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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伴你一生(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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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翻起腿边的坐垫,伸手拿出藏在隐藏空格里的手枪。对座的映洁只担心地皱起眉头。他感觉得到她的紧张,但她并没问任何烦人的问题。
  
车顶的活板门打开,姜士从驾驶座低下头。「一辆出租马车叫住我,爵爷。说他的乘客看到这辆马车,想和您说句话。您要我怎么做?」
  
胜翊看著出租马车的门打开,何警探跳上人行道,大步走过来。
  
「没关系,姜士。」胜翊把手枪放回藏匿处,再放下坐垫。「他为我工作。」
  
「是,爵爷。」活板门关上。
  
何警探打开马车门。
  
「爵爷。」他说,接著注意到映洁,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很高兴又见到你,吴小姐。你的气色真不错。」
  
她微笑。「晚安,何先生。」
  
「昨天爵爷来鲍尔街雇用我时,我告诉他我清楚记得你。那天我护送你离开房子时就知道你会出人头地,因为你有活力,小姐。现在看看你,坐著上等马车,还和伯爵订了婚。」
  
映洁笑了。「我自己也无法相信,何先生。」
  
胜翊想起前一天,何警探提到受雇去协助驱离的情况。「令人赞赏,爵爷。大令人赞赏了。她站在那里,爵爷,就要失去一切财产,吴小姐却先担心仆人及在农场工作的其他人。以她的地位,很少人会在那种时刻担心别人……」
  
胜翊看著何警探。「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警探转向胜翊,态度严肃起来。「我依您的指示去俱乐部,爵爷,但门房告诉我您离开了。他说您要去参加舞会,给了我地址。我正要赶过去,正好遇见您的马车。」
  
「和伊毕有关吗?」
  
「对,爵爷。您说若有人去见他就来告诉您。呃,有个人去了。不到两小时前有位绅士到他的住所,一直等到伊毕从酒馆回来。他们独处了一会儿。不久,访客离开,他雇了出租马车在街上等他。」
  
一阵寒意穿过胜翊的血管。「你看到伊毕的访客了吗?」他的语气使何警探扬起眉毛。
  
「没有,爵爷。我没能近到看见他的脸,他也没注意到我。您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监视伊毕。」
  
「你能告诉我这位访客有什么特徵吗?」
  
何警探脸一皱开始回想。「如我所说,他搭出租马车。灯光很暗,但我看得出他穿著斗篷,帽子罩住头部。他离开时很匆忙。」
  
胜翊知道映洁正专注听著他们的对话。
  
「你确定访客是男人吗,何先生?」她问。
  
「是。」何警探说。「我从他移动的方式看得出来。」
  
「那伊毕呢?」胜翊问。「他是否再度离开住所?」
  
「没有,爵爷。据我所知,他仍在屋内。我走到建筑物后方查看窗户,屋里没有灯光。我想他或许上床了。」
  
胜翊望向映洁。「我先送你回家再去拜访伊毕,我想查清今晚那位访客的所有事情。」
  
「如果他不肯告诉你实话呢?」她问。
  
「我想,要让伊毕开口并不难。」他冷静地说。「我知道他那种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不用先送我回大雨街,再去找伊毕。」映洁很快地说。「真的,那实在太浪费时间。街上交通拥挤,一定会让你延迟很久。」
  
「我不认为——」他开口。
  
她没让他说完。「这是眼前最合理的做法。我知道你急著去询问伊毕,没理由我不能陪你去。」
  
「她说的有理,爵爷。」何警探也出口帮她。
  
他们说得对,胜翊知道。然而,映洁若是他认识的其他女人,他完全不会考虑带她去城里那一带。但她不是其他的女人。映洁不会一看到喝醉的酒馆客人或在巷子里拉客的妓女就昏倒。有姜士、何警探及他在,她十分安全。
  
「很好。」他终於同意。「只要你答应会留在马车中等我和伊毕谈完话。」
  
「但我也许可在询问时帮上忙。」
  
「你不准进入伊毕的住所,这一点你不得反驳。」
  
她一脸不悦,但没有争论。「我们在浪费时间,爵爷。」
  
「的确是。」他在座位上移动。「和我们一起来,何警探。」
  
「是,爵爷。」何警探跳上马车,坐下来。
  
胜翊给了姜士地址,接著调暗车内灯火放下窗帘,不让别人看见车里的映洁。
  
「请何先生监视伊毕真是个好主意,爵爷。」她说。
  
胜翊差点笑出来。她声音散发的赞赏,荒谬地令他十分愉快。
  
三十分钟后,马车辘辘地停在伊毕住家外阴森的街道。映洁说得对,交通很乱,胜翊想著随何警探走出马车。护送她回大雨街至少会浪费一小时的时间。
  
关上马车门前,他回头看著她,想再提醒她,她发过誓会留在马车里。
  
「小心,胜翊。」他还未开口她便说。披风的兜帽形成深色的阴影,更显得她脸色苍白。「我不喜欢这里给人的感觉。」
  
她急切的语调使他一惊,他盯著坐在黑暗中的她。之前她似乎都十分平静且自持,这突如其来的紧张令他意外。
  
「别担心。」他平静地说。「姜士及何警探会照顾你。」
  
「我担心的不是我的安危。」她靠向他,放轻声音。「不知为何,我对这整件事有很不好的感觉。请不要独自进去,我不需要两个人保护。我求你让一个人跟著你。」
  
「我有手枪。」
  
「据说手枪在紧急时常发挥不了作用。」
  
这么不安的表现很不像她,他想。他没时间说服她别担心,安抚她比较容易。
  
「好,只要能使你安心,我就让何警探跟著我,姜士留下来保护你和马车。」
  
「谢谢你。」她说。她的放心及感激比她的话更让他担心。
  
他关上车门,看著姜士。「给我们一盏灯。何警探和我进去,你留在这里陪吴小姐。」
  
「是,爵爷。」姜士拿了一盏灯给他们。
  
何警探点起灯,从大口袋里拿出一把可怕的刀。
  
胜翊看著闪亮的刀锋。「除非必要,请先小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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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的,爵爷。」何警探顺从地将刀塞回隐藏的鞘里。「伊毕的住处在楼上后方。」
  
胜翊率先走进脏污的走廊,一楼唯一的房间门下没有丝一毫灯光。
  
「几个酒馆女孩住在这里。」何警探解释。「我看到她们在数小时前离开,黎明之前应该不会回来。」
  
胜翊点点头,快速上楼。何警探拿著灯紧跟在后。
  
短短的梯廊一片昏暗。何警探把灯抬高,淡黄色火焰照在紧闭的门上。
  
胜翊穿过走廊,握起拳用力敲门。
  
没有回应。他试试门把,却轻易转开,太轻易了。这时他便知道映洁的预感并非毫无缘由。他打开门。四溅的鲜血、弥漫的烟硝及死亡的臭味从黑暗中飘散过来。
  
「该死的。」何警探低语。
 
胜翊接过灯,拿得更高。散落的灯光照在地板上的躯体。伊毕的脸有部分被毁,但仍足以一让人辨识他的身分。衬衫身前的血迹显示他被射击了两次。
  
「无论那坏蛋是谁,他是决心要完成工作。」胜翊平静地说。
  
「对,他做到了。」何警探环视小小的空间。「看来有小小的打斗。」
  
胜翊端详翻转的椅子。「对。」他走近尸体,灯光照在伊毕手旁的刀。「他想自卫。」
  
「刀锋上没有血迹。」何警探发出啧啧声。「他没刺中目标,可怜的混蛋,连划伤都没有。」
  
胜翊蹲下来仔细看著刀。如何警探所说,上面没有血迹,只有几缕黑色长丝线卡在刀锋及刀柄间。「看来他割裂了杀人犯的斗篷。」
  
他起身,尖锐的恐惧感攫住内脏。他想到映洁在楼下的马车里,立刻转身冲下门口。
  
「快,何警探,我们得走了,之后再匿名向有关单位通知这项谋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希望吴小姐受到牵连,明白吗?」
  
「是,爵爷。」何警探跟著他走出门外。「请您放心,爵爷。我非常敬重吴小姐,绝不会让她惹上麻烦。她受过许多苦了。」
  
何警探赞赏的语气很真诚,胜翊确定这件事可以信任警探去处理。
  
他快速下了楼梯并诅咒自己。他怎么会傻得让映洁说服,并带她过来?和他一起在城里不太安宁的地区被人目睹是一回事,最糟只会再引起一些丑闻,但不会有什么重大伤害。
  
可是若有人注意到她坐在马车里,停在谋杀地点门前,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和何警探一到达门厅,他先调暗灯光才走出门外。
  
「不要跑。」他对何警探说。「但千万也别拖拖拉拉。」
  
他们踏出屋外,快步走向等待的马车。何警探跳上姜士身旁的驾驶座。胜翊听到他低声解释情况。胜翊尚未关上门,姜士便启动马车。
  
「怎么了?」映洁问。
  
「伊毕死了。」他重重地坐到她的对面。「是被谋杀的。」
  
「老天。」她停了一秒。「是何警探稍早看到的那个人?等待伊毕又匆忙离去的人?」
  
「很有可能。」
  
「但谁会想杀伊毕,而且为什么?」
  
「我猜恶徒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决定能让伊毕封口的唯一方法是死亡。」
  
他手上仍拿著枪,看著街道,搜寻每个昏暗的门廊,想分辨出阴影中的形迹。杀人犯有可能还在这里、隐藏在小巷中吗?他看到映洁了吗?
  
「好,这表示有人真的想知道你是否在调查你叔公的谋杀案。」她平静地说。
  
「对。」他紧握住手枪。「这件事已经变成捉迷藏游戏了。若恶徒进入及离开伊毕住处时,何警探曾明确看到他的样貌就好了。」
  
「谋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我没时间彻底搜查,唯一明显的线索是伊毕曾想用刀自卫。」
  
「啊,你想他割伤恶徒了吗?」她的声音中充满热情。「只要他伤到攻击者,也许有一丝希望。」
  
「可惜他可能只割裂了杀人者的斗篷。刀子上有黑色丝线,但没有血迹。」
  
对面座位突然沉默得很怪异。
  
「黑色丝线?」映洁重复的语调很怪异。「长斗篷上的吗?」
  
「对。我想在打斗中,伊毕的刀子缠到了布料。但我看不出这线索能有什么帮助。真希望能有别的目击者。」
  
映洁大声吸气。「也许的确有别的目击者,爵爷。」
  
「请问是谁?」
  
「我。」她低声说,仍有些惊恐。「我相信谋杀案后不久,我曾和杀人者共舞。」   

『14』第十二章

她坐在最靠近炉火的椅子上,想让身体温暖,胜翊则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她感觉得到他全身散发著不安与呼之欲出的精力。
  
「你确定他的斗篷上有裂痕?」他问。
  
「对,很确定。」她朝火焰伸出手,但热气似乎无法温暖房间。「我的手拂过裂痕。」
  
大房子里昏暗沉静,只有书房的炉火在燃烧。胜翊没叫醒仆人,筱婕也尚未返家。
  
自从她说出惊人的消息后,胜翊没说几句话,回家的路上几乎没有交谈。她知道他正在思考她提供的资料,一定做了推断,也可能已经有结论。她不发一语,任他陷入沉思。
  
但他们一走进门廊,他便带她到书房,生起炉火。
  
「我们得谈谈。」他把黑色披风抛在椅背上。
  
「好。」
  
胜翊不耐地迅速解开领巾,任它随意挂在外套前,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你曾提到他衣服破损的事吗?」他问。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老实说,我完全不想和他谈话。」她一颤。「那时候,我一心只想尽快结束那支舞。」
  
「他对你说话了吗?」
  
「完全没有。」她咬著唇,回想舞厅那一幕。「我觉得他并不想给我将来能认出他的任何线索。」
  
胜翊同时脱掉外套及背心,再把衣服丢在独脚圆桌上。
  
她深吸口气,专注地看著炉火。那男人似乎并未发觉他正在她面前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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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定,她想。胜翊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些。绅士在家中当然有权这么做。他的心思显然全想著谋杀案,而非激情。也不知道他对她的神经造成的影响。
  
「那表示你可能在别处见过他。」胜翊说。「他也许怕一开口就会被你认出。」
  
「对,很有可能。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确信以前没和他跳过舞。」
  
「你如何确定?」
  
她望了他一眼。他仍在房里走来走去,有如笼子里精力充沛但惴惴不安的狮子。
  
「很难解释。」她说。「一开始他穿过人群向我走来时,我还以为是你。」
  
听到这句话,胜翊猛然停步。「你为何会认错?」
  
「他穿戴的披风、面具几乎和你一模一样。」
  
「该死。他故意要混淆你,服装类似绝不只是个巧合。」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觉得。那很可能真的只是巧合,舞会里有许多绅士都穿戴著类似的披风及面具。」
  
「今晚你曾把其他男人误认成我吗?」
  
他的一针见血令她苦笑。「没有,真的没有。只有披风破掉的人,而且只有一下子。」
  
「你又如何确定那不是我?」
  
他的语气怪异,混合了好奇及怀疑,彷佛他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在昏暗拥挤的房间里,你真的认得出我吗?你有那么了解我吗……
  
我可以,她想,但她不可能那样说。
  
她想了想要如何告诉他才合理。她当然不能说杀人者的气味完全不像他的,这种说话太私密、太亲昵,也显示她有多注意他。
  
「他和你不一样高。」她只能说。「我和你跳过舞,爵爷。你的肩膀比他高一点,」她可以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依恋地想。「也比较宽。」胜翊的肩膀肌肉滑顺又诱人。「还有,他的手指比你的长。」
  
胜翊脸色一暗。「你注意到他的手指?」
  
「真是的,爵爷。女人对碰触她的男人都会很注意他的手。男人不会吗?」
  
他发出模糊的声音,有点像「哈」。
  
「噢,我还注意到两件事。」她又说。「他左手戴著戒指,穿著黑森靴(译注:黑森士兵的长靴:黑森是德国西南部一州。黑森士兵穿的长靴,膝前有精致、优美的饰穗)。」
  
「城里有上千个男人都穿黑森靴。」他低声说,接著又回头看她,扬起一道黑眉。「你也会留意靴子?」
  
「我一发现他不是你,就开始猜他是谁。」她望著炉火。「无论他是谁,绝不会是老人。他跳舞的动作时髦而轻松,毫不僵硬或迟疑。我保证他不是你叔公那一代的人。」
  
「这个线索很有用,」他缓缓地说。「我会仔细想想。你还注意到别的事吗?」
  
「我不知该怎么说,但当时我觉得他的行为有些怪异,似乎兴奋得异常。」
  
「他刚杀了人。」胜翊停在窗前,望著月光下的花园。「恐怖的兴奋感绝对仍刺激著他,并强烈地支配著他。所以他才会找上你,和你共舞。」
  
「那似乎很古怪,不是吗?」她颤抖。「一般人在犯下谋杀案后,应该会想要回家泡个热水澡,而不是去舞会跳舞。」
  
「他去樊家舞会,不是想随便和某个女人跳舞,」胜翊平静地说。「他是去那里和你共舞的。」
  
她又一颤。「我承认他似乎是故意找上我,但我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懂。」
  
她迅速回头,震惊於他森冷的语调。「你了解他的动机?」
  
「今晚他一定从伊毕那里得知我在猎捕他。所以他傲慢地决定向我示威,做为庆祝。」
  
她抿起唇。「也许你说得对,爵爷,但仍解释不了为何他会和我共舞。」
  
胜翊转身面向她。看到他眼中野蛮的光芒,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不了解吗?」他说。「这是男人彼此争斗时古老而丑陋的传统。大多时候,胜者会以占有敌人的女人宣告他的胜利。」
  
「占有?爵爷,你说的是强暴。」她跳起来。「我保证,我们只有跳舞。」
  
「我也保证,吴小姐,在恶棍的脑中,那支舞正是另一种行为的象徵。」
  
「这实在荒谬!」她激动地说,但又想起陌生人揽住她的腰时,她有多讨厌那种感觉。她深吸口气。「不管他如何看待这件事,在我看来,那只是和讨厌的舞伴跳了一支短暂的华尔滋。」
  
「我知道,但你的看法并不重要。」
  
「我不同意。」她激烈地说。
  
他彷佛没听到她的话。「我必须想出另一个计划。」
  
她看得出他已经在思考新策略。「很好,我们要怎么做,爵爷?」
  
「你什么都不用做,映洁,只要上楼收拾行李。你在这里的工作就到今晚为止,我会把薪水送去给你。」
  
「什么?」她气愤地瞪著他。「你要解雇我?」
  
「对,在这件事结束前,我要送你到我的另一处产业。」
  
她的全身涌起纯然的恐慌。她不要再回乡下,她的新生活在伦敦。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再被人送到偏避的乡村产业,在那里枯等到地老天荒。
  
但歇斯底里只会让事情恶化,她告诉自己。他是胜翊,逻辑最能够说服他。
  
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而镇定。「只因为恶棍和我跳过舞,你就要把我送走?」
  
「我告诉过你,他认为那不只是一支舞。」
  
她红了脸。「老天,爵爷,他并未强迫我做任何事。」
  
「他的行为,」胜翊的声音强硬得吓人。「正表示他把你当成这场游戏中的人质,我不会允许他那样利用你。」
  
她必须容忍他冥顽不灵的态度,她告诉自己。毕竟他只是想保护她。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她努力保持耐性。「但那已经太迟了。无论你喜不喜欢,我已介入这件事。爵爷,我想你现在的思绪并不如平常那么清楚。」
  
他非常专注地看著她。「是吗?」
  
至少她引起了他的注意。「爵爷,你显然非常担心我的安危,你真的很有骑士风度。但就算你把我送到乡下去,你真以为恶棍会忘了我吗?」
  
「只要他知道我改变策略,就不会再对你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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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并无法确定结果必定会如此。但你可曾想过,也许杀人者会认为我比伊毕更了解你及你的计划?」
  
一阵短暂但不安的沉默降临。她看到胜翊因领悟而脸色一凛,知道他无法反驳她的推理。
  
「我会加派武装守卫保护你。」他说。
  
「这样也不一定阻止得了恶徒。他可以自由进出社交界,我要怎么办?躲避所有的绅士?躲多久?数星期?数个月?你不可能永远派人守著我。不,我最好还是留在你身边,帮你找出杀人犯。」
  
「该死,映洁——」
  
「还有筱婕怎么办?如果不能利用我,也许杀人犯会转而利用她。毕竟,她不只住在这里,更是你的家族成员。让我脱离这场游戏可能会使她成为恶徒的下一个目标。」
  
「该死。」他又说了一次,这次声音轻了些。「你说得对,我想得不够清楚。」
  
「那是因为你今晚承受很大的压力。」她安抚他。「你绝不能苛责自己。任何人走进谋杀案现场后,推理能力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他露出怪异的笑容。「当然,我早该想到这就是我今晚缺乏逻辑的原因。」
  
「别担心。」她想鼓励他。「我确定你立刻就会恢复平常的推理能力。」
  
「我也只能这么希望。」
  
她不相信那语气,她想。
  
「爵爷,我想提醒你,我对这次调查提供不少帮助。」她继续说,急著想回到重要主题。「你若允许我继续协助你,而非由你独自奋斗,我们一定能更快解开谜题。」
  
「这我就不太确定了。」他低声说。
  
「再加上,如果你让我留在你身边继续扮演未婚妻,不只可以保护我,也会让杀人犯以为我们现在知道的事并不比伊毕被谋杀之前更多。」
  
他咬紧牙。「可惜,事实正是如此。」
  
「不,事实并非如此。」现在轮到她在房里踱步了。「我和恶徒共舞时仔细观察过他。只要能再接近他,我非常有可能认出他。至少,我可以排除许多绅士,只要知道他们的年龄、身高、体型及动作,更别提手的形状。」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知道目的达成了。
  
「你懂了吗,爵爷?」她对他鼓励地一笑。「只要继续原来的计划,我们就可以占上风,因为杀人犯永远不会知道我们已经把和我共舞华尔滋的人及谋杀伊毕的人联想在一起。他也不会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一些重要身体特徵。」
  
「你说得对。」他承认,微握的手显示出怒气及挫折。「我若立刻将你送走,他可能会怀疑我们已得知他和你跳过舞,然后再怀疑我们知道的或许更多。」
  
「那时他会更加谨慎。相反地,若他因胆子变大而粗心大意,对我们反而有好处。」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很好,你已让我相信待在这里比待在乡下安全。」
  
她停在旋转梯前,放心地一笑。「没错。」
  
「但是,从现在起,你和筱婕都不得独自离开这楝房子。无论你们谁要出门,都必须有我、或男仆跟随。」
  
「那廖俊杰呢?他当然也可以保护我们吧?我们知道他不会是杀人犯,至少,他就不够高。」
  
胜翊迟疑了一会儿,再点点头。「我想俊杰绝不会是疯狂的链金术士,一心想著疯狂的实验。我愿意将生命托付给他。很好,他可以担任护卫。我会尽快和他谈,他必须了解现在的危险,才会在陪著你和筱婕时更加留心。」
  
「对,我们也必须把这项秘密调查告诉筱婕。」
  
书房里一阵凝重的沉默。映洁突然明显地意识到火焰的噼啪声。讨论结束,他们达成协议,她可以留在大雨街,帮助胜翊找到杀人犯。
  
接下来她应该上楼回房睡觉了。她望了望门口,但完全不想出去。
  
至於胜翊,似乎也没有意思要离开,他仍用迷人的眼睛直盯著她。
  
「关於你,何警探说得对。」他再也耐不住沉默。「你是个意志坚决、百折不挠的女人,吴映洁小姐。你很有活力。我相信过去几天我和你争吵的次数,是我这辈子最多的。」
  
她的心一沉,他认为她是爱争吵的女人。谁都知道,男人不喜欢难缠的女人。
  
她清清喉咙。「我相信我们有过热烈的讨论,爵爷,但我不认为那算是争吵。」
  
「热烈的讨论?好吧,那我想你待在大雨街这段期间,我们注定会有许多次热烈的讨论。想起来就害怕,不是吗?」
  
「你在开我玩笑,爵爷。我不认为我们谁会因这种事而恐惧、颤抖。」
  
他的嘴角微扬。「那有什么事会让你恐惧、发抖呢,吴小姐?」
  
她故意做出毫不在意的轻快手势,即使她正微微颤抖,但又并非出於恐惧。她希望他不会注意到。「很多事。」她向他保证。
  
「真的。」他缓缓走近,声音因欲望而深沉。「如果我们继续亲密合作,也许我们会有更多热烈的讨论,结果会如何?你会因此发抖、颤动吗,吴小姐?」
  
她迎视他的目光,看到逐渐升高的热力,令她几乎融化在地毯上。
  
「我们都是意志坚定的人。」她感觉怪异而有些喘不过气。「我相信我们都有能力让关系保持在专业的范畴内。」
  
他停在她面前,靴子只离她的鞋尖数寸。只要她往后退一步,便会抵到旋转梯的锻铁栏杆。「我们也许都有能力保持专业关系,」他轻声地说。「但如果我们不想保持呢?那时会发生什么事,吴小姐?你会发抖吗?」
  
她的嘴唇干涩,兴奋感穿透全身。她感觉得到热气凝聚在下半身,双膝酥软。他眼中灼烧的火焰使她无法移开视线。
  
「我想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发抖,爵爷。」她低声说。
  
「不会吗?」他举起手臂,抓住她身后两侧的栏杆。「我很羡慕你,吴小姐。因为每次想到和你的亲密接触,我就会发抖。」
  
他没有碰到她,却确实地困住她。他站得很近,近得使她闻得到他独特、迷人的味道。她的头开始晕眩。她得用舌尖轻舔嘴唇才能开口说话。
  
「胡说。」她勉强说。语气太弱,她想。无法抗拒他如此接近,她伸出手指碰触他的下巴。「你根本没在发抖。」
  
「这只证明你多么不了解我。」
  
他仍握著栏杆,只弯下腰,让嘴巴靠近她的双唇。
  
他要吻她,她想,但他仍给她时间抗议或冲向门口。
  
狂野、放肆的感觉扫过全身。今晚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离开他,相反地,她一心渴望投入他的怀抱,体验只有在他怀中才找得到的神秘热情。
  
她让手掌熨贴在他白色亚麻上衣的前胸。她一碰触到他,便听到他的胸膛深处传来低沉而饥渴的呻吟。知道自己能对他产生强而威猛的影响,让她觉得像个女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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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不到,但感觉得到他的手紧握住铁栏杆,他的嘴随即覆上她的唇。
  
各种感觉冲击而至,形成绝妙、轻飘、晕眩的激情漩涡。她知道若不和他一起探索这令人兴奋的感受,她会后悔终生。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他立刻有反应,身体推挤而至,将她夹在他的勃起及楼梯间。他紧抓住栏杆,彷佛唯有靠著栏杆他们才能稳稳踩在地上。
  
「映洁,」他深吸口气。「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好主意,但我今晚似乎无法听从任何逻辑。」
  
「世上除了逻辑之外还有许多事,爵爷。」她抬头对他微笑。「同样重要的事。」
  
「今晚之前,我并不相信这句话。」他再度吻她,这次更加深入。
  
她急切地回应,为他轻启双唇,手指探入他深色的头发。
  
她静静躺著,仔细体会此刻的感觉、胜翊的重量、炉火的温暖及双腿间的微痛。
  
胜翊终於起身,支在手肘上,低头看著她。
  
「和你的预期不太一样,是吧?」他问。
  
「是很……有趣。」她说。
  
他的眉毛皱起来。「好一句明褒暗贬。」
  
她伤了他的感情,她想。「部分经验还满……刺激的。」她向他保证。
  
他靠向她,额头顶著额头,亲吻她的鼻尖。「我必须道歉,甜心。」
  
她一阵恐慌,挣扎著离开他身下,快速坐起身,抓著礼服上衣速在胸前。
  
她瞪视著他。「你不可以责怪自己,胜翊。」
  
他翻身平躺,双臂交叠在脑后,一脸莫测高深地端详著她。「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是我鼓励你,希望你还记得。我外婆曾告诉我有些刺激的感觉只能在男人怀中体验。我一直都对那些感觉很好奇,急著想知道她说的对不对。」
  
「你利用我来满足好奇心?」他扬起眉毛。「而我还幻想你是对我有兴趣。」
  
「我当然有兴趣。」她很怕他会有错误想法。「非常有兴趣。真的,从未有男人如此吸引我。」
  
「谢谢你这么说,但我仍忍不住认为你只是想减低我对这件事的罪恶感。」
  
「那实在没有必要,这全是我的主意。」
  
「你的确知道,若你曾费心提起自己的缺乏经验,事情会完全改观,对吧?」
  
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了,他还在生气。她红著脸,感觉到不安和一些罪恶感。
  
她叹口气。「对,我知道你若得知我没经验,强烈的责任感一定会阻止你和我做爱。」
  
他眼中微微显露笑意。「我没有那样说。」
  
「你不用明说,」她低语。「我很清楚不该让你陷於这种情况。」但她也开始生气了。「但我要告诉你,前一刻仍体验著兴奋的激情,下一刻却必须感到愧咎及讨论责任问题,真的很让人不愉快。」
  
她讶异地看到他露出坏坏的笑容。「这点,我们都有同感,吴小姐。」
  
她怒视他。「爵爷,我要提醒你,我和才刚踏入婚姻市场的年轻女孩并不一样。我不是另一个甜美、纯真、备受保护的黄瀞怡。」
  
他缓缓坐起来。「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映洁,你都不会是黄瀞怡。」
  
「好,我只想确实让你明白今晚发生的事绝不是你的错。你无须为此负起任何责任。」
  
这句话让他思考许久,接著点点头,动作流畅地翻身站起。
  
「你知道吗,亲爱的?这点我的确非常同意你的看法。」他走到炉火前,把上衣塞到长裤里。「很好,你说服我了。我很乐意将所有责任归罪於迷人的你,我甚至愿意认为自己遭到利用。」
  
「不。」她一惊,赶紧起身。「不,真的,我从未想要利用你。」
  
「但是,事实的确如此,不是吗?」他整理好衣物,转身面对她。「你利用我无法抗拒你的大弱点,探索刺激的崭新经验,对不对?」
  
她发现自己开始全身发热。「你根本没有弱点,爵爷。」
  
「但我似乎抗拒不了你。」
  
「胡说。」
  
他举起一只手。「啊,但你绝对知道我抗拒不了亲吻你的诱惑。承认吧。」
  
她觉得他眼中的光芒十分可疑。他在笑她吗?不,不合理,他们的谈话很严肃。
 
「事实并非如此,爵爷。」她僵硬地说。「我完全不知道你抗拒不了我。而且,我一点也不相信有那种事。」
  
「我向你保证,那是真的。看来我只是你魅力之下的无助受害者。」
  
他在取笑她吗?她搜寻他的脸,但无法确定。她愈来愈困惑了。
  
「我绝不会拿无助来形容你,爵爷。」她说。
  
「你又想逃避责任了,方法是暗示我应该更果断而坚定。」他摇摇头,走向她。「你真让我失望,吴小姐。我以为你人格高尚,不玩这种诡计。」
  
该死,她想。她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这不是诡计。」她说。「而且,我必须告诉你——」
  
模糊的前门开启声打断她,声音由门厅传来。又一阵恐慌席卷而至,筱婕和俊杰回来了。
  
她疯狂地环顾四周,想要逃跑。也许她可以从窗户溜到花园里,但要如何回房子里来?
  
「怎么了,映洁?」胜翊轻声问,边扣好上衣。「你没预想到诱惑之夜可能会在尴尬时刻被打断吗?」
  
「你竟敢嘲弄我,爵爷。」她压低声音说。「他们随时可能进来,怎么办?」
  
他夸张地对她一鞠躬。「别担心。虽然我仍不太确定你是否值得帮助,但我会解救你免於难堪,不在不名誉的情况下被发现。」
  
他拿起被风,放到俯瞰花园的窗户旁,并把使用过的手帕塞到披风里。接著拿起她的披肩围住她,然后握著她的手臂,走向旋转楼梯。她皱眉看著书房上层围著栏杆的室内阳台。「你要我躲在上面?」
  
「有个书架其实是暗门,通向家用织品柜。」他催她走上狭窄的楼梯。「已经多年未曾使用,我也几乎忘了,却突然想到伊毕一定是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谈话。」
  
「真刺激。」她吁口气,率先轻快地走上楼梯。「就像恐怖小说一样。」
  
「看来你认为暗门比和我做爱更要刺激。」
  
「噢,不是的,真的。只是,呃,我从未使用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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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找藉口了,你今晚已经深深伤害了我脆弱而敏感的心灵。」
  
「若你希望我把这句话当成玩笑,」她说。「我必须说你的幽默感实在需要再加强。」
  
「你为何会以为我在开玩笑?」
  
一上到阳台,他转向左方,抓住一个书架边缘用力拉。映洁一脸惊奇地看著整座书架滑向一旁,露出昏暗的家用织品柜。
  
「进去吧。」他推她进去。「织品柜的门通往离你房间很近的走廊。我建议你快回房间,以免筱婕和俊杰道完晚安立刻上楼。」
  
她快步走入阴影,又转身面向他。「那你呢?」
  
胜翊眼中可疑的光芒消逝,表情冷静而若有所思。「我想现在是和俊杰谈谈的好时机,我想请他帮我多注意你和筱婕。」
  
「噢,对,当然。」
  
「晚安,我甜美的诱惑女神。下次我保证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有更刺激的经验。」
  
他当著她的面关上书架门,不让她有机会回应那句「下次」。
  
胜翊再度走下旋转梯,自顾自轻哼著歌。看著映洁漂亮的金眸中同时出现罪恶感、惊慌及做爱后的馀韵,真是无价之宝。
  
高潮则是她相信了她玩弄他情感的指控,他开心地想。
  
他们现在的情况因今晚的事件而益发复杂,但尽管发生这些事,他仍觉得许久不曾这么开心。虽然,现在他要解决的谋杀案从一件增加为两件。
  
走到楼梯底,他还记得用手指梳过头发,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齐。在门旁的八角镜快速地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有如在城里忙了一晚,刚回到私人书房中休息。
  
目光扫视过房间,应该没有任何证据能显示他不久前才和假未婚妻进行了一场猛烈而疯狂的热情之战。他打开门,好整以暇地步下走廊,发出很大的声响,以确定筱婕及俊杰能注意到他正逐渐接近。
  
他一走进门厅,低语声便倏然而止。筱婕及俊杰站得很近,亲密的气氛显而易见。
  
他们同时看著他。筱婕满脸通红,俊杰则露出困惑的表情。
  
「晚安,胜翊。」筱婕轻快地说。「我不知道你还没睡。」
  
胜翊微一点头。「我想你一定累了,急著上楼休息。」
  
「呃,其实没有——」筱婕开口说。
  
胜翊不理她,望向俊杰。「我正在书房喝白兰地,俊杰。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
  
俊杰用力抓紧手杖。「当然。」
  
筱婕皱眉,露出明显的不安。「胜翊,你为何要私下和俊杰说话?你不会想要他表明意图而让我难堪吧?若是如此,我要提醒你,我是年长的寡妇,不是青涩少女。我的私人生活与你无关。」
  
胜翊叹气。「又一位认为她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女性。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俊杰?照这个速度,女士们很快就不再需要我们这些可怜的男性了。」
  
「我是认真的,胜翊。」筱婕激动地说。
  
「没事,亲爱的。」俊杰亲吻她的手。「炎亚纶和我是老朋友了,记得吗?我很希望和他到书房喝杯白兰地。」
  
筱婕一点也不乐见这种情况,但眼神软化了。「好吧,但答应我绝不能让他逼你做出任何你不想做的声明或承诺。」
  
俊杰拍拍她的手以为安抚。「别担心我,亲爱的。我有能力处理这种状况。」
  
「才怪。」筱婕最后一次警告地瞪了胜翊一眼,才提起裙子,快步上楼。
  
胜翊示意俊杰走向书房。「我相信你会发现我的白兰地是最上等的。」
  
俊杰轻笑。「我毫不怀疑,你一向只买最好的。」
  
胜翊在他后面进入书房,关上门再走到放酒瓶及酒杯的桌子。「请坐。我今晚请你进来,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讨论。」
  
「我了解。」俊杰坐在面对火炉的椅子上,伸长双腿。「你想询问我对筱婕的真正意图。我保证,我的意图光明正大。」
  
「那是理所当然。老天,那是我最不担心的事。你是我这辈子认识最光明磊落的人。」
  
班事似乎有些尴尬,但也很高兴听到这句话。「噢,谢谢你。我觉得你也是,我相信你知道。」
  
胜翊只点点头,拿起两个装了酒的杯子,递一杯给俊杰。「我很高兴看到筱婕这么快乐,我知道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俊杰放心地啜了一口。「我认为自己很幸运。失去丽莎后,我从未想过会遇见另」个女人,并爱上她。生命并不常给我们第二次机会,对吧?」
  
「对。」胜翊答得很快。「你们的确是天作之合,不是吗?你看小说,筱婕则写小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理想?」
  
俊杰呛到,喷出一些白兰地。「你知道她写小说?」
  
「当然。」胜翊坐到他的对面。
  
「她以为你并不知道她用梅筱婕的笔名替米娜娃出版社写作。」
  
「为什么大家都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做什么?」胜翊说。但看到沙发旁的地毯上躺著一条细长的浅蓝色缎带,他猛然停住。
  
那是映洁用来套住长袜的蓝色缎质柬袜带之一。他立刻起身。
  
俊杰皱眉。「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认为我该拨拨炉火。」
  
他抓著火钳,胡乱拨动纷飞的灰烬几下,再缓缓走回他的椅子,故意绕过去让靴子尖端非常靠近袜带。
  
「我请你进来并非要讨论筱婕,而是想讨论调查进度。以及另一件谋杀案。」
  
俊杰停住喝到一半的白兰地,浓密的眉毛紧皱。[你到底在说什么,爵爷?」
  
胜翊利用他分心的这一刻,用鞋尖将袜带推到沙发底下藏起来。如果仔细看仍找得到,但俊杰不太可能趴在地上,寻找地毯上新近的风流证据。
  
很满意自己尽了最大努力隐藏证据,胜翊继续走回椅子。
  
「我今晚发现伊毕被人射杀。」
  
「我的天!」
  
胜翊这才坐下来。「情况变得非常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俊杰。」
  
映洁刚脱下披肩及洋装,就听到卧房门上的敲门声。筱婕。
  
「等一下。」她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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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衣服塞进衣橱,抓起睡袍穿上绑好,抓下头上的发夹,戴上白色睡帽顺手拿下耳环。
  
看看镜子,确定她就像刚从床上被叫醒的女人。她打开门,希望筱婕不会注意到她呼吸太急,不像刚醒的人。但筱婕似乎并没有心情注意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全身散发著不安。
  
「你没事吧?」映洁紧张地问。
  
「没事,我很好,但我必须和你谈谈。」
  
「没问题。」映洁退了一步,让她进房间。「怎么了?」
  
「是胜翊,他把俊杰找到书房私下谈话。」筱婕焦急地在穿衣镜前来回踱步。「我很怕他会逼迫俊杰表明意图。」
  
「原来如此。」
  
「我提醒胜翊我是寡妇,有权和任何绅士交往,无论他意图为何。」
  
「没错。」
  
「但你现在对胜翊也认识够久了,知道他喜欢控制别人的生活,无论对方是否接受。」
  
「对,但,我想你可以放心,我确定俊杰对你意图绝非楼下书房的谈话主题。」
  
筱婕不再踱步,一脸疑问地转向她。「你确定?」
  
「非常确定,也许你最好坐下来。说来话长,但一切起自陈建州的谋杀案。」
  
「老天。」筱婕猛地跌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三十分钟后,身负高尚任务的俊杰离开了。胜翊送他出门,并锁上门。他熄了门厅的灯,转身回到书房。一踏进长形房间他便走向沙发,单脚跪地,摸出蓝色袜带。
  
拾起那缎带站起来,他瞪著横在掌心的小饰物,细致、诱人而女性化。他感觉到自己光看著那东西便又再度勃起。他回想起他如何巧妙地将它移下映洁的腿以便褪去她的长袜。
  
以后他每次走进这房间都会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他想。和映洁做爱使他产生了一些变化,虽然他还无法描述,但他知道那深深地影响了他。

无论末来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是今晚之前那个男人了。

『15』第十三章

隔天早上,映洁一直拖延著下楼的时间,直到终於忍受不了饥饿感。她甚至曾想让人将餐盘送到卧房来。
  
但最后她打开门,坚决地踏进走廊。躲在房间用餐以逃避胜翊,只会证明她有多胆小。
  
她很讶异自己竟感到神清气爽。她本以为会整晚辗转难眠,却睡得异常香甜。真幸运,她想著走下楼梯。至少她未因为缺乏睡眠而双眼浮肿,或皮肤暗沉。
  
她选了件绿色印花棉布洋装及白色绉领,做为首次面对胜翊的服装。她觉得鲜亮的颜色会显得更有自信,而她需要尽可能保持冷静。和一位绅士在书房里疯狂、热情地做爱后,早上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早安,小姐。」尼德出现在走廊,一脸关切。「我正要请女仆上楼询问你是否要在卧房用餐。」
  
「你真体贴,尼德。但我只有生病才会在卧房吃早餐,而我几乎从不生病。」
  
「是的,小姐。如你指示,早餐在早餐室里,莎丽及她姊姊昨天下午都整理好了。」
  
「太好了。」她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深呼吸以增加勇气,才穿过走廊,走进早餐室。
  
尽管担心著和胜翊的会面,她仍花了几秒钟欣赏房间的变化。
  
清理并上过腊的早餐室闪闪发亮。诱人的香味从侧桌的银制餐盘上飘来,温暖的春日阳光从窗户洒入。只有花园仍因杂草丛生、树叶零乱而破坏景观。但不久也会改善,新园丁今天便要上工了。
  
她很讶异胜翊并非独自坐在餐桌旁,筱婕也在。
  
「噢,你来了。」筱婕说。「我才在担心你,正想派人上楼看看你是否不舒服。」
  
意识到胜翊似乎正颇有兴味地看著她,映洁努力不要脸红。
  
「我刚才还告诉尼德,我非常健康。」她说。
  
胜翊有礼地起身,拉出椅子。「我们以为你昨晚可能做了太多运动。」
  
她努力克制,只怒视著他。
  
「在舞池里。」他非常无辜地说完。
  
她仔细盯著他的脸看了几秒。淡淡笑意下,她仍看到一抹忧虑。老天,他真以为她得在床上躺一天才能从和他做爱的震惊中恢复吗?她又不是脆弱的小花。
  
「别荒谬了,爵爷。」不理他拉出的椅子,她拿起盘子走近侧桌检视菜色。
  
「胜翊在捉弄你。」筱婕很快地说。「我当然不会担心你昨晚跳太多舞,也许那件可怕的事件才是主因。胜翊和我刚才还在谈起,好可怕的事件。」
  
「我一点事也没有,我保证。」映洁看著盘里冒烟的餐点。
  
「我建议你吃鱼。」胜翊说。「做得很好。」
  
「炒蛋也可以试一试。」筱婕建议。「我发誓,莎丽的姊姊是很棒的厨师。」
  
映洁每样东西都拿一些,转身才发现胜翊仍扶著椅子。
  
她坐下来。「谢谢你,爵爷。」
  
他看著她盘中堆放的食物。「显然你的胃口并未受到最近这些事件的影响。」
  
「丝毫没有,爵爷。」
  
他在她对面坐下。「我自己今早也特别饿。」
  
她受够这些暗示了,她想。她拿起刀子,在吐司上抹奶油。「你今天计划如何进行调查,爵爷?」
  
他的表情转为认真。「因为昨晚的混乱,我忘了提到我们前往伊毕的谋杀现场前,我的确得到一项有趣的线索。」
  
映洁放下吐司。「什么线索?」
  
「可能是土星的男人名字。他似乎在几天前去世,我打算今早去拜访遗孀。」
  
「真是令人振奋的消息。」映洁开心得忘了责怪他没有早些提到这项线索。「你必须带我同去。」
  
他扬起」道眉毛。「为什么?」
  
「刚孀居的寡妇也许不愿与不相识的绅士谈起私事,但有女人在场,她会比较安心。」
  
胜翊考虑了一下。「也许你说得对。很好,我们十一点三十分出发。」
  
映洁稍稍放了心。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变化,某件事并未改变。胜翊仍将她视为调查的伙伴,并愿意听从她的建议。她会经常记得这一点。
  
筱婕的笑容很愉快。「换个话题,胜翊刚告诉我他知道我在写小说。真是让人惊讶,不是吗?想想我还一直害怕他若发现真相会把我送回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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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洁迎视桌子对面胜翊的双眼,她笑了。只要牵涉到他认为该保护的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讶异他早就知道你的工作了,筱婕。」
  
四十分钟后,她打开卧室的门,来回望著走廊。空无一人。几分钟前,她听到胜翊回房更衣准备前去拜访葛伦特的遗孀。筱婕此刻则一如往常,正努力写著稿。
  
一切都表示书房中不会有人。
  
她踏进走廊,快速走向家用织品柜,穿鞋的脚在地毯上安静无声。
  
她一走到织品柜前,又回头看看走廊,确定没人在注意她的行动。接著她进入狭小昏暗的房间,关上门。她摸索著找到打开暗门的横杆,小心翼翼地拉动。
  
书架往后滑,她移到阳台上,往下看,确定仆人并未选择现在打扫书房。如她所预期,长形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抓起洋装裙摆,她快速走下旋转梯,穿过房间来到她和胜翊做爱的地方。
  
她焦急地找遍附近,但完全看不到蓝色袜带。一定在这里的某处,她想。
  
昨晚筱婕离开前,她并未注意它不见了。她一发现左脚的长袜滑到脚裸处,以为袜带一定是她匆忙脱下衣服并换上睡衣时脱落。她今早特别在晨光中又找了一次。
  
几分钟前她彻底找过房间,仍找不到袜带,这时她才发现很可能是遗失在书房里。想到廖俊杰曾看到它,以及他可能会有的明显结论,让她差点歇斯底里起来。
  
扮演成熟、神秘而世故的女人是一回事,让高尚优雅的绅士在完全不相关的地方发现她的袜带又是另」回事。
  
发现地毯上显然看不到袜带,她放心地叹了口气。那表示俊杰前一晚或许也并未看到。可惜,这并无法排除某位仆人今早曾看到的可能性。她趴下来寻找沙发的下方。
  
「在找这个吗?」胜翊询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听到他的声音,她吓得快速起身,并千钧一发地避过桌角,没撞到头。
  
她稳住身子,抬头看到胜翊站在二楼阳台,随意地靠在栏杆上,蓝色袜带挂在他右手的手指上。他一定是注意到她溜进家用织品柜才跟进来的,她想。
  
她生气地站起来。
  
「老实说,」她说著,小心地压低声音。「我的确是在找那个。你一定早就知道我会担心它在哪里。你可以早点说,省得我担那么久的心。」
  
「别担心,昨晚俊杰发现前我就看到了。」胜翊毫不在意地往上抛再轻松接住。「他绝猜不到他到达前不久,你才对我尽情的使过坏。」
  
她扮了个鬼脸,双手抓起裙子,走上楼梯。「请容我告诉你,爵爷,有时候你的幽默感真的很诡异。」
  
「有些人会告诉你,我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无论诡异与否。」
  
「他们会有这种看法实在并不难理解。」她停在楼梯顶端,伸手想要袜带。「可以还我了吗?」
  
「我不想还你。」他把袜带放回口袋。「而且我决定开始收集。」
  
她瞪著他。「你不是说真的。」
  
「另外再买双袜带,记在我的帐上。」胜翊说。
  
她还来不及骂他,他便吻上她的唇。等他终於抬起头,她已经喘不过气来。
  
「回头想想,你最好多买几双袜带。」他很满意地微笑。「我想要大肆收集。」
  
「我们前几天才埋葬我丈夫。」葛太太抬头看著挂在壁炉上的昼像。「真是晴天霹雳,实验室发生意外,那台有电的仪器。一定是很严重的电击才让他心跳停止。」
  
「请节哀顺变,葛太太。」映洁轻声说。
  
葛太太茫然地点点头。她是个瘦弱的女人,满头华发塞在旧帽子下。贫穷但有教养,坚忍而听天由命的性格沉重地压在窄小的肩膀上。
  
「我警告过他小心那个机器。」她紧抓住手里的手帕,下巴紧绷彷佛紧咬著臼齿。「但他不肯听,他永远都在用那机器做实验。」
  
映洁望向胜翊,他站在窗户旁,一手拿著茶杯。他带著冷漠的面具,但完全掩不住戒备的神情。她很确定他现在的想法和她一模一样。根据最近的事件判断,使葛伦特致命的实验室意外绝不只是单纯的巧合。
  
但就算葛太太怀疑丈夫被谋杀,也没有表示出来。也许她并不特别在乎,映洁想。老旧的客厅很暗,适合丧家的气氛,但遗孀却显得紧张且绝望,而非悲伤。映洁敢发誓,尽管女主人言语得体、举止合宜,内心却燃烧著愤怒的火焰。
  
敬畏於胜翊的名字及爵衔,葛太太不得不接待他们,但她显然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叔公陈建州数周前在实验室被强盗所杀吗?」胜翊问。
  
葛太太皱起眉。「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丈夫和陈建州年轻时曾是亲密好友吗?」映洁沉著地问。
  
「当然。」葛太太扭著手帕。「我很清楚他们三个以前有多要好。」
  
映洁感觉到胜翊挺直身体,但不敢转头看他。
  
「你说他们三个吗,葛太太?」映洁问,希望语气不曾露出太多好奇。
  
「他们有一阵子真是分不开。在剑桥认识,你们知道的。但他们都只在乎科学,而非金钱。真的,他们一心投入实验室及可笑的实验。」
  
「葛太太,」映洁谨慎地开口。「我想知道是否——」
  
「我发誓,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丈夫是拦路盗匪。」葛太太全身发抖,接著彷佛体内某处的水坝溃堤,压抑已久的火气及愤怒倾泄而出。「也许还会留下一些钱。但没有,他只著迷於自然哲学,几乎每分钱都花在实验室的仪器。」
  
「你丈夫都进行些什么实验?」胜翊问。
  
但那女人似乎没听见问题,她的怒气有如洪水。「我们结婚时,葛伦特有份可观的收入,否则我父母绝不会让我嫁给他。但那傻子从未做过投资,且没有顾虑到我及女儿便花掉了。他比赌性坚强的赌徒更麻烦,总是说他需要最新的显微镜,或另一副点火镜。」
  
胜翊想要插嘴,导回话题。「葛太太,你提到你丈夫有第三位朋友……」
  
「看看这里。」葛太太挥舞著拿手帕的手。「看得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没有,什么都没有。几十年来,他卖掉银器及画作以筹钱去买实验室的东西。到最后,他甚至卖掉最珍贵的鼻烟盒。我以为他绝不会和它分离,还说过要它陪葬。」
  
映洁仔细端详壁炉上的画像,上面画著秃头的矮胖绅士,穿著老式的及膝长裤及外套,一手拿著鼻烟盒,盒盖上镶著巨大的红色宝石。她望向胜翊,看到他也在端详那幅画。
  
「他卖掉画里拿著的鼻烟盒吗?」胜翊问。
  
葛太太用手帕擤擤鼻子。「对。」
  
「你知道谁跟他买的吗?」
  
「不知道。我想我丈夫是拿去当铺了,甚至只当一点点钱。」葛太太的下巴气得发抖。「但我根本没看到钱,你们知道吗?他从来不会告诉我他卖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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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看著她。「你知道他何时典当的吗?」
  
「不知道,但一定是在他用电子仪器害死自己前不久。」葛太太用揉绉的手帕抹去一、两滴泪。「也许就是那天。我似乎记得那天早餐时他还带著,接著他出门散步,去了很久。他一定是那时候去了当铺。」
  
「你何时注意到鼻烟盒不见了?」映洁问。
  
「就是那天晚上我发现他的尸体时。那天下午我出门去看生病的朋友。回家时,我丈夫已经回来,并锁在实验室里一整天了,那是他的习惯,甚至没有出来吃晚餐。」
  
「这很寻常吗?」胜翊问。
  
「很寻常。他只要一开始做实验,就常在实验室待上数小时。但上床前我去敲门提醒他上楼时要把灯火熄灭,却没听到回应,我开始担心了。我说过,门上了锁,我还得拿钥匙来开。就是那时,我……我……」她停下来擤鼻子。
  
「你发现他的尸体。」映洁轻声替她说完。
  
「对。过了很久我才清楚了些,注意到鼻烟盒不见了。接著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那天把它卖了。天才知道他把钱花到哪里去,因为钱不在他口袋里。也许他决定把钱还给逼债比较急的债主之一。」
  
一阵短暂的沉默。映洁又和胜翊会意地互视一眼,谁都没开口。
  
「但我没想到他会舍得那个鼻烟盒,」葛太太过了一会儿说。「他很喜欢它。」
  
「那天下午你出门时,你丈夫是独自在房子里吗?」胜翊问。
  
「对。我们有个女仆,但那天她没来。老实说,她已经很少来了,有一阵子没拿到薪水,我想她已经在找别的工作了。」
  
「我了解。」胜翊说。
  
葛太太认命地环顾四周。「我想我必须卖掉这楝房子,这是我的遗产。我只祈祷卖完后的钱足够偿还那些债权人。」
  
「你卖掉房子后要怎么办?」映洁问。
  
「我不得不搬去和我妹妹及妹夫同住。我讨厌他们,他们也同样讨厌我,而且也没有太多余钱。生活会很困苦!但我还能怎么办?」
  
「让我告诉你还能怎么办,」映洁轻快地说。「你可以把房子卖给炎亚纶,他会付你比别人更多的钱。此外,他还会允许你在这里过完下半辈子。」
  
葛太太目瞪口杲地看著她。「你说什么?」她快速但不可置信地看了胜翊一眼。「爵爷为何要以高於市价的钱买下这楝房子?」
  
「因为你今天帮了很大的忙,他很乐於表示感激。」映洁望著胜翊。「对不对,爵爷?」
  
胜翊扬起眉毛,但只回答说:「当然。」
  
葛太太不太确定地看著胜翊。「你会因为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而这样做?」
  
他淡淡一笑。「我的确非常感激,夫人。但我突然想起,我最后还有个问题。」
  
「是,当然。」希望及宽心让葛太太原本紧张的脸亮起来。
  
「你可记得你丈夫第三位朋友的名字?」
  
「崔福德爵爷。」葛太太微皱起眉。「我从未见过他,但我丈夫以前常常提起他。但崔福德过世了,许多年一刖还年轻时便死了。」
  
「你还知道他别的事情吗?」胜翊追问。「他结过婚吗?我可以去拜访他的遗孀吗?有没有孩子?」
  
葛太太想了想,摇摇头。「我想没有。早年,我丈夫曾数次提到崔福德因太专注於研究,不想受到妻子及家人的束缚。」她叹口气。「老实说,我认为他十分羡慕崔福德能摆脱这些责任。」
  
「关於崔福德你丈夫还说过什么吗?」胜翊问。
  
「他总是说崔福德爵爷是他们小团体里最聪明的。他曾经告诉我如果崔福德没死,英国可能会有第二位牛顿。」
  
「我懂了。」胜翊说。
  
「他们自以为很聪明,你知道。」葛太太双手紧握著膝上,部分怒火又回到脸上。「他们非常确定他们的科学实验及高深对话可以改变世界,但他们研究自然科学有什么用,我问你?一点用处也没有。现在他们全都走了,不是吗?」
  
「看来似乎如此。」映洁轻声说。
  
胜翊放下未喝完的茶。「你帮了很大的忙,葛太太。请容我们告退,我们得上路了。我会立刻请代理人来和你洽谈房子及债权人的事。」
  
「啊,除了她,」葛太太突然说。「她还活著。比他们都活得久,不是吗?」
  
映洁特意不去看胜翊,她知道他也一样呆住了。
  
「她是谁?」胜翊并未提高声调。
  
「我一直认为她也许是个女巫。」葛太太的声音低沉而可怕。「也许她对他们全下了咒语,真的可能是她。」
  
「我不懂。」映洁说。「多年前,你丈夫的密友圈子里还有一位女士吗?」
  
葛太太的脸上闪过另一道怒火。「他们称她缪斯,灵感的女神。我丈夫及朋友以前绝不会错过她周三下午的聚会。只要她一召唤,他们立刻到她城里的房子报到,喝红酒、白兰地,谈论自然哲学,彷佛他们全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学者。我想是希望让她另眼看待吧。」
  
「她是谁?」胜翊又问。
  
葛太太沉浸在不愉快的回忆里,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困惑。「噢,当然是张夫人,他们都是她忠诚的奴仆。现在他们都死了,她却还活著。命运真是诡异,不是吗?」
  
不久,胜翊扶著映洁上马车。他心中仍盘绕著葛太太告诉他们的消息,但映洁上车时微弯下腰而撑起裙子的后方,仍让他忍不住分神欣赏她迷人优雅的臀部曲线。
  
「你很会借花献佛。」他轻声说著,关上门,坐在她的对面。
  
「拜托,爵爷,你明知道就算我不在场,你也会对葛太太伸出援手。承认吧!」
  
「我什么都不会承认。」他沉坐在座位上,注意力回到刚才在小客厅里的谈话。「我叔公被谋杀后数周,葛伦特便在实验室中死亡,表示杀人者也许不只出击两次,而是三次。」
  
「葛伦特、你叔公,还有伊毕。」她抱著双臂,仿佛突然感到寒冷。「也许这位神秘的张夫人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有价值的消息。你认识她吗,爵爷?」
  
「不认识,但可能的话,我打算今天下午便去认识她。」
  
「啊,是,正如你刚才认识的葛伦特太太。」
  
「没错。」
  
「你的爵衔及财富的确有好用的优点。」
  
「能使人打开大门,让我询问问题。」他耸耸肩。「可惜的是,却无法保证他们说的一定是实话。」

也无法为他赢得决心从商、维持独立,且自给自足过活的女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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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噢,天,对,我记得那些周三下午的聚会,彷佛我上周才刚办过。」遥远几近忧郁的神情出现在张夫人的蓝眸中。「那时我们都年轻且充满热情。科学是我们新发现的链金术,我们全专注於探索它的秘密,也全都自以为是当代的发明家。」
  
映洁从薄如纸的瓷杯中抿了口茶,并偷偷扫视高雅的会客室,边听卫可蕊夫人谈起过往。这里和城中另一头的葛太太家及其家具老旧的小客厅完全大异其趣,张夫人的经济显然完全没有问题。
  
会客室的装潢充满前几年才开始流行的中国风,原本浓郁、鲜艳的色彩也维持良好。深蓝色及金色的花饰壁纸、设计繁复的地毯、华丽的日本漆器家具,营造出深沉的异国风情,四处妆点的框饰华美的镜子,使其更加明亮。这房间的设计是为了感官享受。
  
映洁可以想像富有的女主人在这房间接待仰慕者的情况。张夫人年近七十,但仍穿著昂贵且流行的服饰。她深金色的高腰晨服,彷佛是专门设计要在这色彩丰富的房间穿著。姣好的脸型及肩膀则证明她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虽已满头银丝占用了不少假发,但仍梳成极为精巧的发髻。
  
根据映洁的经验,女人愈老愈爱戴珠宝,张夫人也不例外。耳朵上戴著珍珠,手腕及手指上闪著各式钻石、红宝石及翡翠。
  
但引起映洁注意的却是她脖子上的盒式金链坠。不同於戒指,链坠的样式十分简单,似乎是非常私人的纪念品。也许里面放著某位子女或过世丈夫的小画像。
  
胜翊走向最近的窗户,望著窗外修剪完美的花园,彷佛看到什么迷人的景象。
  
「所以你还记得我叔公、葛伦特及崔福德?」他说。
  
「历历在目。」张夫人举起手,摸摸脖子上的金链坠。「他们都献身于科学。他们为科学而活的精神,正如画家及雕刻家为艺术而活。」她垂下手,悲伤地一笑。「但他们现在全都走了,最后一位是葛伦特。我知道你叔公数周前被闯空门的恶徒所杀,爵爷。请节哀。」
  
「我不认为他是撞见普通小偷行窃而被杀。」胜翊平静地说。「我很确定杀他的人,和恋石社几位绅士常来参加你周三聚会的那段时间有关联。」
  
他似乎专注地看著窗外花园的某个景观,映洁则仔细观察女主人。她注意到胜翊直截了当地说出结论时,张夫人的肩膀微微颤动,并再次抚摸金链坠。
  
「不可能。」张夫人说。「怎么可能?」
  
「我还没有答案,但我决心要找出来。」胜翊缓缓转身。「我叔公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相信葛伦特的死也不是意外,甚至确信那个人不只杀了他们,还有我的前任管家。」
  
「老天,爵爷。」张夫人的声音颤抖,把茶杯放回碟子时也发出声响。「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这……这实在难以置信。你说还有你的管家?但为何要杀他?」
  
「取得消息后,杀人灭口。」
  
张夫人再次摇头,彷佛想使头脑清醒。「请问,是什么消息?」
  
「当然是我正在调查陈建州的谋杀案。杀人者现在知道我在追查他,他想知道我调查出多少真相。」胜翊咬一咬牙。「其实并不多,也绝不值得杀死一个人。」
  
「真的不值得。」张夫人颤抖著。
  
「但恶徒的想法并不理性。」胜翊告诉她。「我相信他杀了我叔公及葛伦特是为了得到鼻烟盒上的红宝石。」
  
张夫人皱起眉。「我记得很清楚,那些奇妙的石头很迷人。崔福德觉得那是不寻常的深色红宝石,但葛伦特和陈建州认为是古代某种特殊玻璃琢磨而成。」
  
「你看过我叔公的宝石学书吗?」胜翊问。「他连同宝石从义大利带回来的那本?」
  
「当然看过。」她怀念地叹口气。「那本书怎么了?」
  
「我相信我们正在找的恶徒神智疯狂,相信自己制造得出《石经》里所描述的可怕机器。」胜翊说。
  
张夫人瞪著他,震惊得目瞪口呆。「绝不可能,」她终於非常肯定地说。「那实在是瞎说的,就算是疯子也不会相信那本古书里的指示。」
  
胜翊回头看著她。「那三个男人讨论过那个机器吗?」
  
「当然。」张夫人冷静下来,声音也平稳了。「宝石学书中称它做『雷神之火』。我们曾多次讨论过那个机器。崔福德及其他人也试著制造过,但最后的结论是那个机器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他们为何如此确定?」映洁问。
  
张夫人揉著太阳穴。「我不记得细节,似乎是无法把强烈火焰的能量导人宝石的中心以激出宝石中潜藏的能量。最后他们全都同意这项任务不可能达成。」
  
「我知道我叔公认同这个结论。」胜翊说。「但你确定葛伦特及崔福德也都同意吗?」
  
「是的。」张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再次快速抚摸金链坠,彷佛回忆过往时得寻求些安慰。「请注意,在过去,投身於科学及数学研究的人很流行偶尔探索神秘学。时至今日,黑魔法仍让某些圈子中最饱读诗书的人深深迷醉。未来也绝对会这样。」
  
映洁看著她。「据说连伟大的牛顿也著迷於神秘学,甚至认真研究了数年的链金术。」
  
「的确。」张夫人坚定地回答。「倘若头脑如此杰出的人都会受到黑魔法的诱惑,谁又能怪罪平凡人会落入迷人神秘学的陷阱之中?」
  
「你认为尽管大家都同意放弃后,葛伦特或崔福德有可能继续私下研究吗?」胜翊问。
  
张夫人眨眨眼,挺起肩膀。她转身面对胜翊时,显然已回到现在。
  
「应该不会吧,爵爷。他们毕竟都是极度聪明、受过教育的现代人。老天,他们不是真的链金术士。」
  
「如果你不介意,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胜翊问。
  
「什么问题?」
  
「你确定崔福德爵爷真的在多年前的实验室爆炸中死亡了吗?」
  
张夫人闭上眼睛,手指又移到链坠上。「是的。」她低声说。「崔福德确已死亡。我亲眼看到尸体,老实说,你的叔公也看到。你不会以为你要找的杀人者是个老人吧?」
  
「绝对不是。」映洁说。「我们非常清楚我们在找一个正值壮年的人。」
  
「你为何会这么说?」张夫人说。
  
「因为恶徒在谋杀伊毕后,还有胆子与我共舞。」映洁说。
  
张夫人一脸震惊。「你曾和杀人者共舞?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能描述他吗?」
  
「可惜不能。」映洁承认。「当时是在化妆舞会里,我没看到他的脸。但他的披风上有割痕,我们相信那是在和管家打斗时造成的。」
  
「原来如此。」张夫人的表情很困惑。「我必须承认这实在有些怪异。」
  
「没错。」胜翊望向时钟。「我们该离开了。谢谢你的接见,夫人。」
  
「当然。」她很有威严地点点头。「这件事若有任何进展,也请你告诉我。」
  
「是的。」胜翊从口袋里拿出名片放在桌子上。「若你想到任何能帮助我调查的事,不论多晚,白天或夜晚,都请立刻送信给我,我会非常感激,夫人。」
  
张夫人拿起名片。「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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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马车前,胜翊什么都没说。他坐在座位上,手臂摆在椅背的靠垫上。
  
「如何?」他说。「你对张夫人有什么看法?」
  
她想了想那女人在谈话时一次又一次碰触金链坠的行为。
  
「我认为她非常深爱恋石社的某位成员。」她说。
  
胜翊的脸惊讶地绷紧。「多么意外的推论,但的确很有趣。你认为她爱的是哪一位?」
  
「崔福德爵爷。他英年早逝,而她与其他两人都认为三人中最聪明的是他。我认为她的金链坠中或许放著他的画像。」
  
胜翊揉揉下巴。「我没注意到链坠,但我很确定夫人隐瞒了一些消息。我和很多狡猾的人做过生意,知道何时有人说谎。」
  
映洁迟疑著。「如果她对我们说谎,我相信是因为她深信有此必要。」
  
「也许她想保护某人。」胜翊说。「不管原因为何,我相信接著是去了解崔福德。」
  
杀人者居然敢和吴小姐共舞,他一定是疯了才这么胆大妄为。疯了。
  
张夫人想著全身一颤。她独坐许久,瞪著伯爵的名片,同时抚摸链坠。旧时回忆带来许多冲击,令她视线模糊。老天,这比她的预期严重许多。
  
许久许久之后,她挺起肩膀,拭干眼泪。她的心碎了,却别无选择。内心深处,她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而她也必须采取必要的手段。
  
她很不情愿地打开写字桌的抽屉,拿出信纸。她会立刻送一封信。只要计划得宜,事情很快就会受到控制。
  
但她写完短信时,有些字迹已经被泪水弄模糊了。
  
炎亚纶去拜访张夫人!杀人者几乎无法相信双眼所见。他震惊地站在半条街外的阴暗前廊下,看著闪亮的马车消失在转角。
  
不可能。那可恶的家伙如何得知其中的关联?而且如此迅速?
  
他雇来当间谍的街头游童前来报告说炎亚纶及吴小姐已前往葛太太的住处时,他并不讶异。伯爵迟早会找土星的遗孀。但那愚蠢的女人对他说了什么?竟让他直接前往卫家在城中的宅邸。
  
杀人者疯狂地从头思考计划,想找出哪里曾犯错误。但他精心设计的计划中找不到任何错误。他感觉到自己开始冒汗。看到炎亚纶的马车停在张夫人的门前,便表示他和对手玩的有趣斗智游戏已经有计划之外的不祥转变。
  
够了。他不想冒险再节外生枝。他已拿到完成机器的所有必需品,事情该结束了。
  
他离开前廊,走下种满行道树的街道,聪明的头脑已经在思考新的策略。   

『17』第十五章

廖威廉垂头丧气地走出妓院前门,不理会街上等著载客的长排马车或出租马车。他需要新鲜空气,脑袋因喝了太多酒而嗡嗡作响。
  
他努力思考接下来要去哪里。俱乐部?赌场?另一个选择是回家去见他糊里糊涂娶回的悍妇。那是他最不想做的事,她会有一长串事情等著质问、要求他。
  
他原以为娶个富有的女人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却反而让他更悲惨数千倍。自从映洁失去土地及遗产后,就没一件好事。如果她继父不要那么该死地愚蠢就好了。
  
如果。威廉似乎每天都要重复说个几百次。
  
不公平。他在这里,困在婚姻中,困在妻子小气的父母不时的突发奇想里,映洁却彷佛平步青云。她就要嫁给城里最有钱有势的男人,事情怎会如此?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来。威廉担忧著,但一看到瓦斯灯照出陌生人穿著优雅的高级外套及闪亮靴子,他松了口气。无论是谁,他绝对是个绅士,而非拦路盗匪。
  
「晚安,廖威廉。」男人口气轻松地说。
  
「对不起。」威廉低语道。「我们认识吗?」
  
「还不认识。」陌生人嘲弄地对他行个礼。「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姓石。」
  
石先生会认识他并感到有趣只有一种解释,威廉阴郁地想。「我猜你是要说你看到我前几天在公园跌倒,或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才知道我的名字。你省省吧。」
  
石先生轻笑,手臂如老友般搭上威廉的肩。「我承认曾亲眼目睹那件不幸,但我并不认为你的出糗很好笑。老实说,我是真心同情你。我还知道,换作是我,我一定会急著报复使我遭受莫大羞辱的绅士。」
  
「问题是机会太小。」
  
「别那么确定,先生。也许我能帮你。你知道,我研究过炎亚纶,请了街头游童一直监视他,还见过他刚过世的管家,我向你保证,那位管家提供了许多消息。我知道伯爵和那位不寻常未婚妻的许多事,我相信你也会认为那些事非常有趣。」
  
两天后的夜晚,映洁和筱婕站在另一间拥挤、过热的舞厅后方。午夜将至,她已经尽责地跳了几支无止尽的舞,双脚酸痛,心情烦躁不安。
  
如果她之前是和胜翊跳舞,这些当然都无关紧要,但她不是。他整晚都未出现,跟前一晚一样出去调查。她真希望能说服他带她一起去,但他也说了,他不可能偷偷带她进入各家绅士俱乐部去和老人家谈话。
 
她不断想起和张夫人的谈话。她突然想到那天下午她和胜翊都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脸上挂著礼貌的笑容,和一位中年绅士共舞而过,而他似乎无法不看女孩美丽的胸脯。
  
「我必须承认,我扮演这角色愈久,」映洁低声对筱婕说。「就愈尊敬被推上婚姻市场的女孩,能有那些体力及耐性。真不知她们怎么办到的。」
  
「她们已经受过好几年的训练。」筱婕嘲弄地说。「毕竟这场游戏的赌注很高,她们全都很清楚自己的未来、甚至家人的未来都指望这场短暂社交季的结果。」
  
映洁突然领悟,并感受到一阵疼惜。「你的情况也是那样,对吧?」
  
「我十八岁那年家人非常地焦急。我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还有母亲及外婆要考虑。我父亲早逝,遗产不多,订下有利可图的婚约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外婆攒了些钱让我可以参加一年社交季。第一次舞会我就遇见哈洛,当然也立刻接受他的求婚。」
  
「为了家人,即使勉强你也得接受。」
  
「他是好人。」筱婕平静地说。「我后来也很喜欢他,最严重的问题是年龄差距。哈洛比我年长二十五岁,你可以想像我们几乎没有共同点。我曾希望能有孩子多少带来安慰,但我们没那个福分。」
  
「这故事真令人感伤。」
  
「但也很常见。」筱婕朝舞池里的双双对对点点头。「我相信今年的社交季仍会有很多类似的故事重演。」
  
「绝对会。」
  
结果则是无数冷漠、无爱的婚姻,映洁想。她不知道胜翊最后是否也会被迫接受这样的婚姻。毕竟无论是否找得到他能义无反顾、全心热爱的女人,他都毫无选择,必须结婚。到最后,他一定会抛开个人情感,为爵衔及家族负起责任。
  
「我得说你猜对了,人真多。」筱婕说,轻扇著扇子。「今晚真是人潮汹涌。俊杰可能得花好几年才能帮我们拿到柠檬汁。他还没回来,我们可能就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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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稍稍分开,映洁看到一顶精心梳鬈、上粉的老式假发,知道是男仆之一。
  
「门口附近有个仆人。」她踮起脚尖想看清楚些。「也许我们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引起注意也没用。」筱婕说。「他还没靠近我们,盘上的饮料可能就被拿光了。」
  
「留在这里,俊杰回来才找得到你。」映洁转身去追快速消失中的男仆。「我会想办法在仆人送完柠檬汁前追上他。」
  
「小心别让人踩到你的脚。」
  
「别担心,我马上回来。」
  
低声道了几个歉,映洁挤过一群中年女士,尽快移往最后看到男仆的地点。
  
她只剩不到几步,便感觉戴手套的手拂过背后,就在最脆弱的颈背上。
  
一阵冰冷的寒意穿过全身,她突然无法呼吸。
  
那只是不经意的碰触,她安慰自己。这里人这么多,很容易发生那种事。也或许是某位绅士想在人潮拥挤时乘机毛手毛脚,应该不是针对她。
  
但她仍差点尖叫,因为直觉告诉她,那只戴手套的手会如此亲密地拂过她裸露的皮肤,的确是针对她而来。
  
不可能,她又想。不会在这里,他不敢。冰冷的恐惧掺入她的皮肤。她一定弄错了。
  
但恶徒上次也在人来人往的舞厅里找上她,她提醒自己。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露出已经知道他在附近的样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在原地转身,尽量表现出很平常的样子。她手一甩拉开扇子,边扇动著要自己冷静,边搜寻人群。
  
附近有几位绅士,但都不够近,不可能碰触她。
  
接著她看到一个男仆,她发现他不是先前看到的那位,是别的人。
  
他背对著她,大步穿过谈笑的人群。她只看得到他银绿外套的领子及帽子下方上粉的假发。但他移动的方式熟悉而令人不安。
  
她再次挤进人群,想跟上男仆。
  
「借过。」她边低声道歉,边努力穿过人群。「对不起。抱歉洒了你的柠檬汁,夫人。对不起踩到你的脚,先生……」
  
她终於来到人群边,才猛然停住。男仆已不知去向,但她立刻看到通往花园的门敞开著,那是舞厅这一侧唯一的出口。
  
她走出门外,踏进阴影中,但她并不是露台上唯一的人。不少情侣在此轻声交谈,没人注意到她。男仆还是不见踪影。
  
她走过石砌露台,跨下五级宽阔的台阶,走进夜色笼罩的花园,假装是觉得太热的宾客,想呼吸清新的空气。几座大理石雕像耸立在正前方,雕像间漆黑的阴影中没有动静。
  
「映洁。」
  
没想到会听见自己的名字,她紧张得差点尖叫。一转身,她看到廖威廉站在不远处。
  
「你好,威廉。」她咻地收起扇子。「你有看到一个男仆经过吗?」
  
「我干么注意仆人?」他皱眉,快速向她移近。「我是看到你出来外面而跟出来的。我一直在找你,我们得谈谈。」
  
「我没有时间谈话。」她抓起裙子,走向那排雕像,想找寻失踪仆人的行踪。「你确定你没看到男仆?他穿著制服,我很确定他往这里来。」
  
「该死的,你可不可以别再说什么男仆?」威廉跟上她,抓住裸露的臂膀。
  
她不耐地想要甩开他的束缚,但他不肯放手。
  
「请你放手,先生。」露台上的情侣看不到他们,但声音不受夜色阻碍。她严厉地低声说:「不要碰我。」
  
「映洁,你必须听我说。」
  
「我刚告诉过你,我没时间谈话。」
  
「我今晚特地来找你。」他轻摇她一下。「亲爱的,我全都知道了。」
  
她震惊得忘了他的手,抬头看著他的脸。「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不安地回头望向露台,接著压低声音。「我知道炎亚纶雇用你当他的情妇。」
  
她无法置信地瞪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在利用你,亲爱的。他无意娶你。」威廉厌恶地低声说。「显然你是唯一不知道真相的人。」
  
「胡说。我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放开我,我要回舞厅了。」
  
「映洁,听我说。今晚你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圣詹姆斯区每家俱乐部的赌金簿上。」
  
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搅。「你说什么?」
  
「城里的每位绅士都在打赌炎亚纶厌烦你后会怎样。」
  
「有些绅士什么都赌,这是常识。」她简洁地说。
  
「我们说的是你的名声,你不久就会身败名裂。」
  
「真感人,你何时对我的名声变得如此关切?」
  
「该死,映洁,小声一点。」威廉又烦躁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听得到。他往前靠。「我要提醒你,我是绅士。不像炎亚纶,我们订婚时我仍得体地保护著你的名声。」
  
「是,你的大恩让我无言以对,先生。」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讽刺。「相反地,炎亚纶是在利用你。他把你当未婚妻在城里展示数周或数个月后,就会用最羞辱的方式把你丢开。等他利用完毕,你就毁了。」
  
「照情况看来,事情已无法挽救,所以我何不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噢,亲爱的映洁,这一点都不像你说的话。我可以帮你。」
  
「真的?」她忍不住好奇。「你要怎样帮我?」
  
「我可以保护你,我现在有钱了。我会很谨慎,不像炎亚纶。你不用面对社交界的冷嘲热讽,我会把你藏得很好。我们终於可以依照原来的计划,幸福地在一起了,吾爱。」
  
怒气潮涌而过,她甚至曾想把扇子插入威廉的耳朵里。
  
「请容我告诉你,先生。」她咬著牙说。「就算被炎亚纶毁了,也好过当你的情妇。」
  
「你只是心烦,」他安抚道。「我了解。最近你可怜的神经一定备受压力。但仔细想想,你就会了解我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可以避免炎亚纶将加诸於你的羞辱。」
  
「放开我,威廉。」
  
「我只是想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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