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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婕和那個男的畫面，不會剛好比小傑看到吧。

第八章   

　　簡單就是美，一襲剪裁合身、樣式簡潔的細肩帶白紗裙，將筱婕優雅高傲的氣質表露無遺，宛如一朵雪中白蓮般無瑕純潔、清新美麗。  

　　而一身純白禮服的小傑顯得器宇軒昂，略長的頭髮束成一條小辯子，少了平目的嚴酷冷漠。神采奕奕的俊眼眉間帶笑，風度翩翩又成熟穩重，十足是個溫柔多情的白馬王子。  

　　一對璧人站在一起，瞬間成為全場注目焦點，他們恩愛甜蜜的模樣羨煞旁人，隨著賓客們陸續蒞臨，張爺爺和筱婕、小傑也開始忙著招待賓客們。  

　　今日張家的訂婚典禮，也算是個歷史性的時刻，難得可以齊集武術四大家的現任當家，連同晚一輩的子女們一起出現，實是久未出現過的盛況。  

　　對筱婕來說，她也是今天才完全認識另外三大家的年輕一輩，如果以年齡來計算，筱婕是當中最年輕的。  

　　鐵家兩兄弟的個性、外型皆截然不同，大哥鐵維臣高大魁梧，頗有君臨天下、傲視群雄的帝者氣勢，給人強烈的壓迫感。而相差四歲的弟弟鐵維生則陰柔俊美，和藹可親得猶如鄰家男孩。  

　　年齡只相差兩歲的風家兄妹則如時尚優雅的名模紅星，哥哥風青陽玉樹臨風、瀟灑不羈，感覺有點像率性隨意的浪子，妹妹風青盈就不用多說了。  

　　熊家兩兄弟個性也是南轅北轍，大哥熊展麒斯文英俊，束在腦後的長黑髮非常飄逸，看來相當平易近人，另外，晚四年出生的熊展麟仍是我行我素、桀騖不馴又跋扈難纏。  

　　四大家的家長聚集一堂，相談甚歡，而年輕一輩自然而然也自成一圈。  

　　四大家當中以風家與熊家感情最好，後輩們也往來密切，而一向遺世獨立的鐵家就不太合群，總是冷眼旁觀。  

　　「唉！想不到張家小妹長得如花似玉，早知道我就應該好好把握機會，不讓小傑你一個人獨佔美女。」風青陽搭著小傑的肩膀，一副熟稔的模樣。  

　　「沒錯，幾年前還只是個野丫頭，現在卻已經變成大美人了。」熊展麒笑瞇瞇地附和。  

　　他們的戲謔言詞惹得筱婕臉紅地靠緊小傑，小傑則用力握著她的小手大方表態。「抱歉，你們誰都不能打筱婕的主意，我絕對不會把她讓出來的。」  

　　「哎呀！你真有自信嘛。」風青陽挑高濃眉揶揄。  

　　「我好像聽說，只要誰能打倒你的話，就能取代你的位置。」熊展麒故意翻舊帳。  

　　風青陽隨即擺出磨拳擦掌的模樣。「那我們現在就先來比試一場，看看待會兒誰能和筱婕訂婚。」  

　　「不過小傑是常勝軍，恐怕我們也很難打破他的不敗紀錄。」熊展麒忙不迭地恭維他。  

　　風青陽和熊展麒一唱一和，實在讓不擅應酬的小傑與筱婕面面相覷、哭笑不得，而熊展麟則白了老哥一眼後，意興闌珊地走開。風青盈也一副不是滋味地早早扭腰離去。  

　　哼！什麼大美人，她就知道「他」一向喜歡氣質美女，這個可惡的男人！  

　　就在筱婕與小傑的小妹奕茹一見如故，談得非常投契之際，小傑悄然走到無人的陽台上獨處，俊臉上的喜悅之情隱沒，冷眼看著會場上的歡樂嬉笑。  

　　當張爺爺突然提出要他與筱婕訂婚的時候，他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因為這是他曾許下的承諾與約定，也是必然的結果，只是早晚罷了。  

　　那時他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放下心中的怨懟忿恨，忘記雙親的不幸，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跟筱婕一起走下去。  

　　不管張家是否對不起他們廖家，畢竟對他還是有養育之恩，而且那件事和筱婕無關，不能改變他愛她的事實，也不會影響他想珍惜守護她的心情。  

　　只是當這一刻來臨，要他真正的面對，卻又是另一回事！  

　　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沒事人般地繼續訂婚典禮，再若無其事地周旋在賓客之間，握牢那隻小手永遠不放……不！他辦不到！  

　　在這個緊要關頭，小傑決定去找張爺爺，非要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訂婚儀式快要開始了，你還有什麼事要談？」張爺爺被小傑拉往會客室，瞧他神色凝重，好像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  

　　背靠牆壁，雙手環胸，小傑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個對他恩重如山、寵愛有加的老人，他深吸口氣，終於問出口。  

　　「張爺爺，筱婕的雙親是不是和我的雙親在同一場車禍意外中喪生的？」  

　　張爺爺眼神一斂，不安地撫著下巴的白鬍子。「你聽誰說的？」  

　　「誰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的真相。」他心一沉，答案昭然若揭。  

　　唉！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事情不可能隱瞞一輩子，只是怎麼偏偏會選在今天發生，難道是天意？  

　　「沒錯。」張爺爺緩緩點頭。  

　　「那場車禍並不是意外，根本就是衝著張家而來的報復行動！」小傑難得出現激動的情緒。  

　　「小傑，很抱歉，是我們張家對不起你們廖家，連累你父母遇害。」  

　　舊事重提，張爺爺並不比他好過，在這場車禍中失去的也是他的至親所愛。  

　　終於親耳聽到答案，小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比預期來得傷心。「所以你才會收養我，想要補償我？」  

　　「本來我是打算一起收養你們三兄妹，只可惜我遲了一步，你的妹妹們已被別人領養了。」張爺爺因為要處理兒子與兒媳的喪禮，還有調查元兇的下落，所以才會耽擱下來。

　　「為什麼你要隱瞞真相，不告訴我實情？」這樣難免會引人懷疑呀！  

　　「因為我怕你知道真相後，會拒絕接受張家。」張爺爺也有想過要向小傑坦誠，只是基於私心與急於補償的心態而作罷。  

　　「你一直悉心教導、栽培我，讓我繼承張家，給我最好的一切……」其實從風青盈說出那番話的那一刻起，小傑的信心便已動搖，他對張爺爺的信任產生了裂痕。他用力緊握雙拳，質疑的話脫口而出。「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們張家，不會向你們報復嗎？」  

　　對他的指責質疑，張爺爺還是感到心痛，這個他一直疼愛、視如己出的男孩，將要背離他了嗎？  

　　「我從沒這樣想過。」張爺爺無力地搖頭。「連累你的父母犧牲了性命，我們張家實在難辭其咎，但那是一場車禍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悲劇。」  

　　小傑一拳打在牆上，俊臉流露出痛苦神色。「只要我一想到，如果不是張家遭人報復，根本就不會有那場車禍意外發生。」  

　　張爺爺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膀，明白他內心的掙扎與苦楚。「我明白你的心情，說來也是張家對不起你們，你要怨恨也無可厚非。」  

　　怨恨嗎？小傑真的不知道。「筱婕她全不知情嗎？」  

　　「我沒有告訴她，我不想她有一顆仇恨之心，盡想著如何報仇雪恨，這樣不可能會得到幸福的。」張爺爺一語雙關。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真正怨恨或原諒張家，可是他都辦不到，小傑不知該如何自處，心裡一片茫然。  

　　「抱歉，我想取消今天的訂婚儀式。」在他還沒有整理好愛恨之前，他不能與筱婕訂婚。「我實在不能夠再若無其事地繼續待在張家，以及面對筱婕，請給我一點時間，也請你原諒我的任性。」  

　　張爺爺能說不嗎？這種情況、這種心情下，教小傑如何能繼續訂婚，他要面對的是自己的心。  

　　「去吧！等你想清楚後，不管答案如何，即使你不能原諒、寬恕張家，也不要讓自己難過痛苦。」張爺爺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只是我希望你記住，一直以來我是真心把你當成親孫看待，張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小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抹煞掉與張爺爺長久以來的深厚感情。「請你代我向筱婕解釋。」  

　　「我會的。」如果小傑還肯喊他一聲爺爺，老人家已經感到心滿意足，相信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會想通，並且真正釋懷，再次真心接納張家。  

　　訂婚儀式即將開始，卻偏偏不見小傑與爺爺的蹤影，筱婕心急地四處找尋，就在其中一個出入口，她看見小傑匆忙離去的背影，正想追出去之際，一道柔美的慵懶聲音阻止了她。  

　　「你不用追了，他不會回來。」  

　　筱婕霍地轉身，眼前站著她最不想見到的人。「你說什麼？」  

　　「你對小傑的瞭解有多少？」風青盈美目顧盼。  

　　「絕對比你多。」筱婕毫不掩飾厭惡的表情。  

　　不過顯然風青盈並不介意，她只是勾唇淺笑。「是嗎？一個男人的城府與心機可以有多深，你又瞭解多少？」  

　　「我沒空與你閒扯，訂婚儀式快要開始……」筱婕沒耐性跟她耗下去。  

　　「不會有什麼訂婚儀式了。」風青盈打斷她的話。「小傑不會回來，他不會與你訂婚。」  

　　筱婕所有的好心情被她破壞，臉色倏地黯然。「你在胡扯什麼？」  

　　「小傑是故意讓這個訂婚典禮開天窗的，他這樣一走了之就是要教張家丟臉、讓你難堪，這是他對張家的報復。」風青盈滿口謊話。  

　　「你胡說也該有個限度。」筱婕的心底開始不安。  

　　「天真的張大小姐，原來你全不知情。」風青盈睨著她挖苦。「那我好心告訴你吧！你父母那場車禍根本不是個意外，是你們張家的仇人所為，而那輛不幸與你雙親迎頭撞上的車子、無辜變成張家陪葬的犧牲者，正是小傑的雙親，換句話說，小傑的父母是被你們張家間接害死的。」  

　　筱婕一震，失神地後退一步，極力克制由心底深處湧來的恐懼。「不是真的！全是你誣蔑編造出來的！」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小傑現在應該在你身邊，高高興興地舉行訂婚儀式，可是他卻一聲不響走掉……」風青盈朝大門方向揚起下巴。  

　　「小傑不可能這樣對我。」筱婕拒絕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定會回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深信小傑一直深愛著你嗎？事實上，他過去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報仇，他從來沒有愛過你。」可別怪她狠心陷害，因為她最討厭的就是筱婕這種氣質美人。  

　　「不過你放心，小傑一定會回張家，他不會放棄繼承人的身份，歸根究柢，這也是你們張家欠他的。」  

　　不可能！筱婕說什麼都不願相信小傑對她的一切，全是虛情假意！  

　　「除非小傑親口承認，否則我不會相信你的話。」  

　　「你太天真了，為了得到張家的一切，你以為他會承認所有事情都是他處心積慮的報復行動嗎？」風青盈不屑地搖頭撂話。「如果你選擇繼續相信那個欺騙你的男人，只怕會落得更淒慘的下場。」  

　　「你為什麼要把事情告訴我？如果你說的是真話，你認為我還會讓小傑得到張家的一切，讓他報仇成功嗎？」這是筱婕最後的一線希望。  

　　「沒辦法，誰教我這個人一向好勝，不想讓對手輸得不明不白。」風青盈發覺自己的演技越來越精湛。「不管小傑是否是張家繼承人，風家一樣歡迎他，我不妨坦白告訴你，自始至終，小傑和我才是一對。」  

　　「事情的真相我會自己找出來。」全都靠著僅存的自尊支撐著，筱婕才沒有倒下去。她故作堅強地抬頭挺胸離去，不過她沒有去追小傑，而是去找最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人。  

　　筱婕離開後，風青盈卸下偽裝的威嚇架勢，才剛走過轉角便遇上瀟灑地靠在牆上、雙手插在褲袋的熊展麒，他好整以暇的模樣似乎當了很久的聽眾。

　　「這個壞人的角色你演得真是淋漓盡致。」沒有正眼看她的熊展麒一副莫測高深，翩然邁出步子又丟下一句。「不過並不適合你。」  

　　想不到竟會被他撞見，風青盈呆愣得無法思考，她的心情複雜又沉重。  

　　而另一邊，急忙去找爺爺的筱婕，在會客室半掩的大門外，聽到她最不願聽到的惡耗。  

　　「麻煩你們去找筱婕過來。」滿臉倦容的張爺爺一下子蒼老許多，他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向泉叔夫婦交代。「還有待會兒向大家宣佈，今天的訂婚儀式要取消。」  

　　「師父……」泉叔夫婦面面相覷。  

　　「老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取消訂婚儀式？」直率的泉嬸忍不住追問。「剛才我看到小傑少爺走了出去，難道你們吵架了嗎？」  

　　「小傑不會回來了，所以訂婚典禮不得不取消……」  

　　難怪她老是覺得小傑感覺不對，原來並不是她的錯覺，他是真的處心積慮想要報復嗎？沒有再聽下去的勇氣，筱婕悄悄轉身，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壁離去。  

　　***  

　　小傑在訂婚典禮上一走了之，兩個星期都沒有回張家，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他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而筱婕則躲在房中足不出戶。  

　　雖然張爺爺已向孫女和盤托出張家與廖家那場意外悲劇，並解釋了小傑決定暫時不訂婚的原因，可是孫女卻沒多大反應，只莫名其妙冒出一句。「爺爺，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小傑一直對張家懷恨在心，所有一切都是他的報復行為？」  

　　驚跳而起的張爺爺萬萬想不到孫女會這樣誤會、不信任小傑，他連忙替小傑說好話，並表示絕對相信他的為人。  

　　只是從孫女絕望死灰的表情中看得出來，恐怕她已執迷不悟地鑽進牛角尖，所以任張爺爺如何說破嘴皮子她都不為所動，還把自己鎖在房中不見人。  

　　莫可奈何的張爺爺也只能祈求小傑能早點想通，趕快回來勸解孫女。  

　　總之，張家就在這片愁雲慘霧中，靜待事情的發展。  

　　小傑在離開訂婚典禮後，就暫住同學家，好友看到他怏怏不樂的模樣，於是帶他出去喝酒解悶。結果，小傑開始借酒澆愁，每天跑去喝悶酒，不喝到爛醉如泥不甘休，整整兩個星期，他就在酒醉與宿醉中度過，腦袋裡一片空白，心中則一團混亂。  

　　這一天，他酒醒過來，知道問題始終要解決，他不能再逃避下去。好好沖了一個冷水澡，又耍了一套張家拳，出了一身汗的小傑盤腿而坐，頭腦變得清澄，他開始平心靜氣地認真思考。  

　　自小受到張爺爺的悉心教導，小傑知道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絕對不是那種工於心計的小人，所以他相信張爺爺收養自己的動機與隱瞞真相的理由，應該是出於補償的心理與好意。  

　　只是，父母親的意外卻不能不歸咎到張家身上，畢竟引起車禍的罪魁禍首也是張家。當然也可以說是他父母親倒楣，竟然剛好遇上張氏夫婦的車子，是天意要他們撞上，可卻也不能排除人為因素在內。  

　　小傑感覺自己在做困獸之鬥，明知那是一場意外，他不該恨任何人，可是卻又忍不住埋怨，放不下憤恨的私心。  

　　他能夠既往不咎，回到張家坦然面對筱婕嗎？然後繼續接受張家的恩惠補償，實踐他曾做出的承諾，一生一世守護張家，一如以往珍惜愛護筱婕──  

　　不！他辦不到！他不是沒有嘗試過，他知道自己無法若無其事地面對筱婕，不能不埋怨她的父母與張家。這道縫隙如何也修補不了，心頭上的這一根刺不斷提醒他父母的枉死！  

　　雖然他仍深愛著筱婕，但萬一心中的怨恨擴大，他也許會忍不住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也可能將所有憤怒發洩在她身上，就像他曾無意識犯過的錯──  

　　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知道如果不把心中的埋怨連根拔起，把對張家的恨意完全放下的話，他是不能待在筱婕身邊。  

　　為了不讓彼此受傷，以及避免感情變質，或許他應該暫時離開張家，讓自己能夠清理心中的怨念，讓時間來磨滅所有的不平憤慨。  

　　說不定有一天他會豁然開朗，真的能夠放下仇怨，屆時他便可以回到她身邊，遵守承諾。那時，今日的執著與掙扎，相信都會變得毫無意義了。

加油,好看！

加油加油加油~~~~!
等你哦

來la來la~~我來留cm la~~

小傑不要這樣啦，原諒張家的人，這樣才可以和筱婕在一起。

第九章   

　　訂婚宴後，失蹤多時的男主角終於現身。  

　　小傑回到張家，與張爺爺關在書房詳談了許久，兩個人達成了某種共識與約定。結東這場開誠佈公的談話後，小傑去找筱婕，在武道館外的庭園，感覺疏離地坐在同一張長椅上。  

　　小傑側身打量筱婕，在昏暗月光下的她看來有些憔悴，這幾天應該是沒有好好睡過了。都怪他不好，在訂婚宴上不辭而別，沒有好好向她解釋，一定害她擔心得難以成眠吧！  

　　「抱歉，我臨時取消訂婚儀式，還把你丟在宴會場內一走了之。」小傑挪動身子靠近她，大掌輕撫她蒼白的面頰。  

　　筱婕回首凝望他，無波的水眸不帶半點感情。「為什麼你要一聲不響走掉，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那時我實在沒有辦法面對你。」他也深感愧疚。  

　　「你這樣不負責任地離開，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考慮張家的處境？」她冷聲質問。  

　　「對不起。」  

　　「還是這是你故意上演的一齣好戲？」她柳眉微揚。  

　　小傑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你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對我們雙親的意外事件耿耿於懷？」筱婕動容地沉聲問。  

　　他微蹙眉，沒有欺騙，也不想隱瞞。「我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在你心裡，是不是非常痛恨張家、無法原諒我父母？」愁容滿面的筱婕，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雖然是場意外，但我不可能不介意。」他握住她的肩頭，誠實回答。  

　　「所以你處心積慮想要報復張家，那場訂婚宴根本就是你設計好，要讓我們張家丟盡面子，成為眾人取笑的笑柄，對不對？」她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小傑握住她的雙手卻無言以對，他不能否認在他的內心深處，的確存在著報復張家的念頭。  

　　他的默認傷透她的心，筱婕一股腦兒把憋在心中多日的問題丟出。「繼承張家的一切之後，你是不是會投靠風家，娶風青盈？」  

　　「你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念頭？」小傑既驚訝又生氣。「是風青盈告訴你的嗎？你千萬不能相信她的胡言亂語。」  

　　「你在害怕？在心慌嗎？想不到她會出賣你，所以就反過來先指控她。」她好像完全中了風二小姐挑撥離間的計謀。  

　　「我在你心目中是這種卑鄙無恥的男人嗎？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寧願相信那個女人的話？你忘記她一直想盡辦法要拆散我們，一直對張家圖謀不軌嗎？」小傑真想狠狠敲醒她的腦袋。  

　　「真正圖謀不軌的人，到底是你還是她？」筱婕執意追問。  

　　「雖然我的確有過報復你們的念頭，但我從來沒有實行過。」他無力地說，但這一句話明顯欠缺說服力。  

　　「你愛我嗎？你真正愛的人是風青盈還是我？」她目光幽怨地盯著他。  

　　到底風青盈向她下了什麼藥？她會這樣問他？  

　　小傑用力搖晃她的肩膀。「筱婕，從頭到尾我愛的人只有你。」  

　　「真的嗎？你不是因為想得到張家的一切，或存心報復才對我好？」筱婕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老天！你要我怎麼說才會相信我？」小傑倏地將她緊擁入懷，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他不忍，教他的心揪得好痛好痛。  

　　筱婕閉起眼，同樣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她也很想相信他，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全然地信任他的愛。  

　　或許每個被戀愛沖昏頭、陷入熱戀中不能自拔的人，在面對自己傾心深愛的人時，都會嚴重缺乏自信與安全感，變得善忌憚猜疑又神經質。不管再怎麼堅強的人也會變得軟弱，不堪一擊得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可以原諒我的父母，寬恕張家嗎？」  

　　小傑的背脊一僵，抱住她的臂膀一鬆，艱難地說出心底話。「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感情，我是真的愛你，但我實在辦不到，現在的我還無法完全釋懷。」  

　　筱婕的心涼了半截，明顯地他不夠愛她！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冷靜地整理所有事情。」其實小傑已經下了決定，剛才也和張爺爺溝通過。「我打算離開這裡一段時間，我會到美國留學兩年。」  

　　「你想逃避我嗎？」筱婕一把推開他，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叫：「好，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我不想再見到你。」  

　　「筱婕，你別這樣，不管我能否真正放開，我都會回來的。」小傑不得不這麼做，為了避免彼此不斷傷害，他沒有選擇餘地。  

　　「不用，張家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你。從此以後，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再無任何瓜葛。」筱婕神情決絕的說。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胸口的痛楚。「你真的想這樣嗎？這是你的真心話？」  

　　「沒錯，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們就灑脫一點，讓彼此自由。」  

　　筱婕已有壯士斷腕的覺悟，既然他能毫無留戀地離她而去，她也能。只要他一走，他們就算真的完了。  

　　她的固執小傑會不懂嗎？她是那種寧可玉碎，也不瓦全的女人，她的愛憎從來都是強烈極端的。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只要你能打贏我，我就會與你解除婚約。」小傑驀地起身走到草地上，朝她伸出一隻手。「如果你想擺脫我，就盡全力打倒我。」  

　　筱婕沒有猶豫，和他展開可能是最後一場的比試。她把此刻心中所有的悲傷、痛苦、憤慨、不捨、心酸等等複雜的情緒，全都轉化成攻擊的力量，痛快地來一場無憾無悔的較量。  

　　小傑知道如果自己不認真比試，便是對她的不尊重，並且有辱武術精神，所以他也使出所有絕學應戰。  

　　一時三刻內，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不分軒輊，這種武術交流，實際上也是兩個人的心靈交流，就像彼此的靈魂共同舞出蕩氣迴腸的舞曲。  

　　眼看小傑一個擒拿手，快將筱婕制伏之際，他突然手一鬆讓對方有機可乘，筱婕見機不可失，擋開他的手，然後一拳打上他的胸腹，再補一記凌厲的飛踢，小傑便應聲倒地。  

　　筱婕的勝利來得太快、太意外、也太不真實，因為她知道小傑是故意輸她。  

　　他一躍而起，拍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說：「你贏了，我和你的婚約正式解除，我們從此再無瓜葛，以後各走各的路。」  

　　用力緊握拳頭，筱婕壓下滿腔的不悅與屈辱。好！既然他有心成全她，讓她得到解脫，她也沒必要忸怩不領情。  

　　「你不要再回來，張家不歡迎你。」撂下話後，筱婕倔強地轉身離去，強迫自己不要回頭。她不能心軟、不能落淚、不能留戀、不會……再見了！

　　***  

　　三年的時光，就在春去秋來中流過。現在，專心功課學業、忙於習武並學習繼承武道館，就是筱婕的全部生活。  

　　自從小傑離開張家後，筱婕消沉了好一段日子，然後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總是獨來獨往。不過，即使如此，仍有兩個抵禦嚴寒功力一流的男孩，鍥而不捨地靠近冰山美人。  

　　一個當然是熱血惡男，另一個則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吞美男子。所以，筱婕在這三年裡還不至於太過無聊，耳根子也沒有太過清靜。  

　　本來她還在擔心不知如何面對熊展麟，幸而他的態度完全沒變，而且對那天的事情隻字不提，再加上總有個礙事的第三者來攪局，氣氛才沒有弄得更僵。他們難得建立起的友誼也才得以繼續下去。不過，她的心底對熊展麟仍有著歉意，並且非常感謝他的濃情厚愛。  

　　這一天，因為炎夏將至，蟬鳴唧唧，鳥兒啾啾，放晴的好天氣是該好好活動筋骨。筱婕綁好長髮，決定來個大掃除，將房裡堆積無用的東西整理一下。  

　　就當是給自己的一個畢業儀式，在大學畢業的同時，把過往二十二年的人生檢討一番，尤其是那個早已經不存在的人，以及不會有結果的感情，更該做個了斷，是時候把這個包袱枷鎖拋開了。  

　　打開一個精緻的首飾木盒，裡面放了一枚銀戒指與一顆鈕扣，筱婕拿起銀戒套在中指上，鬆動得可以隨意打圈，明顯不是她的尺寸。  

　　這只男款的訂婚戒指，早已失去它的主人，不，嚴格來說是從來沒有被主人戴過，便孤伶伶地被遺棄在這裡。  

　　放回戒指，她拿起那顆古銅色鈕扣，輕撫著鈕扣上的鳳凰展翅圖案，如果這顆鈕扣代表著一顆心，它早已停止跳動、失去運作能力，被判死亡了。  

　　還記得三年前小傑走的那一天，她一直鬧彆扭地躲在房間不肯見他，直到他快要踏出張家大門的那一刻，她還是沉不住氣，就這樣握緊鈕扣跑了出去，在他的身後大叫。  

　　「小傑！」氣沖沖的筱婕朝他伸出手，攤開微顫的手掌。「這個還給你。」  

　　小傑斂下眼簾，瞥一眼她的掌心，再深深凝望她，那雙深邃懾人的黑瞳彷彿要把她的魂魄勾走似的，他的唇邊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然後轉過身，語氣平靜地說：「我不會收回的，你不要的話，儘管扔掉或毀了它都無妨。」  

　　筱婕頓時氣憤難耐地用力將鈕扣扔出，心力交瘁地看著鈕扣打在他離去的背影上，再跌落掩沒在草地裡。  

　　後來，她又摸黑蹲在草地上找了很久很久，才把鈕扣找回來。  

　　真傻！她當時應該毫不猶豫地當場用力捏碎它才對，留下來又有何意義？這顆早已無情無義的心！  

　　兩年過去，小傑並沒有遵守他曾許下的約定回來，很快地又過了一年，他仍然沒有回來，她所有的期盼，都成了徹底失望。  

　　筱婕告訴自己，從他狠心踏出張家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就踏出了她的生命，和她再沒有交集，她要忘記他，徹徹底底地把小傑這個人忘掉──  

　　「小姐，不好了！」泉嬸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大叫：「老爺他昏倒了！」  

　　「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筱婕霍地衝出去，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  

　　漫長的等待總會令人焦慮不安，梁醫生一直是張家的家庭醫生，當他替張爺爺檢查完畢後，面對憂心忡仲的眾人，他也只能實話實說。「張爺現在沒大礙，等他醒來之後，我們會再替他做進一步的檢查，短時間內他不能出院。」  

　　「梁叔叔，爺爺為什麼會無故昏倒？他的身體一向很好，很少有病痛的。」筱婕滿臉擔心。  

　　「其實張爺的肝臟早已出現問題，他長期服用藥物治療了好一段時間，這次昏倒可能是情況有變化。」  

　　「怎麼可能？！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筱婕臉色倏地刷白，難以置信地掩唇顫抖。  

　　「為什麼老爺不告訴我們？」泉嬸的眼眶也紅了，泉叔輕擁妻子的肩頭，默默承受這個打擊。  

　　「這是張爺的要求，他隱瞞病情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梁醫生也曾勸張爺把病情告知家人，無奈老人家的脾氣比誰都拗。  

　　「梁叔叔，你一定要想辦法醫好爺爺。」濃濃的恐懼襲上心頭，筱婕實在不敢想像如果爺爺有個萬一……  

　　「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梁醫生輕拍她的肩頭安撫，這個他看著長大的世侄女可以獨當一面，承擔起張家嗎？  

　　「其實以張爺八十歲的高齡，他的身體算是非常壯健，只是年紀大了，難免會有毛病出現。」  

　　「梁醫生，師父的情況很不樂觀嗎？」泉叔忍不住問。  

　　「現階段我只能說你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這會是場很難打的仗。」梁醫生有所保留地回答。「張爺要明早才會醒，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留下來陪爺爺。」這種情況下，筱婕根本不可能睡得著。  

　　「好吧！我會吩咐護士安排。」  

　　坐在病床前，筱婕看著爺爺安詳熟睡的臉，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這只曾經非常強壯有力的厚實大手，過去一直牽著她的小手，為她遮風擋雨、排憂解愁，是她心裡永遠屹立不倒的強人，曾幾何時變得如此老邁瘦弱？  

　　筱婕拚命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她答應過爺爺不會再哭，無論遇上什麼傷心痛苦的事情都要堅強面對，不可以軟弱哭泣。只要她不哭，爺爺便會一直陪在她身邊，不會離她而去，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哭，身為張家的人，是絕對不能輕易認輸落淚。  

　　***  

　　本來就人丁單薄、人氣不旺的張家，現在變得更加冷清。  

　　在醫院熬了一夜，然後又陪了爺爺一整天，筱婕終究被趕回家，稍事休息梳洗後卻了無睡意，於是她去找泉叔、泉嬸。  

　　「泉叔、泉嬸，這些年來全靠你們擔起張家，我這個繼承人實在很沒用，從沒盡半點責任。」此時景況特別容易讓人感觸良多。  

　　「小姐，你別這樣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們應該為張家效力。」泉叔向來是個忠肝義膽的傳統派老人。  

　　「如果不是有你們一直支撐住張家，恐怕爺爺也是獨木難支。」筱婕衷心感激泉叔夫婦長久以來，一直為張家付出的心力。  

　　「小姐別跟我們客氣了，這是我們應做的分內事，況且張家又不是沒有支薪給我們。」泉嬸半開玩笑地說，想緩和一下沉重的氣氛。  

　　泉嬸一語驚醒筱婕，她從小就沒有這方面的概念，在這個節骨眼上可能會是個嚴重的問題。  

　　「說起來，關於武道館的經營情況與張家的財務，我一點也不清楚，還有爺爺這次住院的費用……」  

　　「如果是關於經濟上的問題，小姐完全不用擔心，張家累積的財富足夠子孫們衣食無憂。」張家雖不是富可敵國，但也富甲一方。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筱婕可不知道自己竟是個富豪。「多虧泉叔經營有方。」  

　　「其實全都是小傑少爺的功勞。」泉叔不敢領功，他這種老實人又怎麼懂得生意這門高深的學問。「本來張家的主要收入來源是租售土地物業，不過前幾年小傑少爺運用資金做了多方面的投資，詳細內容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有投資股票市場及收購買賣公司。」  

　　聽到三年來在張家絕口不提的名字時，筱婕臉色沉了下來，難怪小傑會修工商管理，原來他早就在為張家張羅奔忙，而她這個繼承人還只知坐享其成。  

　　「而且這幾年雖然小傑少爺人不在，但張家的一切開銷出納也一直由他負責處理。」泉嬸和盤托出。  

　　竟然有種事？！他人在美國，卻還一直遙控著整個張家？！  

　　「小姐，你別怪我多嘴，其實小傑少爺一直為張家盡心盡力，絕對沒有半點私心。」泉叔忍不住為他說好話。  

　　反正話說開了，泉嬸也趁機力勸道：「小姐就別怪小傑少爺了，他真的無時無刻不為張家著想，也從沒忘記小姐……」  

　　那他為什麼不回來？  

　　筱婕霍地站起身，不想再聽下去。「我很累，先去休息了。」  

　　***  

　　偌大的病房裡擠滿水果花籃，還有不少禮物與問候卡，全都是武道館的學生送的，他們才剛一起來探望宗師，一群人好不熱鬧，現在總算清靜下來。  

　　「這段期間，武道館那邊你要多擔待一點，阿泉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張爺爺靠在床背，面容顯得疲憊。  

　　「你放心，不只是武道館，整個張家我都會負責。」筱婕倒了一杯水給他。「你就別操心了，好好在這裡休養。」  

　　「不知不覺你已經長這麼大，我也可以放心把張家交給你，安心退休了。」歲月不饒人，他不認老也不行。  

　　「不行呀！你不趕快好起來，不怕我把張家搞得一塌糊塗嗎？」她調皮地說。  

　　「我才以為你終於懂事，能讓我這個老人家走得安穩……」張爺爺搖頭訕笑。  

　　心頭一凜的筱婕連忙打斷他。「爺爺，別說不吉利的話。」  

　　「筱婕，人老了，自然要面對死亡，我可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喔！」活到他這個年紀，早已看透紅塵，比較能坦然接受死亡。  

　　「我不要，我不准你先走。」筱婕儼如小孩，坐在床邊拉著爺爺的手撒嬌，拒絕接受這個無法避免的結果。  

　　「傻丫頭。」張爺爺慈祥地輕撫孫女的頭髮。  

　　最教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孫女，她年幼失去雙親，表面上堅強獨立，實際上比誰都來得柔弱孤獨，比誰都渴望關愛照顧。  

　　他實在不忍心留下她孤伶伶一個人，如果小傑能回到她身邊好好照護她，他這個老人家才能無憂無慮，真正走得安心，只是──  

　　「我去看看還有沒有花瓶。」筱婕起身，暫時打破室內的愁雲慘霧。  

　　甫一踏出病房，筱婕頓感頭昏眼花，腳步輕浮無力，她慌忙伸手想要扶牆，結果卻碰上一個健碩胸膛。  

　　剛好前來探病的熊展麟抓緊筱婕的手肘，挽住她的肩以免她跌倒。不過他的好意她卻不領情，筱婕立刻推開他，跌靠在牆上喘息。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熊展麟有些受傷的表情，讓筱婕發覺自己的失態，她內疚地垂下眼不忍看他。  

　　「你的氣色很差。」熊展麟斂下心痛，盡量表現自然。  

　　「沒什麼，可能最近休息不夠，我靠一會兒就好。」她澀聲道。  

　　看她好像隨時會倒下去的模樣，怎教熊展麟不感到心痛，他猝然拉她入懷，緊緊抱住她不放，在她耳際嘶聲低語。  

　　「你就別再逞強，儘管依靠我，向我撒嬌哭訴，讓我成為你的支柱。」這麼多年來，他目睹小傑離去後，她封閉自我的行為，熊展麟再也不能放著她不管。「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  

　　爺爺病重，可能活不久的打擊對筱婕而言實在太大，她從沒感到如此孤單害怕過，即使她深愛的小傑狠心離她而去，她也能強撐過去，不讓自己倒下來。  

　　但爺爺是她世上唯一的至親，她不敢想像失去最後的親人，教她一個人如何活下去，另外還有撐起整個張家的重大責任，她實在感到很疲累，虛脫無力得快要支撐不住。  

　　她現在就像個在茫茫大海裡遇溺的人，彷徨無助得只想拚命抓住什麼來求救，她可以抓緊這塊浮木嗎？她可以嗎？她緩緩伸手揪緊他的衣服……  

　　「抱歉，打擾了兩位。」  

　　一道久違的低沉醇厚男聲傳來，驚動了抱在一起的兩人，筱婕慌忙抬頭，一看清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時，差點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