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官煜從深沉的夢中緩緩醒來，他眨眨眼，又眨眨眼，才終於確定自己躺在醫院裡，而不是家裡。
昏睡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他記起了自己感冒不適的事實，然後她陪他到醫院看病，再然後醫生強迫他要住院。
嘖!不過發個燒也值得大驚小怪。
反正他都在醫院睡了一夜，那也就算了，倒是今天他可不願意再繼續待下去，公司裡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
腦子裡轉了許多思緒之後，視線才跟著移動。這是一間單人病床，有兩扇大玻璃窗，有人站在窗前……是她!
「你醒了。」像是感覺到他的注視，mei mei回過身，果然看見他清醒了。
「你……還沒回去?」不會吧?她照顧了他一整夜，霎時，有一種暖暖的感動滿溢心間。
「不，我回去過，今天是剛剛才到的。」她走近他身旁的櫃子，早上她到過公司，是利用中午的時間過來的，沒想到她來的時候他還沒睡醒，所以她才站在窗戶旁等待，如果他再不醒來，她就要回公司了。
「是嗎?」他頓時覺得有點失落。
「我替你熬了吻仔魚粥，你趁熱吃點。」她為他盛奸粥。
「謝謝。」他伸手接過。
看來她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否則就不必費心幫他熬粥了，這麼一想，他的心情又好上許多。
「醫生說你太過勞累，又沒有在剛發燒時馬上就醫，所以才會這麼嚴重，他希望你住院兩天，好好休息。」
「住院兩天?」他訝異的停下動作。
「是啊。」
「那怎麼行，我今天就要出院。」他放下碗，伸手就想按下護士鈴。
「別……」見狀，她連忙攔下他，他也太衝動了。
當她的手抓下他的，他突然忘記了自己原先想做什麼，只感覺從她的手掌中傳來一股酥麻，
他反手握住，迎上她略顯慌亂的目光、輕微綻放的紅唇，他手一拉，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吻上。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不管時間、地點，不管適不適合……
但是瘋了也好，因為他知道如果再不吻她，他大概就要瘋了。
她的滋味果然一如想像中那樣香甜。
他、他、他、在做什麼!?驟然而來的吻、從他的唇上傳來的熱度，駭得她腦中一片空白，她想躲，他纏繞的唇舌卻不肯放。
空氣在瞬間急劇減少，她迷迷糊糊中只記得要貪婪的吸取自他而來的薄弱氣息。
慾火因為得到回應而節節高昇……
自行打開門的上官傑沒料到會看見這種畫面，他微笑，斜倚牆邊，好整以暇的觀賞著眼前上演的好戲，要不是礙於時間、地點都不合適，他還真不想打斷他們。
「哎呀!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突來的聲音，像冰冷的空氣貫穿兩人緊抱的身軀，上官煜一怔，停下動作。
失去他的溫度，理智迅速回籠，mei mei驚慌的低頭，卻看見他停在她胸前的手，她大驚，立刻雙手護胸，退開他的懷抱。
「對不起，我……」上官煜瞧見她受傷的眼神，愧疚盈滿心頭。
「你……」她本想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卻看見上官傑的身影，她咬了咬下唇，「總經理、經理，你們慢聊，我先回公司去了。」
「等一……」上官煜想留下她，她卻不等他說完，拿起皮包就往外走。
「大哥，你現在覺得如何?」上官傑沒有幫他挽留她，有些事情他想先問清楚。
「你來幹什麼?」上官煜狠瞪著他，誰要他來打斷他的好事。
「火氣還是不小啊!」上官傑輕笑，他雖然敬重上官煜，但卻是不怕他的。
「少說廢話。」上官煜惱怒的看著他的笑，感覺他的笑容從來沒這麼令人討厭過。
「我當然是來關心你的，你難得生病，我不來看看，說不過去。」
「看到了，我還死不了，你可以滾了。」他火氣不只不小，根本就很大。
「嘖，嘖!大哥，為個女人，值得你跟我發這麼大火!?」
「哼!」他怒哼著，倒也沒有否認。
「你是認真的?」上官傑盯著他剛毅的臉上出現輕微的紅暈，他這大哥還會害羞呢!
「這件事你別管。」上官煜不想讓他們插手，省得越幫越忙，不過依照今天的事看來，他大概也搞砸一半了。
他太衝動了，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自制力會薄弱到這種程度。
「真的不要我幫忙?」上官傑的笑容和眼神一樣賊，只是陷入悔恨中的上官煜並沒發現。
「少囉嗦!」
「那好吧，本來還想告訴你我剛剛發現的事，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
「你發現什麼?」他覺得傑的笑容更礙眼了。
「既然你不希望我插手，那我怎麼能說?」
「傑!」他警告的低喊，他的耐心有限。
「大哥，你好好休息，下午翔和全他們會來看你。」上官傑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被警告。
「傑，你把話說清楚再走，不然我就讓你的女朋友們到家裡來開宴會。」上官煜也清楚上官傑什麼都不怕，但是人總有弱點。
上官傑的弱點就是他極注重隱私，他從不讓他任何女朋友知道他住在哪裡，一旦有人偷偷去查，那個人就得和他說再見。但是若是讓上官煜親口公開住處，那又不同了，他將沒有理由和她們分手，而且他也不想同時和那麼多人分手。
「大哥，威脅不是一種好習慣。」上官傑斂起笑容。他確實不希望他私人的區域受到女人侵入，他雖然喜歡和女人相處，但也需要一點能自由獨處的空間。
「你說是不說?」
「我看得出來郭秘書是喜歡你的。」上官傑認了，反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總有機會讓大哥向他低頭。
「何以見得?」
「她沒拒絕你的吻，而且她很投入。」上官傑頓了一會兒，「不過這也不見得確實，如果她一開始就懷有目的接近你，那就很難說了。」他擔心的也是這一點，但是他和她不熟，實在難以判斷。
「你這是什麼意思?」上官煜冷下聲音，自從他發現自己喜歡她之後，他就不曾想過她是不是刻意想接近他，而且從他們相處的情況看來，他並不覺得她會是那種人。
那麼昀的判斷從何得來?
「相信大哥很清楚才是，我並沒有證據，只是希望大哥小心。」上官傑看著上官煜臉色緩和下來，「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我要出院。」他不想瞎猜，他要直接問清楚，而且他也該為今天所發生的事和她說個明白。
「嗄?」醫生不是要他多休息兩天?
「不必嗄，我現在就要出院。」
「啊!」懊惱一聲，又打錯字了。
她不耐的將那個錯誤的字刪除，這已經是這個下午第N個錯字，她打的這份文件更是創下有始以來的慢紀錄。
文字在她面前像是突然變形的記號，她的手沒停過，文字的內容卻連一個詞也沒有進入她的心裡。
她的心中不停浮現中午的那個吻。
他為什麼要吻她?
他從沒說過喜歡她，也從沒追求過她，怎麼可以輕薄她?難道在他眼裡，她是一個這麼隨便的女孩子，還足說他認為自己對他有非分之想?
在他的眼中，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然而不管他是怎麼看待她的，她自己清楚她不是想飛上枝頭的麻雀，也做不來鳳凰，她就是她，她不想貪求什麼，也不願被看輕。
當然她也明白自己的心意，早在開始在乎他的反應、在乎他的憤怒時，她就應該承認的，她對他動心了。
只是她固執的不想承認，因為她認為只要她不承認，她就不會受到傷害，但是沒有用的，她欺騙不了自己，當看見他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時，她胸中有種椎心的痛，這種感覺並不是她可以忽略的。
所以她承認了，承認自己對他有情，可是那不表示她就可以隨便，在還不明白他的想法前，她實在不該讓他這麼做。
除了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理由之外，她更氣的其實是自己，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對那個吻有多投入，雖然是被迫接受的一方，但是她也確實感受到了四唇相貼的美好，而這甚至是前男友徐季平從不曾帶給她的感覺。
總之，她的思緒、心緒一團混亂，所以她心神不定，打個字也一再出錯，就像是那個錯誤的吻。
只是，字錯了可以改，吻錯了，卻是不能重來的。
「郭秘書，我找你們總經理。」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抬起頭，發現龍鈺站在她的面前，雙手環胸，等她通報。
「龍小姐，很抱歉，總經理今天不在，可能要請您先預約時間，下次再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要找上官大哥還需要預約嗎?」這個秘書可真是瞧不起人，她以為自己是誰啊!
「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不過總經理今天真的不在。」mei mei捺著性子，她真討厭她的眼神。
「我不信，我要進去瞧瞧。」
「很抱歉，沒有總經理的允許，我不能讓你進去。」
「那就是你在說謊。」龍飪嗤笑一聲，「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自以為可以替上官大哥決定訪客!你真以為上官大哥喜歡你嗎?上官大哥不過是和你玩玩而已，男人嘛……」
「龍小姐，請你自重。」mei mei聽不下去，打斷了她的話。就算真的是這樣，她也不想從她的口中聽到。
「你最好識相點，不要死纏著人家不放，要不，等我當上了上官家的大少奶奶，就有你好受的。」哼，她是什麼人，竟然敢打斷她的話!?
「那就等你當上上官家的大少奶奶再說吧。」mei mei氣不過地出言反擊，她雖然不愛與人爭執，但也不表示她一點脾氣也沒有。
啪!
龍鈺氣極，揮起手便一巴掌打下去。這個不識好歹的秘書，給臉不要臉，她就好好教訓她，讓她知道什麼叫尊重別人。
「你在做什麼!」甫走進辦公室的上官煜站在門口，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居然被打!
怒火從胸腹熊熊燃起，他想將龍鈺碎屍萬段。
「上官大哥!」龍鈺聽見聲音回頭，看見上官煜，立刻跑過去告狀：「你都不知道這個秘書多壞，她竟然說你不在，不讓我去見你。」
「那你就可以打人嗎?」他看著龍鈺，聲音極冷，令人不寒而慄。
「當然不是啦，是她侮辱我，我一時氣不過，才會……」龍釭垂下盈滿憤恨的眼，裝出懺悔的樣子。
「你不要生氣啦，上官大哥，我跟她道歉就是。」龍鈺說著，便走到mei mei面前，向她低頭。
mei mei僵著臉，冷冷地點了點頭，心裡清楚龍鈺不是真心向她道歉，但她也不想計較，她心中在意的是他怎麼從醫院跑出來了，醫生要他多休息的。
「上官大哥，我道歉了。」龍鈺笑嘻嘻的說，「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龍鈺，你先回去。」上官煜依舊冷漠，他正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破了不打女人的原則，然而當他看見mei mei臉上的紅腫逐漸擴大時，他實在沒有多大的自信可以控制自己。
「咦?為什麼?人家特地來找你的。」
「回去!」
「我不要。」
「別讓我再說一次。」上官煜的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她，他的耐心真的很有限。
「奸嘛，我回去就是了，下次你一定要陪我喔。」龍鈺撇撇嘴，不敢直接跟上官煜翻臉。
上官煜退開一步，讓龍鈺走出門口。
可惡的mei mei，她一定會讓她好看!龍鈺咬牙切齒地在心中暗暗發誓。
※ ※ ※
「你還疼嗎?」上官煜伸手想撫摸她的臉，卻被她閃開。
「我沒事。」
「我幫你冰敷吧。」他忍受她的拒絕，這是他應得的。
「不用了，謝謝總經理關心。」她坐下，藉著忙碌來躲避他灼熱的視線，他的眼神裡藏有許多她不懂，也不想懂的東西。
「mei mei。」他的聲音裡滿含哀求，哀求她不要拒絕他。
她渾身一震，這雖不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卻是她第一次聽得真切。
這男人，真是懂得如何讓她心軟，她根本無法忽視他語氣中的請求，也拒絕不了。
「你……不是應該在醫院裡?」她放軟了語調。
「我擔心你，所以……」見她不再那麼冷冰冰的，讓他鬆了一口氣。
「進辦公室吧。」她站起身，走進他的辦公室。她不想再聽他說這些擾亂她心神的話。
「咦?」
「你不是要幫我冰敷?」她回頭說道。有些事情也許應該做個了斷。
「嗯。」上官煜點頭，也走了進去。他很高興她願意讓他照顧，這是不是也表示她願意接受他了?
mei mei擔心他體力不濟，所以讓他坐著，自行取來冰袋，放在自己的臉上。
他看著她，眼神柔情似水。
她卻迴避，這一切不該再進行下去，趁著他們還沒有太多交集之前，結束這樣曖昧不清的狀況吧!
「總經理，我……」下了決定，她開了口。
「叫我的名字!」上官煜直視她的眼底，「你答應過我的。」
「……煜，我……」她拒絕不了，也不能違背承諾。
「再叫一次。」她叫他名字的聲音真像是天籟。
「煜，我要辭職。」她一口氣說完，不讓他再打斷她。
「什麼?」他睜大眼睛，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我想我的職位不是那麼重要，而且你也還有特助可以幫忙。」她低下頭，不敢看他驚訝的臉。
「我不准。」上官煜穩下慌張的心緒，不管她為什麼想要辭職，他都要留下她。
「我真的想辭職。」不管他准不准，也改變不了她想走的決心。
「你並沒有說出真正想辭職的理由，而且你現在說要走也太突然，我臨時上哪找人做你的事?」他先就事論事。
「可是我……」她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再繼續和他相處，她一定會更愛他、更無法自拔的。
「你……真的那麼想走?」見她為難，他的心裡也不好受。
她點頭，不走就再也走不了。
「告訴我真正的理由。」
「我……」她看他一眼。
不!她不能說，她不想被認為自己是一個想攀龍附鳳的人。
「如果……是我希望你不要走呢?」
「咦?」她愣住，為他突然轉變的溫柔語氣。
「不是為公司，是為了我，請你不要走。」他想把一切說明白，就算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心意，也好過他什麼都不表達，
「為什麼?」他的話不會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吧?不可能是的!
他走近她，拉起她的手。
「因為……我喜歡你。」他說出口了，儘管是多年以來未曾出口的話，儘管他心中緊張不已，但他還是鼓起了勇氣。
「你……不要這樣說，我會當真的。」她狼狽的別開眼，這不可能是真的，雖然他的眼神看來那麼誠懇，雖然她的心跳得那麼快，但是這一定不是真的，這只是她在作夢……對!在作夢!
「那最好。」他取下她的冰袋，硬是要看見她的眼，要望進她的靈魂。「我是認真的。」這一次他不會讓她再逃了。
不等她的回答，他低下頭尋找她的紅唇，才不過數個小時，他就開始想念親吻她的感覺了。
他撬開她的柔唇貝齒，放肆的與她的丁香小舌糾纏，他將所有的心意全數投入，非要她給予回應不可。
又來了，那種天旋地轉的昏眩感，猛烈的佔據她的所有思緒，她的腦子無法理智思考，但是她記住了，他說喜歡她。
如果這是在夢裡，那就讓她不要醒，她願意永遠沉睡。
她嘗試讓自己的舌頭隨著他起舞，換來的是他更熱烈的追隨。彼此的唇舌纏繞不休，直嚮往天荒地老。
但是——在喘息的瞬間，理智飛速而至，他停了下來，緊緊抱著她一動也不動，因為再繼續吻下去，他就克制不了自己了。
「我是在作夢嗎?」她輕聲呢喃，從他說了喜歡她開始，她就有一種身在夢境的感覺，這麼美好的事，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
「呵!」聽見他傻氣的問話，他忍不住笑了，慾望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專注的凝望。
「你不是在作夢，小傻瓜。」他情不自禁地啄她一口。
她一直看著他的眼，看見他的情意、看見他的認真，她信了。
雙手回抱他，他的懷抱，她願意停留。
感受到她的舉動，他的心安了大半，另外一半，他還是要聽她親口說出。
「這是表示你願意留下來了?」輕撫著她的背，她嬌小的身軀剛好納進他的胸懷。
「嗯!」她點點頭，他的心跳令人安心。
「那你是不是該跟我說什麼?」
「說什麼?」她佯裝不解，抬起頭看見他的靦腆。
「你的心意啊。」
「喔，我的心意啊，我不是說我願意留下了?」她繼續裝傻，誰要他喜歡她也不早點說，害她心神不寧了好一陣子。
「不是這件事，是……」要他開口告白已經是很難啟齒的事，要他向她索取愛的表白更是困難。
「是什麼?」她眼角、眉梢淨是笑意。
「你是故意的!」他捏捏她的鼻子，終於發現她是在裝傻。
「奸嘛，好嘛，我說就是了。」她抓下他的手，決定不再戲弄他了。
「說吧!」他等著。
「我……」她說的聲音極小，聽不太清楚。
「什麼?」
「我說過了。」可不可以讓她矇混過去啊?她很害羞耶!
「你再不說，我可要懲罰你喔。」
「懲罰我?」她睜眼，怎麼個懲罰法?不可能打她屁股吧!
「這樣罰……」他低下頭，決定繼續肆虐她的紅唇，作為她不坦白的處罰。
「好啦!好啦!我說，我說。」又一次的氧氣不足之後，她認了，這樣的懲罰雖然甜蜜，但卻有生命危險，她還是乖一點好了。
「我喜歡你。」
他心滿意足的笑了，終於，他和她終於兩情相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