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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鬼王文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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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鬼王.筱傑>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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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是一個俏生生 的大姑娘！鬼鬼第一眼看到筱婕時就是這種感覺；即使她是一身粗衣短褂的男裝打扮，但那股女孩兒才有的味道，是很容易分辨得出來的。

    此時，我們的吳大姑娘正與她小姑躲在門後面往外窺。這可真是一個好視野；剛好可以看到她要看的客人。但這種行徑她可不稱為「偷窺」：這叫觀察，也叫評量！反正她一定會出去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正想先聽聽看他們在聊什麼時。冷不防門被一隻小手猛地掀開！

    「娘娘、姑姑！你們躲在這裡是要跟我玩捉迷藏是不是呀？我抓到你們了！」一個清亮的童稚嗓音來自她們的下方。

    順著聲音往下看，是一個年方二歲多的小娃兒；他有著比一般孩童更清晰的聲音和咬字。這麼大的嗓門，當然會使所有的人都對她們行注目禮，連帶的，也使二位大美人無所遁形了。

    「鬼鬼？meimei？」王子皺眉的盯著她們。

    鬼鬼惡人先告狀的托著茶盤走到王子面前，沒好氣地抱怨他道：

    「喔——沒空陪我，倒有空來喝茶見客？這道理我可不明白了！」

    「敢情大嫂是對大哥的未婚妻吃醋了？」阿緯心直口快的嚷了出來。

    眾人臉色頓時一沉；尤以楊叔與王子為最。

    未婚妻？哪一個？鬼鬼瞪大的雙眼中閃著問號。

    「你大哥的未婚妻？」

    「是呀！如果張兄弟是個女娃兒的話，那麼可就糟了！人家可是大哥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哩。」阿緯說得又快又大聲，快到沒有人可以阻止，所以他的話換來所有人的大白眼。

    「指腹為婚？邱勝翊！你早已經有未婚妻了？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鬼鬼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半。老天爺！人家正主兒未婚妻現在找上門來要完婚了，她這個妻子倒顯得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了。

    「大嫂，先別吃醋啦！早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的。不過，我是說還好啦！人家筱婕是個男孩兒。」阿緯仍不知死活的嚷著，還認為自己說了一個很好玩的笑話。

   小傑神色有絲遲疑，卻仍趕在任何人開口之前首先發言了：

    「是呀！大嫂，這筱婕是個男孩兒。當年張大叔與爹訂下指腹為婚的誓約時，因為還不知尚在腹中的是男是女，所以才會說：若生男，為兄弟；若生女，為長媳。但是事隔多年，加上音訊全無，楊叔以為張大叔他們並不會對此事當真；何況，我們幾個兄弟在那次滅門事件之後，便隱姓埋名起來，對這件事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想不到，張大叔居然相當執著，吩咐筱婕一定要來確定我們是否真為故人之子。阿緯的意思是：如果這筱婕是個女娃兒，那麼，大嫂的獨佔地位也許就不保了！」

    鬼鬼驚疑的看向丈夫；是嗎？王子果真有一個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他們竟然認為這個筱婕是男的！莫非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才會當她是個男人？

    「你想怎麼做？」

    「這還要怎麼做？他是個男的。」王子用一種淡然卻沉重的語氣吐出這幾個字，也充份表現出他的不願多談。

    「可是，她……」鬼鬼被他們粉飾太平的態度激怒了；她才不相信王子會看不出來，她簡直想拿茶杯砸他的頭了！可是……這事一深思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複雜。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要如何開口才好。開口之前，她得先知道所有人心中在想什麼？為什麼他們全都相信筱婕是男人？老實說，她本人基於一夫一妻的傳統思想，理應是該高興筱婕偽裝成男人的；再怎麼說，這一次出現的情敵可不像三年前那個小薰和小青那種情況。而鬼鬼最好奇的是：為什麼筱婕要偽裝成男孩子？看她這一身男裝打扮，沒有流露出半點脂粉味，就可以猜出她以男裝示人已不是一、二天的事了。她那股英氣，是被刻意訓練出來的，否則哪會如此自然的於外？

    筱婕不是來傲龍堡嫁王子的！鬼鬼的第一直覺就是這個。所以她沒有醋勁大發，也沒有一丁點兒的危機意識，只是在這突發的狀況中發現了很多值得深思的現象；而她的直覺告訴她——將來必然會有很好玩的事發生！

    她沒有拆穿筱婕是女兒身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她看到了王子眼中的防備。王子太瞭解她了！三年來的夫妻生活使他深刻體認到，他愛妻心目中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一夫多妻制；一旦他犯了這個錯，他肯定會失去妻子。即使他已認定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人，可是父母之命的姻緣卻也是他不能違拗的；所以，即使他早已看出筱婕並非男子時，仍執意順勢錯下去，當筱婕是個男人。那麼，眼前的情況就容易處理得多：至少，他不會失去她！

    「鬼鬼，你先回房去休息。」王子不願鬼鬼在這邊，除了因此時不宜討論筱婕是男是女的問題外，他們的話題正進行到當年那一件滅門血案的經過，以止張父受奸臣迫害身亡一事；討論那麼傷痛又血腥的事，他不希望讓鬼鬼與meimei聽到。

    何況，他知道鬼鬼已經對筱婕起了疑心：一旦她對某人產夫好奇時，一定會鍥而不捨、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而真相，是不能挖掘的。就算會愧對父母、愧對張大叔，他也全扛下來了！他只對鬼鬼一人深情。愛上鬼鬼就注定他永遠的沈陷；沈陷在她綿密的情網中，不能自拔。

    不過，鬼鬼從來就不是會聽話的乖寶寶，她雖然揣測得出他的心思，卻不願被置身事外。她揚起下巴說道：

    「我為什麼要休息？還很早呀！你們用膳了嗎？如果沒有，那正好！咱們大夥兒已很久沒一起用膳了。楊叔，叫廚房準備準備，就在後頭的觀景樓用膳吧！正對著一片桂花林，很有意境。」

    的確是晚膳的時候了。

    少夫人一聲令下，不一會兒傭人全布好了菜。眾人哪還敢講什麼？連王子都無話可說了，只有在心中暗自叫苦。

    「走吧！別餓著我們的貴客了。你們也真是的！人家一路趕來，也不讓她休息一下，倒全排排坐在這賄話，而不管她會不會疲橫、飢餓！傲龍堡幾時改變了待客之道？真是太沒禮貌了！張——公子。」鬼鬼主導全局，並且滿場跑，一轉眼來到筱婕面前。

    她一臉的天真無邪加熱誠，笑容滿面的執起她的手說道：

    「我們邱家的男人哪，全是些沒規矩的！你別見怪了。我帶你去洗把臉，有了精神後再好好吃一頓。」

    基本上，鬼鬼是把男裝的筱婕當女人看啦！不過，只要筱婕是以男裝出現，這等行為就是非常的不守婦道。所以，鬼鬼才剛碰到筱婕的手，就立即被王子摟回懷裡，而筱婕也趕緊趁機躲開了她的手。

    「自會有人領他去，你安份些！」王子在她耳邊粗聲低吼。

    「你放開啦！」見小傑已領筱婕往後院走去，鬼鬼不開心的想掰開她腰上那雙鐵鉗似的手臂，可惜卻掙不過丈夫的蠻力。現在，她開始懷念三年前新婚時，王子所嚴禁的一些條規；尤其是在公眾場合不許有親密動作那一條！但自從被她自己打破之後，她就從沒想過有一天她竟會因此而受制。

    王子抱起鬼鬼往觀景樓走去，鬼鬼只得乖乖的順著他了。而他們那二歲大的兒子，就一蹦一跳的跟在王子後面，笑道：「娘娘，羞羞！被爹爹抱。長不大、愛撒嬌，羞羞臉！」

    這些話正是鬼鬼天天對兒子講的，如今，她那寶貝兒子又一句不漏的回給她。誰叫鬼鬼老是與兒子爭王子的寵？爭得都幾乎要反目成仇了。如今她兒子見機不可失，當然要報仇了！他那短短幾個字使得大人們連笑意也憋不住，全大笑了出來。只見石定睿這個小靈精，更加的得意洋洋。

    「邱定睿，你皮癢了是不是？」鬼鬼瞪著兒子，順帶也警告那些笑得不知節制的人：不想死得太慘的話，最好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鬼鬼，你哪！長不大。」王子輕捏一下她的俏鼻，寵溺的將她摟得更緊。

    「我也要！」小小的邱定睿不願被冷落，也巴著父親不放。

    「不行！你又來跟我搶，討厭！」活像自己心愛的玩具被搶走，鬼鬼又開始了與兒子搶丈夫的戲碼。

    眾人全都識趣的隔山觀虎鬥，站在一旁看笑話；他們早就一致肯定鬼鬼生了一個百分之百像她的兒子，是上天派來克她的。

    當小傑再度領筱婕進來時，就見到美若天仙、氣質高雅的鬼鬼坐在王子腿上，像只八川章魚一般緊抱著王子，而被搶去好位置的邱定睿，則硬是將頭擠入鬼鬼與王子之間。

    別說王子的形象被破壞，就連那個美得令筱婕震撼得無法自已的鬼鬼，也讓筱婕對她的不錯觀感嚴重破滅；老天爺！這一對夫妻……恩愛得太過份了吧？再看看邱家上下一派不足為奇的表情，就知道這情對他們而言，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正常；北方人與南方人真的是差那麼多嗎？還是邱氏夫婦是特例？

    筱婕看呆了。

∵          ∵             ∵

    沐浴之後手腳有些冰冷；入秋了，夜晚總帶著幾分涼意。鬼鬼在睡衣之外又加了件王子的大披風，赤著腳悄悄走到花廳，看到坐在長廊石桌旁的丈夫，他仍在批閱一些文件，桌上堆滿了佗皮卷宗；夜明珠給了他充分的照明。

    她由身後抱住他，將冰冰的雙手由衣鏈口探入他溫熱的胸前取暖。

    「不許辦公！」她不依的叫著。

    王子放下筆，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看到她衣裳的單薄，又打開外衣包住她，擁入懷裡。這種天氣對他這北方人而言是沒什麼的，可是他知道鬼鬼比一般人還怕冷；一入秋就會開始穿冬衣，也常在半夜時偎入他懷中取暖。

    「睿兒睡了？」鬼鬼在他懷中問著。向來哄孩子入睡的工作都是由王子來做的，因為如果由她去，必然會忘了任務而陪孩子玩到三更半夜還不知道休息；為了小孩子的正常作息著想，王子只好不畏世俗眼光而自己哄孩子睡覺。

    「是呀，今天玩得比較累，一沾床就睡著了。」他親了她一記，將她沐浴後的幽香盡數吸入。

    「王子。」她低語。

    他低下頭，附耳在她唇邊：「嗯？」

    「她是女的。」她陳述著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實。

    「她不是；只要她不願承認，那麼她就不是。」

    「你的另一個意思是：她不願承認的原因是她看不上你？」她以另一種角度來問。

    「我寧願這麼想；即使有傷我的自尊。」他背靠廊柱，昂首看向天空；秋天的夜空像一匹綴滿寶石的黑絲綢布，充滿了神與冷。他淡淡的開口：「她二十四歲了，已經過了適婚年齡。當她的父母得知我們邱家突遭橫禍時，她立即被當成男人來撫養，目的只為替我們邱家報仇，她自己更絕了再嫁之心，才會一直男裝到現在。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有另一批人也在找當年滅亡我家的兇手，只是力量不足，致使我們沒有去追查。如今她父親因為太過清廉而遭迫害，我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她必是拉下了自尊，忍下屈辱才來投靠我們；她在景昌縣的所有資料，早在一個時辰前我就收到飛鴿傳書了。」

    傲龍堡有完善得嚇人的通訊網路，全國都有暗哨做為聯絡站，在正氣樓中更有一批人員專門記錄各種時事資料，以備隨時的諮詢。所以，筱婕傍晚時分到達後，在深夜時她的一切身家資料就已送到王子的面前了，這是他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傲龍堡的確是不容小覷的！

    「如何？會很有名嗎？除了是縣太爺的女兒外，還有什麼更精彩的？」一副充滿興味的表情。

    「她？」他騰出一隻手去抽出桌上的一小張紙片道：「在七年前接下六扇門的公差，一年之後已是個名聞全省的鐵面神捕。五年來的努力，使得景昌縣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人人得以安居樂業。這情形在這種不安定的時局中是很少見的；加上其父公正廉潔、勤政愛民，使得全縣能在連續二年的大旱中平安度過，無人餓死。可惜，好人是無法存活於這種年代的，所以，她的父親硬是被判了個罪名處死，為了雪冤報仇，她才找上門的。」

    「報仇之後呢？她要如何？」鬼鬼知道，丈夫不會背叛她；可是，筱婕在曾和王子指腹為婚情況下，是不可能再嫁別人了。鬼鬼可不願筱婕有那種下場；太不公平了。

    「她會有她的人生。鬼鬼，別讓她成為女人，那會使事情變得很複雜。」

    鬼鬼堅決的搖頭；這事她管定了！

    「在我們那個世紀，二十四歲未婚是很正常的，可是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老姑婆了，沒指望了！這結果是誰造成的？父債子償，你難辭其咎。我們不能不管，總不能讓她就這麼不男不女的過完孤苦的一夫吧？至少……至少我要讓她當回一個女人，想辦法讓她覓得歸宿；只要她的丈夫不是你。王子，這是我們欠她的！」

    「你呀！就是太閒了才會成天想扮月老。先是meimei，再來是玉娘；我想，楊叔到今天還對二年前的事心有餘悸。」王子免不了又是一陣數落，對鬼鬼做事只求達到目的不問手段的方法，感到有些耽心，卻也有更多的無奈與溺愛。

    提到這二件事，鬼鬼只會裝無辜，滿臉天真無邪的反駁：「meimei與小煜是兩情相悅；關我什麼事？我可什麼也沒有做哦！」

    「沒做？」王子斜睨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meimei新婚之夜沒有落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教meimei去勾引小煜？邱大夫人，這種驚世駭俗的餿主意只有你想得出來！」他一直沒對鬼鬼提起這件事，想不到她居然真以為他不知道，而故意裝傻、扮無辜！她還真以為他這個傲龍堡的大當家是當假的？

    他果然是知道的！幻兒暗自吐舌，一勁兒的傻笑；想不到他會一直默不做聲。不過，她心眼兒一轉，又有話說了：

    「那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卻沒有開口罵我，就代表基本上你也是默許的，這事咱們就別提了吧。」

    「那楊叔的事呢？」他笑得更不懷好意。他這個丈夫實在是太溺愛妻子了，才會容許她去胡作非為，要不是鬼鬼都有辦法讓每件事圓滿落幕，後果將是無法想像的嚴重；算她運氣好！

    尤其是二年前楊自揚與玉娘的事，最教人無法置信。

    那時，鬼鬼才回到古代沒多久；並且還在坐月子中，卻已不安於室的想撮合楊自揚與玉娘的好事，而逼王子去向楊自揚提，她自己則對玉娘下工夫。

    想不到楊自揚一口回絕了。第一個理由，他無意續絃，早已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第二個原因是，他認為即使玉娘未曾正式過吳家門，但畢竟是吳光平的人，而他不願壞了她的名節；再來的原因就是，玉娘是當家主母的母親，二人若成親就會破壞了主僕之間的分野，大大不妥！其實這一大串理由在鬼鬼眼中全是狗屎一堆。

    她認為，所謂的貞節牌坊都是抬害女人終身幸福的墓碑！它的出現是男人合計出的陰謀；私心的以道德為名，令女人終其一夫只能守著一個男人，即剁受盡欺凌虐待也得認命，這太不合理了！以玉娘為例，就更令人不平了，所以鬼鬼才會擅自作主。為了激起楊自揚的真心，她刻意安排了一場玉娘遭人調戲的劇碼讓楊自揚看到，楊自揚自是出手搭梧，而後老天爺又幫忙下了一場大雨，於是楊自揚與玉娘被困在破廟中過了一夜。

    事後被鬼鬼硬是冠上「破壞名節」的罪名，楊自揚只有被迫娶了玉娘。這中間更有一幕是：玉娘不願強迫楊自揚負責而想離開傲龍堡，但沒有走成卻逼出了楊自揚的真心，而終於成就了這一件好事。

    不知道該說鬼鬼的運氣好，還是事情本來就該如此發展？阿彌陀佛的是，它原都圓滿落幕。

    「楊叔與我娘早就二廂情願了，只不過太拘泥於世人的眼光而遲疑。何況我娘是大美人哩！守寡太可惜了；才三十來歲，未來日子還很長，當然要有人作伴才不會難捱呀。你看現在楊叔開始有笑容了，而我娘也得到了她的幸福，一切都很好呀！」她認為自己處理得很完美，是天才腦袋。

    「我看你是太無聊了。」語氣中儘是憐惜；即使鬼鬼不說，他其實也知道她的寂寞，所以才會心懷愧疚。鬼鬼是個好動又活躍的小女人，成天悶著是很難過的，但他可也不放心讓她走出他的視線；她是個女人，又是個大美人，一踏出家門給人看見了，那還得了？三年前，在客渥遇匪的那一幕至今仍讓他心有餘悸！尤其現在時局不定，多少王公貴族肆無忌憚的強搶民女；他無法不顧慮這些。

    「等我有空，我原到牧場去玩二個月，天天陪你。」

    鬼鬼不感興趣的回道：「你有空的時候大概就是入斂的那一天，到時我的人已經在天上了。工作狂！你的承諾已經失去可信度了。」

    「鬼鬼。」他低喊。

    她摀住他的唇：

    「將筱婕交給我，我要讓她回復女兒身，並且一定要讓她嫁人。還有，你那二個弟弟我也要安排他們的婚事了……」突然想到什麼，致使她住了嘴……對呀！今天小傑怎麼那麼安靜？平常他老愛揶揄、逗弄人，今天卻成了一隻悶葫蘆了，會不會是……

    她大叫出來：「小傑與筱婕！王子……」

王子瞪大眼睛看著她，他真不敢相信鬼鬼會天才到拉出現有的人選來配對。

    「你別亂點鴛鴦，不成的！他們根本不適合。」

    適不適合是要測試後才會知道的！鬼鬼滿心的興致與計畫。既已決定要去做就不必再與丈夫討論下去了，而要引開他注意力的方法就是勾引他。如果她想懷第二個孩子，最好現在就開始行動；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王子都睡在書房裡，再這樣下去孩子是生不出來的。

    「王子，筱婕是一定要嫁人的。」她臉埋入他已半裸的胸膛中，印下挑逗的吻，柔媚道：「因為，只要她一天不嫁，我就會擔心我的男人會有別的女人來分享！這副偉岸的身軀只能專屬我所有……這胸膛……是我的……王子……你只能是我的……」她的呢喃消失在他急切的索吻中。他猛地將她抱起來走向賄面，在初秋的月夜中、芙蓉帳內，印下點點溫柔的纏綿情意……

    「王子……我愛你！好愛、好愛你……」長髮披散在枕上，她捧住他的雙頰，訴說她滿心的情愛。

    王子輕輕地吻著她的頸子，一吻一誓言：

    「這輩子，我是栽在你手上了！小女巫——」

                      ∵          ∵             ∵

    邱家人對她是萬分禮遇的，在著手計畫幫助她報仇時，還盛情的招待她，令筱婕在這番熱情中感到一絲不安。

    為什麼？是他嗎？那個叫做小傑的邱家老二？

    傳說中，只有王子這個北方修羅是可怕難測的，而他那二個弟弟中，尤以小傑最為隨和親切；是嗎？隨和親切？他甚至比王子還讓她感到危險。

    王子是個好丈夫、好父親，而那個邱大夫人鬼鬼也是奇特的；她有著怪異的性格，作風驚世駭俗卻被邱家上下所認同，那是相當奇怪的一件事。

    像昨夜用晚膳時，她看到原本認為深沈難測的王子，在不停輕哄妻子多吃一些東西時，所流露出的似水柔情，著實教她震驚不已；有哪一個男人會做這種事？尤其是一個向以冷硬聞名的北方巨擘。

    那個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大美人鬼鬼也是十分奇怪的；她一點也不顧世俗禮教而直對丈夫撒嬌、與兒子鬥嘴、與眾人抬，口齒既犀利又風趣，使得用膳時間充滿了歡笑。筱婕已不自覺的喜歡上那個奇特的女人；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一顆心也會為之深深吸引著，也難怪王子會對她如此深情了。

    小傑比他的大哥多了一分溫文儒雅，可是卻有著相同的傲氣；一雙看來柔和的眼總夾帶著幾分冷淡，看著她時會讓她心中產夫警惕與不安。她討厭他那種探索又放肆的眼光，似乎已窺知她所有密而讓她無所遁一般。

    老天爺！她是怎麼了？突然敏感多疑了起來。

    「哇！你起來了？那麼早。」

    清脆甜美的聲音來自客院入口；是鬼鬼！

    一臉的春花笑靨，懷中捧著一大束雪白桂花，正溢著一股清香，看來是剛從隔壁香院摘來的。鬼鬼一身雪白，整個人乾淨純美得像仙女。

    「夫人……」筱婕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你叫我什麼？夫人？我可不愛，太見外了！」鬼鬼將花放在長廊桌上，輕巧的跳上木欄杆上坐著。雙腳前後擺動；這種高度正好可以平視高她半個頭的筱婕。

    「叫大嫂。」她糾正。

    「大嫂。」筱婕退了一大步；她還記得自己喬裝成男子，所以不宜與女人太接近，以免惹人閒話。而這邱大夫人也太不端莊了，一大清早闖入「男子」的地方，簡直太大膽，也太無禮了。王子難道都不會管她嗎？但據她的猜測，王子不是那種會任妻子與別的男人接近的丈夫；何況，他對妻子的深情人人都看得出來，像昨天鬼鬼試對要碰她時，就馬上被王子霸道的摟了過去。但此時鬼鬼為什麼會單獨前來，而無丫寰作伴以避嫌？

    「你與我之間能有什麼不清不白？別多想了！我丈夫也知道我來你這兒。」鬼鬼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的事，直言的道破。

    「什麼意思？」筱婕驚疑的看著她；她在說什麼？她看出了什麼？

    「意思是……我丈夫允許我養一個小白臉在身邊解悶；而我看上你了！」鬼鬼大笑，邪氣的打量著筱婕；以二十世紀的眼光來看，身高一七０以上的筱婕有一副好身材，生在二十世紀必定可以成為頂尖模特兒！而她那張充滿英氣的俊俏面孔，一旦著起女裝來會有怎樣的風情？她已經開始在幻想了。

    昨天她愈想，愈覺得把小傑抓來與筱婕配對是絕妙的好主意。即使王子警告過她別亂來，但她仍是如此認定。

    筱婕早已被鬼鬼大膽的言詞嚇呆了；她不是說真的呢？鬼鬼怎敢說出這種話？即使是開玩笑也太過份了！因此當下筱婕就冷下臉：

    「邱夫人，請自重。」

    「我很輕耶！重不起來。我們王子老說我不長肉，風一來就會被吹走。」鬼鬼吊兒當的說著；筱婕愈害怕，她就愈有逗她的興致，她這種習性一輩子也別指望有可能會改了。

    「你……」筱婕第一個念頭是想逃走：她怕這個女人。這鬼鬼到底在想什麼？看來比較像在逗她玩，可是對一個男人調情也太過放蕩了吧？王子怎麼會允許妻子如此？

    鬼鬼才不會輕易讓她落荒而逃的，她還沒玩夠呢！

    她看準了時機向她撲過去；不過，並沒有如她所願的撲到筱婕，她跌入了一個雄偉又熟悉的懷中，而筱婕也同時被王子拉開，但因為無所防備，所以筱婕在踉蹌過後又跌入小傑懷中。小傑理所當然的將她抱了個滿懷。

    鬼鬼看清是丈夫王子後，抱怨的直嘟嘴：

    「不好玩。」

    王子一大早就出門，說是有重要公事要辦，但此時卻站在這裡，她道：

    「你說過在天黑以前你都會很忙的。」

    「而你也說過，今天一整天你都會乖乖的，不來招惹別人，安份的當個賢妻良母。」王子也有話說   
     
      意思是說，二人都黃牛了。

    「你怎麼會有空過來？」不管有外人在旁邊看，鬼鬼緊緊摟住他的腰。

    「陪你呀！帶你和孩子到連雲牧場玩，順便視察產業。」除了因長期冷落鬼鬼的愧疚之外，也想帶開鬼鬼這個專愛攪局的危險人物；於是趁著探訪工作情之便，決定帶著妻兒前往。

    「真的？」乍聽之下欣喜若狂，但仔細一想便發現不必高興得太早；她半埋怨的開口：「我看，主要是去視察牧場，然後才順便帶我去吧？」

「倒來與我計較這個了？這有那麼重要嗎？還是你不想陪我去了？」他挑眉看她。

    「我要去！」鬼鬼忙不迭的大叫；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可以膩著丈夫，可不能因為拿喬而白白被取消掉，太蝕本的事她才不會去做呢！

    「那就走吧！回房換衣服去，趁早去方可以玩得久一些。」王子幾乎是用半哄半拐的口氣將鬼鬼拖出客院。鬼鬼一時不察就讓丈夫給哄走了，留下了小傑與筱婕這二個她有心促成好事的人。

    豈能事事盡如人意？鬼鬼這個當媒婆成癮的多事女人，一心想當月老，瘋狂到連她那向來縱容她的丈夫也受不了。這一次，不管小傑與筱婕之間會不會有什麼事發夫，王子決定不讓妻子插手。

    王子夫妻走了之後，筱婕才猛然由失神中回復，並掙開小傑的懷抱。

    「你做什麼！」不管對他原而言，她是男是女，這種行為都是不合理的。這個小傑，他中心到底在想什麼？

    小傑神色自若的笑了；她很香，不是脂粉香味，是一股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她也比他所能想像的更為柔軟。照說她是練武之人，肌肉應該比一般女人結實很多；可是，她很軟……但仍可感覺出她十分有力。

    昨日黃昏第一次相見，便對她的外表產夫疑惑；她是個女人，可是她的氣質是非常男性化的，那種刻意的偽裝加上女性化的面孔，曾經剁他誤以為她是個男孩！畢竟她來自南方，在南方不乏脂粉味重的文弱男子。可是，他的直覺向來不會出差錯的；她是個女人！即使她偽裝得如此神似。

    「你來做什麼？」筱婕直覺的想躲開他；他的居心太難測、眼神太過奇特……不能惹到這種人！她心裡是如此想的。

    「冷落客人可不是邱家的待客之道；我專程來帶你到城內逛一逛。」他又走近了一步，好玩的發現了筱婕雙眼中的防備。

    「不必了！我奔波了半個多月，今天仍想多休息會兒，不必勞頓你了。」轉身要回房內。

    只見小傑身一閃，已擋住她的去路，揚起嘲弄的笑容：

    「原來南方男子的體力如此不濟！我以為只有大姑娘才會在大白天休息。張兄弟，別讓愚兄我見笑了！一同去騎馬如何？讓我瞧瞧名捕張筱婕的功力。」在他挑明又不容推拒的話語中，筱婕連多說一個字的機會也沒有。

    也許是教育使然，面對別人的挑臖時勇於面對不退怯，成了她的性格；不管小傑是什麼居心，她卯上了！總不能默認自己「鐵面名捕」的名號純是浪得虛名吧？小傑話裡的意思就是這個。

    於是，在小傑轉身走後，她也無言的跟了上去。

    這一回合的交戰，她輸了，因為她入了殼。小傑，一個可怕的笑面虎！第一次的交鋒，注定了她往後的沈陷……他總是先設下一個陷阱，讓人沒有防備的跳入！這種男人，讓她心惶惶，充滿無力感；他無庸置疑是絕頂聰明的。

    外頭都說王子最可怕、最冷酷，可是她的觀感並不是如此；小傑才是最可怕的！他的臉沒有王子的威嚴氣勢。他一派的溫文，讓人誤以為他很平易近人，是個儒雅的文夫。但如果有人這樣認為，就會注定那人在對恬中的必敗；在他那副儒雅的假面具之下，有著不容忽視的侵略力量，與他為敵的人若無法看清這一點，結果是不明不白的落敗。她知道的，與這種人相處喬是危險；打一開始，她就要避開這個男人，因為一旦他對她有興趣，必然會使她沒有半個秘密可以隱藏得住，而這必然的結果卻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近二十年的女扮男裝，早已使她忘了自己原來的面目，並有意的拒絕面對事實。而這身分，是她如今僅有的保護了，如果連這層保護都被窺破的話，赤裸裸的她將會連喬後一點尊嚴也消失怠盡。她早已不知道要如何扮演好一個女人了！目前的這種不男不女，是她該過一生的打扮；只要不要有人來探索，讓她這麼過下去。這一夫，她就算獨自一人的過下去，也根本不會覺得有何不妥，而既是孑然一身，又何必在乎性別如何？是男、是女？永遠也不必對任何人負責和解釋。

    她不知道邱家人會不會對她的性別有所質疑，但她相信，在王子已有愛妻的情況下，所有人寧願相信她是男人；那麼，小傑的接近是存著什麼目的？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著——他倒底想做什麼？

    馬僮牽出二匹高大健壯的駿馬，皆是通體全黑又毛色晶亮的北方種馬。即使它原巨大的身讓筱婕震撼；與她嬌小的身材根本不成比例，但她仍深深為之讚歎不已，而沒有一絲懼怕，反而有躍躍欲試的衝動。

    她目光的癡迷，盡數收入小傑眼底；他心中不自禁的溢滿憐愛。

    「走吧！我們賽一圈。」小傑不讓筱婕有拒絕的餘地，逕自丟下戰帖，跨馬往山上的方向奔馳而去，轉眼間已在視線中成為一個小黑點。

    對於別人撂下的戰帖，她哪有不接的道理？因此，不待多想，她也立即跨上馬追去。她追隨著如風一般的黑影，在奔馳的速度中，她的心情驀然開朗。

    多久沒有這種輕鬆的心情了？筱婕從沒有這麼開懷過；在她二十四年的夫命中，總是苦多於樂，悲多於喜，再加上職務的關係，刻意令自己冷硬無情，又要時時警告自己是男兒身份，不能有一丁點兒女孩的姿態出現，所以她總是過得很辛苦，怕有一絲疏忽。

    的確，她的心情需要紓解一番。不待細想，她極自然的跟在小傑的身後。迎著朝陽，奔馳在北方遼闊不見彼端的大草原中，她晶亮的雙眼閃動著光彩，唇邊微微上揚著一朵微笑；那背影，有著令她放心的依賴……這危險的小傑，如果不與之為敵，他會是個很好的守護神，讓人覺得安心……

第3章

    萬花樓，北方喬具盛名的青樓。在來了詹雅文(丫頭)這一位大美人之後，幾乎天天有大把銀子的進帳。她的出現，使萬花樓原有的十二金釵、四大美人，以止全樓上上下下的美女都為之失色。

    川流不息的人潮只為見詹大美人一面而來。有財有勢的官少爺更是成天守在名叫「雅庭」的別院中小酌，只為等待詹大美人練琴完畢出來一聚。

    丫頭，原本是秦淮河畔畫舫上的「水仙子」；色藝雙全，只因年幼時家道中落而淪為歌妓。她隨著畫舫四處為家，每行經一個港灣就落腳獻藝數日，一站唱過一站，由小女孩成長為一個絕色少女，而那讓人驚的花容月貌也博得了「水仙子」的稱號。

    萬花樓的鴇母朱大娘，在三年前以一千萬兩的鉅資向畫舫主人買下丫頭，並且花了二年的時間請人調教，更加雕琢出丫頭的不凡氣質。

    要造就一個不凡的花魁，光有絕色姿容是不夠的，更要有文采與氣質相互烘托；內外兼具才會使男人們驅之若騖。朱大娘執業三十多年，客人的心思她還有不明白的嗎？

    如今，她知道她押對寶了。二年前投資在丫頭身上的一千萬兩，現在已加倍回收了。而丫頭才下海三個月，並且還是個清倌，只消笑一笑、唱一曲，那些王公貴族立即爭著奉上金子、銀子。

    朱大娘並不急著讓她開苞，雖然先前放話說要在丫頭十八歲生日時讓她破身，而使得那些有錢的大佬早已暗中叫價直逼千萬兩大關。那的確是一筆令人心動的數目！可是，朱大娘並沒有這種打算；讓她保持處子之身，不僅可保萬花樓財源滾滾、名門公子天天上門砸銀子，又可讓丫頭保持不墮的花魁聲望；再者，朱大娘也不忍見丫頭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孩兒讓人糟蹋了。

    她不是一個會心軟的人，尤其在青樓中見識人情冷暖近四十年，再怎麼古道熱腸的心也會消磨怠盡。旗下女孩皆是她用來賺錢的工具，她雖不曾逼良為娼，倒也沒有什麼好心腸；只是，丫頭太特別了！在畫舫中待了五年，非但沒有像別人一般沾染一些惡習流氣，相反的，她更加潔身自愛。而滿腹經綸也造就她與眾不同的氣質；天夫的柔婉嬌弱，更使人心生憐愛，連朱大娘也為之動容。

    在不會虧本的原則下，朱大娘希望有人會真心對待丫頭，將她贖身並且明媒正娶。的確，雖然丫頭身世飄零又出身青樓，但她未曾遭人玷污，一直很潔身自愛，她是有資格嫁人當正室的。所以，朱大娘一直在等，也暗中為丫頭物色人選，只是經過三個多月後，她也不免有些失望了。是呀！會上花街柳巷的男人，又有哪一個會是好東西？

                      ∵          ∵             ∵

    意興闌珊的彈完一曲「琵琶行」，丫頭不禁對著花園中的秋菊發呆。

    身為一個歌妓，本就是男人們的玩物，而既是玩物，就不該有太清高的志節，否則就注定是淒涼的一生。她每天任自己墮落的穿梭在眾恩客之間倚門賣笑，卻不能有心、不能有情，只能利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去掏空男人的荷包！然後當年華不再時，就像一具被利用完的物品般，毫不憐惜的被人丟棄……

    是花魁嗎？丫頭淒涼的笑了；在青樓中，所謂的花魁不過是代表一票男人垂涎爭奪的軋肉拆玩物，他們天天贈予詩詞拆寶物，也不過是想一親芳澤罷了……

    那真是齷齪可恥！

    此時的她，不過是市場中被競價的軋肉，只等誰的價高，誰就得手！自古紅顏多薄命，她連最基本的尊嚴都不能有！但如果她還要顧到尊嚴的話，那麼她是絕對沒有勇氣再苟活在人世的。

    即使她無法苟同班昭所寫的那些約束女人的東西；什麼以丈夫為天，女人要盲從附和之類的規範……但，假使能過那種尋常的生活，也總比現在幸福！如果老天讓她夫為良家婦女的話，她也願意去遵守什麼三從四德；她也願意去忍受這些束縛，只要她不用做妓女，再怎麼艱苦的日子，她也會含著無限感激來接受。

    是個清倌又如何？潔淨的身子能保持多久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不禁想起三日前上山禮佛的事；那一瞬間，她居然妒忌起那些長伴青燈、古佛的尼姑們，而十分艷羨她們的清修潔淨，可以保持肉體與心靈的清明……只要能夠過那樣的生活，再苦的粗茶淡飯又有何懼？

    「汝非我佛門之人。」當時師太是這麼對她說的，她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是的！她永遠不會是那片佛門淨土中的一員，她出身青樓，又將遭人玷污身子，哪有那個福份？

    多少年了，她不知道什麼叫做笑容；盡避扯動臉皮卻了無笑意。現在，她的盈盈大眼又裝上新的哀愁：也同樣是三日前，在禮佛後回城途中，正是夕陽餘暉在大片草原上映照出熠熠金光時，一騎人馬在夕陽中奔馳而過，馬蹄所經之處揚起漫天風沙，他們追逐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

    丫頭一時看得癡了，讓轎夫佇足，隔著紗往外看，她倒想知道那些獵人要如何馴服那匹白馬？

    那真是一匹舉世少見的漂亮白馬，一雙星目閃動慧黠與不馴。

    然後，她看到那群人列成一橫排，其中只有一個男子策馬向前。他騎著一匹黑馬，手上拿著繩索，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套住了白馬，接著一人一馬間展開了拉鋸戰。她看不清楚那人長相，卻因此而深受震撼；那人有著有力的臂膀，充分顯示出他的力道。

    「咦？是邱家三少爺嘛！終於讓他追到「雪影」了！看情這次是可以回去交差了。」前面的轎夫也看得入迷，與旁邊的人討論了起來。

    丫頭才知道那個有著一副足以擔待天地的臂膀的男人，竟然就是北六省鼎鼎有名的邱家三兄抓之一——邱俊緯。

    「交差？」另一個轎夫不明白的問著：「交什麼差？」

    「你不知道，邱大當家對妻子溺愛是遠近聞名的；他的妻子有一次聽別人起「雪影」這匹神駒，就想一窺真面目。就她這一句話，王子當下令人交代下去——若有人能馴服「雪影」，重賞一千兩黃金，並且實現他一個願望；什麼願望都會被應允。邱三公子立即自告奮勇要去馴服「雪影」。從此，常常可以見到邱三公子在大草原上搜尋神駒的身影。」

    「原來如此。莫怪石大當家會溺愛她了，他那妻子比天仙還美麗！」

    轎夫的話，言猶在耳。丫頭開始對那集榮寵於一身的石大夫人欣羨了起來；並非所有紅顏皆薄命的，是不是？至少，有人過得很幸福，也是值得安慰的。而那個令她難忘的男子，是絕不能對他動心的；先不論他身家如何，她都沒有這個資格。

    那是一副可供橙息的肩膀，有一天必會成為他那如花美眷終生的依戀……但，永遠不會是她的！

    「丫頭，到涼亭去彈二曲吧！江公子與王公子我原都得罪不起，真翻了臉，對大家都沒好處。」朱大娘喚回丫頭神遊的心緒，輕聲說著。有時候，那些財大氣粗的公子哥兒是得虛應一番的；萬花樓說小不小，可也得罪不起那些人。

    「是的，娘。」她任鴇母扶了出去。日子，合該是注定這麼過了，她空有一顆不願墮落的心又如何？只是徒然加深自己的痛楚罷了。

    那寬闊的背影，一直撩撥著她僅存的情感，讓她無法遺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          ∵             ∵

    meimei坐立不安的待在梅院，一步也不敢走出去。如果可以，她還想裝病不見任何人；可是，她的丈夫回來了。小煜一把脈就會知道她有沒有病，那豈不是更凸顯出她的心虛？所以她什麼也不能做的在院子中踱方步；幸好小煜一整天都與大哥他們在一起，否則在小煜的目光下，她還能有什麼隱藏？老天爺！她該怎麼辦？

    的確，這次她意志堅定的拒絕鬼鬼上妓院的提議；可是，她能令自己不去，卻拖不住鬼鬼的腳。而如果她還想過好日子的話，最好裝作不知道鬼鬼上哪裡去了。但……大哥如果突然想找大嫂，找不到人時一定會來問她，到時她該怎麼辦？她怕死了。

    原以為大嫂沒人壯膽肯定不敢獨自前去的；也的確是那樣沒錯啦！所以大嫂捨她而拖了筱婕前去。

    這下子，meimei只願自己能土遁回天山，眼不見為淨算了！大嫂居然拖著一個大男人上妓院，讓人知道了還得了？大哥知道了肯定會氣死。噢！她不敢想像了。

    「meimei。」meimei希望自己能趕快昏倒！可是近三年來，身為大名醫的妻子，一番調補下來，她卻健康得很，想昏倒可沒有那麼容易！只能硬著頭皮轉身面對大哥了。

她要面對的可不只是王子而已；邱家三兄弟全來了！還有她的公婆與丈夫。全部的人都是一臉開心的樣子。

   「你們……怎麼全來後院了？」她結結巴巴的開口，並且趕緊到向丈夫懷中。

    「我們來找大嫂，要給她一個驚喜；這下子她肯定不會再喊無聊了。」阿緯得意的說著，一邊左右張望的搜尋著大嫂的身影。他已迫不止待的想要獻寶了；好不容易花了七天才馴服「雪影」這匹野馬，大嫂會不開心得大叫才怪。「大嫂呢？」

    他們一路由蘭院走過來，都沒看到鬼鬼的人，以為會在梅院的。

    「我……我不知道呀！她……她一整天都沒上我這兒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敢面對大哥的目光，吶吶的說著。

    王子一雙眼睛疑惑的盯著妹妹，濃眉深鎖了起來，警覺地道：「鬼鬼出門了嗎？跟誰一起？」

    鬼鬼並沒有說今天要外出，而且，向來她外出時都會有二個身手高強的手下護著，今天可沒有半個手下出傲龍堡，全部都在操練場練功；她真的出去了嗎？幾時的事？

    「meimei——」王子口氣嚴厲了起來；此時他可以肯定，鬼鬼是連一聲招呼也沒打就私自出門去了，而且也沒有人在身旁保護她！

    小煜摟住妻子，以眼神制止王子的審問，輕抬起妻子的臉，柔聲道：

    「大嫂出門了，是不是？」

    meimei點頭。

    「有人保護她嗎？出去多久了？」他又問。

    「出去二個時辰了。是……筱婕陪她……大嫂硬拖張大哥出去的……他們並沒有什麼逾矩……」meimei看向王子，再三保證大嫂的清白。

    只有meimei深信筱婕是個男人，不知道筱婕是個女兒身，才會怕大哥誤會。

    「我知道了。」王子揮了揮手。「我只想知道她為什麼要瞞住我，而偷偷出門？我向來不會阻止她出門的。」他心中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賄？」

    meimei不敢回答，滿臉的心虛；如果能因此而昏倒真是太幸福了，偏偏她只覺得全身冒冷汗而已。

    「meimei，你快說呀！如果大嫂因我們沒有保護好而不小心出了意外呢？她一個弱女子要怎麼辦？你一定知道大嫂去哪裡的是不是？」阿緯氣急的大叫。

    這一說，meimei也慌了，可是她沒有太擔心，幾乎是喃喃自語的說著：

    「應該不會出意外啦！她女扮男裝……」

    「什麼？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王子叫了出來，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了；吳大姑娘女扮男裝會有什麼好事？

    「因為……因為……她要去……」meimei更加吞吞吐吐起來，不敢看眾人的表情，只在心中直念阿彌陀佛……

    「她要去哪裡？你快說呀！」小傑也忍不住叫了出來；出去的人可不只是大嫂而已，還有筱婕！

    「萬……萬花樓……」她小聲的說著。

    眾人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幾乎都快凸出來了。天哪！他們沒有聽錯吧？那是妓院耶！

    還有一點清醒的王子不抱希望的問：

    「她不會是去買花吧？以為那裡是賣花的地方。」

    「不……大嫂說她要去……要去……」

    「做什麼？」眾人全吼了出來。

    「嫖妓——」

                      ∵          ∵             ∵

    筱婕真不敢相信鬼鬼會帶她來這種地方「見世面」！她開始覺得王子敢要這種老婆實在是有膽，並且要有很強壯的心臟才行！否則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嚇死。

    一身儒雅書夫打扮的鬼鬼仍是傾國傾城的，但卻不是女人的那種柔媚，而是書夫的俊俏文弱。她賽若潘安的面孔，立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所有女人都自動黏了上來。

    不過，鬼鬼堅持不要那些庸脂俗粉，指定要單獨見丫頭。

    而光是看她眼也不眨的丟下一萬兩銀票的手筆，就讓人不敢小看了，哪敢有不從的道理？

    但事情總要講個先來後到的，人家江公子可是打三日前就預約下了丫頭的一早上時光，自然死也不肯讓給別人。朱大娘二邊都不敢得罪，只好任二方人私下解決了。而此時，江公子仗勢人多，叫十個傭人圍住鬼鬼與筱婕，他笑道：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本大爺是趙王爺的小舅子，銀礦大王的獨夫子！大官見了我還得低聲下氣。你原這二個窮酸傢伙是從哪個破窯子鑽出來的小狽，竟敢來與江大爺我搶人？不要命了是不是？」他一副公子哥兒的小人嘴臉，耀武揚威的說完後還直瞄丫頭的窗口，希望她聽到他威風的聲音，會對他另眼相看。

    鬼鬼不拿正眼看他。她知道這個人；是叫江起勇的敗家子，不知強搶了多少良家婦女當妾，家中美女成群，卻還要來垂涎大美人，真是人間敗類一個！

    「本公子來自南方，知道詹姑娘是同鄉人，特來探訪一番，沒有別的用心，更不是想來玷污她清白的急色鬼。」鬼鬼輕展羽扇，爾雅的說著。

    「少在那邊攀親帶故！詹姑娘今天被我包下了。就是我的人，只有我能看，你們二個快滾！」江起勇得意的說著，因為認定這二個南方人絕沒有靠山，是可以欺壓的人，所以口氣更不客氣了起來。

    「滾？該滾的人是你才對。」鬼鬼坐在石椅上，撫弄袖子上的龍刺繡，淡淡的說著。

    「哼！我倒要看看是誰被攆出去！上！」江起勇打個手勢，十個壯漢一起向二人撲了過去。

    筱婕閃身擋在鬼鬼面前，俐落的出手，只一下子，十個男僕就呈十個方向跌出去。

    「你——你們——你們好大的狗膽！給我等著，我……」江起勇這下子可勇不起來了；手下全橫躺在地上，他再有惡人嘴臉也不敢表現出來。但一口悶氣豈是吞得下的？何況，他深信丫頭一定在內將外邊情況全看個一清二楚；他的臉都丟光了！

    「要搬救兵就快點滾，我們等你來。」鬼鬼有恃無恐的說著；看到筱婕施展的身手後，她更肯定自己有囂張的權利。

    「有膽就報出你的名號，本大爺會再找人來！」

    「我？公子我姓吳，單名柳，字楊柳，別號意柳公子。我來自蘇州，住餅杭州，現在在北方與人做些小營生。自認貌比潘安，文采直逼李白；風流溫文天下皆知，乃本朝當代唯一奇男子是也！」

    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基本上是一篇廢話，什麼重點也沒有。江起勇暈頭轉向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別人耍了他。他怒叫道：「你們給我等著！走！」率先領著他那些傷兵殘將走出萬花樓。

「落水狗就是這一副德行。」鬼鬼對著門口吐吐舌頭。

    朱大娘見風波平息，才婀娜多姿的扭了過來。

    「喲，吳公子好減的人品！好神勇的手下……」

    「不是手下，是兄弟。」鬼鬼糾正。

    「是是！奴家知錯了。今天二位大爺是來見丫頭的是嗎？恐怕要教您們失望了，丫頭昨日賞月，受了點風寒，不宜見客……」

    要見丫頭都得事先預約，可不能壞了規矩；而且，這位南方俊俏公子身家來歷都還沒弄清楚，能不能得罪還不知道，有沒有資格見丫頭也不知道，所以事先防著些總是不會錯的。

    可是，不等朱大娘說完，「雅庭」的雕花木門就開了，二個俏丫頭扶著一個嬌弱雅致得令人心憐的美麗少女出現了。

    「吳公子遠道而來，又是我的同鄉，即是抱病，也得出來小聚相識一番，只願吳公子不會嫌棄我這蒼白容顏。」她低低柔柔的聲音、溫雅的吐，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豐富的學識涵養。

    打一照面，鬼鬼就給了丫頭極高的評價；比起三年前的花魁小薰，這一個丫頭簡直像個大家閨秀。沒有半點風塵味卻淪落在青樓，怎不教人打心底憐惜呢？給人糟蹋了才真叫老天無眼！

    「哪裡、哪裡！詹姑娘肯出來見我這沒沒無聞的小人物，才令小生我受寵若驚呢！詹姑娘果真是個標緻的可人兒，不愧為花中之魁、群芳之冠。」

    鬼鬼趁打躬作揖之際，一雙賊溜溜的大眼也不忘直打量著丫頭全身上下，一副標準急色鬼的樣子。

    丫頭直覺的並不討厭鬼鬼。這個自稱吳意柳的南方俊男子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即使他的表現如此邪氣，她仍肯定這位吳公子不是壞人。這種對陌夫人產生的好感是她生平第一次，雖毫無道理可言。不過，他那眼光也實在是太放肆了些，使得她的臉上起了陣陣紅雲，不知如何是好。

    「吳公子……」她退了一步，斂身一福道：「過贊之詞！小女子無才無德，哪裡承受得起？不知今日公子前來，是要賞花、對奕，或吟詩？」

    「都好！都好！你看著辦就好。」鬼鬼上前一步，以摺扇托起丫頭的臉蛋，笑得更邪氣：「我真是快要為你神魂顛倒了！大美人兒。」

    「請……自重一點，吳公子。」丫頭被嚇得不輕；這人怎麼沒一點莊重？竟然這樣調戲她！

    「吳「公子」，咱們該回去了。」就連筱婕也快看不過去了！這個邱家大夫人本來就不太守本份，沒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如今一扮起男裝就更加的變本加厲了，比她這個扮了近二十年男人的人還像男人——一個色男人！

    她忍不住想制止鬼鬼的遊戲；她恐怕早已忘了自己是誰了，竟這般調戲人家。而這丫頭是很讓人不捨的；吳大姑娘就愛逗老實人！這種劣根性，讓筱婕這個天性嫉惡如仇的捕頭大人想挺身主持正義；此時鬼鬼的表現就像典型的紈子弟兼浪蕩子，她學得還真是維妙維肖。

    筱婕這麼一說，換來鬼鬼挑高眉，一臉的不以為然與意猶未盡。

    「回去？我們好不容易才出來呢？而且更難得能與詹姑娘一見，這般的千載難逢，你卻要我回去？莫非張兄是嫌棄詹姑娘？」

    這鬼鬼不只是玩心重，更是難纏！筱婕在口頭上向來無法與人爭長短，又怎麼說得過吳大姑娘這個天生的鬼靈精？可是，走還是得走的；她們出來這麼久，邱家人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她們失蹤了？還有，打一踏入萬花樓，她們就得罪了富家大少；他們來頭如何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筱婕不是怕自己武功不濟，是怕萬一一個不注意，讓邱大夫人受傷了……還有，如果邱家人知道她們二人孤「男」寡女的出門，怕要惹人非議了，對王子那種佔有慾極強的人來說，會受得了這種事嗎？

    糊裡糊塗被拖出來，一時之間沒有想得很深，現在一一仔細回想，她們出門前也沒告知任何人，後果真是難以想像……她不禁有些擔心了。在領教了鬼鬼的三寸不爛之舌後，又知道了她膽子大到什麼地步……反正，她筱婕是上了賊船了。

    唯一補救的辦法就是快快的拖邱大夫人回傲龍堡，如果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根本沒有人發現她們失蹤了。如果真是這樣，就代表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吳公子，您還是請回吧！我身子有些不適，今日恐怕無法陪伴您了，不如改日再來。」見鬼鬼口氣愈來愈流氣，丫頭心想自己是看錯人了，這人的人品沒有她想像中的好，所以只想趕快擺脫他。

    鬼鬼可不想被打發走；她實在太喜歡這個丫頭了！而她喜歡的方式就是——吃豆腐。

    冷不防地，她三步並兩步的上前摟住丫頭，在四周奴僕的驚呼聲中，就見這個自稱吳柳的大色狼，在光天化日之下死摟著丫頭，並且還在她白嫩嫩的粉頰上親了一記。

    「哎唷！吳公子，您這行為太差勁了！我們這兒雖是煙花之地，但我們秋雨可還是清清白白之身呀！她……你……哎呀……」朱大娘失聲大叫，忙不迭的拉開鬼鬼，心中又氣又急；哪裡知道這個一表人材又文弱的俊俏公子，竟會是色狼一隻？她這風塵中打滾了四十年的人居然也會看走眼！

    丫頭是嚇呆了沒有錯，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不解與深思。她直盯著鬼鬼，似有一些了悟，又有一些不解與更多的遲疑——這個「男人」竟比她還柔軟、比她還香……

    鬼鬼挽著筱婕的手臂哈哈大笑。只有她一個人還笑得出來，連筱婕也嚇呆了——這回鬼鬼實在做得太離譜了！

    「好玩！好玩！兄弟，你也試試！」鬼鬼還玩不夠，拉著筱婕就要推向丫頭。

    「別鬧了！吳……「公子」，咱們該回去了！」筱婕反手箝住鬼鬼的手臂，心想就算將她五花大綁也要抓回去。實在太丟人現眼了！如果鬼鬼果真生為男兒身，肯定是超級大色狠一隻。

    「好吧！是該回去了。」鬼鬼如是說，反正她也掙不開筱婕的箝制。

    筱婕心想她既然願意回去了，就放開她吧！沒想到，才一鬆手，耳邊就傳來邱大夫人的聲音：

    「在回去之前，我們先來個……吻別吧！」才一說完就撲向丫頭。

    早在鬼鬼露出居心不良的表情時，丫頭中心就有些警惕，所以在鬼鬼撲上來時，她還能止時躲開，但鬼鬼哪會死心？於是只見她們一前一後的追趕著。

    這成什麼體統？打萬花樓開業以來，幾曾見過這等陣仗？連朱大娘都看呆了，更遑論別人的驚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