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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伴你一生(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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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保护,先生。」
  
「只因为炎亚纶比我有钱,你就愿意接受同样的安排?等他将你利用完,面对无法挽回的灾难,他的钱又有什么用?你永远都无法再出现在社交界,你的未来就毁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未来的计划。」
  
「映洁,你一定要听我说完,才会了解你的情况有多惨。今晚有人下注两千镑,赌社交季一结束炎亚纶就会将你扫地出门。他的赌金只是九牛一毛,有些赌注的金额高得离谱。」
  
「我一直都很讶异这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会那么傻。」
  
「他们都打赌这次婚约是场骗局,唯一的差别只是他何时会抛弃你。多数人都认为是社交季结束,有些则相信他会把你留到夏天过后,因为对他比较方便。」
  
老实说,胜翊的确会在事情结束后让她离开,她闷闷不乐地想。但想到这么多名流绅士拿她的未来打赌,靠她的损失获取高利,还是让人很生气。真是一点都不公平。
  
这时候,一个极妙的想法石破天惊地闪过她的脑海。
  
我刚好知道这件事会如何结束。
  
老实说,比起俱乐部那些绅士,她更能预知寂寞未来的起点。胜翊抓到杀人犯后,她还可以订下明确日期,结束他们的关系。
  
这想法很令人沮丧,但她无法忽略其中的巨额利益。除了胜翊,整个事件中当然只有她可以去下注,并确定事情会如何结束。
  
这件事并不容易,她提醒自己。她用合起的扇子敲著手掌,快速地思索。有一、两个障碍要排除,毕竟,淑女不能走进绅士的俱乐部,要求下注。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以他的名义替她下注。
  
「映洁?」威廉轻轻摇她。「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们说话的同时,全城都在疯狂下注。你的尊严在哪里?你不能让炎亚纶用这么可鄙的方法对待你。」
  
回神吧,映洁想。她应该要演好她的角色。
  
「胡说,威廉。」她扬起下巴。「我不相信炎亚纶会无情地把我抛弃。为何大家都相信他会做那种事?!」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为何今晚会突然出现疯狂下注的情况?
  
「他们说他在介绍所找到你。」威廉告诉她。
  
听到这个消息,她放心了。「噢,老天,威廉。到介绍所去找未婚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笑话,大家都知道。你没有幽默感吗?」
  
他微眯起眼。「今晚之前,我和大家都相信那真的只是有趣的笑话,因为炎亚纶的想法一向怪异。但现在流窜的谣言却说那是真的,他真的在一家介绍职业伴护的介绍所找到你。」
  
「他何必那样做?以他的财力及头衔,多少名媛淑女愿意任他挑选,当他的未婚妻。」
  
「你不懂吗?据说他去介绍所雇用贫困的职业伴护,正是因为他无意结婚。他只是想要找个随传随到的情妇,住在他的屋檐下,并在社交界展示。这只是他另一个恶名昭彰的计谋,他一向以足智多谋而著称。」
  
「那,若是如此,这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计划。」她轻松地说。「因为我非常确信他一定会娶我。」稍微强调一下她深信炎亚纶的意图非常高尚,应该无伤,她想。还可能会让赌金簿上的金额往上扬。
  
「亲爱的,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戏。」威廉愈抓愈紧。「我告诉你,我现在全都知道了。炎亚纶真的是在介绍所找到你的,别否认。」
  
「胡说。」
  
「而且就是庄濠全介绍所。」
  
老天,据她所知,这是第一次有人把笑话和介绍所联想在一起。
  
她用力吞咽,努力不让他看出这消息让她多震惊。她必须问出他如何得知。
  
「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威廉。」虽然要保持声音柔和自然实在不容易,但她做到了。「你从哪里听来这么奇怪的名字?」
  
「噢,我可怜的天真女孩,看来你真的相信炎亚纶会娶你。」他抓紧她的手臂。「告诉我,他许下什么承诺?他说了什么谎言?」
  
「威廉,炎亚纶不像你,他对我一直都是实话实说、毫不隐瞒。」
  
威廉的手指几乎是箝住她的手臂。「你是说其实是你同意他的计谋?我无法相信你会堕落到这种程度。我甜美、纯真的映洁到底出了什么事?」
  
「甜美、纯真的映洁将成为我的妻子。」胜翊从树篱的阴影中走出来。「而且如果你不立刻放开她,我也会对你失去最后一丝耐性,廖威廉。」
  
「炎亚纶。」威廉迅即放开映洁,小心翼翼地后退,胜翊则走到映洁身边。「你怎么可以这样,爵爷?」
  
「我怎么可以请求吴小姐成为我的妻子吗?」胜翊握住映洁的手臂。「也许我突然发现这是个好主意,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威廉缩了一下,但仍坚持立场。「你没有羞耻心吗,爵爷?」
  
「这句话真有趣,居然出自一个抛弃映洁、另娶他人的男人口中。」
  
「事实不是这样。」威廉紧张地说。
  
「说真的,」映洁说。「事实正是如此。」
  
「亲爱的,你误会了。」
  
「我不认为如此。」
  
「我从来没有无耻地要求你在全世界面前扮演我的未婚妻。」威廉转身怒视胜翊。「这样利用吴小姐,你要如何解释,爵爷?」
  
「廖威廉,」胜翊说话的声音柔和得危险。「我发现你非常令人生气。」
  
警觉到他的语气不对,映洁灵巧地移到两个男人之间。「够了,胜翊,我们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望向她。「你确定?这件事愈来愈有趣了。」
  
「威廉刚才提到庄濠全介绍所。」她语带强调地说。
  
她感觉到他的手突然握紧她的手臂,刚刚威廉也握过同一只手臂。照今晚绅士们抓握的力道来看,她明早一定会满是瘀伤,她想。
  
胜翊的目光没有离开威廉。「是这样吗?」
  
「众所皆知,你在介绍所雇用了她。」威廉说得口沫横飞。
  
「我发誓要到职业伴护介绍所挑选妻子,这件事的确是众所皆知。」胜翊同意。「但介绍所的名字却不是人人都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听著,爵爷,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他突然说不出话,因为胜翊毫无预警地放开映洁,抓住威廉外套的前襟,把他推向大理石像的光滑背后。
  
「介绍所的名字是谁告诉你的,廖威廉?」胜翊又问一次,声音甚至比先前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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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喘著气,但勉强发出颤抖的抗议。「放开我,爵爷。」
  
「我现在更想因为你散布对我的未婚妻不利的谣言,而向你发出决斗的挑战,毕竟我之前早已警告过你。」
  
月光下,威廉的表情苍白而惊恐。「你在唬人,爵爷。全世界都知道有个男人和你真正的未婚妻私奔,你都没有向他挑战,你绝不可能为一个只是受你利用的女人冒险去决斗。」
  
「廖威廉,全世界很少人了解我,或我想做的事。现在,告诉我,你从哪里听来庄濠全介绍所的名字,否则我的助手会在一小时内去找你。」
  
威廉的抵抗崩溃了。「好吧。」他说,努力想维持尊严。「我没有理由不能说出我在哪里听到你对吴小姐的真正意图。」
  
「在哪里?」
  
「绿狮。」
  
映洁皱眉。「什么是绿狮?」
  
「圣詹姆斯区的一家赌场。」胜翊的注意力没有离开过威廉。「你为何会去那里,廖威廉?或者你经常在那里出入?」
  
「别侮辱人。」威廉努力挺直身体。「我很无聊,有人建议那里可能很有趣。」
  
「你刚好去那里,又刚好听到有人说起庄濠全介绍所的事?我不相信,再换个说法。」
  
「是真的,该死。我有点无聊,有人建议我去绿狮。我们一起过去,玩了一小时左右的骰子。这段期间,他提到关於庄濠全介绍所的谣言。」
  
「这人是你的朋友吗?」胜翊心平气和地问。
  
「不是朋友,刚认识,昨晚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你在哪里认识他?」
  
威廉迅速看了映洁一眼,又望向别处。「兰花街一楝房子外面。」他低声说。
  
「兰花街。」胜翊冷笑一声。「是了,当然,那是一家妓院,经营的老鸨自称花太太。」
  
映洁发出啧啧声。「你去逛妓院,威廉?真令人失望。你的妻子知道吗?」
  
「我刚好去兰花街办事。」威廉喃喃道。「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妓院。」
  
「算了。」胜翊说。「描述昨晚向你自我介绍、并建议你去绿狮的男人。」
  
威廉想耸肩,但胜翊仍抓著他的外套,所以不太成功。「没什么好说的。我记得他姓石或史,似乎对绿狮很熟悉。」
  
「他长什么样子?」映洁问。
  
威廉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到底有什么关系?」
  
胜翊用力把威廉压向雕像的背后。「回答她的问题,廖威廉。」
  
「该死,我记不得他有什么特徵。老实说,我遇见他时已经喝了好几瓶红酒。」
  
「你还酗酒?」听到这件事映洁很惊讶。在威廉追求她的期间,她从不知道他会喝酒。「酒鬼是最糟糕的,我深深同情你的妻子。」
  
「我该死的有很好的理由要忘掉烦恼。」威廉怒吼。「我的婚姻一点也不幸福,而是人间炼狱。我们结婚前,我岳父暗示他会给我的妻子一大笔嫁妆,后来却什么也没有。他控制我们的收入,还坚持要我听命於他。我被困住了,你知道吗?」
  
「你的婚姻不幸福与我们无关。」胜翊说。「描述你在兰花街遇到的人。」
  
威廉缩了一下。「他和我差不多高度,棕发。」他揉揉额头。「至少我觉得是棕发。」
  
「他胖吗?」胜翊提示。「瘦吗?」
  
「不胖。」威廉迟疑著。「体格似乎很好。」
  
「他的五官有什么特别的?」映洁问。「有没有疤痕?」
  
威廉怒目而视。「我不记得有疤,至於他的外表,似乎是女人会喜欢的那类。」
  
「他的打扮如何?」
  
「衣著昂贵。」威廉一毫不迟疑地说。「我记得还问过他的裁缝师的名字,但他开了个玩笑,扯开话题。」
  
「他的手呢?」映洁说。「你可以描述一下吗?」
  
「他的手?」威廉瞪著她,彷佛那是很复杂的数学问题。「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
  
「这样毫无用处。」胜翊放开他。「如果你想起任何事,一定要立刻送信给我。」
  
威廉生气地调整外套及领巾。「我为什么要送信给你?」
  
胜翊的笑容有如寒冷的地狱。「因为我们有证据相信你新交的朋友最近几个星期至少杀了三个人。」
  
威廉发出咕哝声,却没说话。若在别的状况下,她一定会觉得这景象非常有趣,映洁想。
  
老实说,她没时间仔细品味威廉目瞪口呆的表情,因为胜翊拉著她离开那一圈雕像,走向舞厅。
  
「你怎会和廖威廉到外面去?」他低吼。
  
「我以为我看到的背影可能是杀人犯。」
  
「真是该死。他来过这里?」胜翊猛然停下,映洁则绊到他的靴子。若不是被他抱住,她早就跌下去了。「你确定?」
  
「我想是,但我必须承认我不完全确定。」她迟疑著。「他摸了我的背,就在脖子下方。我敢发誓那是故意的,那感觉让我全身的骨头发凉。」
  
「混蛋。」胜翊把她拉近,占有地抱住她。
  
这样靠在他的胸前感觉很愉快,映洁想。温暖、安全、又舒服。
  
「胜翊,那也可能只是我的想像。」她对著他的外套说。「天知道我最近非常紧张,我们必须专心研究威廉刚才说的消息。」
  
「对。」
  
她不情愿地抬起头。「除了你和我,知道你去哪家介绍中心雇用我的人并不多,其中又只有伊毕会很乐意把这消息告诉任何人。」
 
「而听到他提起那家介绍所的人,很可能就是杀他的人。」胜翊放开她,又开始回头往露台阶梯走。「快,我们得赶快。」
  
「我们要去哪里?」
  
「你要回家,我则要去监视绿狮。廖威廉说他的新朋友似乎对那家俱乐部很熟悉,也许他今晚也会过去。」
  
「不,胜翊,那样不行。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映洁,我没有时间争论。」

「我同意,但你的想法不合逻辑,爵爷。我今晚必须和你一起去监视。尽管我不是很好的目击者,却是唯一能认出杀人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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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一小时后,映洁用披肩紧裹住肩膀,并调整膝上的毯子。今晚并不特别冷,但在没点灯的马车里坐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谁都会觉得冷。
  
「我得说,监视这件事不如我想像中刺激。」她说。
  
胜翊藏身马车另一头的阴影中,目光不曾离开绿狮的入口。「你该记得我警告过你。」
  
她决定不理他。胜翊今晚的心情并不算愉快,但也不能怪他,她想。
  
他们坐的老旧马车,是他要姜土租来做监视的。映洁了解他的理由。毕竟,他的马车若长时间停在绿狮附近,一定会被认出来。但不幸天色已晚,出租马厩只剩这辆旧车。
  
不久他们就明白出租马厩的其他客人为何没选这辆马车。在行进时,沉重的马车颠簸摇晃得很严重又不舒服。此外,虽然座椅似乎很干净,但经年累月的恶意使用,椅垫中累积的臭味不久便散发出来。
  
映洁忍住一声轻叹,终於承认她原预期和胜翊一起待在昏暗、隐密的马车里,时间会过得很甜蜜。她以为他们会聊上一、两小时,一边监视进出俱乐部的绅士。
  
但他们一在赌场外的街上找定位置,胜翊便陷入沉默,久久不发一语。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绿狮的门口。她知道他又在重新安排主要计划。
  
她端详著赌场入口,想著这地方为何会有川流不息的人潮。在她看来,这栋房子一点也不吸引人。前门只有一盏瓦斯灯发出微弱的光线,照亮进出房子的顾客脸庞。
  
私人马车或出租马车不断停在前廊阶梯上,但多数踉跄下车的人显然都醉了。他们大声笑闹,和朋友说著淫言秽语。有些人的脸上则带著热切期待的表情走进赌场里。
  
走出俱乐部的人表情都不相同。有一、两个非常开心,夸耀自己的运气,并叫车夫载他们到下个玩乐场所。但有很多人走出门外阶梯时带著失意、愤怒或忧郁深沉的感觉。有些则彷佛刚接到家人去世的消息。映洁知道他们一定刚刚输掉了一楝房子或遗产。她猜测他们之中是否有人会在黎明前拔枪自尽,就像她继父在最后一场投资计划输掉一切后那样。
  
她又是一阵轻颤。
  
胜翊感觉到了。「你冷吗?」
  
「不,不算是。如果今晚我们没看到他,你要怎么办?」
  
「明晚再过来。」胜翊把手臂放在椅背上。「除非这段期间有新的消息出现,否则这是目前我所得到最重要的线索。」
  
「杀人者把我和庄濠全介绍所的关系泄漏给威廉而非别人,你会觉得困扰吗?这不可能是巧合。」
  
「对。他告诉廖威廉你真的来自介绍所以及谣言不是玩笑,一定是想造成一些伤害。」
  
「什么伤害?」
  
「我还不知道。记得,他仍相信我们无法认出他是谁,所以一定还觉得真实身分的秘密仍很安全。」
  
她拉拉披肩。「我只希望这么远的距离我认得出他。」
  
又是一阵沉默。
  
「胜翊?」
  
「怎么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他没有转过头。「什么事?」
  
「威廉提到兰花街时,你怎会立刻猜到他去了妓院?」
  
有一、两秒钟,他似乎没听到问题,接著她看到他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那种地方很会做宣传。」他说。「男人也爱谈八卦,映洁。」
  
「我一点也不讶异。」
  
他望向她,嘴角仍挂著耐人寻味的笑容。「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我之所以知道那地方是不是因为我偶尔也去那里。」
  
她扬起下巴,目光盯著绿狮的门口。「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没有兴趣,爵爷。」
  
「你当然有,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噢。」她突然感到开心,接著又想起出发时就一直困扰她、也跟他的私人生活有关的问题,高昂的情绪又立刻低落。「因为你应该不需要这种地方的服务。」
  
「目前我的生活中并没有其他女人,映洁。」他平静地说。「老实说,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了。你是想问这件事吗?」
  
「那不关我的事。」
  
「啊,但那的确和你有关,甜心。」他低声说。「毕竟我们已有某种亲密的连结,你当然有权利知道我是否在情爱方面与人有所承诺。」他停了一下。「我同样也会预期你若想和别的男人建立关系,应立刻告诉我。」
  
他的语气让她颈背的毛发耸立,他正在声明他并不想和别人分享她的感情。
  
「你应该最清楚我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其他男人。」
  
「我期待你我关系持续的期间,这种情况能继续维持。」
  
她清清喉咙。「我也期待你表现出同样的忠诚。」
  
「没问题。」他简洁地说。
  
他再度回头注意著绿狮的门口上  
  
她在沉默中分析著体内同时涌现的满足及渴望。只要这件奇怪的事情仍牵绊著两人,她就能一直独占他,她想。但这种领悟却只使她更加意识到最终分离时会有多痛苦。
  
她很努力要让思绪专注在未来及所有远大的计划,但一小时后,她却愈来愈难想像失去胜翊后的生活。
  
老天,我爱上他了。
  
这个领悟让她感到的愉快幸福感,几乎立刻转变成恐惧。她怎能让这种事发生?这大大地偏离她的计划。
  
「该死的。」胜翊突然直起身子,贴近马车的窗户。「这是怎么回事?」
  
他急切的语气将她从阴郁的思绪里拉出来,她也立刻往前坐。
  
「怎么了?」她问。
  
胜翊摇摇头,目光不曾稍离俱乐部的前廊阶梯。「我若知道就好了。但这绝不会是巧合。看一下,那男人有可能是伊毕被杀那晚和你跳舞的人吗?或是今晚碰你颈背的人?」
  
她随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英俊年轻人坚决地走出绿狮的门口。在瓦斯灯的光线下,他的头发似乎是淡棕色,身材修长,动作灵活。
  
她手腕的脉搏开始怦然跳动,嘴唇干燥。她看到的是杀人犯吗?那男人就是今晚及伊毕死亡那晚曾亲密碰触她的人吗?距离这么远,实在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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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符合,」她迟疑地说。「手指似乎也很细长,但我看不到他是否戴著戒指。」
  
「他穿著黑森靴。」
  
「对,但据你所说,有不少绅士都喜欢那种样式的靴子。」她双手紧握放在膝上。「胜翊,对不起,但这么远我实在无法确定,我必须靠近他。」
  
「我不会让他进入这辆马车。」
  
她看著穿黑森靴的男人走下阶梯后转身,点起带在身边的小提灯,走向黑暗的街道。他独自一人。
  
「待在马车里,姜士会照顾你。」胜翊打开门,跳到马路上。「我要去跟踪那位绅士。」
  
她不安地往前靠。「不,你不可以独自跟踪他。胜翊,拜托,也许这正是恶徒的计谋。」
  
「我想知道他要去哪里,我不会让他看到我。」
  
「胜翊——」
  
「我很想知道他在绿狮附近到底要做什么事。」
  
「我不喜欢这样,爵爷。请带姜士跟你去。」
  
胜翊转头看著猎物拿著提灯正快速消失中。「那样我要追的人会很容易发现我的行迹。两个人跟著他,他一定会发现。」
  
他想要关上门。
  
「等等,你认得这个拿提灯的男人,对不对?」她低声问。
  
「那是杨奇煜,和黄瀞怡私奔的人。」
  
胜翊关上门,留下映洁兀自震惊不已。
  
马车上的小灯及绿狮门口的瓦斯灯发出的微弱灯光,快速消失在胜翊背后。他的动作愈来愈快,想跟上奇煜的提灯。他必须专注於把重心放在脚尖,不让靴子鞋跟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警告声。
  
相反地,奇煜一点也不想掩藏行踪。他的步伐迅速确实,显然很清楚要去哪里。
  
狭窄、蜿蜒的街道两旁排列著小商店,但晚上已打烊且拉上门窗,连商店街的楼上房间也没有灯火。在大白天,这附近并不特别危险,但这时候只有傻瓜才会独自前来。
  
奇煜为何会来这里?
  
几分钟后,猎物停在一个昏暗的门口。胜翊移进附近一个前廊,看著奇煜走进狭小的门厅。提灯的火光摇曳著,最后消失在年轻人关上的门后。
  
胜翊突然想到,奇煜也许是来找这条街上的某个女人,那其实是很常见的情况。就算是刚结婚的绅士,也常会留个情妇在身边。但金屋藏娇很花钱,且听说杨奇煜的经济状况实在已惨不忍睹。
  
胜翊望著奇煜刚进入的那扇门的二楼窗口,没有提灯的光线射出。奇煜一定是进入建筑物后方的房间。
  
光站在这个前廊,他什么也查不出来,胜翊想。他点亮自己的提灯,把光线调到很弱,离开阴暗处,横过狭窄街道,试著打开奇煜刚进入的那扇门。
  
门应声而开。
  
提灯昏暗的光线照着通往店家楼上的楼梯,胜翊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枪。
  
他谨慎地走上楼梯,注意著转角处也许会出现出乎意外的人影,但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走到楼梯顶,他看到未点灯的走廊,那儿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下方透出微光。
  
他放下提灯,让微弱的光线照亮地板,但不会映出他的身影。没必要让自己成为完美的目标,他想。
  
他走近那扇门,左手试著旋转门把,轻易便转动。不管奇煜来这里做什么,似乎不担心有人拿枪进来找他。但也许他只是稍微停留,并希望快速离开所以何必锁门。
  
胜翊专注地听了一会儿。屋里没有谈话声,他只听得到一个人在屋子里移动,可能就是奇煜。抽屉被拉开又关上。不久传来吱嘎声,衣橱生锈的铰链?
  
他听到长长的磨擦声,便藉声音的掩护将门推开。
  
他看到一个小房间,家具只有一张床、衣橱及老旧的盥洗台。奇煜蹲在未铺地毯的木质地板上,正在搜寻床下。他没听到胜翊进入房间。
  
「晚安,杨奇煜。」
  
「什么?」奇煜猛然转身,踉跄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炎亚纶!这果然是真的。」痛苦出现在他眼中,但立刻被狂烈的怒气取代。「你真的强迫她和你上床。混蛋!」
  
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胜翊。他若不是没注意到手枪,便是太生气而不在乎那威胁。
  
胜翊迅速移到门外,往旁边一站,伸出穿靴子的脚。奇煜冲得太猛太快,完全停不住。
  
他绊到胜翊的靴子,疯狂挥舞著双手想维持平衡。他终於没有跌到地板,而是转了一圈、撞到走廊另一边的墙上。
  
他震惊地用双手撑墙稳住自己。「你真该下地狱去,炎亚纶。」
  
「我建议我们像理智的绅士讨论这件事,而非一对性急的疯子。」胜翊平静地说。
  
「你做了那么邪恶的事,怎么还敢自称是绅士,爵爷?」
  
「我到底做了什么邪恶的事?」胜翊问。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实在太恶劣了。」
  
「说来我听听。」
  
「你强迫我甜美的黄瀞怡向你献身,以交换替我偿还赌债。别否认。」
  
「老实说,我的确要否认,」胜翊用枪指示奇煜回到房间。「所有这些该死的指控都与我无关。」他望了望昏暗的楼梯。「进来,我不想在走廊上进行这场谈话。」
  
「接下来你要谋杀我吗?那就是你复仇计划的最后一步吗?」
  
「不,我不打算杀你。进去里面,立刻。」
  
奇煜担忧地看著手枪,不情愿地离开墙壁,侧身进入房间。
  
「你从未爱过她,炎亚纶,承认吧!但你想要她,对不对?你很气她和我私奔,所以你
  
才策划这个冷血的复仇。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等我陷入被逼债的窘境,才送信给黄瀞怡,说只要她同意献身,你就会帮我还债。」
  
「这个怪异的故事是谁告诉你的,杨奇煜?」
  
「朋友。」
  
「你知道有句俗话说:有损友若此,何须树敌?」胜翊把手枪放回口袋,环视房间。「我想你今晚来到这里,原以为会发现黄瀞怡和我躺在床上?」
  
奇煜身子一颤,抿起唇。「我在玩骰子时收到短信,说我若立刻到这个地址,就会当场逮到你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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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短信怎么送到的?」
  
「一个街头游童送去给俱乐部的门房。」
  
「真有趣。」胜翊穿过房间,检视空无一物的衣橱。「你找到可以证明我勒索你妻子上床的证据了吗?!」
  
「我还没搜查完你就来了。」奇煜双手握拳。「但你来这里,表示你的确知道这房间。」
  
「我也刚对你做出同样的结论。」胜翊说。
  
他转身离开衣橱,走到洗手台,仔细打开抽屉又关上。
  
「你在做什么?」奇煜问。
  
「寻找你应该在这里发现的东西。」他打开最后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有个黑色天鹅绒袋子,突然领悟的寒意穿过他全身。「也或许,这东西是给我的。」
  
胜翊解开系带,翻转黑色天鹅绒袋子,两样用布包著的物品掉入掌心。他把东西放在盥洗台上,依序打开。他和奇煜研究著两个美丽的珐琅鼻烟盒,各自绘著链金术士的小画,盒盖上也分别镶著巨大的雕刻红宝石。
  
奇煜走上前,皱著眉。「鼻烟盒?为什么会在这里?」
  
胜翊看著提灯的光线照在手中闪亮的盒子。「看来我们今晚都扮演了傻子,也差点演出成功。」
  
「你在说什么?」
  
胜翊小心地把鼻烟盒收回天鹅绒袋子里。「我相信有人希望我今晚杀了你,杨奇煜。或者,至少让你背上谋杀的罪名。」
  
胜翊尚未关上门,马车便已启动。映洁一直忍耐,等著两个男人都在对面的座位上坐定。她努力在昏暗中看清他们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努力忽略血管中奔流的不安。
  
「请容我向你介绍杨奇煜先生。」胜翊关上门,拉下窗上的遮板。「杨奇煜,我的未婚妻,吴映洁小姐。」
  
奇煜在俱乐部里听说过与她有关的谣言,她想,所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显然他弄不清眼前是可敬的淑女或高级妓女,这种情况绝对会让教养良好的绅士不知所措。
  
她对他露出最亲切的笑容,冷静地朝他伸出手。「幸会,先生。」
  
奇煜迟疑著,但看到淑女戴著手套的手及正式的介绍,早年的训练还是占了上风。
  
「吴小姐。」他敷衍地朝她的手低下头去。
  
他几乎是立刻便放开她的手,但映洁仍乘机摸了摸他的手。她望向胜翊。
  
「他不是你要找的人,爵爷。」她平静地说。
  
「我也刚在不久前得到相同的推论。」胜翊将黑色天鹅绒袋子轻抛到她的膝上,转亮马车里的灯。「但似乎有人希望我有别的想法。看一下。」
  
她掂掂重量及里面物日叩的形状。「别说你找到了鼻烟盒。」
  
「没错。」
  
「老天。」她快速解开系带,拿出包在布中的小东西。她打开第一个,举高对著车内的灯光。光线照亮珐琅装饰及盒盖上的巨大红宝石。「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的问题我已经问了炎亚纶好几次,」奇煜喃喃道。「但他似乎不想回答。」
  
「这个故事很复杂,先生。」映洁向他保证。「我确定现在你们都安全了,炎亚纶一定会向你解释。」
  
胜翊微微移动,伸长一只腿。「杨奇煜,长话短说就是,我在寻找谋杀我叔公及至少其他两个男人的恶徒。」
  
奇煜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我的消息显示杀人者时常出现在绿狮,所以吴小姐和我今晚便来监视。你可以想像我注意到你离开俱乐部、独自走下昏暗的街道时,有多惊讶。」
  
「我告诉过你,我有理由相信——」奇煜讲到一半,望了映洁一眼,满脸泛红。
  
胜翊看著映洁。「有人告诉他,他的妻子背叛他和我上床,而且如果他到某个地点去,就会发现证据。」
  
映洁非常震惊。「多么恶劣的胡言乱语。」
  
胜翊耸耸肩。
  
她转向奇煜。「请容我告诉你,先生,炎亚纶是拥有最崇高荣誉心及最正直诚实个性的绅士。只要你对他有些许认识,就会知道他绝不会做出诱惑你妻子的行为。」
  
奇煜生气地望了胜翊一眼。「我无法确定。」
  
胜翊的眼中露出有趣的神情,但不发一语。
  
「好,但我很确定,先生。」映洁宣告。「如果你继续相信这些胡言乱语,你就是个傻子。此外,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怀疑你的妻子会背叛你,就算只有一秒钟,你也同样对不起她。」
  
「你根本不了解整件事。」奇煜低语著,但表情已经有些动摇。
  
「这件事你也错了。」映洁告诉他。「我刚好有幸认识彭太太。在我看来,她显然爱你至深,且永远不会伤害你。」
  
奇煜的表情困惑而不确定。「你见过黄瀞怡?我不懂,怎么会有这种事?」
  
「那是迟早的事。总而言之,她对你用情之深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有绝对的信心。而我对炎亚纶有更大的信心。」她转头望向胜翊。「请继续你的故事,爵爷。」
  
胜翊偏偏头。「显然恶徒安排让我今晚在这里看到杨奇煜,假设我会跟踪他、发现他和鼻烟盒,且冲动地推论他就是我在找的人。他似乎想用这件事做烟幕弹,甩掉我。」
  
「当然。」映洁缓缓地说。「无论他是谁,显然知道你和彭先生并不友好,也确定你们都认为对方十恶不赦。」
 
「哈。」奇煜似乎整个缩到角落去。
  
胜翊沉重地叹口气。
  
映洁对两人露出鼓励的微笑。「但恶徒严重错估了你们,不是吗?但是,他又怎会知道两位都是聪明且别具洞察力的人,所以不会误判对方的意图?他绝对是以自己的小人之心来度你们的君子之腹。」
  
「嗯。」胜翊显然对这段谈话感到无聊。
  
奇煜咕哝著检视鞋尖。
  
映洁看著两人的脸,感到手掌心一阵扰人的刺痛。她突然了解,无论刚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和她说的一定相去不远。
  
「好,那,过去就过去了。」她说著,决定摆脱低沉的情绪。「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彭先生。希望你不介意。」
  
「什么问题?」他一脸警戒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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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端详著奇煜。「首先请你尽可能详细描述建议你今晚去那房间的男人。」
  
奇煜双臂交抱。「没什么好说的。我几天前打牌时认识他,第一晚就嬴了他几百镑,可惜接下来几天输得更多。」
  
「就是他建议你去绿狮的吗?」映洁问。
  
奇煜抿起唇。「对。」
  
「他叫什么名字?」她追问。
  
「姓石。」
  
「描述他的样子。」胜翊说。
  
奇煜摊开双手。「修长、蓝眸、浅棕色头发上高度和我差不多、五官很好看。」
  
「他几岁?」映洁问。
  
「大约与我同龄,我想那是我们立刻熟稔起来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似乎很了解我在财务上遭遇的困难。」
  
映洁紧握住手中的天鹅绒袋子。「他曾告诉你,他自己的事吗?」
  
「很少。」奇煜停下来回想了一下。「我们大多只谈论到我现在的财务问题全都是因为——」他突然停下来,生气地瞄了胜翊一眼。
  
「他鼓励你把困难怪罪於我?」胜翊嘲弄地问。
  
奇煜又开始检视靴子。
  
映洁安慰地点点头。「别担心,彭先生。你的财务问题很快便会解决。炎亚纶打算邀你加入新的投资合作案。」
  
奇煜突然挺起身。「什么?你在说什么?」
  
胜翊不耐地看了映洁一眼,但她假装没看到。
  
「你和炎亚纶可以稍后再讨论财务问题,彭先生。眼前我们先回到主题,谈谈带你去绿狮赌博的男人。请努力回想任何他曾说过与他有关的事,有何不寻常或有趣的地方。」
  
奇煜坐立不安,显然想再追问投资问题,但他屈服了。
  
「我能说的真的不多。」他说。「我们一起喝了几瓶红酒,打了几手牌。」他停下来。「呃,有件事让我觉得他对自然哲学及科学很有兴趣。」
  
映洁屏住呼吸。
  
「对科学有兴趣?他说了什么?」胜翊问。
  
「我想不起他怎么说的。」奇煜皱起眉。「是玩了一局骰子后,我输了不少钱,石先生就拿了一瓶红酒来安慰我。我们边喝边聊了一会儿。之后他问我是否知道英国几年前失去了第二位牛顿,那男人来不及向全世界展现他的天分便去世了。」
  
映洁感到口干舌燥。她望向胜翊,看到他闪亮双眸中的突然领悟。
  
「我突然想到我们忘了问张夫人一个问题。」她说。「当然,她不太可能诚实回答。」   

『19』第十七章

「这样可能不太好吧,爵爷。」映洁调整披肩,抬头看著大宅昏暗的窗口。「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也许我们该先回家,仔细研究后再过来。」
  
「我不想等到早上的合理时间再来拜访张夫人。」胜翊说。
  
他第三次拉起沉重的铜制门环,任它落下。映洁听到巨大的哐啷声在寂静中回响,不禁一缩。不久前他们才送奇煜到俱乐部,要求他对今晚的事守口如瓶,胜翊便命令马车直接来到张夫人的宅邸。
  
门厅终於传来脚步声,不久大门小心翼翼地打开。睡眼惺忪的女仆戴著睡帽、穿著睡衣,望向门外的他们。她手里拿著腊烛。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定走错房子了,先生。」
  
胜翊只推开门走进去。「立刻去请张夫人,告诉她有紧急事件,攸关生死。」
  
「攸关生死?」女仆往后退,害怕地皱起脸。
  
趁那女人仍目瞪口呆,映洁在胜翊身后进门,冷静地一笑。
  
「请通知张夫人,炎亚纶及其未婚妻来访。」她坚定地说。「我想她会乐於接见我们。」
  
「是的,小姐。」清楚的指示稳定了女仆烦乱的心绪。她点亮门厅桌上的另一支腊烛,快步奔上楼。不久,她又冲回来。
  
「夫人说请你们在书房稍待。」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仔细研究后再来。」映洁大声说。
  
她紧张地坐在优雅书房中的细致椅子上,仆人在靠窗的美丽写字桌上为他们点上腊烛。
  
「他会提到第二位牛顿绝不只是巧合,你和我一样清楚。」胜翊在小房间里踱步,双手交握在背后。「张夫人是这谜团的关键,我非常确信。」
  
她完全同意他的推论,但她担心的是他面对张夫人的态度。这情况很微妙,必须很有技巧地探查。
  
「今晚稍早我忍不住回想我们拜访她时的情况。」她说。「我一直想起她每次谈到崔福德便会抚摸链坠。我突然想到如果他们曾是爱人,也许会有孩子——」
  
「不是儿子。」胜翊摇摇头。「我今晚已经调查过那个可能性。张夫人唯一的男性继承人是稳重、可敬的肥胖绅士。无论怎么看,他都继承了她丈夫的容貌、才能及兴趣。他致力於管理产业,对科学完全没有兴趣。」
  
「炎亚纶,」张夫人站在门口,声音平直而忍让。「吴小姐。所以你们还是发现了真相,那正是我害怕的。」
  
胜翊停止踱步,直视门口。「晚安,夫人。显然你知道我们为何深夜来访。」
  
「是的。」张夫人缓缓走进书房。
  
她今晚显得苍老许多,映洁想著对这个曾经美丽且仍骄傲的女人产生无限的同情。张夫人的灰发今晚没有梳成时髦的发髻,只塞在白色小帽底下。她形容憔悴,彷佛过去数日都辗转难眠,手上没戴戒指,耳朵上也没有珍珠耳环。
  
但映洁注意到金色链坠仍在脖子上。
  
张夫人坐到胜翊拉开的椅子上。「你们是来询问我的外孙的事,对吧?」
  
胜翊怔住。「当然。」他轻声说。
  
「他是崔福德的后代,对不对?」映洁温和地问。
  
「对。」张夫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摇曳的烛火上。「崔福德和我疯狂相爱,但我是有夫之妇,还有两个孩子。当我发现怀了爱人的孩子时,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假装卫爵爷是孩子的父亲,当然,根据法律,他绝对是我女儿的父亲。没人怀疑过真相。」
  
「崔福德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吗?」胜翊问。
  
「知道。他非常高兴,不停说著要如何以家族好友的态度来关心监督她的教育。他保证会细心计划,让她从小便接受自然哲学及数学的薰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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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崔福德却在实验室的爆炸中身亡。」胜翊说。
  
「我得知他过世的那天,心都碎了。」张夫人用手指抚摸链坠。「我自我安慰,至少我还有他的孩子,也发誓要依照崔福德的计划来教育海伦。但尽管她天资聪颖,却对科学或数学没有丝毫兴趣。唯一能吸引她的科目是音乐。她的演奏及作曲能力优异,但我知道崔福德会很失望。」
  
「但是你女儿结婚后生下的儿子,却同时拥有崔福德卓越的头脑,以及对科学的热情。」胜翊抓住椅背,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张夫人。「是这样吗,夫人?」
  
张夫人拨弄著链坠。「柏克和当年的崔福德一模一样,相似得惊人。我女儿和她丈夫因热病去世后,我发誓要遵照崔福德的遗愿养育这个外孙。」
  
「你告诉他真正的祖父是谁了吧?」映洁轻声说。
  
「对。他一到能理解的年龄,我就说了,他有权知道他的天赋遗传自谁。」
  
「你告诉他,可能成为第二位牛顿的人是他的祖父。」胜翊说。「柏克便决定要完成祖父的夙愿。」
  
「崔福德著迷过的科目,他全都研究过。」她低声说。
  
映洁看著她。「包括链金术。」
  
「对。」张夫人颤抖著。「请你们相信,我真的试过要导引柏克远离黑暗之术。但年纪愈大,除了才能、兴趣之外,他更开始模仿崔福德的种种。」
  
「那是什么意思?」胜翊问。
  
「这几年来,柏克的脾气变得愈来愈难预测。他会无来由地兴高采烈,接著又毫无预警地心情低落到让我害怕他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只有研究链金术才能使他脱离低潮的情绪。两年前,他到义大利去继续研究。」
  
「他何时回国?」胜翊问。
  
「几个月前。」张夫人痛苦地叹息。「我非常高兴他回来,但也立刻察觉他在义大利学的东西只加深他对链金术的迷恋。我把崔福德的日志及记录收藏在木箱里,他要求要看。」
  
「你让他看了?」映洁问。
  
「我希望能满足他,但我似乎只让事态更恶化。我知道他开始某种秘密计划,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你以为他会想做什么?」胜翊冷酷地问。「发现哲学家之石?点石成金?」
  
「你在嘲弄我,爵爷,但我说的全是事实。柏克深陷在神秘学的研究中,所以才会相信有这种可能。」
  
「你何时开始发觉他决定建造《宝石学》中的机器?」胜翊问。
  
张夫人看著他,一脸挫败。「前两天你们来,告诉我葛伦特及你叔公都被谋杀,鼻烟盒也都被偷时,我就知道柏克想做什么了。」
  
「所以你也知道他不再只是怪异的天才,」胜翊说。「他已经成了谋杀犯。」
  
张夫人垂下头,手指紧抓住链坠,不发一语。
  
「柏克在哪里?」胜翊问。
  
张夫人抬起头,彷佛暗自下定了决心。「你不用再费心寻找我孙子了,爵爷。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胜翊咬紧牙。「你一定了解必须有人阻止他,夫人。」
  
「是的,而且我已经做了。」
  
「你说什么?」
  
「不会再有谋杀案了。」张夫人的手放开了链坠。「我向你保证。柏克现在身在既不会伤人也无法伤害自己的地方。」
  
映洁紧盯著她的脸。「你是如何处理的,夫人?」
  
「我的孙子疯了。」张夫人的眼中闪著泪光。「我无法再自欺欺人。但请谅解我无法眼睁睁看著他被关进伯利恒精神病院。」
  
映洁一颤。「没有人会希望至亲有这种下场,但——」
  
「前两天你们离开后,我便请来私人医生。我认识他多年,非常信任他。他安排让柏克住进乡下的疗养院。」
  
「你让他住进疗养院?」胜翊尖锐地重复。
  
「是的。米医生今天下午和两位医务人员前往柏克的住处,令他大吃一惊,因为他正著装准备要去俱乐部。他们把他带走了。」
  
胜翊双眉皱起。「你确定吗?」
  
「我也一起去了,亲眼看到那些人制伏柏克,用可怕的约束衣绑住他。他们强迫柏克坐上有栅栏的马车时,他一直求我,所以他们用布塞住他的嘴巴,让他安静。我忍不住哭了数小时。」
  
「老天。」映洁低语。
  
张夫人茫然地望著腊烛。「我保证,今晚是我一生中最难受的一夜,甚至比我得知永远失去崔福德那天更难过。」
  
映洁感觉泪水涌上眼眶。她迅速起身,走到张夫人的椅子旁,跪下来握住老夫人的手。
  
「我很遗憾你必须忍受这么大的悲剧。」她告诉她。
  
张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仍注视著腊烛。
  
「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希望你不介意,张夫人。」胜翊轻声说。「如果柏克今天稍早被送往私人疗养院,是谁安排送信给杨奇煜,要他今晚前往绿狮附近的房子?又是谁设计让我跟踪他并发现鼻烟盒?」
  
张夫人叹口气。「柏克在做计划时极度谨慎,那也是他遗传自崔福德的另一项特征。今晚设计你及彭先生的计划,一定是他今天下午被医务人员送走前便安排好的。对不起,我并不知情。若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定会送信去警告你,爵爷。如果,你能前来告知我这件事,就表示无人伤亡。」
  
「没错。」胜翊一手握拳,接著又放开。「尽管今晚我发现杨奇煜及那些该死的鼻烟盒时,情况曾差点失控。」
  
张夫人用手帕拭泪。「我非常抱歉,爵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说到鼻烟盒,」胜翊又说。「我想知道柏克为何会安排让我发现它们?你说他非常执著于建造雷神之火,果真如此,他便需要红宝石。为何又让其中两颗落到我手里?」
  
映洁站起身。「也许我们应该再仔细看看鼻烟盒。柏克会让你拿到它们,我只想得到一个理由。」
  
胜翊立刻了解她的意思。他打开天鹅绒袋子,拿出一个鼻烟盒,接著点亮写字桌上的台灯。映洁看著他把盒盖放在灯光下,仔细查看。
  
「是的,没错。」他说著,缓缓放下鼻烟盒。
  
「怎么了?」张夫人问。
  
「明天一早我会把盒子送到珠宝店做正式鉴定。」胜翊说。「但这些石头只是模仿真正宝石的彩色玻璃应该相当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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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说得通了。」映洁说。「柏克拿走三颗红宝石,再换上复制品。我在想他把真正的宝石藏在哪里?」
  
张夫人困惑地摇摇头。「也许今天下午被送走时带在身上,也或许是藏在住处。」
  
「若你可以给我地址,我明天早上会去搜查他的房子。」胜翊说。
  
张夫人绝望地看著他,让映洁心一紧。
  
「我会给你柏克房子的钥匙。」张夫人说。「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没在事情一开始便对你诚实的说出一切。」
  
「你对这件事的感觉,我们可以理解。」映洁轻抚老夫人颤抖的手。「他是你的孙子,也是你死去爱人所留下的一切。」
  
几分钟后,胜翊跟在映洁身后坐进马车。他没有如往常坐在她对面,而是坐在她身旁。他长叹口气,伸长双脚,大腿轻拂过她。她注意到,尽管今晚他们的身体如此靠近,却让人感到安心而非兴奋。这种感觉很好,她知道往后数年,这又是他们之间令她怀念的另一件事。
  
「他的确有可能昨天、甚至前天便安排好计划。」过了一会儿,胜翊说。「他利用廖威廉,让他不自觉设下陷阱,引诱我今晚前往绿狮子。此外,柏克显然还请了街头游童监视我是否抵达。一定有人注意到我坐在出租马车中,便送信去给杨奇煜。」
  
「他希望让你以为已经找到杀人犯,而让你分心。」
  
「对。」
  
「他以为你会冲动地误认杨奇煜便是恶徒,毕竟奇煜曾和你的未婚妻私奔。」她苦笑。「杀人者又怎会知道你对奇煜毫无恶意,甚至一手安排了那次的逃跑?」
  
「那是他唯一的失误。」
  
「对。说到错误,显然是我的想像力太过丰富,才会以为今晚在舞厅摸我的男仆就是杀人者。」她一颤。「我必须承认我很高兴认错了人。」
  
「我也是。」他和她手指交错,紧紧相扣,带著占有及保护意味。「一想到他可能再度碰触你——」
  
「总而言之,爵爷,我相信张夫人做了正确的行动。」她很快地说,想要转移他的思绪。「柏克疯了,所以只剩下两个选择,不是疗养院,便是上绞架。」
  
「我同意。」
  
「结束了。」她轻声说。「这件事落幕了。你已达成责任,别再操心了。」
  
他没有回答。但不久,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并紧紧地包握住。他们紧握著手坐在马车里,直到抵达大雨街。
  
床头桌上的时钟显示著三点十五分。胜翊站在窗前望著时钟。他已经换下外出服,但还不想上床。那没意义,他需要的不是睡眠,他需要的是映洁。
  
四周的房子似乎都在沉睡,仆人早就休息了。而根据以往的经验,不到黎明将近,俊杰不会送筱婕回来。不知映洁是否也和他一样辗转难眠。
  
他看著窗外夜色笼罩下的花园,想像映洁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但他又提醒自己,若未受邀,绅士绝不能去敲女士的房门。
  
不久前他向映洁道晚安时,她并未邀请他。事实上,她简洁地指示他去睡一会儿。
  
他一点都不想听命行事。
  
他又在黑暗中沉思了一阵子。进入映洁的房间会很不负责任。的确,他们在书房那次逃过一劫,但他没有权利再陷她於可能会很尴尬的情况。
  
有太多风险。筱婕和俊杰若提早回家,筱婕便会发现他竟然在别人的卧房里。或者仆人听到地板的吱嘎声,会以为有小偷而上楼来查看。
  
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并非害怕被发现才踌躇不前,他怕的是映洁只想要有段短暂的浪漫韵事。他想起她希望经济、个人独立的梦想。在冲动的片刻中,他曾幻想过摆脱家族的责任禁锢,和映洁私奔。
  
想像光辉自由的日子,和她住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远离亲戚的骚扰及仰赖他生活那些人的要求,欢乐的景象在他眼前闪烁,反射在窗玻璃上。
  
幻想迅速消失。他有责任,也绝不会逃避。但今晚,映洁就在走廊的另一头。
  
他束紧黑色丝质睡袍的腰带,转身离开窗边,拿起腊烛穿过房间,打开房门直接踏进走廊。他站著倾听数秒。街上没有马车声,楼下也静悄悄。
  
他沿著走廊来到映洁房门外。门下没有灯光。他告诉自己,这就表示她不像他,她睡得很好。但如果她只是躺在黑暗中、无法入眠呢?反正轻敲一下房门也无妨。她若睡得很沉,根本不会注意到那么轻微的声音。
  
他敲敲门,不如他预想的轻。但,如果只是无声地敲门,又有什么意义?
  
有片刻,他什么都没听到,接著传来明确的床架叽嘎声及低低的脚步声。
  
门一开,映洁望著他的双眼在烛光下彷佛深不可测。深色头发夹在蕾丝小睡帽下。她穿著朴素、有小碎花的睡袍。
  
「怎么了吗?」她低声问。
  
「邀我进去。」
  
她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身为绅士,我不能未经邀请就进入你的卧室。」
  
「噢。」
  
他屏住呼吸,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她微扬起唇,性感地一笑,往后退,拉开房门。「请进。」
  
强烈的欲望似要毁灭所有感官,在他的血管中奔流。他已经变硬,猛烈地勃起。他迫切地渴望她。他得极力克制,才没有抓住她,直接上床。他强迫自己安静地走进房间,把腊烛放在最近的桌子上。
  
她无声地关上门,转身面向他。
  
「胜翊,我——」
  
「嘘,不能让人听到我们在这里说话。」
  
他拥她入怀,不让她多说一个字便吻住她。她的手臂也紧紧环住他,感觉得到她的指甲隔著丝质睡袍掐入他的背。她微启双唇,任他入侵。
  
他会克制自己,他发誓。他会使这次经验美好到让她无法忘记他。
    
「筱婕和俊杰回来了。」他低声说。
  
楼下传来关门声。筱婕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
  
胜翊连动都不敢动,身下的映洁也一样全身僵直,两人都专注地听著。
  
筱婕步上走廊走回卧房时,脚步声愈来愈大。胜翊迎视映洁的眼睛,他们同时转头望著桌上仍在燃烧的腊烛。
  
他知道他们两人都在想同一件事。筱婕会注意到门下的那道淡淡烛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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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婕的脚步声停在她自己的门前,但就在胜翊以为他和映洁逃过一劫时,她又继续往前走。她会来敲门,并认为映洁会应门,他想。他只希望映洁能想出方便的藉口,不要请她进房来个深夜谈心。
  
他感觉映洁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往上推。他顺从地翻过身,安静地下床。
  
无可避免的敲门声终於在房门口响起。
  
「映洁?我看到了烛光。如果你不太累,我有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俊杰向我求婚了。」
  
「等一下,筱婕,让我穿上睡袍和鞋子。」映洁跳下床。「这真是个好消息,我真为你开心。」她继续用轻快、热烈的语气说话,同时打开衣橱,推开几件飞扬的洋装裙摆,狂乱地对胜翊做手势。
  
他发现她是想让他躲进那该死的衣橱。他忍住呻吟。她没错。那是房间里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停下来捡起睡袍及室内鞋,非常不甘愿地躲进衣橱。映洁迅速关上门,他立刻被包围在高级布料、芳香丝绸及黑暗中。
  
他听到映洁打开房门。
  
「我想这值得好好庆祝,对不对?」她对筱婕说。「我们到楼下的书房品尝胜翊的上等白兰地如何?我要听俊杰求婚的每个细节。此外,我也有很惊人的消息要告诉你。」
  
筱婕的笑声很快乐,彷佛刚经历初次轰轰烈烈恋情的少女。也许事实正是如此,胜翊想。
  
「但我们真的可以自己拿白兰地喝吗?」筱婕询问的语气有些担心。「你知道胜翊有多宝贝它们,他简直把那些当成天神的琼浆玉液。」
  
「相信我。」映洁的口气意有所指。「以现在的情况,胜翊绝不会反对我们下楼去喝一些他珍贵的白兰地。」
  
门在两个女人身后关上。
  
胜翊坐在女性衣物及黑暗中,又沉思了几分钟,想著他井井有序、有条不紊的生活哪里去了?他无法相信自己正躲在女士卧房的衣橱里。

在他遇见映洁之前,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20』第十八章

隔天下午是星期三,也是仆人放假的日子。映洁发现房子里只剩下她和莎丽,而莎丽也迅速躲进房间里阅读梅筱婕的新小说。
  
一个半小时前筱婕和俊杰出门了,胜翊不久也离开,说他想去搜查柏克住过的房子。映洁知道他以为她会坚持同去,但他说完计划后,她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并祝他好运,能找到三颗红宝石。
  
两点三十分,她戴上无边软帽及手套,便出门去散步。
  
天气温暖而晴朗。她一到达目的地,就发现柯露西及艾夏绿已经在白夫人永远不见天日、如葬礼般阴森的客厅里等著她。
  
「你来了,映洁。」露西伸手拿茶壶。「我们都急著想知道你的消息。」
  
「我相信你们会觉得非常有趣。」映洁坐在沙发上,来回望著她两个朋友。「对不起,通知得太仓促。」
  
「别担心。」夏绿说。「你短信中说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们立刻一起讨论。」
  
「老天爷,出事了,对不对?」露西的双眼闪著惊恐的预感。「如我所预测,新雇主占了你的便宜。可怜的映洁,我警告过你了。」
  
映洁想起昨晚胜翊对她做的事及最后她感受到的令人无法置信的快感,突然全身发热。
  
「镇定点,露西。」她啜了口茶。「我保证炎亚纶没有做出任何难以忍受的行为。」
  
「噢。」露西的表情显然很失望,但还是挤出一抹微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映洁把茶杯放到碟子上。「我的雇主可能没什么刺激的好色故事可以告诉你们,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觉得我要说的事更刺激,而且最后一定会有大丰收。」
  
胜翊站在柏克用来做客厅的小房间,这地方实在很不对劲。
  
张夫人一小时前给他钥匙时,向他保证柏克的住处和前一天他被送往疗养院时一模一样。她清楚表示她还没有时间动孙子的任何东西。
  
胜翊精确而有系统地检查过每个房间,并未发现红宝石,但让他烦躁的并不是这件事。他困惑的是这些房间的样子。
  
表面上,所有束西似乎都适得其所。卧室、会客室及厨房摆放的家具的确都像是时髦年轻绅士会用的东西,书架上也放著最受欢迎诗人的作品及各种古典文学,衣橱里的服饰则是最新款式。
  
没什么怪异或不寻常的,而那正是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柏克是最怪异也最不寻常的恶徒。
  
映洁说完,看著露西及夏绿的反应,觉得很有趣。她们一脸惊恐地瞪著她。
  
「简而言之,」她最后说。「俱乐部里的绅士全都认为炎亚纶对社交界开了大玩笑,他们现在已相信他雇用我担任方便他行事的情妇。」
  
「他们相信你以未婚妻之名演饰情妇之实,而他安排让你住在家中,也是为了可以随时找你。真是好恶劣。」露西大声说。
  
夏绿皱著眉制止露西。「你要记得映洁并不真是炎亚纶的情妇,露西。那只是俱乐部里流传的谣言。」
  
「对,当然。」露西很快地说,对映洁抱歉但又有些后悔地一笑。「请继续。」
  
「如我所说,」映洁往下说。「所有人都在赌炎亚纶何时会结束演出并将我解雇。」她停下来以确定她们都听得很专心。「我看不出我们为何不能利用这个情况,自己下注。」
  
首先出现在她们眼中的是恍然大悟,但立刻被惊奇及充满希望的目光取代。
  
「对啊,」夏绿低语著,敬佩於映洁提出的可能性。「如果映洁可以说服炎亚纶在特定日期结束关系——」
  
「我想那没什么问题。」映洁向她们保证。「我相信炎亚纶很乐意配合日期。」
  
「那我们就是唯一知道正确日期的人了。」露西喘著气。「噢,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大赚一笔。」
  
「这实在让人想赌上数千镑。」映洁说。「但我想那并不明智。金额太大会启人疑窦,我们不希望有人质疑我们的赌注。」
  
「那要赌多少?」露西问。
  
映洁迟疑著想了想。「我想我们一起赌个七、八百镑应该很安全。我相信只要低於一千镑就不会在赌金簿上引起注意,我们可以把赢来的钱分成三等份。」
  
「那对我真的是一大笔钱。」露西开心地说,抬眼看著天花板。「也比白夫人可能在遗嘱里留给我的钱多上许多,拿到钱的机会也大得多。我开始怀疑雇主会活得比我久了。」
  
「但要如何下注?」夏绿问。「淑女不能进圣詹姆斯区的俱乐部,在赌金簿上下注。」
  
「我已经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映洁说。「而且相信计划应该行得通。」
  
「真是太刺激了。」夏绿说。
  
「我相信这个投资不应该只用茶来庆祝。」露西宣布。
  
她起身离开沙发,打开橱柜,拿出沾满灰尘的雪利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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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夏绿说,她的热情消失了。「如果我们赌输了怎么办?我们不可能还得起钱。」
  
「看在老天分上,夏绿,用用你的头脑。」露西拿下雪利酒瓶的刻一化玻璃盖。「除非炎亚纶真的决定跟映洁结婚,我们才会输。好了,那可能性有多高?」
  
夏绿表情一松。「可能性?像他那种财富及地位的绅士要娶职业伴护,根本无法想像。我不知道我怎会认为我们会输。」
  
「没错。」映洁说。凭著意志力,她忍住随时可能滴落的泪水,勉强露出灿烂的笑容,举起雪利酒杯。「敬我们的赌注,小姐们。」
  
半小时后,她起身返回大雨街的宅邸,感觉彷佛正走向命运。举杯庆祝玫瑰色的未来、没有经济上的威胁及经营一家小书店的挑战,真的很不错,她想。无疑地,总有一天,等泪水流干,她也会开始喜欢自己计划并创造的生活。但她必须先面对和胜翊分开的痛苦。
  
她走出公园,缓缓沿著街道走回家。不,不是家。这条街只通往你暂时栖身的工作地点。你没有家,但最后一定会有。你会用自己的手创造出一个家。
  
到了大房子的门前,她想起大部分的仆人今天都放假。她有钥匙,也绝对有能力开门。
  
她自行走进门厅,脱下轻便大衣、手套及无边软帽。
  
她需要一杯茶,她想,便穿过走廊到房子后方,步下石阶梯,进入厨房。她望了眼当初偷听到伊毕向可怜的莎丽勒索金钱的那扇门。两天后,管家便死了。
  
她一想起便全身一颤,快速通过走廊。莎丽的房门开著,她望望里面,以为会看到女仆缩在床上看小说。但房中空无一人。也许莎丽还是决定今天要出门。
  
到了大厨房,她自己拿出托盘,端到楼上的书房,替自己倒了些茶,站到窗户边。
  
最近这些日子,房子有了改变。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比起她刚来时,已经大不相同。尽管心情难过,她仍然很满意目前已完成的事。
  
木质地板最近打腊磨亮过,所以光滑耀眼。关闭许久的房间都被打开且清扫过,家具上的防尘布也拿下来。墙上的窗户及曾经昏暗的镜子现在都闪闪发亮,将阳光迎进长久充满阴郁的空间。遵照她的指示,整楝大宅的沉重窗帘都被拉开。到处都一尘不染。
  
她注意到花园也开始变得更吸引人了。目前的进展让她很高兴。碎石路全都耙得很整齐,过长的杂草也修剪得井井有条。刚栽种的花床正在修复中,而水池的整修正要开始。
  
她想像再过几个月,从书房望出去会有多美。花朵完全绽放,厨房将有自己种的菜蔬,喷水池的水则会在阳光下闪耀。不知那时胜翊望著窗外时是否会偶尔想起她。
  
她喝完茶,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注意到一个穿著朴实工作服及皮围裙的男人蹲在花床边。她想到喷水池要更换的磁砖。和园丁说几句话,确定他已经去订磁砖,应该没什么关系。
  
她急忙走出书房,进入花园。
  
「请等一下,」她叫著,快速走向园丁。「我有事和你说。」
  
园丁咕哝著,但并未抬起头,仍然继续拔草。
  
「喷水池的磁砖去订了没有?」她停在他的身边问。
  
男人又咕哝了一声。
  
她微弯下身,看著他拔出另一把杂乱的绿草。「你听到了吗?」
  
她的心跳差点停止。他的手。园丁并未戴手套,她看得到他优雅的修长手指。金戒指在左手发亮。她想起和杀人犯共舞华尔滋那晚在薄手套下摸到的戒指。
  
她闻到他身上令人不悦的气味,迅速直起身体。她的心跳疯狂地怦怦作响,让她害怕他会听见。她紧握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往后退,迅速回头望著房子的后门,那似乎有一百哩远。
  
园丁起立转身面向她。
  
她先是疯狂地想著他太帅了,不像疯狂的杀人犯。但一看到他的眼睛,她立刻知道绝对是他没错。
  
「磁砖是我亲自挑选的。」她轻快地说,又往后退了一步,并对他露出最亲切的笑容。「我们不想弄错,对吧?」
  
园丁从皮围裙里拿出手枪,瞄准她的心脏。
  
「对,吴小姐。」他说。「我们当然不想弄错。你已经给我惹来不少麻烦了。」
  
她突然想起莎丽不在房间里,恐惧及狂烈的怒气猛然扬起。
  
「你对女仆做了什么?」她紧张地问。
  
「她很安全,」他用手枪指指放工具的小屋。「你自己去看。」
  
映洁穿过花园跑向小屋,害怕得几乎无法呼吸,并打开门。
  
莎丽坐在地板上,被绑著还被塞住嘴巴,但显然没受伤。她一看到映洁便绝望且惊恐地睁大双眼,一封信躺在她身边的木板上。
  
「只要你和我合作,女仆就不会有事,吴小姐。」柏克轻松地说。「但如果你又给我出什么难题,我会当著你的面割开她的喉咙。」
  
「你疯了吗,先生?」映洁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他却似乎觉得这问题很有趣。「那似乎是我外婆的想法。她昨天派人把我送到疗养院,我还以为她很疼爱我呢。想到连亲人都靠不住,真让人难过,不是吗?」
  
「她想救你。」
  
他耸耸肩。「不管她想做什么,我几个小时后便逃出来了。刚好赶回伦敦来执行昨晚的计划。」
  
「我在舞会上看到的果然是你。」
  
他嘲弄地对她行个礼。「没错。你的颈部后面非常迷人,吴小姐。」
  
她不会因为他亲密的态度而不安,她发誓。「你为何要让炎亚纶相信杨奇煜是杀人犯?」
  
「当然是想让伯爵放松警戒。我觉得他若能放松下来,我会更容易抓到你,接著是他。」他轻笑。「此外,我很喜欢和爵爷玩游戏。炎亚纶一直以逻辑思考为傲,但他的推理能力跟我简直不能比。」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映洁用最有威严的语气问。也许只要她拖延得够久,就会有人回家来,看到她在花园里,并过来询问。
  
「你的问题最后都会得到解答,吴小姐,但事有轻重缓急。请容我自我介绍,」柏克优雅地点头示意,但手中的手枪丝毫未移动。「你有幸见到英国的第二位牛顿。」
  
胜翊脚踩著阶梯,前臂支在腿上。「你为何认为住在五号的绅士很奇怪?」
  
老管家轻哼。「没有男仆,也没有女仆。没有人照料衣物或帮他做饭,完全独自生活。没见过一个年轻人请得起人,却还是自己做事。」
  
胜翊回头望了望五号的房子。「他们来带走他时,你也在吗?」
  
「在。」妇人也望向那道门,摇摇头。「真是可怕。他们用约束衣把他五花大绑带出来,好像对待伯利恒精神病院的可怜人。坐在马车里的高贵夫人哭得心都碎了,之后人人都说他们要把他送到乡下的私人疗养院。」
  
「那位绅士住在这条街时有没有访客来过?」
  
「我没看过。」管家说。「但他也只有下午及傍晚那几个小时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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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直起身子,脚离开石阶。「他不在这里睡觉?」
  
「他最早也只在中午回来,可能他是在俱乐部待了一整晚。」
  
胜翊注视著那扇门。「或是别的地方。」
  
柏克尚未拿下遮眼布,映洁便闻到潮湿的气味,所以知道身处于地底。他一拿掉布,她睁开眼睛便发现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只有挂在墙上的提灯做照明。
  
他们搭某种铁笼子下来这里。因为她被绑上遮眼布,看不到是什么样的装置,但她感觉得出它在移动,也听得到柏克操纵沉重铁链使它下降的声音。他非常骄傲地说明只有他知道如何控制铁笼。
  
「顶端及底部有特别的锁固定,」他说。「必须知道它的组合才能打开。」
  
圆拱形的低矮天花板显示房间很古老。原始的哥德式建筑不是当代室内设计师会喜欢的装潢,她推断。她听到远处有低低的滴水声或水的拍打声。
  
房间四处放了许多工作桌,上面则有各式各样的工具及仪器。有些她认得,例如天平、显微镜及点火镜,其他的则不太熟悉。
  
「欢迎来到我祖父的实验室,吴小姐。」柏克用力一挥手。「他收藏了许多设备及仪器,但当然,我来到这里后,那些都已经有些年代。有些还能用,但我也擅自更换了一些更现代也更先进的仪器。」
  
她的手仍绑在身前,但柏克已经松开坐马车时绑住她脚踝的束缚。
  
在那段恶梦般的旅程中,她曾想要跳出车外,却发现门上了锁还加了横杆。柏克对驾驶座的两个恶棍下了命令后,她立刻知道要向他们求救是不太可能了。那些恶徒显然是柏克雇用的人。
  
「我们并没有坐很久,」她说著,故意不去理会他对实验室的介绍。「我们一定还在伦敦。这是什么地方?」
  
她说得很平稳,彷佛仍控制得住情况。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让他发现她心中充满恐惧,她不想让这个疯子太满足。
  
「非常聪明,吴小姐。的确没错,我们仍在伦敦。这房间位在古老修道院遗址下方、十分偏避的区域。很少人住在附近,而住在附近的人都相信这里是鬼屋。」
  
「原来如此。」她环顾四周,看著房间阴暗的角落。要相信这房间有鬼影或幽灵出没一点也不困难。
  
柏克把手枪放在工作桌上,脱掉剪裁良好的外套,底下是雪白亚麻衬衫及高雅的蓝白条纹背心。
  
「我祖父助长了传说,我也继续。」他说。「正好可以让人们不敢接近这个地方。」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吴小姐。」他看了眼手表。「但我们有的是时间。」他走向一张工作桌,摸摸上面可怕的巨大机器。他轻拂过仪器,有如在爱抚情人,眼中闪著骇人的敬意。「这全都是因为命运。」
  
「胡说,任何认真的科学学者都不会相信命运。」
  
「啊,但我不只是认真的科学学者,亲爱的。我生而注定是科学大师。」
  
「你祖母说得对,你疯了。」
  
他轻轻嘲弄地一笑。「她的确是这么想。」
  
「你还犯下谋杀案。」
  
「谋杀只是起头,吴小姐。」他的手深情地缓缓抚过机器上类似来福枪枪筒的部分。「只是起头。我还有更多工作。」
  
他爱抚机器的样子让她很不安。她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优雅的修长手指。「你所谓的命运是什么意思?」
  
「那是千真万确,绝不容怀疑的。」他似乎对机器著了迷。「炎亚纶和我都受到命运的束缚,谁都逃避不了我们的命运。」
  
「那又是什么意思?」
  
柏克从口袋拿出红色天鹅绒袋子,解开绑住的绳子。「我们都承继了一宗谋杀案及未完成的命运。但这次,结果将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大红宝石,放入奇怪机器侧边的开口。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问,焦急地想让他继续说话。
  
「我祖父和炎亚纶的叔公曾是朋友,最后却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两人的竞争日趋白热化。陈建州无法接受我祖父足以媲美牛顿的才华,说他疯了,嘲笑他。」
  
「但你已经复仇了,不是吗?你谋杀了胜翊的叔公。」
  
「陈建州的死是意外,至少我那时是这么以为。在他见证我成功完成计划前,我并不想杀他。我要他知道他错了,他不该嘲笑我祖父,说他是疯狂的链金术士。但那晚我在实验室找东西时,那老人走进来,吓了我一跳。」
  
「你在找鼻烟盒。」
  
「对。雷神之火需要三颗宝石。」他把第二颗深色宝石放进仪器。「陈建州死后,我就想,也许我误解了命运。接著又得知炎亚纶在猎捕我,一切终於明朗。我立刻领悟到注定要目睹我伟大工程的人是炎亚纶,而非那些老人。这真是太符合逻辑了。」
  
「为什么?」
  
「陈建州和我祖父活在另一个时代,他们是上一代的人,属於过去。但炎亚纶和我是现代的人。伯爵才适合目睹我的胜利,而非他叔公。」柏克拍拍机器。「正如我才能解开雷神之火的最后秘密,而不是我祖父。」
  
「你在哪里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命运?」
  
「就在我祖父的日志里。」柏克把最后一颗宝石放进机器,关上开口,转身看著她。「但正如所有优秀的链金术士,崔福德也用密码写作,并不容易解读,所以我犯了些错。」
  
「你怎么知道把我带来这里不会是重大错误?」
  
「我承认我祖父的文字十分模糊,但炎亚纶让我们的命运交错后,一切都豁然开朗。」
  
「你是说从他决定寻找杀他叔公的人开始?」
  
「没错。我一发现他在猎捕我,立刻知道我们注定是这一代的对手,正如陈建州和我祖父在多年前也互相竞争。」
  
她终於了解。「你带我来这里,因为你知道这是逼炎亚纶前来并抓住他的最佳方法。」
  
「你很聪明,吴小姐。炎亚纶在庄濠全介绍所挑对人了。但他让你趟入这趟浑水,却是你的大不幸。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残酷,总会有许多无辜者扮演重要的人质角色。」   

『21』第十九章

马车尚未在大雨街完全停止,胜翊便跳下车,走上台阶。
  
「先别让马休息。」他回头对姜士叫道。「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
  
「是,爵爷。」
  
大门早已打开迎接胜翊。尼德站在门口,一脸惊恐害怕。「您收到我的通知了,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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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胜翊立刻进入门廊。「我还在柏克住处,有个孩子来告诉我说出了紧急事件。怎么回事?我今天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不想浪费时间。」
  
他看到莎丽站在尼德身后的门廊里,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让他胃部一紧。
  
「吴小姐在哪里?」
  
莎丽拿出封信给他,开始哭泣。
  
「他威胁她如果想逃跑或求救,就要割断我的喉咙。」莎丽边哭边说。「他不是说说而已。我看到他的眼睛,爵爷。他根本不是人。」
  
「没错,我祖父并未完成雷神之火。」柏克斜靠在工作桌上,双臂交抱。「但原因在於工具,而非老链金术士的指示。」
  
「什么意思?」映洁问,假装真的很有兴趣。她稍稍靠近工作桌,彷佛对奇怪的机器好奇。柏克热切地谈著仪器及自己的天才,表现一如演讲者。
  
「旧宝石学书中指示要利用冷火激发隐藏在三颗宝石中心的能量。」柏克说。「之前那是很大的障碍。我祖父在日志中记载,说他试过无数方法想加热宝石,但都没成功,而且他也不了解何谓冷火。他之所以死於爆炸,正是在研究如何产生合适而有力的热源。」
  
映洁停在桌子另一边,假装研究机器。「你认为你找到答案了?」
  
「对。」柏克的脸仿佛燃起了热情。「我读过祖父的日志后,以现代科学的角度思考宝石学书中的指示,终於领悟到可以用在宝石的冷火是什么。」
  
「是什么?」
  
柏克爱抚著仪器。「噢,当然是电力机器。」
  
胜翊不理急著想宣告他来访的总管,快速走进书房。
  
「柏克绑架了映洁。」他说。
  
「不。」张夫人立刻从写字桌后的椅子起身。「不,绝不可能。」
  
「他从你安排的私人疗养院逃出来了。」
  
「老天爷。」张夫人颓然地跌回椅子上。「没有人送信来说他逃走了,我发誓。」
  
「我相信你。他们一定还没告诉你,且希望在你发现他逃走前先找到柏克。毕竟,你是很有钱的客户,疗养院的经营者一定不想失去你这桩生意。」
  
「真是太可怕了。」
  
胜翊三个大步便跨过房间,停在小桌子的另一边。
  
「柏克留下纸条指示我今晚午夜去妓院区的特定地址。我会在那里见到两个人,由他们带我到秘密地点。我猜想我会被捆绑、遮住双眼、解除武装,之后才会被带去见你的孙子。那样我根本无法救出映洁。」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张夫人似乎绝望而茫然。「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或怎么做。我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我以为我的做法对大家都是最好的。」
  
胜翊弯下身,双手按在高雅的桌子上。「柏克的实验室在哪里?」
  
张夫人显然对这问题很困惑。「什么?」
  
「我今天去了他的房子,彻底搜查过。那些书及家具只是假象,用以假装那里是时髦绅士的住处。」
  
「你的意思是?」
  
「我小时候在我叔公家待过很长的时间。」胜翊说。「我知道醉心於科学的人家里应该有什么家具,我在柏克的住处看不到那些东西。」
  
「我不懂。」
  
「应该要有实验室,堆满了设备、仪器、玻璃瓶。应该要有光学及数学书籍,而非诗集及流行书籍。崔福德的日志也不在那里。」
  
「对,没错,我懂了。我昨天心太乱,没想到那么多。」
  
「柏克或许疯了,但他很执著於建造雷神之火的计划,所以一定在伦敦某处有秘密实验室,让他觉得很安全、可以无拘无束、整晚工作而不引起注意。他一定把映洁带去那里了。」
  
「崔福德的旧实验室,」张夫人揉揉额头。「柏克一定在日志中发现了位置。在他祖父曾做过实验的地方继续研究,」定会让他感到著迷。」
  
「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崔福德和你叔公及葛伦特决裂后才弄了那个地方,所以他们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在乎。但崔福德带我去过很多次。」张夫人怀念地说。「他需要和懂得欣赏他天分的人分享研究成果,但那时候,他已经不再和陈建州或葛伦特交谈了。」
  
「所以他带你去实验室见证实验的成果?」
  
「对。那地点是我们的秘密,只有那里,我们才能独处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两个人等在巷子里,矮个子首先注意到接近中的闪烁灯光。
  
「看吧,你懂什么?他还是来了,石先生就说他会来。」拦路抢匪离开墙边,举起手枪。「你还以为他够聪明,不会为女人冒生命危险。」
  
一个戴帽、穿厚大衣的人影出现在巷子口,提灯明显照射出他的侧影。
  
「那他就是个傻子。」第二个人举起手中的刀子,另一手捡起他想用来绑住来人的长绳子。「但那是他的问题,我们只要带他到旧修道院,丢在石先生描述的笼子里就行了。」
  
他们小心地走向猎物,但戴帽、穿厚大衣的人影没有做出可疑的举动。他只是站在那里,等著。
  
「站在那里别动,爵爷。」矮个子说,举起手枪让对方看清楚。「连根手指都别动。我的朋友会先替你服务,确定你的穿著打扮适合去见石先生。」
  
「不太想聊天啊?」高个子走上前,手拿著绳子。「那也怪不了你。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变成现在的你。石先生真的是怪人。」
  
「但他付我们钱时非常慷慨,所以谁管他怪不怪异。」矮个子说。「废话少说,把手放到背后让我的朋友把你绑起来。我们可不想耗一整晚。」
  
「对。」姜士说著拿下帽子。「我们不想耗一整晚。」
  
尼德和何警探立刻从两个抢匪身后阴暗的前廊现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两人立刻转身。但尼德及何警探已经来到身后,用枪托打在两个抢匪的脊椎上。
  
「放下武器,否则你们就死定了。」何警探说。
  
恶棍僵住,手枪哐啷一声掉在石地板上,接著是刀子。
  
「喂,等等。我的朋友和我只是受雇来带爵爷去见雇用我们的人。」矮个子紧张地说。
  
「他告诉我们全安排好了,爵爷也同意这个计划。我们并没有犯罪。」
  
「那是见仁见智。」
  
高个子的恶徒不安地斜睨他一眼。「你是炎亚纶?」
  
「不是,炎亚纶决定走另一条路线去见你们的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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