她很确定。

只不过她心中的“他”,和康承姜口中的“他”,不是同一个人。在外人眼中,她的丈夫叫黄奇煜,是个风流花心的烂男人,和她心目中认定的“他”,有很大差别。

拉出距离,点头笑笑,她维持一贯的疏离。

“康医师,先走了,明天见。”

走十步,她知道康医师的眼光还在自己身后处,不回头、不看他,她不想给人无谓联想。

转弯,松口气,她逃离灼热目光。

天渐渐暖和,夏天快到了,夏天一到,小词就要从幼稚园毕业,准备进入学习的另一个阶段。她该替女儿买张小书桌,不能老和她共用。

想到小词,微笑挂上嘴畔,小词是她的骄傲,她天真聪明、活泼外向,人缘极好,在瀞怡眼里,再没有小孩子比她更可爱。

再转过—个弯,瀞怡闭起眼睛都能走到里夫面包店。

正是面包出炉时间,阵阵面包香引人食指大动。

走进窗明几净的店里,她挑选爸妈最喜欢的起司蛋糕,和小词爱吃的葡式蛋塔,结帐时,师傅端出一盘刚做好的义大利白布丁。

看见它,一阵鼻酸,曾经那是他们的最爱,现在他还吃吗?恐怕不了吧?在经过那么多的事情后,心情不同,口味也有所改变吧!

“黄小姐,一百零五块。”瀞怡是这里的常客,店员认得她。

“好,谢谢你。”付过钱,她不敢再多看义大利白布丁一眼,回忆对她向来无情。

走出面包店,瀞怡继续向前,过了那个转弯,走二十步,她将见到可爱的女儿,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变得轻松,哼着快板歌曲,她小跑步起来。

突然,在路口转弯处,她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男人,没抬头,道歉先出口。

“对不起,你还好吗?”

瀞怡仰头,接触到男人的眼光时,愣住。

是他!居然在转弯处又碰上他……生命到底怎样安排他们?

男人的表情不会比她好看,下一秒,他握住瀞怡的肩膀,两颗眼珠子一瞬不瞬盯住她看。

“洁洁,你没死!”是讶异、更是惊喜,如果天上真会掉下礼物,那么,她就是他最好的礼物了。

他抱住她,管不得马路上人来人往,顾不了熙攘人群经过时,都对他们投出好奇一眼。

瀞怡一动不动,感受这纯然的阳刚,她深吸气、深吐气、吸气、吐气……直到情绪又归她掌管。

没事的,再不会有事了……只要够勇敢,会闯过这—关,她不害怕时间经多年流转,又转回她冲不破的迷团。

不松手,胜翊打死都不松手,假设这只是幻象,那么他要幻象一直留在怀里,不褪色!

七年了!从他亲手埋下“洁洁”那天起,已经整整七年、他不断说服自己,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筱婕有洁洁,洁洁有筱婕,他们又像活在世间时一样快乐开心,虽然他寂寞,但他知道她们快乐,他愿意将就。

可是,她居然出现了,在马路的转弯处!

仿佛他们回到她国中那段,他总在第三个街口等待,等待她们放学回来。

洁洁不多话,说话的人经常是筱婕,他站在两人当中,手臂在不经意间相碰,她软软的香甜传人神经中枢……

怀里的人呼吸平顺了,她拉拉他的衣服下摆,很努力仰头,才接触到他那双充满感动的眼眸。

是她!没错,就是她!当年的海浪没有卷走洁洁,她让人救起,只是她太伤心他的话,才会负气躲在角落,不愿出面相寻……

“洁洁,谢谢你回来。”

再次,他把她好不容易探出来的头又塞回怀里,要是头脑没弄清楚,瀞怡会以为自己是只侧颈龟。

呼吸着他的味道,那是种让人舒服的味道,不是古龙水,是单纯的男人体味,他的手臂很有力,容不得别人抗议,似乎,他就要这样子,抱住她,一生一世。

咬咬唇,决意挂起演技派笑容,邱胜翊和吴映洁是过去式,而瀞怡很满意眼前的生活,不想改变,更不想回去……面对罪恶……

“先生,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洁洁,我叫瀞怡。”她在他怀里抗议。

他不理她说话,仿佛她说的是火星语,地球人无法理解。

“先生,我不能呼吸了,你可以放手吗?”

没错,她讲的是火星话,胜翊果然一句都弄不懂,他自顾自抱着她,只要她在他怀里,就算陨石撞地球、外星人大举登陆,他都不管。

“你再不放手,我会赶不及接女儿下课。”

好啦!恭喜恭喜,地球话的女儿和火星话的女儿两字发音相同,他终于听懂了。

胜翊松手,封上两道寒冰,他问:“你有女儿了?”

他受创表情竟让她有一种报复快感,挂上无言的甜美笑容,她说:“嗯!是个很可爱的小女生,可是她还很小,你不能对她动歪脑筋,虽然你长得很帅,我还是很难接受一个老女婿。”

笑咪咪间,她化解危机,瀞怡在心间告诉自己,她不怕他,只要坚持,她的生活不会因为一个突发意外改变。

“哦!对了,我再说一次,刚刚你没听清楚,我叫瀞怡,不叫洁洁,我想你认错人了。再见啰!”

挥挥手,她向转弯处走,再二十步,小词会在那里等她。

下一刻,他冲向前,拉住瀞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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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认错人,”他固执。

虽然,她变得比较活泼轻松,虽然不爱笑的她,把笑容挂在脸上,但他直觉认定她就是吴映洁。

“随你,不过别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别人会误会。”

抽回自己的手,好怪,平时短短的二十步路明明一下子就到,怎么他出现,二十步变成迢迢长途。

“你结婚了?”

“嗯!我先生是大公司老板,你失业吗?要不要我叫我先生帮你安插一个工作?”

最近失业率高,很多人都会出现精神方面的疾病。

洁洁结婚了?这消息对俊杰而言是青天霹雳,不过,他只容许自己闪神两秒钟,马上复原,他不会让何人、任何事,阻挠他们复合。

“我陪你去接女儿。”

“你不怕我老公嫉妒?”

“你的老公是我。”他丫霸得让人生气。

“谢了,我还没疯到四处找老公。”

“不用找,你的老公就是我。”牵起洁洁的手腕,他不要再浪费任何一秒钟,就算他们当中有重重困难,他也会一一解决。

胜翊强势问:“你的女儿在哪里?”

“你要绑票我吗?”

“我手上没有绳子。”

“你要限制我的行动?”

“我以你的方向为方向,不算限制。”他简洁回答。

她生气了,红红的脸染上两抹嫣红,她瞪着手腕上的大掌,说:“不限制?好啊!请放开我的手。”

“好,我放开。”

胜翊一放手,瀞怡头也不回往前跑,对她而言,这个男人的代名词是麻烦。

瀞怡跑步速度快,但腿太短,加加减减,还是输给了身后男人,何况短短二十步远,根本不可能摆脱一个存心追她的怪男人。

“妈咪,你迟到了。”

一团圆滚滚的球体,从校门口直直滚进瀞怡怀里。

“对不起,你有没有等好久?江老师,对不起。”瀞怡一面抱起小词,-面频频对老师道歉。

“没关系,还有好几个小朋友没走,对了,上国小后,小词要留下来上安亲班吗?她书包里面有通知单,麻烦填一填,明天交回来,园长想事先统计人数,准备开班。”

“好,我晚上和小词的爸爸商量,明天交。”

小词的爸爸?这个名词很碍视听。不过,没关系,若是条件能谈拢,他不介意当这个小胖妹的爸爸。

江老师看看盂纯身后的男人,微笑摆手。“没问题,这位就是小词的爸爸吗?眼睛和小词很像呢!小词,明天儿啰。”

老师的认定让瀞怡尴尬,退一步,他就在她身体正后方。

天桦接手小词,把她抱在自己怀中。很不满意这个小娃娃,长这么大个儿,还要妈咪抱?没听过中气郁积会让人长不高?

他的敌意,敏感的小词感觉到了。她偏过脸,对江老师说:“他才不是我爸比,我家爸比比他帅。”

她的回答让胜翊不爽到极点,要不是她眼睛长得像他,会让人误认他们是一家人,他早早把她往地上摔去。

抱住她的手缩了缩,圆屁股坐进小号马桶,真……壅塞!

“这样子?是我弄错了,小词、黄妈妈,对不起哦!”江老师道歉。

“没关系,小词,跟江老师说再儿。”

挥挥手,三人离开幼稚园几步远,瀞怡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胜翊。

小词是个最合作的小孩,她用肥肥的食指戳戳胜翊胸膛,小脸倨傲地说:“这位先生,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吗?”

“可以,以后你别再跳到你妈咪身上,她很瘦,经不起你压力,你不是普通级的圆。”

他连人家的母女情深都有意见?怪!

瀞怡叉起腰,学起小词的泼辣。“这位先生,我的女儿一点都不圆,请不要伤害她的自尊心。”

说完,她转头对小词说:“乖女儿,这位先生没读过历史,他不认识杨贵妃,不懂欣赏你的美,我们原谅他没知识好吗?”

小词从小就让一群家人,哄着、宠着,一路呵护到大,她从没自觉自己属于肥胖族群。

曾经,在幼稚园里有小朋友笑她胖,她哭着回家,问爷爷奶奶她自己是不是大胖猪,他们不断安慰,却没多大成效。

连连几天,小词逢人就说她“非常非常”不快乐,大家才发觉问题大条。

幸而爸爸找来杨贵妃当床边故事,讲了几天,告诉她,胖是美不是丑,从此他们发展出一套说法,对抗别人口中的批评。

“好,没知识的人很可怜,我们原谅他。”小词得意说。

“小词会原谅别人,很棒哦。”也许是受小词感染,大家都认为,这几年,瀞怡闷闷的性格转变得开朗。

“这种宠溺只会把孩子宠坏,对她没有好处。”

“她是我的孩子,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不行吗?”拉起小词,她往下一个转弯处走。

“你必须请我吃饭。”搭上她的肩膀,他宣示所有权。

“为什么要请你吃饭?”他是游民流氓吗?逢人就要逼人家请吃饭。

“因为你撞到我。”没看她半眼,她的行动由他作主安排。

小词推开胜翊,虽然有很多帅帅男生想追妈咪,但是没有一个像他那厚脸皮。

“我妈咪钱赚很少,没有钱请你吃饭。”拉起妈咪两手,她不给他机会,这个男人……讨厌!

“我去你家吃。”他要求的只是一顿家常饭,虽然这顿家常饭显然是鸿门宴。

“不要去我家,你饿了吗?”小词从妈咪的面包袋袋里面,挑出她最喜欢的蛋塔,把其中一个交到他手上。“你吃这个,不要再当跟屁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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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知道,一个蛋塔的热量相当于两碗饭?你居然买这种东西给她吃,难怪……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哼哼两声,他是做婴儿食品起家,对热量这种事,他是专家。

“你为什么对我女儿的身材这么感兴趣?”她蹲下身,帮女儿剥开纸袋。

“现代许多小孩得到小儿糖尿病、小儿高血压,这些病都是因为父母亲的失职引起。”

他的话打进她心底。懊恼升上眉心,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拿蛋塔的手犹豫了。

“妈咪,这是我最喜欢的蛋塔。”伸出手,这个坏男生居然要妈咪收回她的蛋塔。

“小词……嗯……这样好不好,你吃半个,妈咪吃半个,我们一人一半。”

“孩子都是这样一天一点,慢慢惯坏的。”胜翊冷讽。

“谢谢你的关心,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正色,瀞怡不想和胜翊耗下去,转身,牵起女儿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不对他多做一个表情,他爱跟,由他去!

走过两个十字路口,进超市、出超市,再绕两个弯,她拿他当背后灵看,只不过这个背后灵没有鬼神的穿墙本事,在瀞怡和小词走进家门时,他被关在门外面。

小词回头,在进客厅前,对他做一个鬼脸。

这个男生,讨厌!对胜翊,她的评价不变。

热腾腾的四菜一汤端上桌,瀞怡要小词去请爷爷奶奶吃饭。等半天,人没叫来,连小词自己也失踪丫,瀞怡只好到客厅看状况。

客厅里,小词横在爷爷奶奶身上,头枕着奶奶,脚下垫着爷爷的大腿,嘴里有人喂食起司蛋糕,她一脸太上皇的享受姿态。

电视里正在上演小词最喜欢的DoReMe卡通,两个搞不懂人类身上怎么会穿那种怪衣服的老人,很认同地追上“年轻人”的脚步。

“爸爸、妈妈,小词,吃饭了。”

“不要,我要看完DoReMe才吃饭。”小词反对。

“是啦、是啦!再等一会儿,等奇煜回来再一起吃。”两个老人附和孙女。

“奇煜哥说不定又跟人约会了,不见得要回来吃饭。”

瀞怡想起“他”的话--孩子都是这样一天一点,慢慢惯坏的•她真惯坏小词了吗?

“下午奇煜打电话回来,说要回来吃饭,说那个、那个……瀞怡啊!最近奇煜交往的女人叫什么名字?”爷爷问。

“叫林钰津。”

小词一面看电视,两只耳朵还竖得高高,准备听大人说话。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对劲,你说她是不是在舞厅里上班的坏女人啊!”

“爸,你想太多,你要相信奇煜哥的眼光。”瀞怡走到老人家身边,两手在他肩膀上按按压压,帮他捶背按摩。

“他的眼光能相信才有鬼,要是真准,何必一个月换一个女人,让报章杂志把他写的像个AIDS病媒蚊,害我们家可怜的小词,被人家误以为,有个爱养小老婆的花心爸爸。”

说起这个不孝子,黄奶奶就一肚子火。

“奇煜哥年纪不小,多少会有些正常社交。”

“正常?告诉我正常在哪里,骗我没年轻过哦!谁家儿子的保险套用量像他那么大,要是还没给我生下半个金孙,就败了肾,看我饶不饶他!”爷爷说。

要是保险套卖贵一点,他们黄家就要破产了啦!

“幸好我们还有小词帮我们黄家传香火,不然叫我死后怎么去见黄家的列祖列宗!”说到这里,奶奶火气更大起来。

“爷爷奶奶别生气,爸比的保险套是我剪破的,你们不要骂他。我想没保险套,爸比就会照顾身体,不乱跟女人上床。”小词跳出来支援奇煜。

“还是小词最孝顺爷爷奶奶,瀞怡啊!你要真的觉得我们两个老人家对你有恩,就勉强和奇煜凑合成一对,我们全家五口开开心心过日子,好不好?”爷爷老话重提。

这些话虽听多了,她还是无力招架这个话题。

“对啦!虽然奇煜实在配不上你,可是想想,好歹他多少也符合男人的三高标准。不会和外面的男人差太远,何况有我们两个老人家在,他不敢欺负你。”

“谁敢欺负瀞怡?我明天就去修理他。”

门打开,黄奇煜走进门。

“万岁!爸比回来了!”

对小词来讲,爸比比DoReMe更具吸引力。一团小圆球从沙发上滚滚滚,滚到奇煜身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吻,贴了他满头满脸。

“小家伙,今天过得好不好啊!”捏捏她肥肥的脸颊,奇煜问。

“不好,今天我们回家的时候,有一个坏男人吵着要妈咪请他吃饭,爸比,你说男生和女生出去,不能让女生请客对不对?他很笨耶,连这个都不懂。”小词一见爸比告状先。

“然后咧?”

“然后他说妈咪撞到他,要妈咪赔,我就拿一个蛋塔赔他,可是他很坏……哦?”

小词在看清奇煜身后的男人时,尖叫一声,她滑下爸比身体,咚咚咚,跳到妈咪旁边,紧拉住妈咪的裙子。

“小词?”没弄清她看见什么,瀞怡直觉地抱起女儿。

下一秒,胜翊从奇煜身后绕出来,走到瀞怡身边,一把把小词拎到自己身上。“我告诉过你,你妈咪承受不了你的体重。”

他!他到底想把“意外”延伸到什么时候?瀞怡急了,为什么他要闻入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稳生活,她不想回顾的呀!

“这位先生,请问你想怎样。对不起,撞到你的事我很抱歉,行不行?”她口气又急又坏,不符平日形象。

“我不会为这种小事计较。”

“那么你要什么?”她的怒气累积在胸腔正中央。

“我要你跟我回家。”他说得直接。

“这里就是我的家,容我向你介绍,这是我的爸爸妈妈、丈夫和孩子。”说完,瀞怡走到奇煜身边,勾住他的于。“还有,请你把我的女儿放下。”

“我放下她,你就跟我走。”

“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洁洁。”针锋相对,他们谁都不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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