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非要念什么Chaucer、ThomasMove、Shakespeave？他们已经作古那么久，为什么非要逼我们读那些拗口的英文呢？」
大牙坐在福利社外头的长椅上，不嫌烦地絮絮叨叨着。T大校园共有两处福利社，其中较大的还附有小吃部，摆了一些木制桌椅让学生们用餐。
「很简单，因为你是外文系的学生。」敖犬拿了一碗三色豆花放到她眼前，长脚跨过长椅坐到她身旁。「所有文学都有传承，希腊罗马史诗、神话、圣经……你提的这些算是基础，当然要念。」
「贫嘴，又不是你念，当然说得头头是道。你知不知道我大一念奥德赛念得多惨，书上查得满满单字，差点没把我整死。一堆没人用的英文加上不认识的人名，根本整人。」大牙撅嘴说道，右手则搅动碗里的豆花，里头还加了粉圆和花生米，她最爱吃了。
「那是因为你懒，谁教你高中英文不好好念，大学又老是跷课，到了期中、期末考前才临时抱佛脚，到处借上课笔记。」敖犬一手支着下巴，闲闲地说着。
「你少瞧不起人，我也有念书啊！」又被他一针见血地说中事实，大牙胀红一张脸辩道。「是那些英文超级难念，又不是我不爱念，什么She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Youare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谁背得下去她朗朗念了一串十四行诗。
「是Thouart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你背错了。」敖犬微扬嘴角，纠正她。
「你－－」就算头脑好也不用现嘛，大牙忿忿不平地吃了口豆花。「你那么厉害就帮我考试啊，哼……嗯，好吃！」
温热的豆花霎时融化了大牙的愤怒，甜而不腻的滋味混入口中，让人再大的怒火也在瞬间平息。
「真有那么好吃？」敖犬不太相信大牙的味觉，她什么都好吃。
「嗯，」大牙又舀了口送进嘴里，每次吃完饭她都会拖着敖犬来吃豆花。「真的好吃，不然你吃吃看。」
说完，她舀了匙豆花，还拌了几颗粉圆、花生。
「吃嘛，」她笑眯眯地将汤匙递到他眼前。「很好吃呢！」
面对大牙的笑容，敖犬一向只有屈服的份。他张嘴接下她的好意。
「好吃吗？」大牙睁着一双盈盈大眼，充满期待地问他。
还好嘛，不过就是甜甜的味道，真不懂她为什么爱吃。
「嗯。」他回道，怎么可以有第二种答案。
「我就说嘛，」大牙兴高采烈地接着吃。「这边的豆花最好吃了，我的舌头一向都很挑。」
错了，是一点都不挑。敖犬不忍心戳破她的美梦。
咔嚓！
突如其来的闪光灯，让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打扰你们了，」一名绑着马尾的女孩，胸前挂了台相机，笑嘻嘻地走到他们身边。「不愧是校园里最美的一对，连吃东西都这么甜蜜蜜。」
大牙认得眼前的女子，是哲学系三年级的张美琴，专门写一些校园八卦，老缠着她要访问敖犬和她相识、相恋的过程，真像赶不走的蟑螂。
「张美琴，你很没礼貌，别人吃东西你还拍照！」大牙没给她好脸色看。
「没办法，你们两个实在太相配，我忍不住就拍了。」张美琴厚脸皮地坐到她隔壁。「大牙，别那么小气，谈谈你们的爱情故事嘛。」
「无聊，我哪有什么爱情故事！」气死人，吃东西的好心情都被她破坏殆荆
「就你跟敖犬的嘛。」张美琴投给敖犬暧昧的一眼，敖犬则佣懒地在一旁纳凉，仿佛事不关己。
「张美琴，我不是早说过敖犬跟我不是一对，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从来没谈过恋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大牙毫不留情地要她死心。
张美琴一听，楞了两秒，随即笑出声。
「大牙，别害羞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敖犬在旁边，不好意思吧。」张美琴用手肘顶顶她：「有什么好害臊，听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还是没人相信她，愈解释、愈暧昧、愈不清。大牙无奈，到底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让人误解？
「我不是说我跟他没关系，敖犬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大牙撅嘴，不耐地回道，却发觉敖犬那双锐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怎么可能？」张美琴打死不信她的话。「敖犬是女生的梦中情人，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大牙硬着头皮扯下去，逼自己绝不能转头正视那双眼睛。
「那你喜欢哪一种类型？有什么条件？」难道会有比敖犬更完美的情人？
「我不要男朋友比我高，这样跟他讲话都得仰着头，太累了。」她早想好理由。
「哦？」张美琴不太了解，高一点的男生不是比较有安全感。
「还有他不能太帅，容易招蜂引蝶。」
「嗄？」张美琴颇纳闷，想不到竞有女生不要帅男人。
「也不能太聪明，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生。」
「嗯？」张美琴不禁怀疑，难道笨笨傻傻的男生比较好？
「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太有钱，男人有钱就喜欢偷腥。」
「这……」张美琴倒不能苟同，穷哈哈的男人也不一定忠实。
「就这样子，我喜欢的男生类型。」大牙偏过头，不搭理敖犬唇角那抹嘲讽的笑。
张美琴总结以上，大牙喜欢的男人不就是又矮、又丑、又笨、又穷的男人，这……有人会信吗？不要敖犬，而要又矮、又丑、又笨、又穷的男人？当她是白痴啊！
「啊，我懂了！」张美琴脑中灵光一闪，明白大牙的用意了。「大牙，你是说反话吧，我真笨，怎么会听不懂你的暗示。因为敖犬在你身边，才用这种方法吧。」其实她喜欢的是又高、又帅、又聪明、又有钱的男人，就是敖犬嘛。嗯，这样才正常。
咦？
「欸，张美琴，你胡说什么？」大牙急了，张美琴根本胡乱揣测。
「我没有胡说，是终于明白了。」张美琴拍拍她的肩：「放心，我不会写得太过火，一定会好好介绍你们这一对。」
「喂！」大牙还没来得及反应，张美琴已经走远，甚至还回头对她抛个媚眼。
当当当！下午第一堂课钟声响起，有课的学生们纷纷赶往教室，没课的仍悠闲地享用餐点。
「该上课了，你发什么呆？」敖犬扬眉，伸手揉揉湘如的长发。
「敖犬。」她噘嘴。
「嗯？」他应道。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她埋怨。
「说什么？」他问道。
「你可以跟张美琴说我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说？」大牙气愤。敖犬心里想什么，她始终不了解。她讨厌他暧昧不明的态度；讨厌他虽然不否认，却也从未承认;讨厌他认定可以驾驭、控制她的感情；讨厌他对她了若指掌，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我不想说。」敖犬心中早巳将湘如视为自己的女朋友、他未来的老婆，他为什么要否认？
「可是我很困扰。」她是他的女朋友吗？他喜欢她吗？他从来没表示过。他没有对他人否定他们的关系，却也从未当她的面承认过，他总是唇角带笑地隐藏了所有答案。她的喜怒无常、无端任性，不就为了确定他的心，然而他终究只是淡淡地安抚她，然后还是什么都不说。究竟她还要等多久，她的心才不需悬在半空？
「那是你的事，」敖犬冷冷回道，「我不觉得困扰。」大牙是他的，不论她怎么想，他绝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敖犬，你真自私！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为什么他可以若无其事？为什么他不觉得困扰？大牙迷惘。其实，她的目光早已不知不觉追随他，她不禁怨怼他的冷漠，总能瞬间浇熄她的热情。她好想剖开他的心，看看里头是否真有她的影子。
「随你骂。」敖犬知道自己霸道、自私、不讲理，然而面对她，一切变得毫无理智，他不自觉呈现最糟的一面，只为系住她。「对了，记得礼拜五中午来管理学院找我，我送你回新竹。」敖犬径自接道。
「你要回家你自己回去，我不想坐你的便车。」大牙顽固地拒绝。
「我会等你。」他硬是不让她拒绝。说完，他跨出长椅，走了。
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敖犬身上，或者根本是她的问题？大牙望着敖犬高挑的背影，竟有些食不下咽。他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她的心却不由自主靠向他。十年了，她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只有敖犬，自始至终在她的身旁。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摸不透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