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潔對簡翔棋是惡言惡語加惡形惡狀,可對女真人卻是相當和善,從沒有自恃過身份而要求特殊待遇或對他們惡言相向,他們吃什麼,她就吃什麼;他們睡哪兒她照睡不誤;他們怎麼走,她也照樣行,從不抱怨、從不喊累,而且還挺愜意的,彷彿她是在遊山玩水,而非被人挾持。一路行來,她還真是挺快活的呢!
夜暮逐漸低垂,天飄下雪,北風呼號,冷氣透骨,山巒層峰皆是一片灰白的寂靜世界。
越過一座小丘陵,再穿越一大片蘆花洲,有一座長滿了雜枝枯籐的石山。在山腳下,枯籐後的山洞便是林子豪等人暫時歇腳處。那是一個隱密而溫暖的石洞,裡面約有四丈方圓,洞頂有瑩白色的石筍垂下,地面也是乳白色的石底,乾燥且潔淨。
火堆旁,小潔一點形象也沒有地啃著兔腿,林子豪則在一旁好笑地看並她,當他看到她正想把一隻油膩膩的手往衣服上抹時,連忙拉出一條手巾給她。
"謝啦!"她說。
"還要不要?"林子豪問。
她拿起水囊灌了幾口。"等大家都吃飽了,有剩下的再給我就行了。"
林子豪靠坐著巖壁上看她,小潔卻毫不顧忌的就往鋪著毛氈的地上一躺。
"哇,好舒服!"
"你真不像個王妃。"林子豪笑道。
小潔眨眨眼。"對、對,你抓錯人了,趕緊送我回去吧!"她揶榆道。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
小潔頑皮地皺皺鼻子。"你想知道?"
"當然。"
小潔坐起來。"好,咱們來交換,我告訴你我為什麼不擔心,你就得告訴我為什麼要綁我,我可不相信你會是那個主人蛋的幫兇,因為你不像那種人。"她瞧著林子豪長相端正,一臉正氣,絕不像雞鳴狗盜之徒。
林子豪想了想,才回答:"好。"
"我不擔心是有三個原因的,第一,小翊會來救我。第二,我要趁此機會好好的在外頭溜躂溜躂,玩它個痛快。你不知道,小翊老是把我看得緊緊的,沒他跟著,哪兒也不讓我去,我好悶、好可憐喔!"小潔乘機抱怨邱勝翊的霸道。
"是該如此。"林子豪咕噥道。要是他,也會把她看得緊緊的。
"第三啊……"她神秘地左瞧瞧、右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後才湊上前去低聲說道:"第三個原因就是……"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一把精光閃亮的小匕首橫置在林子豪的頸項上,令林子豪驚訝得連呼吸也停頓住了。
她悄聲地說:"我會武功。想想,我相公是大遼的第一高手,我怎麼可能不會兩下子呢?"她慢慢收回小匕首,插回靴統裡。
林子豪喘了兩下,猶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你不是從宋國嫁過來的嗎?怎麼會?"
小潔聳聳肩。"我爹爹、哥哥們都是武將,就算是偷學,也能偷兩手吧!"
"啊!原來如此。"林子豪點點頭。
小潔躺回地上。"然後,小翊又用一套刀法和一套輕功交換我在家中乖乖待產的承諾,而他在練劍時,我還偷了他一套劍法……嘿嘿,左偷偷,右學學,早晚他所有的武功都會被我學過來。"她得意地笑著。
林子豪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好了,該你啦!"
林子豪走了定神,稍稍想了一會兒,才說:"有一半是被簡翔棋騙了,而另一半則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小潔又坐了起來,雙手抱著曲起的兩膝。"怎麼說?"
"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你就慢慢說,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居住在白山黑水間的女真族,自古就受到棒堂國的欺凌和蹂躪。每年,除向遼廷進貢人參、蜜蠟、北珠和生金等貴重物品外,派到那兒的棒堂國官員也常對女真族人強取豪奪,若有反抗,重則喪命。而遼主還常到那兒春獵,鑾冰釣魚,大吃大喝,然後以射獵為樂,臨走時還要他們貢獻糜鹿、野狗、白魚、青鼠和紫貉等珍禽異獸,如有違犯,輕者遭到毒打,重者送進監牢,甚至腦袋搬家。尤令女真族人不堪負擔的是定期要向遼廷貢獻"海東青",使得女真人一年四季都得冒著生命危險去五國部捕捉,為能如期將此珍禽送到遼京,還專門修築了一條"鷹路",為此,女真人更付了巨大的犧牲和代價。
最令女真族人難以忍受的是,他們會定期派遣便員到女真各部落巡視,每到一處,夜晚時則必須要當地年輕漂亮的女子陪同過夜,不問其有無丈夫或身份高低,如有不從,便滿門抄斬。不堪屈辱的女真族人,長久以來皆義憤填鷹、摩拳擦掌,猶如乾焦的柴薪,只等星火一點,便成燎原大火。而簡翔棋只是掌握了時機,點燃火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