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很早就學會了不給父母製造麻煩,會看父母臉色,對他們陪笑臉……她很早就開始打工賺取零用錢,從來不敢開口跟父母要。
「我真的很怕……成為別人的負擔……」養父母對她的態度,就像她是一個甩不掉的包袱。
後來邱翊橙出國,父親股票輸光了所有積蓄,家中經濟頓時瓦解,她為了賺錢拚命的接稿畫圖,在學業和兼差中兩頭燒,她勉強自己狂接Case,不敢告訴邱翊橙家裡的事,讓父母掃地出門的原因是……「我沒發現自己懷孕了,是媽媽發現的……我嚇壞了。」重面子的父親氣得將她趕出家門,羞辱她,說她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家裡不需要她賺來的髒錢,叫她滾出去。
她慌了、亂了,苦苦哀求父母不要這樣對她,她懇求父親,解釋她沒有為錢出賣自己。
投資失敗,一生的積蓄都沒了,又要從頭開始,窩囊氣無處發洩,養女就成了發洩的對象。
反正不是親生女兒,沒有血緣關係。
就像丟掉一件多餘的傢具,將她丟出門外,無論她如何哭喊,就是不願讓她進門。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手邊的錢又不多,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想聯絡你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她被趕出家門時,僅有身上的證件和提款卡,微薄的存款在台北連租個小房間落腳都沒辦法。
她茫然的走在路上,走進最近的一間婦產科,進去做檢查,確定了懷孕的事。
「我記得我那時候拿著超音波照片,哭著跑出診所,一出診所,就看見媽媽……她偷偷出來塞錢給我……她還是把我當成女兒,這一點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但是母親匆忙趕回家時,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她為此自責不已,家中經濟已負荷不起母親的醫療費用,從那時候起,她便努力畫稿,賺錢偷偷扛起這龐大的負擔。
儘管父親不讓她探望母親,她還是要這樣做。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邱翊橙真的沒想到,在他出國的那段時間,她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你一定會回來……」她說過了她不告訴他的原由。「那時候的我,真的希望你在我身邊……可是你如果真的回來,我一定會後悔,因為我拖累了你……」
他會為了她放棄大好前程,她瞭解他,絕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面對那些殘酷。
「你可以來找我!」怎麼這麼笨呢?這個女人。
「然後丟下我媽?我辦不到……兩邊都是我所愛的人,我沒有辦法割捨任何一方,我曾經找過你,在我安頓下來後,但是你沒有接電話,我錯過了……所以我以為這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是不管我怎麼做,還是造成傷害,還犧牲了詹凡……」
憶起詹凡剛出生時,她拖著虛弱的身體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詹凡早產,三天兩頭生病,讓她焦頭爛額。
「我好怕我養不活他……我沒有能力,好幾次想把他送到翊雪姐姐那兒,在她公司門口徘徊好久,可是我不敢……詹凡出生的時候,你還在南極,要是我生了孩子還給邱家的事情傳到你耳中,你一定會馬上回來……」
邱翊橙不能否認,他絕對會馬上殺回來把她挖出來痛罵一頓。
「我也怕你不會愛他……」所以最後幾番考慮後,她還是把詹凡留在身邊了,很努力的當一個好媽媽,雖然她真的很吃力,因為她沒有辦法給孩子一個正常的環境。
「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我怎麼做都不對?親情、愛情……什麼都沒了,只剩下詹凡……我只剩下詹凡……」
邱翊橙不禁嫉妒的想,她就這麼愛她的家人?愛到忍心說消失就消失——不過也可以說,她就這麼愛他,情願一個人咬牙硬撐,也不願他中斷熱愛的攝影。
他會為了她和孩子放棄攝影,進入自家公司,在兄長手下做事,為了讓他們母子衣食無缺,他會極盡所能的往上爬。
那就沒有今天的Kai。
想起六年她提出分手的理由……他想通了,這女人從來都沒變過,她愛人的方式就是這樣,不斷的為別人設想,把自己擺在最後。
因為我害怕成為別人的負擔……重逢時,她試著解釋,但他被她這句話給激怒了,背對她離去——想到那情景,她抱著他哭著叫他不要走,他卻推開她……
「翊橙,我只剩下詹凡,他是唯一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人。」詹雅文難過的落淚,卑微的請求。「求求你,不要太快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她的請求令他痛徹心扉,他不想知道了,不想聽她卑微乞求自己,那只會讓他自責、痛苦,後悔到現在才回來,他早該回來的!
「我不會。」雙臂大張,將她擁進懷中——他早該這麼做了。她需要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我答應你。」
這是不合宜的,他不是單身,他有個情人。
但她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
內心天人交戰,最終敵不過對他的愛戀。
他離開時,她那麼的不捨,就是因為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家」,她以為她的初戀就能開花結果,但是她先放手了。
最後一次的縱容自己吧,只要這一次就好。
詹雅文任憑自己抱著他的腰,拚命的吸氣,將他身上的氣味牢牢記住。
「雅文,你還好吧?我聽說了,不要太難過了,來,這是眼膜,你的黑眼圈好嚴重啊,寶貝,這樣是不行的,你才幾歲?要保養啊!」
母親過世一週了,詹雅文難得的休息了一個星期末動工,所有的稿件都停擺,讓她的編緝親自上門。
因為她努力的最大目標,消失了,她是為了養母的醫療費用才這麼拚命,現下養母過世了,她非常委靡,無法振作。
「阿緯……」她頂著哭紅的眼睛,幫照顧她六年的編緝開門。
她沒有參加養母的喪禮,只聽說被草草下葬,而且還聽說養父的好日子訂在一年後——日久見人心,養母病榻六年未見起色,龐大的醫療費用拖垮了家人,心也變了。
邱翊橙非常神通廣大的查到養母的塔位,帶她去祭拜——她知道是再也見不到養父和小希了,先前聽小希提起,爸爸交了一個香港富商女友,現在應該已經不在台灣了吧?
就這樣割捨她,割捨母親,男人真的夠狠!
「謝謝你……」她扯開虛弱的微笑,接過阿緯的伴手禮。
「日子還是要過啊,眼淚擦乾,我會幫你的。」年過三十的阿緯,有著一張白皙的臉,唇紅齒白,皮膚細嫩的有如嬰兒般的膚質,吹彈可破,打扮是很正常的白襯衫黑長褲,王子的標準配備,但穿在他身上,有一種華麗的感覺。
「你的幫法是幫我加重稿量嗎?」她忍不住挑眉,看著他夾在腋下的那疊東西。
「哎呀,忙碌是治療傷痛最好的良藥,忙到忘記就沒事了啦!凡凡呢?那個小帥哥咧?」四下張望。「我特地挑他下課的時間來的啊!人呢?」
「天氣熱,去游泳了。」
「啊,會不會感冒啊?我幫他帶了維他命C和表飛鳴,上周去日本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