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上去，但是對你媽媽來說，我還是陌生人，恐怕不方便上樓。」他禮貌地拒絕了。

　　「那我讓你和媽媽認識就可以了啊。媽媽等一下要帶我去布魯樂谷玩，晚上還要帶笙笙和我去愛河搭船，叔叔要不要也一塊兒去？」

　　「布魯樂谷是什麼地方？」聽起來很像是原始森林之類的。

　　「布魯樂谷是水上樂園，有很多很刺激的水上活動，還有大海浪和很長很長的滑水道。」邱晴哲雙眼發亮地說著，他最喜歡玩水了。

　　「你會游泳嗎？」

　　「還不會，媽媽說她明年夏天要跟我一起去學。」他補充了一句，「可是，我之前已經打電話去問過了，不會游泳也可以去玩。」

　　「你和你媽媽的感情很好。」邱勝翊笑著說，覺得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另眼相待。

　　「媽媽只有我，我也只有媽媽，所以我們要很愛很愛彼此。」邱晴哲把媽媽最常說的話告訴他。

　　叮噹！對講機的聲音響起。

　　「啊，一定是媽媽醒了。叔叔，你等我一下。」邱晴哲跳著走向對講機。

　　邱勝翊側身打量起玻璃櫃裡一整排印著紅心的馬克杯，想起吳映潔也喜歡收集心形圖樣的杯子。那女人最大的夢想就是關一間像這樣的早餐店，天天穿著印滿愛心的圍裙，替每個客人做一頓可以補足一整天精神的早餐。

　　不知道她現在的夢想是否依然如此？

　　「媽媽，你醒了嗎？」邱晴哲笑嘻嘻地接起對講機。

　　「晴哲，你跑到哪裡了？你是不是在樓下和別人說話？」

　　「我是在一樓啊，我有朋友來找我喔。」他元氣十足地回答。

　　「你有朋友來啁；那就帶朋友上來啊！」

　　「好，謝謝媽媽。」邱晴哲笑容滿面地掛上對講機，衝到邱勝翊面前。「叔叔，媽媽叫我帶你上去。」

　　「晴哲，你有告訴你媽媽，我不是和你同年紀的朋友嗎？」這個媽媽也太沒有戒心了吧，他們孤兒寡母的，真要遇到了壞人怎麼辦？

　　「媽媽不會生氣的。住在『早餐屋』對面的麵店哥哥也是我的朋友啁，他比叔叔你還高喔。」邱晴哲踮起腳尖，比了個很高的姿勢。

　　「下回有像我這種年紀的朋友，你一定要先告訴你媽媽，知道嗎？叔叔不希望壞人有機可趁，好嗎？」邱勝翊握住他的肩膀，沒有笑意的臉孔看起來甚是嚴肅。

　　「好。」邱晴哲認真地點頭，沒有被他的樣子嚇到。乾媽凶巴巴地罵人時，通常表示是在關心他，叔叔也一樣吧。

　　「我們上樓吧。」邱勝翊朝他伸出手——這孩子不怕他，讓他覺得很開心。

　　「好。」

　　邱晴哲腳步輕快地拉著他走上樓梯。

　　樓梯間佈置著幾盆綠葉盆栽，轉彎處還掛著一幅色彩繽紛的蠟筆畫——筆觸很童稚，用色卻很大膽。

　　「那是笙笙畫的，她很會畫畫，我比較不會畫。」邱晴哲小聲地說。

　　「每個人都有優缺點，我相信你有你的長處，而且在我心裡，你是最棒的。」邱勝翊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

　　他不好意思地笑丁，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鬆了一口氣。

　　邱勝翊望著他的舉動，不禁眉頭一凝。是自己太在意吳映潔了嗎？否則怎麼身邊每個人的小動作都讓他想起她呢？

　　一大一小走上了三樓，玄關處擺著一個約莫半人高的白色百葉木門鞋櫃，上頭覆著一塊紅藍相間的格子布。

　　邱勝翊看著鞋櫃，莫名地覺得眼熟。

　　「這是媽媽做的舊鞋櫃喔，我們每年都幫它漆上不同的顏色，媽媽說我漆得很好，可以做油漆匠了。」邱晴哲拿出一雙藍色拖鞋給他。「叔叔，請穿拖鞋。」

　　「謝謝。你媽媽是個好媽媽。」看著鞋櫃和他滿臉的笑容，邱勝翊笑著點點頭，彎身換上拖鞋。

　　天知道他有多厭惡家族裡那些孩子，動不動就說自己將來要當董事長、大老闆。

「媽媽，我們進來了！」邱晴哲敲敲門，大聲說道。

　　「小朋友好！」

　　吳映潔笑嘻嘻地拉開大門，笑容卻馬上僵在臉上。

　　天要亡她嗎？

　　邱勝翊為什麼會在這裡？

　　「怎麼會是你？」邱勝翊瞪著她。

　　吳映潔飛快地瞄了兒子一眼，全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逆流。她踉蹌地後退，伸手就想關上大門。

　　「慢著——」在她關上門之前，邱勝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抓我媽媽！」

　　邱晴哲一看到媽媽被欺負，立刻用力地扯下邱勝翊的手，雙臂大張地擋在母親面前想保護她。

　　「晴哲……」吳映潔搭著兒子的肩膀，連頭都不敢抬。

　　邱勝翊蹬著她心虛的模樣，再看向邱晴哲那肖似他的眉眼。

　　突然間，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那鞋櫃很眼熟了——那是他和她一塊兒完成的第一件DIY傢具。

　　剎那間，所有的事情開始拼湊成一個幾乎要將他擊垮的事實。

　　「一個曾經和我在一起的女人！一個長得幾乎和我一模一樣的孩子！你給我解釋清楚！」邱勝翊惡狠狠地看著她，極力不讓自己在小男孩面前咆哮失控。

　　「我……我……」吳映潔牙齒打顫，緊抱著兒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邱勝翊激動地瞪著她，已經從她不會說謊的驚慌臉色猜出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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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到三，你現在如果不回答，就等著法庭上見！」他吼出威脅。

　　「你不可以告我！」吳映潔手腳並用地爬起身，著急地揪住他的手臂。

　　「誰說我不能告你？」他扯開她的手，表情嚴厲地瞪著她。

　　「因為那會傷害到你兒子。」她哽咽地低語。

　　「我兒子是誰？！」他強壓住她的肩膀，強勢地逼問。

　　「晴哲是你的兒子！」她捂著耳朵大叫出聲。

　　邱勝翊目不轉睛地瞪著她，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冷靜了下來。

　　他真的有了一個孩子！一個聰明、懂事到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喜歡上的孩子！

　　「我要我的兒子。」他丟下一句，轉身就要走出她的房間。

　　她真的惹惱他了！
「晴哲喜歡和我在一起，我把他照顧得很好！」吳映潔臉色慘白地抓住他。

　　「你見鬼的把他照顧得很好！你根本是打算讓他一輩子活在謊言裡！我問你，你是怎麼告訴他關於他爸爸不在身邊這件事？」他回過身，咄咄逼人地問道。

　　「我說我們個性不合……」她囁懦著。

　　「去你的個性不合！」邱勝翊強忍住想砸東西的衝動，手臂青筋畢露。「你知道你的自私讓我失去了什麼嗎？」

　　他瞪著她背後那一整牆的孩子照片，忿然地從齒縫間擠出話來，「他在學走路的時候，我在哪裡？！」

　　「對不起……」吳映潔低下頭，眼眶泛紅。

　　「他在學說話的時候，我在哪裡？！」他撫著照片上只有兩顆牙的孩子笑容，聲音愈發低沉。

　　「對不起……」想起晴哲最早發出的音是「爸爸」，她淚水開始在眼眶打轉。

　　「而當他變得這麼聰明的時候，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他霍然轉過身，緊緊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著。

　　「這些都是你的錯！」

　　「對不起……」她的眼淚被他搖落，憔悴的臉龐顯得更加孱弱。

　　「對不起個鬼！」她的淚水讓他更加憤怒，他恨她剝奪了他身為父親的權利與義務。「你知道我是怎麼對晴哲印象深刻的嗎？因為他在幼稚園裡被別人嘲笑沒有爸爸！」

　　吳映潔如遭雷殛般定在原地，身子晃了晃，感覺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她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孤兒，很清楚被指著鼻子嘲弄沒有爸媽是多麼難堪的事。

　　她以為這年頭離婚的人口多，單親家庭也多，晴哲應該不會遭遇這樣的事才對……

　　邱勝翊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拽到床上，免得她在他面前表演昏倒。

　　「對不起……」她全身顫抖著，嘴裡不停地低語。

　　「你再說一次對不起，我就砸了你屋裡的東西！」

　　邱勝翊怒視著她，怒火在瞬間全爆發開來，揮手把梳妝合上的雜誌全打落地面，雙腳使勁將椅子踹翻。他是著了什麼魔？！居然還會對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感到不捨！

　　吳映潔怔怔地看著他暴戾的舉動，害怕地環抱住雙臂，一動也不敢動。

　　「你當時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告訴我？」邱勝翊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吳映潔仰頭看著他，用手摀住發疼的胸口，嗓音乾澀地說道：「我們分手的一個月後，我才發現自己有了孩子，那時你已經回美國結婚了……結婚照裡的你笑得很開心，新娘子的笑容看起來也很甜蜜，我怎麼忍心告訴你——」

　　「你怎麼知道我結婚時笑得很開心？」他瞪著她落寞的臉龐，粗聲問道。當年那場婚禮相當低調，他們雙方只發佈了新聞稿，並未附上照片。

　　「你媽媽寄了照片給我。」她老實回答。

她永遠記得收到他的結婚照那天，她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哭到整個人差點昏厥，是周怡君將她拉離了悲傷的情緒。

　　邱勝翊皺起眉頭，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將結婚照寄給她。媽媽應該比他還清楚，吳映潔喜歡的不過是自由和他的財富，不是嗎？

　　而他更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還要做作地擺出這種難受的神情？她明明不在乎他，不是嗎？

　　「就算我當時已經結婚了，我還是會對我的孩子負責。」他漠然地道，睨看著她的神態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怎麼可以讓你的新婚妻子知道你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會很難過的。」她不以為然地搖頭，做不來那種破壞他人婚姻的事。

　　「你怎麼知道她會難過？說不定她正開心不用生孩子了。」對於他驕縱的前妻，他實在無法有太多好感。

　　「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妻子！」她譴責地瞥他一眼，歎了口氣，小聲地說道：「我當時很怕孩子會打擾到你的生活。」

　　聞言，邱勝翊好不容易回復的冷靜，再度被她打破。他臉色一沉，不客氣地拎起她的衣領，再度對著她咆哮——

　　「我的孩子對我來說怎麼可能會是『打擾』？！你又有什麼權利決定晴哲會打擾我？！晴哲不是你一個人的，如果你當初不是貪圖我媽給你的分手費，我不會跟別人結婚，你也不會落到單身一人養育孩子，晴哲也不會在幼稚園裡被人嘲笑！」

　　他將怒氣全發洩在她身上，她就像只被捕鼠器抓住的老鼠，逃也逃不了，只能蜷縮著身子，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你該死的給我開口說話啊！萬一你沒有能力養育孩子，那我的孩子豈不是得跟著你受苦受難？！」想到這裡，邱勝翊氣得只想一掌揉碎她。

　　「……那筆分手費剛好足夠讓我買下這棟房子，我可以養活他的。」吳映潔飛快地瞄他一眼。她這樣說沒錯吧？

　　「你……」瞪著她單純的眼，他只想敲破她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裡還有多少的矛盾。「你難道不知道帶著孩子來找我，可以讓你得到比分手費多上十倍的錢嗎？！」

　　「我……我沒想到這一點。」

　　邱勝翊低吼一聲，霍然轉過身面對著牆壁，以免自己失控掐死她。

　　牆上，邱晴哲與小女孩的合照映入他的眼簾。

　　「這個小女孩是誰？你的女兒嗎？」他陰森地問。

　　「不是啦，笙笙是周怡君的女兒。」吳映潔鬆了一口氣，很開心他終於改變了話題。「笙笙很可愛喔，而且軟呼呼的好好抱。」

　　「很好，周怡君的丈夫呢？」他再問。

　　「她……沒丈夫。」她哀怨地看著他的背影，他一定要挑這些讓人心情不好的事情來說嗎？

　　「太好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你和周怡君簡直可以榮登幸福美滿家庭第一名！」邱勝翊瞪著一張「一家四口」的幸福照片，懷疑他一整年的脾氣很有可能會在今天全數爆發。

　　「晴哲知道你們兩人的關係嗎？」他表情陰寒得像狂風暴雨時的天空。

　　「周怡君是晴哲的乾媽啊。」她和周怡君的關係有什麼不對嗎？她們是好朋友啊。

　　邱勝翊磨了磨牙，拳頭狠狠地捶向牆壁。

　　拳頭與牆壁接觸時所發出的可怕聲響，嚇得吳映潔趕緊抱住枕頭。

　　「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收拾行李！我會請人盡快幫你和晴哲辦好簽證，你們下星期就跟我回美國。」邱勝翊臉色鐵青地撂下話，轉身走向客廳。

　　既然她和周怡君的關係那麼「密切」，那他就偏偏不讓她如願。她奪走他和兒子的相處時間，和周怡君分手是她理應得到的報應！

　　回美國？吳映潔怔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他的話。

　　等到他重重地關上房門後，她的大腦功能才開始運作。

　　他說什麼？！

　　「我不能跟你回去！我的工作、朋友都在這裡啊。」她驚叫著跳下床，打開房門，面向客廳。

《第6章》
　　吳映潔衝出房間，在撞倒兩把椅子之後，她一拐一拐地衝向大門口，雙臂大張地擋在邱勝翊面前。「我不能跟你回美國啊！」

　　「你要兒子嗎？」他只問這一句。

　　「當然要。」

　　「那你根本就毫無選擇。」從現在開始，一切都得聽他的，他再也不要被她亂七八糟的想法給弄得一團亂，他要晴哲盡快加入他的生活裡。見她仍然擋在門口，一臉不讓他離開的堅定表情，邱勝翊轉身坐人沙發中，打開桌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

　　「我們跟你回美國，那你老婆怎麼辦？」吳映潔脫口問道。

　　「她那邊我會處理的。」他淡淡地回答，什麼都沒解釋。

　　事實上，他結婚的第三個月，便因為雙方個性嚴重不合而離婚了。因為不喜歡彼此家族的過分干預，所以他和前妻協議不對外公佈，只有雙方父母知道這件事。

　　「這種事怎麼處理嘛！」一想到要和他的妻子同處於一個屋簷下，吳映潔就頭皮發麻。「難道你要我住在你家當晴哲的保姆，看著你們夫妻恩愛的過日子嗎？你考慮過你妻子的心情嗎？你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那你考慮過我的心情嗎？我好不容易才見到兒子，難道不該和他多相處一些時間嗎？」邱勝翊大掌往牆壁一拍，深眸冒火地狠瞪著她。

　　她垂下頭，對於自己隱瞞了孩子的事，還是無法不感到心虛。

　　「關於我和我妻子的事，既然我都說我會處理了，就代表我不會讓你和她有碰面的機會。」他愈說愈火，怒氣一古腦兒地傾洩而出，「如果你腦子還正常的話，麻煩你好好想想該怎麼樣讓晴哲盡快適應美國的生活，而不是只在意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你說話能不能客氣一點？」她咬住唇，忍住一聲受傷的悶哼。

　　「辦不到。」他冷冷地一口拒絕。「我給了你一個星期的時間整理，沒有立刻把孩子帶走，算是對你很客氣了。」

　　他瞪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命令自己不准伸手呵護她的脆弱。

　　吳映潔看見他臉上的冷硬，摀住自己的手臂；不許自己掉下淚來。

　　傻潔潔，你以為他—看到你難過，就會過來抱著你、哄著你嗎？

　　他對她，現在就只有恨意啊。

　　「你至少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讓我跟我的朋友們道別。」她可憐兮兮地要求道。

　　「兩個禮拜。」他不想再和晴哲分開，而他下個月在美國還有一場新一代記憶體DRDRAM的發表會要參加，勢必是要回去的。

　　「二十天？」她試探地再問道。

　　「兩個禮拜。你再討價還價，我明天就帶走晴哲。」邱勝翊一雙寒眸睨向她。

　　「可是……我到了那邊之後要做什麼？」她開始神經質地在客廳裡走過來又走過去。

　　她什麼都不會，只有做家事還算行，在台灣還能開間早餐店混口飯吃，到了國外，總不能叫她去賣中國菜吧！

　　天曉得，她的英文比晴哲還差啊！

　「我不會讓我孩子的媽媽餓死。」發現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他不悅地抿直唇線。「我今天晚上要到香港一趟，星期日上午會回來，到時候再來看你們。」

　　「星期日……」她眨了下眼睛，說話的速度明顯變慢。

　　她是不是該趁這幾天偷偷搬家呢？她不想去美國啊！

　　「除非你有法子在四天內移民，否則只要你人在台灣，我就一定會找到你。」邱勝翊嚴厲地看她一眼，警告她不准輕舉妄動。

　　「你怎麼老是猜得到我在想什麼？」她嘟起小嘴，懊惱地別過臉不看他。

　　「誰讓你笨到藏不住心事。」她懊惱的圓臉讓他的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細長的眼眸也因此顯得更深邃。

　　「討厭……」她咕噥著。

　　「你去叫晴哲下來，我有話要告訴他。」他不客氣地命令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她緊張起來，不自覺地走到他面前求救。

　　「你只要負責開場，其他的就由我來說吧，我不會讓他受傷的。」他拍拍她的手背，要她放下心來。

　　他向來賞罰分明，映潔照顧晴哲的用心，他無法否認，而且，她還讓晴哲跟了他的姓，不是嗎？

　　但，為什麼呢？

　　看著她的背影，邱勝翊沉思地撫住下顎，從孩子的姓氏聯想到了那個舊鞋櫃，眉宇間於是更加深鎖。

　　他看不透她，總是在他以為她貪圖富貴時，她卻又單純地像是與世無爭。所以，他五年前栽在她手裡，現在又一腳踏人這泥淖，這是怎麼樣的一筆帳呢？

　　吳映潔沒察覺到他的視線，她不安地按下對講機，叫兒子下來。

　　邱晴哲在一分鐘內回到了客廳裡。

　　「媽媽，他有沒有欺負你？」他衝到吳映潔身邊，劈頭就問。

　　「他不會欺負我的，他剛才只是太高興、太激動了。」吳映潔擁著兒子的肩，把他帶到邱勝翊的面前。

　　邱勝翊凝望著兒子，整顆心扭絞起來。

　　「晴哲，我有事要告訴你，這個……這個邱叔叔……他是你爸爸。」吳映潔緊握住兒子的手。

　　邱晴哲睜大了眼，突然間掙脫了她的手，對著邱勝翊一躍而土。

　　邱勝翊抱著直衝而入他懷裡的兒子，喉間一陣緊縮。

　　「我就知道你是我爸爸！」邱晴哲緊摟著他的脖子，大叫出聲。

　　「為什麼？」邱勝翊緊緊地回抱住他，孩子身上清爽的香皂味成了最強的催淚劑。

　　他的兒子啊！

　　「因為我一直想要你這樣的爸爸。我還跟老天爺祈禱，希望有你這樣的爸爸呢！」邱晴哲興奮地大叫，手舞足蹈到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悅。「爸爸！爸爸！你怎麼這麼久才來找我？我好想你，我等你好久了啊！」

　　吳映潔的淚水瞬間決堤，淚水濕了下顎、濕了衣衫，她背靠著牆，低頭啜泣著，自責不已。

　　她一直以為她已經給了晴哲足夠的愛，卻忘了晴哲只是一個孩子。別人都有雙親，他也會希望有個爸爸啊。

　　「爸爸，你為什麼離開那麼久？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邱晴哲摟著邱勝翊的脖子，小聲地問道。

　　「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呢？你是我兒子啊。」邱勝翊把下顎埋入兒子的頭發問，感覺著孩子的每一次呼吸。

　　吳映潔咬著唇，淚汪汪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她掐著自己的手臂，深怕自己會哭出聲來。如果他真的說出事情的真相，而晴哲因此怨恨她的話，她也無話可說。

　　「我當年和你媽媽吵了一架，她氣得不理我，偷偷搬了家，而我因為有急事趕回美國，沒辦法馬上去找她，加上你媽媽搬家時，把我的手機號碼弄丟了，她也不知道如何找到我，所以，我們才會分開這麼久，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你媽媽懷了你。」

　　他看了吳映潔一眼，看見她正對著他行一個九十度的感謝大鞠躬。

　　「媽媽是個迷糊蛋！」邱晴哲回頭對著她哇哇大叫。

　　「媽媽……不是故意的嘛。」吳映潔扁著嘴，伸手去拉兒子的手臂，深怕他從此不理她。

　　「那你們還會再吵架嗎？」邱晴哲拉著她的手，緊張地看著邱勝翊。

　　吳映潔很快地偷瞄了他一眼。

「我們不會再吵架了。」邱勝翊握住兒子的小手，也一併將吳映潔的手包覆在他的大掌之下。

　　就算他對她仍有諸多不滿，但是在兒子面前，他還是會表現出和諧的樣子。

　　吳映潔低頭看著三人相握的手，心頭一擰，也緊緊地反握住他倆的手——他們是一個家庭啁。

　　「我們三個人的手，好像夾了很多東西的三明治喔。」邱晴哲哈哈笑出聲來。

　　「我想睡了。」吳映潔突然冒出一句話，心情一放鬆，便感覺眼皮有些沉重。

　　「那你留在家裡睡覺，我帶晴哲出去走走。」對於她剝奪了他與兒子之間的相處一事，邱勝翊仍心有芥蒂。

　　「耶！」邱晴哲樂得高舉雙手歡呼。「爸爸萬歲！」

　　吳映潔張大了嘴，圓睜著眼，圓嫩臉龐委屈地看著他們父子歡樂的模樣。兒子有了親爹就忘了娘，她也想一塊兒出去玩啊。

　　「我們走吧。」邱勝翊低頭在兒子額上印下一個吻，兩人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

　　「好。」邱晴哲笑容滿面地拉著他的手，往門口走去。

　　吳映潔看著他們父子倆，突然覺得自己被阻隔在外——兒子偏心，她也經常帶他出去玩啊，怎麼沒見兒子這麼熱絡過？

　　「我要抱抱！」

　　她嘟起唇，忽而飛撲上前，用力地抱住邱晴哲。豈料，她空中飛人式的「攻擊」，讓三個人全都重心不穩地倒在地毯上。

　　「媽媽冒失鬼！」邱晴哲抗議地大叫出聲，不過他倒是不打算從邱勝翊身上爬起來，小手仍然把他攀得緊緊的。

　　邱勝翊抬頭看著一臉聰明相的邱晴哲和傻笑的吳映潔，心頭激盪過一陣漣漪。

　　孩子的氣息和她身上的精油芳香頓時全湧人他鼻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注入了一股澎湃激情。

　　望著兒子的笑容，邱勝翊愈看愈覺得心疼。他發誓，他會用最多的關心來彌補兒子。

　　但他該如何對待那個讓他迷惘的女人呢？他還沒想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讓她太好受就是了。

　　「你好好休息吧。」邱勝翊一躍起身，拉起兒子的手就要往外走。

　　「媽媽再見。」邱晴哲笑得很開心。

　　「嗯。」吳映潔窩回沙發上，毫不客氣地打了個大呵欠。

　　剛把臉頰偎上手掌，開始她睡覺前的預備動作，她就真的覺得困了。

　　她半瞇著眼看他們父子倆的背影，一個想法突然閃進她的心頭……

　　「你們……什麼時候會回來？」她彈跳起身，對著邱勝翊的背影緊張地問。

　　「我不是某人，做不來把孩子藏起來這種自私的事。」邱勝翊身子一僵，頭也不回地說道。

　　吳映潔汗顏地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吭。

　　砰——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在客廳裡迴響著。

　　她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傻潔潔，如果他對你還有任何感情，也只剩下恨吧，因為你剝奪了他與兒子的相處時間。你太高佔自己了，你根本沒有資格介入他與他妻子之間……」她半睜著眼，不甚清醒地對自己說道。

　　「可我有辦法忍受經常看著他，卻不對他動情嗎……」

　　在她自言自語的催眠聲中，她蹙著眉頭，沉沉地睡去。

　　夢裡，她和邱勝翊及晴哲三個人抱在一起，幸福又美滿。

　　然則，現實是——

　　晚上九點，當邱勝翊抱著沉睡的兒子回到家時，只對她撂下一句話——

　　「我星期天會再來看晴哲。」

　　然後，他就走了。

　　接著，她又失眠了。

星期六早上，「早餐屋」裡，女主人遊魂似地飄來飄去。

　　「潔潔，我要的是煎蛋，不是荷包蛋！」

　　「潔潔，你忘了我不敢吃蔥啊！」

　　「潔潔，你怎麼了？」

　　「早餐屋」的熟客們，集體發出詢問。

　　吳映潔看著這群老朋友，手裡拿著鍋鏟，怔怔地站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開口，「我問你們喔，如果舊情人突然出現，你們會怎麼做？」她打算來個集思廣益，替自己找一條生路。

　　要她長期和一個討厭她的男人朝夕共處，她也會開始討厭起自己的。她最大的資產就是她的樂觀，她不想連這點都被剝奪啊。

　　「你們是怎麼分手的？」女大學生問道。

　　「未來的婆婆不喜歡我。」吳映潔輕描淡寫地回答。死者為大，她不想說太多別人的壞話。

　　「要和他一起過日子的人是你，又不是你未來的婆婆。」不婚主義者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未來的婆婆當時是癌症末期，她求我和男朋友分手，我根本沒辦法拒絕。」

　　吳映潔此話一出，現場氣氛頓時凝結，大夥兒全都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潔潔是那種別人一求她，她就會挽起袖子幫忙的熱心腸啁。

　　「那麼當舊情人再度出現時，那個未來的婆婆應該已經去世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電子業先生冒出一句。

　　「可是我們分開那麼久了……」而且他已經有老婆了。

　　吳映潔扁著嘴，發現她不該拋出問題的，因為她有太多不敢說出口的事。

　　「那當然是看你對你的前男友還有沒有感覺啁。」女大學生說道。

　　「有是有，可是……事情……事情沒那麼簡單。」吳映潔咬著唇，突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

　　好恐怖，她居然很不道德地在癡心妄想——妄想和邱勝翊在一起！

　　她嚇得把手裡的鍋鏟往煎鍋裡一扔，花容失色地看著鍋裡那顆焦黑的荷包蛋。

　　「事情也可以很簡單啊。如果潔潔的前男友就像邱勝翊那樣，夠有錢、夠有氣魄、夠聰明，對員工又有情有義，管他什麼感覺不感覺，先巴住再說。」電子業先生笑著舉高手裡的報紙專訪。「說真的，你們家的晴哲長得和邱勝翊還真是像。你喜歡邱勝翊這一型的男人嗎？」

　　「我喜歡邱勝翊有什麼用，他又不會喜歡我……他根本懶得理我吧。」吳映潔乾笑兩聲，不安地絞著圍裙，不知該如何告訴這些人——

　　「早餐屋」只營業到下星期，因為他們口中的那位邱勝翊先生要帶她和晴哲去美國。

　　「潔潔，有新客人來了。」鄰居老太太邊喝著熱牛奶邊說。

　　「歡迎——」吳映潔笑著輯過身，看到的卻是——

　　邱勝翊！

　　「潔潔，有新客人來了。」鄰居老太太邊喝著熱牛奶邊說。

　　「歡迎——」吳映潔笑著輯過身，看到的卻是——

　　邱勝翊！

　　一身西裝筆挺的他，表情淡然地站在「早餐屋」門口，像是來視察業務的長官。

　　「邱勝翊！」電子業先生第一個叫出聲來，手裡的報紙立刻被女大學生搶走。

　　吳映潔睜著大眼，看著邱勝翊的淡藍色斜紋領帶。

　　老天爺，她剛才說了什麼話？她是不是說了——我喜歡邱勝翊有什麼用，他又不會喜歡我……

　　他聽見了嗎？

　　天啊！吳映潔感覺自己的臉頰開始變熱，像個在路上遇到初戀情人的小女生。

　　邱勝翊看著她酡紅的圓臉，面無表情地跨前一步。

　　「你……你好。」吳映潔手足無措地揪著身上的愛心圍裙，結巴起來。

　　「看著我說話。」邱勝翊伸手握住她的下顎。

　　她慌亂的大眼被迫迎上他打量的目光。

　　「哇！」所有的客人都驚呼出聲。

　　「好刺激……」女大學生羨慕地低呼出聲。

　　「你……你想幹嘛？」吳映潔嗅聞到他好聞的乾淨氣息，一股熱氣從胸口直衝而上。

　　她敢用「早餐屋」發誓——他一定聽到了她剛才的告白！

　　因為他正似笑非笑、一瞬不瞬地直盯著她。他們剛認識時，他只要一這樣看她，她就害羞到想找個紙袋套住自己的頭。

　　「晴哲在嗎？」他的大拇指撫過她頰邊的深紅，笑望著她。

　　晴哲在嗎？吳映潔瞪著他的笑容，眨了眨眼，等消化完他的問句所代表的意思後，她失望地抿起唇，小手也立刻把他的手往下一撥。

　　「晴哲陪笙笙去買色鉛筆。」傻潔潔，你以為他是來看你的嗎？

　　邱勝翊點點頭，依然站在原地，盯著她垂頭喪氣地扭絞圍裙的模樣。

　　她清瘦了些，看來這幾天她的確是嚇壞了。不過，看在她剛才公開對他告白的份上，他可以給她一點好臉色看。

　　「你不是說星期天才從香港回來嗎？」她吶吶地問，找點話說，至少不會讓她的洩氣太過明顯。

　　「推掉一個應酬和探訪，所以先回來了。」他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氣。

　　「早餐屋」裡滿是咖啡香和烤土司的味道，整個空間只讓人覺得溫暖，而沒有一般烹飪可能會有的油煙味。

　　「你……你吃早餐了嗎？」看他打量著屬於她的天地，她全身不自在極了，深怕他會發現自己對他餘情未了。

　　「我在飛機上忙著看一份合約，還沒有吃早餐。」他說，目光停留在窗簾上——那是他以前最喜歡的藍白相間直條紋。

　　桌上的乳白色調味瓶罐，是他偏愛的方形造型；純黑的咖啡杯，也是他喝咖啡時最鍾意的選擇……第一次靜下心來看這個空間，他赫然發現處處都是他喜歡的物品。

　　「你……你早餐想吃什麼？」吳映潔扯住他的手臂，希望能阻止他繼續東看西看。

　　「別緊張。」邱勝翊拍拍她的臉頰，對著她淡然一笑。「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天要下紅雨了嗎？她微張開唇，神態恍惚地望著他。

　　兩人含情脈脈地對望著，讓「早餐屋」的客人看到出神，終於，鄰居老太太第一個跳出來發問——

　　「潔潔啊，他是晴哲的爸爸嗎？」

　　「他……」吳映潔緊張地看邱勝翊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現在是已婚身份，那晴哲的身份可以公開嗎？如果晴哲的身份不能公開，那他豈不是要被貼上私生子的標籤嗎？

　　「我是晴哲的爸爸。」邱勝翊對老太太一頷首，簡單地回應。

「哇！」電子業先生只發得出這個興奮的音節，他腦中全是上星期台灣DRAM股票，因為邱勝翊的科技公司決定對台大量下單，支支漲停板的訊息。

　　「潔潔，你終於發了！恭喜恭喜。」女大學生忍不住鼓掌喝采一番。

　　「什麼發不發！孩子能和爸爸團圓才是天大的喜事！」鄰居老太太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你的『早餐屋』還要開嗎？」不婚主義者問，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有追問關於他們分手或復合的事。

　　「他不讓我開。」吳映潔扁著嘴，哀怨地瞥邱勝翊一眼。

　　「早餐屋」內頓時變得一片沉靜。

　　「為什麼不讓潔潔繼續開『早餐屋』？」不婚主義者第一個發飆。「早餐屋」可說是他們社區裡的另一個小家庭啊。

　　「我的事業在美國，她和晴哲當然得跟著一起過去。」邱勝翊理所當然地說道。

　　「『早餐屋』也是潔潔的事業啊。」女大學生反駁。

　　吳映潔點頭，義憤填膺地看著邱勝翊。總算有人注意到她的需求了，她也需要成就感啁。

　　「如果雙方的事業都無法放棄，當然是選擇一個對孩子比較好的地方。那邊的生活環境比較適合孩子成長，晴哲可以在那裡得到最好的教育。」邱勝翊低頭看著吳映潔，沉聲說道。

　　她氣勢一縮，委屈地點頭，知道自己無法拒絕讓晴哲過更好的生活。

　　邱勝翊鼓勵地擁住她的肩。「我保證你到那裡會比在這裡還快樂。」

　　「那你要讓潔潔經常回來，要不然我們會捨不得她，潔潔就像我的女兒一樣啊。」鄰居老太太不捨地說道。

　　「你們再說，我就要掉眼淚了。」吳映潔淚眼汪汪，早已和離她最近的女大學生抱成了一團。

　　「潔潔，去做份早餐給邱先生吃。」鄰居老太太說道，和其他客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好！」一想到邱勝翊還沒吃早餐，吳映潔立刻忘了落淚，把他拉到座位上，然後飛奔到工作台忙碌著。

　　「看得出各位有話想對我說。」邱勝翊用瞭然的目光看著週遭的人。

　　「潔潔做的早餐很好吃……」

　　「潔潔是個好女人……」

　　「潔潔很善良……你不可以對不起她……」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句地爭相開口。

　　「我知道。」他點點頭回應。

　　「如果你真的知道，你們就不會分手了。」女大學生脫口而出。

　　「不關他的事啦，潔潔不是說是她未來的婆婆不喜歡她嗎？」不婚主義者瞪了邱勝翊一眼。「你如果真有本事的話，當初就應該多護著潔潔一些。」

　　「我媽根本沒和她見過面，怎麼可能不喜歡她！是映潔當年不喜歡被束縛，所以才選擇離開我。」邱勝翊臉色一沉，表情開始不高興。

　　他沒想到她居然會造謠，把自己的錯全推到他母親身上。

　　「邱先生，你這話一聽就不對勁，潔潔如果不喜歡被束縛，根本不會選擇生下你的孩子。她生晴哲時才二十歲，還很年輕哪。」鄰居老太太不悅地反駁。

　　「是啊，不准你誤會潔潔！」不婚主義者拿起奶油抹刀，不客氣地對準邱勝翊。

　　他冷冷抿起唇角，什麼話都沒回應。

　　「早餐來了。」吳映潔沒發現氣氛緊張，笑容可掬地端著一個方型大托盤朝他們走來。

　　一杯伴著牛奶罐的黑咖啡，一盤擺著金黃土司、兩顆太陽蛋，以及五彩繽紛的生菜沙拉被送到邱勝翊面前。

　　「潔潔，為什麼他的沒有放馬鈴薯泥？那可是你的招牌呢。」女大學生問。

　　「他——」

　　「我不吃馬鈴薯。」邱勝翊面無表情地拿起刀叉，送了一口生菜人口。

　　「所以，他的咖啡沒擺糖罐，也是因為他喝咖啡不加糖羅。」女大學生朝吳映潔眨眨眼。「潔潔，你果然是個好老婆啊。」

　　「你快點吃你的三明治啦，冷了就不好吃了。」吳映潔小聲地說道，胸口卻是一緊。

　　邱勝翊的老婆另有其人啊，她不過是……不過是他兒子的母親而已。

　　好想哭喔。她咬住唇，整個人突然變得好沮喪，垮著肩走開。

　　「媽媽，我回來了。」這時，邱晴哲拉著周水笙的手進門，一看到邱勝翊，小臉立刻散發出光彩。

　　「爸爸！」他衝上前，直撲進邱勝翊懷裡。

　　邱勝翊彎下身，毫不費力便抱起了他。

　　「哈羅。」他笑望著兒子。

　　「爸爸……」邱晴哲喃喃喚著，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

　　「爸爸！」另一個嬌小身軀也抱住了邱勝翊的大腿。

　　邱勝翊愕然看著小女孩拚命地想爬到他身上。

　　「笙笙，他是我爸爸，不是你的。」邱晴哲低下頭，正經八百地對周水笙說道。

　　「笙笙也要這個爸爸。」周水笙一本正經地說，她喜歡晴哲哥哥喜歡的任何東西。

　　「那笙笙以後長大嫁給晴哲，就可以叫這個叔叔『爸爸』了，好不好？」電子業先生好心地建議。「全球DRAM模組霸主」這幾個字，一直在他腦中盤桓著。

　　「好，笙笙要嫁給晴哲哥哥。」周水笙也不管嫁不嫁是什麼意思，總之聽到可以叫「爸爸」，她就應上一句「好」。

　　「笙笙，你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喔！」吳映潔一看到周水笙，低落的心情再次飛揚起來。她衝上前，抱高周水笙，還送上了數個香吻。

　　邱晴哲在邱勝翊耳邊說著悄悄話：「每次笙笙傻呼呼的時候，媽媽都覺得她好可愛，然後就會一直叫叫叫。」

　　「覺得笙笙可愛，就再生一個嘛。」鄰居老太太提議道。

　　「不要，癢死了。」吳映潔表情驚恐，又是搖頭又是搖手的，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

　　所有人見狀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生孩子和癢死了有什麼關係？」邱勝翊放下懷中的兒子，皺著眉問。

　　「我懷晴哲的時候，患有妊娠性癢疹，中醫說是什麼胎毒，我哪管什麼毒不毒，只知道我整天都好癢，癢到簡直想請個女傭來幫我抓癢。後來快生產時，更是癢到恨不得剝下全身的皮，結果——我居然生下了一個不怕癢的兒子！」

　　吳映潔嘟著嘴，轉身搔兒子的胳肢窩。

　　邱晴哲捧場的陪笑兩聲。

　　她無趣地對兒子扮了個鬼臉，轉身打算對周水笙搔癢，手才一舉起來，笙笙立刻笑成一團。

　　「笙笙，你好可愛！好可愛！」她笑著摟住周水笙，用力地親著她軟軟的臉頰。

　　「受不了。」邱晴哲皺著眉頭對邱勝翊說道。

　　「而且她的形容詞很貧乏。」他附和一句，和兒子相視一笑。

　　吳映潔聞言，朝他們扮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