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暑夏的台北街頭,頭頂的太陽像顆大火球,盡情發揮熱力烤燒著地上的人們,連柏油馬路都像要被烤融了般,幾乎所有人都躲入冷氣房裡尋求一絲清涼,若不是有急如要人命的大事,誰也不想在這樣的時候外出烤太陽。
小薰當然也不願意了,可是替人工作就是老闆最大,狠心的老闆要她出門,她也只能無異議地騎著公司車--一輛快要進報廢場的小綿羊機車外出收帳了!
大太陽讓人火氣大,連機車也鬧脾氣,小綿羊機車一路是走走停停不時的熄火,讓小薰不得不順應「車」意,停下讓它休息,自己也躲入速食店裡偷懶一下。
找到座位坐下,小薰迫不及待的拿起冰飲料狠狠吸它一大口,瞬間冰冰的涼意順喉而下直灌入胃裡,馬上就消去了大半暑意。
呼,好舒服!小薰呼出一口大氣,用面紙拭去額頭臉上的汗水,然後從背包裡翻出文件看看。
她被交代要到五家客戶收帳款,現在她已經收好四家的貨款了,只剩下一家設計公司,見地址又在這附近,那在下班前收齊是絕對沒問題的,她可以在此多休息一會了。
不是她愛偷懶,遇上苛刻沒人性的老闆,她不為自己求福利,也沒人可以幫她了!
為了賺取學費,她每年寒暑假都需要打工,這次是她那麼多打工經驗裡,所遇上最刻薄的公司了:不但待遇刻薄,工作刻薄,連老闆對人也非常的刻薄。
公司的規模並不大,主要是做磁磚、壁磚的生產銷售,工廠位在花蓮鄉下,台北公司是負責銷售,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小型企業,工廠由老闆弟弟夫婦倆打理,公司裡的員工也大多是家族裡的親戚,四十來歲的老闆職稱是經理,老闆娘為業務副理,兩個兒子和三個姪兒做業務,表親的女兒是會計,還有一個老闆娘朋友的女兒則為業務助理。公司裡所有人都找得出親友關係,只除了她之外,所以可以想像得到她的處境。
剛開始上班時還好,工作量並不重,爾後事情就愈來愈多了,甚至連跑銀行、收帳款這應該是會計、業務的工作也落在她頭上,若她不是女生力氣不夠,她看可能連搬貨這種粗重的工作也要做了。而公司又很聰明的規定暑假打工的工讀生要做滿兩個月時間才能領薪水,為了不做白工吃虧,她也只好忍耐的做下去!
現在她已經熬過一個半月,剩下半個月就滿兩個月了,到時領了錢就能結束這次的打工夢魘。她會記住教訓,下回找工作一定要眼睛放亮看清楚來!
小薰再喝口飲料。因為正值暑假,速食店裡很多人,一群一群的年輕人聚在一起談笑,鬧烘烘的很熱鬧,她一向喜歡觀察別人的行為,所以用眼睛一一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只是小薰在觀看旁人,別人也注意到她,當她發現不遠前一某年輕男生不斷的翻過頭來往她這兒看時,她趕忙急急的轉開臉。
拜託,別又無聊來搭訕了!小薰在心中嘟嚷。
可惜事與願違的狀況總是比較多,不久,一個臉上帶著稚氣的少年在同桌友人的推選下,走到了小薰身旁。
「同學,我們想和妳交個朋友,可以嗎?」少年擺出了真誠的笑容,對小薰開口。
小薰無奈地抬頭看著那個男生。「你們是高中生嗎?」
「我們是黑糖附中二年級的學生,妳是哪所高中的學生呢?要不要過去和我們一起聊聊天?」少年帶絲驕傲地回答。黑糖附中可是一所明星高中。
他的同伴也紛紛向兇予倪打手搏招呼。
小薰微笑。「我已經從商中畢業了!」
如她所預料的,那少年立即一臉愕然的表情。「妳……不是高中生?」
小薰搖搖頭說明:「我現在念S大,要升大四了!」
「呢……對……對不起!」少年尷尬地道歉,半信半疑的快步跑回同伴身旁。
小薰輕鬆地繼續喝飲料。這樣的搭訕她幾乎每天都會碰到,她這張長不大的娃娃臉經常被認錯,加上她留著清湯掛麵的及肩頭髮,嬌小的身材,又是一身T恤、牛仔褲的裝扮,讓別人不是當她為高中生就是國中生,壓根也猜不到她已經滿二十歲,是個成年女子了!
對於這樣的情形,她也只能聳聳肩一笑置之,往好處想,至少她看電影買學生票用不著再出示證件了。
不過那堆小男生似乎還不相信她的年齡,就見他們磯磯喳喳的討論著,還不斷的往她這方向看,對她指指點點的。為了避免麻煩,省得那些小男生再過來詢問的年紀,小薰一口氣喝光飲料,拿起背包就起身離開。她還是乖乖跑完最後這客戶回公司吧!
戴好安全帽,小薰從騎樓將機車牽出。小綿羊這回肯合作了,一踩油門就動了,她騎著車投入擁擠的車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