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者：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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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在我家1-我的男人是總裁 (筱傑) <完>
總裁在我家2-我的冤家是總裁 (敖牙) <完>
總裁在我家3-我的愛人是總裁 (mei煜) <完>
總裁在我家4-我的老公是總裁 (鬼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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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人家生來最大的志願就是當惡棍，
那個什麼飛騰集團的老大，
竟然說什麼她擁有的舞蹈天分不能浪費，
要資助她往舞蹈之路邁進，
真是見鬼了！
那個老杯杯是吃飽太撐，
還是有錢沒地方花？
竟然敢這樣阻礙她成為惡棍！
現在還冒出一個老愛管東管西的「帥葛葛」，
說什麼她一定要乖乖去學舞，
不能辜負人家的好意！
怎麼就沒人問問她覺得這是好意還是壞意？
更見鬼的是－－
那個老愛管東管西的「帥葛葛」，
其實就是那個資助她的老杯杯！？

楔子

　　張怡君【大牙】、張筱婕【筱婕】、張潔琪【meimei】、張映潔【鬼鬼】，是張家的姊妹?No、No、No，她們不是親姊妹。

　　你問為什麼同樣姓張?又住在一起?

　　那是因為……

　　「怎樣?張是大姓，不行嗎?我們高興住在一起，犯法了?敢再吭一句，就把你全家灌水泥，丟到大海裡!」大牙摩拳擦掌。

　　「你肯定沒被姓張的扁過，先拿酒瓶孝敬你一頓如何?」meimei笑容可掬，話中含義卻教人背脊生涼。

　　「要不要姊姊教你待人處世的道理啊?」筱婕聲調柔軟，一雙媚眼勾得人心驚膽跳。

　　「唉呀，你們太粗暴了!姊姊告訴你，張這個姓呢，是我們院長的姓，教養我們長大的孤兒院就叫張家孤兒院，院童三、四百個都姓張，我們四人因為年齡相仿、思想相近，就以姊妹相稱，住在一起……什麼?這樣還不懂!?來人啊!把他捉去餵魚，再把那條魚殺來吃!」鬼鬼終於捉狂。

　　老實告訴你，這四姊妹可不是泛泛之輩，他們是東亞有名的四大女惡棍，所作所為轟動武林、驚動萬數。

　　「什麼叫女惡棍?我們只不過漂亮了一點、叛逆了一點、不服輸了一點、憤世嫉俗了一點、有本事了一點……就被當成女惡棍?這世上天理何在?」

　　「這世上如果有天理，像我們這樣四肢健全、才貌雙全的女孩子會被雙親遺棄?天理是靠自己創造的，不是傻傻的等別人給!」

　　「我們就是矢志做女惡棍，好維護自己的天理，怎樣?有意見?」筱婕一點也不排斥女惡棍這個詞，反正她早在十多歲就決定當惡棍。

　　「好，張氏天理的第一條就是把這個人拖出去斬。」

　　要出人命了!救命，救命啊!

　　轉眼問，那四大美女居然一改凶神惡煞神情，動人的笑了起來。

　　「小姐怎麼做得出這種事呢?小姐明年還要角逐十大傑出青年呢!就這麼辦吧，罰你到孤兒院去刷一年馬桶，如果沒刷乾淨……嘿嘿嘿……」

　　「什麼!?」

　　「有怨言?」皮鞭重重落在地上，讓人嚇破半個膽。

　　「沒……沒有。」

　　嗚嗚，這四大女惡棍，惹不得、惹不得啊!

第一章

　　楊奇煜【小煜】在十七歲時遇見了十三歲的meimei。

　　那是一場全國性的舞蹈比賽，他是高中組，她在國中組。

　　他們不同組，但在同一個休息室，她的存在引起他的注意。

　　一開始是那件縫縫補補的舞衣，破舊、損毀得讓人聯想到主人必然邋遢又污穢，所有參賽者因而對她指指點點，她卻兀自昂首挺立，全然無懼。

　　在他眼中，她看來閃閃發光。

　　「國中組第一百三十五號——張潔琪，請出場。」

　　meimei一出場就緊緊捉住所有裁判和觀眾的注意力。

　　她舞動，每個動作精準而富變化，那股自信和天生的傲氣，讓人忘了她身上那套破敗的舞衣，更忘了時間的流動。

　　這一刻，她不再是醜小鴨，而是一隻閃耀著眩目光彩的優雅天鵝。

　　「張潔琪……」

　　她生來就是要跳舞的!小煜心中有發現寶礦的驚喜，全身細胞因被吸引而蠢蠢欲動。

　　果然，她得到國中女子組的第一名，而他得到高中男子組的冠軍。

　　「小煜，恭喜你。」

　　「楊奇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得冠軍。」

　　休息室中除了家人朋友的恭喜聲外，還有一堆其他的聲音。

　　「meimei，恭喜你又得了第一名。」

　　「meimei，聽說你參加完這次比賽，就不再出賽了?」

　　這句話使小煜豎起了耳朵，也使他的心有恐失寶物的驚慌，

　　身邊所有的聲音都不存在了，他滿心忐忑地等她的回答。

　　「因為我要當惡棍啊!惡棍怎麼能學傳統舞蹈?總有一天我要自創舞蹈，當名了不起的惡棍。」

　　這算什麼理由?有人會把「當惡棍」這件事拿來當作夢想嗎?難道珍惜自己的天分，比不上當個不入流的惡棍?

　　小煜帶著氣憤的表情轉向那名口出狂言的天才——

　　不期然的，年輕的心猛然一震，方纔的氣憤頓時消失無蹤。

　　這女孩白裡透紅的肌膚上，鑲著一雙大而靈動的眼，細細的眉使她的五官更清秀，鼻樑又高又挺，那張嘴抿成倔強的弧度……他的心有著前所未有的悸動，一雙眼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你可以學完舞蹈再當惡棍啊。」

　　「不要，我要邊跳舞邊當惡棍。」

　　人家大牙在學校裡早就是出名的惡棍了。

　　惡棍和學跳舞這兩件事在學校裡是互相牴觸的，因為舞蹈班只有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才能讀。

　　一旦冠上「品學兼優」這四個字，她怎麼當惡棍?

　　再說，舞蹈班那些乖乖牌只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每個人的動作都像拷貝出來的，跟這比起來，她比較想無拘無束地跳自己的舞、過自己的生活。

　　「meimei，你不要逞強啦!我們都知道，是因為孤兒院供應不起舞蹈教室的學費，你才要放棄的。」

　　「你要向張家孤兒院爭取學舞，不然太可惜你的舞蹈天分了……」

　　「就說是我想當惡棍……」

　　meimei努力澄清，只可惜沒人相信。

　　大牙沒有再聽下去，他暗暗作了決定。

　　他舉步離開會場，讓司機把車子開到張家孤兒院。

　　※※※

　　小煜找到孤兒院的院長，直接說明來意。

　　「你要資助meimei?」張院長很驚訝。

　　這個少年才幾歲?

　　「沒錯，但我不想讓她知道資助者是我，我會給你一個資助者的名字，」他堅定而單刀直入地說。

　　「為什麼?」張院長問。

　　他在哪裡認識meimei?

　　「條件是她必須上全台灣最好的舞蹈學校，並且不斷參加比賽，我會資助她到大學畢業，甚至出國留學，條件就是——她必須不斷跳舞。」他無暇理會院長的問題，逕自敘述自己的條件。

　　為什麼?當然是愛才惜才，他不想看到這麼好的天賦被浪費掉。

　　「這……」院長很想問「你確定嗎」，卻覺得這樣問很失禮。

　　「楊歡騰是我老爸，他每個月給我的零用錢夠認養一支球隊。」

　　不，應該是兩支。

　　小煜是楊歡騰四十多歲時才生下的兒子，楊歡騰老來得子，龍心大悅，小煜還不到週歲，他就把大半資產過戶到兒子名下。

　　繼承家業的重擔對他而言，是責無旁貸的。

　　雖然對於舞蹈，他其實有很大的天分，只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把它當作興趣。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特別討厭別人浪費天賦，也特別想幫助有天分的人。

　　「喔，原來是楊公子。」院長看著他遞過來的名片，才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燙金名片上躺著楊歡騰的名字與聯絡方式，還有小煜的，更有飛騰財團的註冊商標。

　　飛騰財團在台灣是有名的大財團，人人都知道楊歡騰熱愛公益，孤兒院每年向這個財團募款，都得到很大的幫助。

　　「我會讓人安排她的就學和住宿，還會給她零用錢，這樣你放心了吧?」他以為院長的遲疑是因為不放心。

　　以每個月夠認養兩支球隊的巨額零用錢來說，這些根本是九牛一毛。

　　「那麼，我讓她每個月寫信到飛騰財團?」院長提議，算是提醒meimei知恩圖報。

　　「也好。」

　　事情處理完畢，小煜舉步離開，走出院長室。

　　在經過開滿粉紅色羊紫荊的偌大庭院後，他在門口遇見剛回來的meimei。

　　不期然的，他的眼對上了她烏黑澄澈的大眼。

　　「咦?你怎麼在這裡?」meimei當然認得他，他剛剛才得到高中組的男子冠軍，成為全場女孩子的偶像。

　　她睜著大眼看看他，又看看他身邊的司機。

　　被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這樣注視著，小煜心中一陣悸動，遲遲無法回答。

　　「你不回答，我就要大喊小偷了。」說著，meimei大喊起來，「小偷!院長，有小偷!」

　　「我是來找你們院長的。」小煜急急回答，心中又慌又急。

　　他還沒有準備好要面對她，心臟難以控制的強烈鼓動著。

　　「喔，找院長的。」meimei這才算滿意，但隨即又朗聲大喊：「院長，有人找你!」

　　「我們已經見過面……」她的率真令他難以招架，同時又被深深吸引。

　　「meimei，院長找你。」一名小院童跑過來。

　　「好。」

　　meimei跟著院童往內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聲音根本傳不到院長室，笨蛋。」她朝他扮鬼臉。

　　看到大家的偶像被她整得一愣一愣的，她心裡很樂。

　　小煜哂然失笑，這個鬼靈精怪的女孩!

　　這個又小又短的插曲，讓他的心漬滿甜味。

　　他知道自己將會改變meimei的一生，卻不知彼此的命運會因此而交纏在一起。

　　※※※

　　「有人要資助你，從此以後你可以上最好的舞蹯學校，如果你自己夠努力，還可以出國深造。」院長很興奮的告訴meimei。

　　meimei的腦袋瓜一時轉不過來。

　　這對meimei來說，是她無法理解的事。

　　「院長是說……」她不懂這話的意思。

　　「有人看中你的才華，要資助你繼續學舞，以後你可以放心的跳舞，不用再顧慮院裡的開銷了。」這件事前所未有，院長很為她高興。

　　「院長不要我了?」豆大的眼淚急速從meimei眼中滾落。

　　「院長沒有不要你。」張院長慌了手腳，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院長只是說，你可以好好練舞。」

　　「可是院長說不必顧慮孤兒院的開銷?」meimei吸吸鼻子，「我們孤兒院明明沒有錢。」

　　「你學舞的錢會有人付，所以不必擔心。」看來最好不要把事情全部告訴她。

　　「所以我不用離開?」meimei噙著眼淚問。

　　「不用。」院長省略了暫時兩個字。

　　meimei這才總算放下心來。

　　「院長，剛剛那個高中男子組的第一名來找你做什麼?」meimei好奇的問。

　　「meimei，院長現在要告訴你知恩圖報的做人道理。」院長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對於幫助我們的人，我們要感感激他，所以院長希望你每個月可以寫一封信給幫助你的人。」

　　院長遞給meimei一個地址，收信人是飛騰財團。

　　「我真的不用離開孤兒院?」meimei不放心的又問一遍。

　　「真的。」院長笑著回答。

　　「可是我要當惡棍耶!」meimei忍不住困惑了。

　　她喜歡跳舞，也願意學更多不同的舞蹈，但是她要當惡棍耶!

　　「我們張家孤兒院沒有惡棍，你不要去學大牙!」

　　講到大牙她就生氣，什麼好的不學，去學當惡棍，破壞院風不說，還帶壞別的院童。

　　「院長，當惡棍沒什麼不好，像大牙那樣保護弱小、教訓壞人，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大牙是她的偶像。

　　「壞人有法律去制裁，你們該學習正確的觀念。」院長快被氣死了。

　　meimei垂下頭，不敢再惹院長生氣。

　　但不管別人怎麼說，大牙都是她的偶像。她在心中想道。

　　「下個禮拜就放暑假了，去告訴大牙，暑假期間不准亂跑。」那個頭號麻煩人物，一放假就到處滋事，讓人頭痛極了。

　　「好。」meimei心虛地低頭走出院長的辦公室。

　　之所以心虛，是因為她們早就計畫好，要怎麼過一個充滿正義感的暑假了。

　　第二天，院長收到飛騰財團派人送來的巨額支票。

　　院長開始相信小煜說的是真的，並且慶幸meimei的天賦受到重視與肯定。

　　※※※

　　暑假是學生最快樂的假期，卻是張院長最頭痛的時間。

　　「去叫筱婕、鬼鬼、大牙和meimei到院長室來作功課。」

　　每天早上，院長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四個到處惹禍的麻煩精，叫到跟前來監視。

　　「院長，她們都不見了。」這個回答總讓其他院童咯咯笑個不停，然後計算這是院長第幾次沒逮到她們。

　　她們雖然是院長的頭痛人物，卻是院童心目中的英雄，能暗中幫忙她們，是他們的榮幸。

　　「中午吃完飯後，叫她們來找我。」院長氣呼呼的交代。

　　話說完沒多久，她就接到菁英國中舞蹈班的轉學許可通知書，上面載明方敏的轉學手續已辦理妥當，而且為了保證教學品質，校方要求舞蹈班的學生一律住校，請學生於開學前三日前往辦理住校手續。

　　這個通知令院長大喜過望，馬上就派院童去把meimei找回來。

　　「院長……」meimei小心的走進辦公室。

　　「meimei，請坐。」院長坐在辦公桌後對方敏微笑。

　　meimei心虛的拉開椅子坐下來，暗暗揣測是自己跟著大牙亂跑?還是沒寫信給那個所謂的「資助人」，惹院長生氣?

　　或者……最近幹的好事被發現了?

　　「meimei，院長找你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資助人已經幫你申請到台北最好的舞蹈班，一開學你就可以轉學過去了。住校之後，你要乖乖聽舍監的話，不可以再像現在這麼野……」院長忍不住叮嚀。

　　「校長……」聽到轉學兩個字，meimei心中滿是錯愕，再加上住校這個詞，不敢置信的表情充滿她的臉。

　　需要住校表示學校離這裡很遠，更表示不能每天和院童們一起上下學，對meimei而言，這比世界末日來臨更慘，

　　「院長說不會不要我……」激動的熱淚從眼眶湧出來，「我不要轉學、不要住校、不要離開所有人，我不要離開這裡!」

　　院長忘了她有這層憂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院長並沒有不要你。」他們每一個都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可能不要?「院長只是希望你們有成就，希望你們的才華可以好好的發揮。」

　　「我不要離開這裡。」她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怎麼可能說離開就離開?

　　「meimei，這是很難得的機會，你有天賦，還有人肯幫助你，你應該珍惜機會。」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她不該錯失。

　　「我不要!」meimei哭著喊，「我不要天賦，也不要機會，我只要跟大家在一起。」

　　「只有這樣你才能繼續跳舞。」meimei哭成這樣，院長心裡也很難過，但以一個成熟人的角度來看，讓她發揮天賦才是正確的抉擇。

　　「我也可以不要跳舞，我討厭跳舞。」如果因此要跟大家分開，她寧可不要跳舞。

　　「不要說任性話，沒人比你更會跳舞，你應該朝這方面發展，追求自己的成就。」

　　畢竟幾百個院童，只有她才有這種好運

　　「我不要!院長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轉學、不要住校、不要跳舞!」meimei激動的喊。

　　「你們幾個不要一直躲在外面，進來勸勸方敏。」院長歎口氣，朝躲在門外的三個丫頭說。

　　「院長。」大牙、鬼鬼和筱婕走進來。

　　「我不要meimei離開我們。」筱婕先抹著眼淚哭起來。

　　「嗚，我也不要。」鬼鬼跟進。

　　「我也不要。」大牙也擦著眼淚。

　　院長覺得頭很痛，把這三個叫進來，真是失策。

　　「可是meimei跳舞的時候，比打架的時候帥多了。」大牙吸著鼻子說。

　　「你們又……」院長聽到她們又打架，忍不住要生氣，但回頭一想，現在似乎不是為這種事生氣的時候，「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她做最帥的事呢?」

　　她們三個噙著眼淚想了想，覺得院長這麼說好像有道理，於是大牙又率先開口：

　　「meimei，你去跳舞好了啦!你打架打不贏別人，但跳舞可以贏很多人。」

　　「可是meimei沒有很漂亮的舞衣。」筱婕替meimei抱屈。

　　「只要能贏就好了，那麼多人有漂亮的舞衣，卻贏不了meimei。」鬼鬼說。

　　「如果meimei接受安排，去讀舞蹈學校，她不但會有漂亮的舞衣，連讀書、吃飯、零用錢都沒問題。」院長告訴她們。

　　「嘩!為什麼這麼好?」她們三個同時發出羨慕的驚呼，轉頭對meimei投以羨慕的眼神。

　　「因為有人看上meimei的才華，願意幫助她。」院長回答。

　　「哇，meimei，你好幸運。」筱婕投以欣羨的眼神。

　　「meimei真好，可以帥帥的跳舞，還可以不愁吃穿。」鬼鬼嫉妒的說。

　　「才不好!那麼喜歡的話，那你們被幫助好了!」

　　說完，meimei傷心的跑出辦公室。

　　她才不想被幫助呢!她們根本一點都不瞭解。

　　「meimei!」

　　「meimei!」

　　她們三個連忙追出去。

　　院長拿起電話，打到飛騰財團，小煜正在那裡見習，接到了電話。

　　「她非常傷心，說不想跳舞。」

　　院長把事情經過告訴他，問他打算如何。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繼續跳舞。」他非常執著這一點。

　　「我再想辦法。」院長說。

　　她也不想讓這世界平白錯失一個舞蹈天才。

　　「好，有問題再跟我聯絡。」小煜留下更多可以聯絡到他的電話。

　　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必須讓meimei去那個學校。

　　也許她現在會恨我，但未來她一定會知道這是為她好。院長暗想。

　　有大牙她們三個追去，院長並不擔心，但她顯然錯了。

　　兩個小時後，她們像失火般緊張地跑進她的辦公室。

　　「院長，meimei不見了!」她們個個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不見了?怎麼不見的?你們有沒有到她常去的地方找找看?」院長非常緊張。她不會想不開吧?

　　「有，我們到處都找遍了，都找不到。」大牙回答。

　　「她往哪個方向跑的?」

　　問清楚後，院長立刻發動所有年紀較大的院童和幾名幹部去找。

　　他們一直找到天黑，連大牙那幾個丫頭常躲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人，讓院長更加擔心。

　　怎麼辦?要不要讓小煜知道這件事?院長心裡正猶豫不決，小煜卻打電話來了。

　　「我在學校附近找了位舞蹈老師，讓她趁暑假時先以通車的方式上課，相信等到開學她就會習慣……」

　　小煜一上高中就被要求利用假日學習管理公司，因而年紀輕輕就習慣安排各種大小事。

　　「對不起，meimei不見了，她跑出去……」院長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那端傳來某些物品墜地的聲音。

　　「你說詳細一點。」

　　「她好像很難接受要轉學和住校的事，中午就跑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找到。」

　　「我不是叫你看好她?」小煜才十七歲，但發起脾氣來已經有他父親那種總裁架式，丟下電話，他焦躁不安，乾脆要司機送他到孤兒院，加入找人的行列。他覺得自己肯定瘋了才會這麼衝動，卻阻止不了那顆不安的心。

　　孤兒院裡的大大小小合力找人，從天黑找到半夜都沒找到，只好先讓小孩子們回院，大人繼續找。

第二章

　　meimei躲在孤兒院附近的海邊，由層層疊疊的消波塊所形成的一個小洞穴裡。那是她自己的秘密基地，當她不想被找到時，就躲在這裡，連大牙也找不到。

　　大家都不要她了。

　　她傷心的哭了很久，哭到太陽下山還在哭，哭到天黑了，還覺得很難過。她有聽到大家在喊她、找她的聲音，但她不想出去——她們都不要她了，她還出去做什麼?

　　老實說，過了晚餐時間後，她的肚子就變得很餓很餓了，但是她還是賭氣不出來。因為，她很怕自己真的必須離開孤兒院。

　　夜晚的海邊又暗又可怕，除了浪濤聲變得震耳欲聾外，其餘什麼都聽不見；除了白色的浪花像白緞般不斷的捲來外，連海岸線也看不見。

　　夜晚的海邊很恐怖，但是比起這些，她更害怕再聽到院長叫她離開的話。

　　即使是夏天，海風還是很強，氣溫也愈晚愈低，她縮起肩膀，想讓自己沒那麼冷。

　　「少爺，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快回去吧。」

　　有個聲音順著海風飄過來，令meimei有些吃驚。

　　這些人這麼晚來海邊做什麼?

　　「我還不回去，你也別打電話給我爸爸。」另一個聲音雖然年輕，卻透著一股威嚴。

　　難不成是離家出走? meimei直接想到這一個可能。

　　這個人怎麼這麼奢侈啊?有家可回卻不回，故意讓人擔心。

　　「少爺，不然您回車上吧，風很冷。」

　　「你冷你回去。」冷硬的口吻。

　　這個人好任性，有人關心，卻不知足，怎麼有這麼可惡的人啊? meimei為他的父母和朋友抱不平。

　　「少爺……」

　　「我說你不用管我……」

　　「不可以任性!有爸媽就要珍惜，有家就要回去，有人關心你，就要說謝謝!」她跳出來大聲的喊，即使完全看不出那人的長相，也不知對方是誰。

　　meimei和大牙一樣，體內天生流著好打抱不平的血液。

　　找到她了!小煜的心如擂鼓，即使看不清她的樣子，從這聲音，他知道就是她。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他衝口回答。

　　居然訓他！？是誰害他大半夜還在外頭奔波的?

　　「不一樣，你有家，我沒有。你快回去，不要在外面遊蕩。」meimei轉身就跑。

　　即使過了那麼久，她的心還是那麼痛。

　　她從來不以為自己是沒有家的人，但是現在這種感覺卻這麼深刻、疼痛。

　　「喂，你要去哪裡?」小煜還沒拔腿追去，meimei就因看不見地上的石塊而被絆了一跤。

　　「你沒事吧?」小煜擔心的蹲在她身邊，檢查她腿上的傷，「跳舞的人要是傷到腳就不好了。」

　　對她的擔心應該是類似「恨鐵不成鋼」、「不想讓她浪費自己的天賦」吧?他為自己找到解釋這些瘋狂舉動的理由。

　　「啊?」他怎麼知道她在跳舞? meimei驚訝的看著他，這才認出了他，「你是那個高中組冠軍?幹嘛到這裡來?」

　　她想縮回腳，卻被他緊緊按住。

　　「我叫楊奇煜，小煜，不叫高中組冠軍。誠如你看見的，我離家出走了。你呢?」他撒了個小謊，輕輕拍掉她膝蓋和小腿上的細沙。

　　用肚臍想也知道，要是老實說他是來找她回去的，她不和他大吵一架才怪。大吵一架是無所謂，就怕她又跑給所有人追。

　　「我……」

　　她算離家出走嗎?她只不過是在被遺棄之前先主動跑走罷了。

　　眼淚拚命湧出來，她說不出答案。

　　小煜一時慌了手腳，忍不住把她按入自己的胸懷。

　　「你回家，不要管我。」meimei想推開他，卻連手也被他捉住。

　　「你一個人會冷的，我陪你。」他說。好像唯有如此，他心上的痛才會減輕一點。

　　她的指尖有點涼，他不想放，

　　「我不用人陪。你的家人都在等你。」meimei想掙脫，他卻文風不動。

　　「那麼我需要人陪。」小女生一個，需要這麼倔強嗎?

　　「你是大男生耶。」meimei話中大有取笑的意味。

　　他可是為了她才這麼說的，這個小女生竟然得了便宜還賣乖?小煜覺得他若不好好保重，恐怕會吐血。

　　「大男生如果想不開也會投海的，到時你就是罪魁禍首。」先把責任推給她再說。

　　真是，他若跟她一般計較，就退化成跟她同年了。

　　「不要隨便投海，也不要隨便賴上別人!你把手放開。」他一直牽著她的手，讓她有點害羞。

　　院裡的阿姨說，只有男女朋友才可以牽手，他是什麼意思?

　　「我不要。」這樣就相信啦?真是可愛。小煜覺得逗她很有趣，故意說任性的話。

　　「不可以，阿姨說女生的手只可以讓男朋友牽。」她用力想把手抽回來，他卻握得更緊。

　　「那我就當你的男朋友吧，我們一起上學，一起跳舞。」他頑皮、輕佻的說出這句話。

　　「誰要?」meimei不從的叫起來，卻覺得嘴唇被什麼軟軟的東西碰上。

　　「我親到你嘍，你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小煜得意的笑起來。

　　「不算不算，那才不是親，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meimei連連否認，小臉卻燙得嚇人。

　　「既然不算，那就再來一次吧!」小煜再次湊近她，想捉弄她。

　　「大色狼!」meimei用手肘撞他，「我要當惡棍，不要當你的女朋友!你當色狼我就修理你。」

　　趁他痛得鬆手，她迅速逃開。

　　「你修理我?」夜晚視線不太好，小煜笑著慢慢追去。

　　「惡棍當然要修理色狼。」

　　meimei轉身面向他，兩手握拳，一副很不好惹的姿態。

　　小煜舉高雙手，擺明了好男不跟女鬥。

　　「不要跟著我。」meimei吼一句，轉身繼續走。

　　「喂，你為什麼離家出走?」小煜跟在身後，明知故問。

　　meimei頓了一頓。

　　原以為孤兒院是她的家，現在卻什麼都沒有了。

　　她突然想起害她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

　　那個多事的資助者!

　　她應該去找他，叫他不要資助她!

　　對，這是解決整件事唯一的方法。

　　「喂，我問你為什麼離家出走?」小煜見她沒回答，又問一次。

　　meimei回過神來。

　　「我沒有離家出走，我要回家了!」找到解決事情的方法，她頓覺輕鬆不少，繼續開心的往前走。

　　小煜為她的回答感到錯愕——

　　是什麼使她改變主意?

　　「你想通了?」他很想探探原因，卻不知從何切入。

　　「對，我知道該怎麼辦了。」meimei的心情很輕鬆，腳步也就輕盈起來。

　　「你打算怎麼辦?」小煜繼續追問。

　　「去告訴那個人，我不要被他資助，不要接受他的安排。」meimei快樂的張開雙手，像只快樂的蝴蝶，在沙灘上飛舞起來。

　　「那你的舞蹈怎麼辦?」他心急的問，心中暗想，如果她真的來找他，他該怎麼辦?

　　「就算沒有人幫助，我也照樣可以跳舞。」

　　meimei很開心的笑著，心情好到讓她忘了懷疑小煜怎麼知道資助者和她跳舞有關。

　　「跳舞若無法進步，就只有退步了，沒有人教是無法進步的。」她必須不斷的學舞、練舞，好在將來代他發光發熱。

　　這是他在看過她的舞蹈後下的決定，卻不想老實告訴她，因為依她叛逆的個性，八成會跑到天涯海角去。

　　「我可以自創，跳自己的舞。」

　　meimei很有自信的開始跳一些所謂「自創」的舞步，但那些在小煜看來，只有亂七八糟四個字能形容。

　　「看起來像幼稚園學童的塗鴉，別人看得懂才怪。」小煜哼道。

　　想自創舞步?太不自量力了。

　　「是你沒眼光。」meimei有自信的很。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根本不管別人怎麼說。

　　「照這樣下去，你現在雖然是國中組第一名，但四年後，你可能連決賽的邊都沾不上。」小煜危言聳聽。

　　meimei愣了一愣。

　　這人說話好刺耳。

　　「你怎麼老愛管我跳舞的事啊?真討厭!」meimei不高興的跑開。

　　「你現在大概是靠舞蹈比賽的獎金付學費吧?如果連決賽都進不了，你怎麼得獎金?又怎麼付學費?」他繼續殘酷的追問。

　　事實上，他真正擔心的，是她用那雙細嫩的手去做粗重的工作，用那雙令人驚艷的長腿去跑腿……

　　她的天賦應該發揮在舞台上。

　　meimei從來沒有想過學費的事，他的話狠狠刺中她的心窩，讓她進退兩難。

　　「用不著你管。」meimei加速拔腿跑開，飛快的躲進她的秘密基地裡。

　　「meimei!」

　　怕追丟了，小煜趕緊拔腿追去，司機則跟在後頭。

　　看見meimei往消波塊裡鑽，他也急急跟去。

　　天太黑，他沒看見眼前的大石，額頭狠狠撞出一個包，但他沒有因此而放棄追趕。

　　「meimei，快出來。」他鑽入消波塊石縫裡，在好幾次撞到頭，又好幾次差點跌倒後，終於找到把頭伏在膝蓋上的她。

　　「meimei，你怎麼了?」

　　怎麼才一眨眼，她的樣子就看起來很不好?

　　「我要自己在這裡，你不要管我。」meimei靜靜的說。

　　如果再也無法拿獎學金來繳學費，她該怎麼辦?她必須好好想一想。

　　沒有獎學金，她要做什麼?離可以打工的年齡還有好幾年，就算去幫忙做回收的工作，多一個人也沒什麼大幫助……

　　除了跳舞賺獎學金外，她真的沒有辦法減輕孤兒院的負擔。

　　但是她的獎學金又有限，就算再怎麼拚命參加比賽，也無法支付舞蹈教室昂貴的費用。

　　一定要跳舞嗎?其實她真正想做的是惡棍。然而大牙又說跳舞的她，比打架的她帥多了……

　　可是離開孤兒院，她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你要在這裡，我也要在這裡。」小煜耍賴的在她身邊坐下。

　　「你走開啦，這是我的秘密基地，不歡迎你。」meimei動手推他。

　　「難道你忍心讓一個離家出走的人流落街頭?那我不如投海算了。」嘖，這丫頭真是難搞。

　　meimei分辨不出他話中的真假，只好逕自走到另一邊坐下來。

　　小煜不假思索的挪過去。

　　「你幹嘛啦?不要過來。」meimei又推他。

　　「我怕你心情不好，投海。」他一本正經的說。

　　「我以後要當伸張正義的惡棍，才不會投海。」她的神態在在告訴別人，當惡棍是偉大的志願。

　　「手伸出來。」小煜突然說。

　　她這麼倔強，就算和她扯到世界末日也達不到目的，還不如先休兵轉移注意力。

　　「做什麼?」她不依的把手藏到身後。

　　「你是我女朋友，我想牽你的手。」他煞有其事的說。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把她兜到自己的世界裡來。

　　「我沒有答應當你的女朋友!」meimei大聲抗議，

　　「這裡又窄又小，你逃不掉，所以只能答應。」他奸奸一笑。

　　「大色狼!」meimei邊叫，邊惶恐的退後一步。

　　眼看她的後腦勺就要撞上石塊，他迅速拉住她涼涼的手，她因而一頭栽進他的懷裡。

　　小煜的心猛地撲通一跳。

　　meimei也緊張得全身僵硬。

　　不知哪來的衝動，他居然大膽的吻了她——

　　他很青澀，她也是，但她的唇柔軟香甜，令他滿心悸動。

　　meimei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變成雕像。

　　「我已經累了，休息吧。」

　　他拉著僵硬得不知所措的她坐在石塊上，一手攬著她小小的肩，讓她暖暖的身體偎在自己懷中，然後逕自閉眼休息。

　　他的嘴唇在發燙，而她的觸感在心湖裡像漣漪般蕩漾。

　　「喂……喂……」meimei輕輕抗議，想起身，小手卻被他拉進外套口袋裡。

　　「你吵到我了。」他閉著眼睛說。

　　她手的觸覺也很好，他不想放。

　　「討厭啦。」

　　meimei想生氣，卻又覺得吵人家休息很沒禮貌，只好不甘不願的垂著頭生悶氣，想趁他熟睡時溜開。

　　也許是手心傳來的溫度太溫暖，也許是她累了，沒幾分鐘就兩眼一瞇，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發現她竟睡著了，小煜抿嘴一笑，伸出另一手摟抱她。

　　她真的只是個小女孩而已，

　　夜晚的浪濤聲大得驚人，他的心卻無比舒緩平靜。

　　※※※

　　meimei第二天一早，就和小煜一起搭上車，由司機載回孤兒院了。

　　她還是沒想到該怎麼辦，除了見機行事外，恐怕也沒有別的方法了。

　　孤兒院的所有人聽見她回來，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中庭來。

　　院長看到她，又喜又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牙、筱婕和鬼鬼則抱著她痛哭。

　　「你不要隨便離家出走啦!」大牙哽咽的說。

　　「我們好擔心，怎樣都睡不著，偷偷跑去找你又找不到，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啦?」很老實的鬼鬼問。

　　「我們不會再說『你好幸運』那種話，也不會亂羨慕你了，你不要突然不見了啦……」筱婕抽抽噎噎。

　　「對不起，對不起。」meimei忍不住又哭了。

　　她們的眼睛比meimei還腫，讓她覺得自己很不應該。

　　「我們去請院長不要讓你去別的地方。」她們拉著她走到院長面前。

　　院長正在和小煜講話，像在商討什麼大事。

　　「院長……」

　　她們正要說話，外頭突然傳來煞車聲。

　　一個院童跑去開門，外面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司機。

　　只有小煜知道來者何人——

　　是他昨天安排好，來接meimei去學舞的司機。

　　那司機對小煜和所有人做個禮貌性的頷首，接著很有禮貌的問：「請問meimei小姐在嗎?」少主人講過，在外面要假裝不認識他。

　　meimei怯怯的躲在一群院童之間，大牙跳出來。

　　「你找meimei做什麼?」她雙手擦腰，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模樣。

　　「我是飛騰財團的專任司機，受我們總裁之托，來接meimei小姐去舞蹈教室上課。」司機很有禮貌，畢竟他的少主人在場。

　　「她不會去，我們也不會讓她去，回去告訴你們總裁，meimei不要接受他的幫助和安排。」大牙理所當然的說。

　　「但是……」司機很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meimei，你認為呢?」院長問。

　　「我……」meimei抬頭看院長，眼裡充滿猶豫和無助。

　　「meimei不會離開我們。院長，不要讓別人把meimei帶走。」筱婕跳到院長面前。

　　「meimei，你想去跳舞嗎?」院長露出「完全尊重她決定」的表情。

　　「院長，如果我不靠跳舞領獎學金，孤兒院會不會付不出學費?因為我想跟大牙她們一樣留在這裡當惡棍。」

　　她決定了，不管將來日子有多苦，她都要留在孤兒院。

　　就算不跳舞也無所謂，就算不讀書也無所謂，她要留在這裡!

　　「當惡棍?這麼小就想當惡棍?」這樣根本無法達到目的，筱煜乾脆跳起來，拉著meimei就走。

　　「你放開我!」meimei用力甩開他，凶巴巴的喊：「我就是要當惡棍!」

　　孤兒院是她的一切，她想永遠留在這裡。

　　「要當惡棍等你長大再當，現在給我去好好練舞!」他把她推上車。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把meimei還給我們!」大牙在後頭追。

　　「我只是想送她去練舞而已，並沒有要綁架她，傍晚就把她送回來。」小煜說完，立即要司機開車，隨後車子便揚長而去。

　　「院長，他怎麼可以勉強meimei?」大牙氣呼呼的問。

　　「讓meimei練舞才是對的。」院長語重心長的說，「你們想想，如果她可以站在舞台上接受成千上萬人的掌聲，我們為什麼要把她困在這裡?」

　　院長說著說著，眼淚先流下來。

　　這些孩子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卻都是她心頭上的一塊肉，要這麼早就獨自面對這個世界，她怎樣都捨不得。

　　怪只怪孤兒院沒有能力栽培她。

　　「院長……」幾個院童見院長掉眼淚，也哭成一團。

　　「可是meimei是想和我們一起當惡棍的耶!」

　　「對呀，雖然她不夠凶，打架也不怎麼行。」

　　「現在讓meimei去學舞，總有一天她會回來，到時你們再一起當惡棍。」院長哽咽的說。

　　她好像知道她們口中「惡棍」的意義了——她們想一起長大，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一直在一起。

　　那三個想當惡棍的女孩想了好一會兒。

　　「那樣好像真的對meimei比較好。」這是她們一致的結論。

　　「可是我一定會很想念她的。」

　　「我們大家都是啊。」

　　「那我們要趁她還在這裡時，對她好一點。」

　　「嗯。」她們使勁的點頭。

　　就這樣，meimei開始去舞蹈教室上課，在司機每天的接送和小煜的陪伴下，度過了國一的暑假。

第三章

　　暑假即將結束，meimei到新學校住宿的時候到了。

　　她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哭，吃晚餐的時候哭，整理衣物和書本的時候哭，洗澡洗衣服的時候哭，害得一半以上的院童，都跟著哭成一團。

　　哭到早上，他們的眼睛都又紅又腫。

　　當meimei終於依依不捨、哭哭啼啼地和大家話別完，走出孤兒院準備去搭公車時，小煜和司機已經等在外面。

　　「為什麼你又來了?」meimei抹抹眼淚，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得那麼慘。

　　暑假這兩個月，她雖然有乖乖跟他去學舞，卻不表示她就歸他管。他現在又在她面前出現，很怪耶!他到底要幹嘛?

　　而且，她才不要當他女朋友呢!她桀騖不馴的想。

　　「你要讀的菁英國中也是我就讀的學校，再怎麼說，我都是學長，照顧學妹是理所當然的。」小煜並不計較她的惡劣態度。

　　「你怎麼知道我要讀的是菁英國中?而且你是高中生，怎麼會和我同校?」

　　話雖這麼講，但meimei心中對新環境的忐忑不安卻因而減少了——幸好在新學校裡還有個熟人。

　　「我是無意中聽到你們的交談才知道的。」這些他都和院長說好了，不會有破綻。

　　「菁英國中和菁英高中是菁英大學的附屬學校，雖然菁英大學以商學系出名，但它所附設的舞蹈班、音樂班、體育班，卻也是一方翹楚，表現出眾的學生，都可以一路直升到大學。」這就是他替meimei挑這所學校的原因，他目前在高中部主修商業，副修舞蹈。

　　就算如此，校區應該不會一樣吧? meimei在心中想著。

　　但她還沒搭腔，大牙倒先開口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們meimei，要是她被人欺負，我就剝你的皮抵帳。」大牙撩起衣袖，對小煜揮動拳頭。

　　小煜但笑不語。

　　她們的感情這麼好，他心裡很羨慕。

　　「大牙!」大牙這樣恫嚇別人，meimei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說的是真的。」大牙凶巴巴的。

　　「我會保護自己的啦。」meimei趕緊說。

　　「我們會寄信去菁英國中給你的。」筱婕拉住meimei的手說。

　　「我一放假就回來看大家。」meimei說，前腳才踏上轎車，立刻又很捨不得的跑下來。「我真的會回來的。」

　　「meimei，你要好好的學，也要常寫信去飛騰財團謝謝資助你的人……」院長說到一半就哽咽不成句，轉而向小煜說：「meimei是第一次離開孤兒院，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院長，我不要去了，我要留下來。」meimei跑回來拉住院長的手，不肯放開。

　　她太難過了，她怎麼會捨得離開這個從小待到大的地方?怎麼捨得和疼愛她的院長、情同手足的院童分離?

　　她後悔了，決定哪裡都不去了——

　　她可以放棄一切，只要讓她待在這裡。

　　「meimei，別再說任性的話了，你快去新學校報到吧。」院長雖然難過，卻不希望她回頭。

　　「院長……」

　　meimei很傷心，難道沒有人希望她留下來嗎?

　　「你要不停的往前走，走到更大的世界去。」院長拿開她的手，「叫meimei上車。」她硬著口氣對大牙說。

　　「走啦，meimei，快走。」大牙又拉又推的把她送到車上。

　　「院長、院長!」meimei熱淚盈眶，想跑出車外。

　　「我們走吧。」小煜及時上車，阻止她下車。

　　meimei想開另一邊的車門，司機卻已經鎖上中控鎖。

　　「院長!大牙!」meimei只能從後車窗，看著她們離她愈來愈遠。

　　「meimei，你要努力學，學完了就回來!」筱婕和鬼鬼追著喊。

　　「大牙……」

　　meimei對著早就看不到人的後車窗，哭得肝腸寸斷。

　　看meimei哭成淚人兒，小煜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知道心中好疼。

　　※※※

　　meimei在新學校並不好過，她非常孤單，非常想念孤兒院。

　　在教室裡沒有認識的同學，老師又教得太難，她不懂，卻找不到人問。

　　宿舍裡也沒有一堆院童陪她玩，課後的練舞，變成她暫時甩開孤單的機會。

　　小煜好像要用自己填滿她的剩餘時間似的，一下課就來陪她，一放學就來找她一起回宿舍，只要還沒到熄燈時間，他就會找她去圖書館看書，或在校園裡散步。

　　難道我不能使你不孤單嗎?

　　每天早上，他去女生宿舍接她時，看著那雙浮腫的眼，他都想這麼問。

　　但是他終究沒問出口，只是盡力陪她。

　　「學校餐廳的食物還吃得慣嗎?」開學已經一個禮拜了，她還是一副無法適應的樣子，令他很擔心。

　　「嗯。」meimei點點頭。

　　他是她在這裡唯一的朋友，與他在一起時，雖然沒像院童那麼親，但也沒有班上同學那麼疏遠。

　　雖然他對她很照顧，只是她仍感到生分，無法很自然的和他相處。

　　這大概是因為她雖然表面上順從，心裡卻仍抗拒這一切吧。

　　如果那個資助人伯伯別那麼多事就好了。

　　「和同學相處愉快嗎?」小煜又問。

　　這裡的學生，非名流就是政要的後代，他怕她被欺負。

　　meimei還是點點頭。

　　雖然她老是覺得同學們都帶著防備、有刺的眼光看她。

　　※※※

　　第一次月考成績出爐，meimei的成績呈兩極化——舞蹈專業科目拔得頭籌，其他一般科目敬陪末座。

　　她自己認為這很平常——

　　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做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但是她的同學卻有意見。

　　「轉學生。」剛下課，幾名女同學圍在meimei的桌子四周，光聽口氣就知道這幾個人來意不善。

　　meimei正把課本收入書包。

　　「看你和王子形影不離，還以為多有能耐，想不到不但是個醜女，還是個智障。」尖酸刻薄的話從其中一名女同學口中吐出來。

　　meimei記得她，她好像叫汪美，正是這個班級的班長，其他幾個只是嘍囉似的跟班。

　　汪美的舞跳得很不錯，大家也把她捧得像個女王，連任課老師都對她退讓三分——因為她父親是某大政要。

　　「告訴你，小煜是菁英大學部、高中部、國中部所有女生的王子，你不配和他在一起，給我馬上離開他!」汪美用極為鄙夷的口氣命令道。

　　小煜長得英俊颯爽、風度翩翩，功課一級棒，舞跳得也很好，是全校女同學傾心愛慕，男同學羨慕學習的對象。

　　而且，他還是目前全亞洲數一數二的大財團——飛騰財團的唯一繼承人!

　　只有白癡才不巴著他——汪美很早就認為巴著能人往上爬是最重要的事。

　　之前沒摸清meimei的底細，汪美不敢動她，現在知道她成績爾爾，還是孤兒院出身，怎麼可能客氣?

　　「我不要。」meimei毫不考慮的拒絕。

　　meimei心裡無端漫上一層恐慌，這才知道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她早已把他當唯一的依靠和依賴!

　　「難道你都沒照鏡子嗎?憑你這只醜小鴨也妄想配學長，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汪美看她根本不怕自己，惡毒的咒罵。

　　「你管不著!」meimei不甘示弱。

　　她提醒了自己一直不曾認真在意的事——小煜在學校裡很受歡迎，常有女生送情書給他，師長也很重視他，他真的很像一隻優雅高貴的天鵝，而那只天鵝非但沒有嫌棄她這只醜小鴨，還成天陪著她。相較之下，她從來沒有主動去找他，也沒有主動去關心他，更從來沒有真心去與他相處和喜歡他……

　　突然，她竟覺得自己很不應該。

　　「看來，不給你顏色瞧瞧，你不知我的厲害!」說著，汪美捉住她的頭髮。

　　汪美對教訓不順眼的人很熟練——嘍囉們先把人包圍起來，她再進行整治，全班沒人敢吭聲。

　　可meimei也不是泛泛之輩，雖然她打架的功夫不如以女惡棍為目標的方穎，但對付這些花拳繡腿的千金小姐，倒也綽綽有餘。

　　只見她一拳就把汪美揮得跌出去。

　　事情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其他人頓時愣得像尊雕像。

　　「看什麼看?你們還不快打!」汪美惱羞成怒，大聲命令。

　　那些嘍囉沒半個敢違逆汪美，卻也沒人想吃meimei拳頭——那看起來很痛。

　　「快打呀!」看幾個人都杵著不動，汪美發火的喊。

　　她們只好硬著頭皮朝meimei胡打亂揮一番。

　　meimei毫不手軟，以一擋百的氣勢和她們打起來。

　　「知道厲害了吧?醜小鴨。告訴你，國中部裡我最大，識相的就乖乖聽話。」

　　汪美見她們打成一團，以為她的手下一定會贏，得意的放話。

　　「最大有什麼了不起?惡棍專打大尾的!」meimei從那場混戰中鑽出來，拍著手朝汪美逼近。

　　惡棍的字典裡，沒有乖乖聽話四個字。

　　「啊，救命!打人喔!轉學生打傷人。」汪美想不到手下這麼不濟，連忙使出最後一招法寶——喊救命。

　　班上同學早就熟知她的把戲，根本不想理她，相反的，若非怕她秋後算帳，大部分的人還想圍過去目睹她出糗的樣子，再給meimei幾個大快人心的掌聲。

　　人人都不想理，來找meimei的小煜卻看見了。

　　「meimei，meimei!」他二話不說的從後頭拖住她，阻止她繼續攻擊汪美。

　　meimei停下來了，汪美倒趁機哭起來。

　　「學長，她隨便動手打人，學長，你一定要告訴老師。」汪美拉住小煜的手哭訴——只要能讓小煜印象深刻，她任何機會都不想放過。

　　「是你先動手的!」她用力拍掉汪美拉住小煜的手，好像那是她的所有物。

　　「明明就是你!」汪美又想攀到小煜身上去。

　　「你說話要實在。」meimei氣汪美詆毀她，氣得又想衝上去教訓她。

　　她要是害小煜再也不理她，她就試試看! meimei在意的是小煜的反應。

　　「meimei，過來。」小煜把meimei拉到一邊去，仔細的端詳她。

　　她的頭髮亂了，顴骨旁、額頭上各有一處瘀血，耳朵後有三道抓痕，制服的扣子有一顆鬆開了，有一顆掉了……

　　「真的是她先動手打我的。」怕他不相信，meimei心慌地強調。

　　「我相信你。」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扣上鬆掉的那顆鈕扣、把她的領口拉好，心裡因她被欺負而心疼。

　　meimei抿抿唇，短短的相信二字，就讓她焦躁不安的心穩定下來。

　　「告訴我，為什麼打架了?是不是她們欺負你?」他拉她的手來檢視。

　　「她叫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meimei咬著唇說。

　　她居然因這理由和人打架!他的心臟難以克制地劇烈鼓動。

　　「你因為這樣而生氣?」他向她確認，心裡竟覺得高興。

　　「我不能生氣嗎?她說我不配跟你在一起耶，說我是癩蛤蟆，說我……」怕他責怪她，meimei心慌得眼淚一直掉。

　　「噓，別哭，別哭。」小煜連忙把她摟到懷裡，「我沒有罵你的意思，別哭。」

　　「你不會不要我對不對?你不會放我一個人，對不對?」她抱著他，不停的問。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和依賴，如果連他也不理她，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不會，meimei是我的寶貝，我再怎樣也不會放下你一個，」他心疼的擁緊她，同時為meimei終於真正接受他感到驚喜。

　　「說定了喔，要一直、一直陪著meimei。」

　　「嗯，說定了。meimei也要努力，好好練舞、讀書，跳級來讀大學。」上次的舞蹈大賽使他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跳級生，現在已經跳級就讀大學部，

　　在大學部他主修企管，兩人的教室又隔了三大棟建築物，那讓他覺得跟meimei的距離遠到令人受不了。

　　「好。」meimei答應，又用力點頭。

　　直到現在，meimei才知道自己這麼依賴他、喜歡他，願意達成他的所有要求。

　　「以後誰敢欺負你，我就叫他在這學校裡再也混不下去。」他以威嚇的表情掃視全場，方才欺負meimei的人全都噤若寒蟬。

　　小煜的話在meimei心中產生了巨大的作用，孤單的感覺漸漸消失，繼之而起的是安心的感覺。

　　從這件事情之後，meimei整個人都變了。

　　小煜叫她努力讀書，她就努力讀書，除了上課認真外，還會提問題，下課練完舞仍繼續讀書，有不懂的就問小煜。

　　她的功課突飛猛進，學期成績得了全校第一名。

　　這期間又參加比賽得了幾次冠軍，成為全校最受矚目的新星。

　　愈來愈多人認識她，也愈來愈多人喜歡她，而汪美則愈來愈討厭她。

　　「那只是僥倖。」汪美總是這樣告訴自己和身邊的人，她絕對不承認自己不如那只醜小鴨。

　　※※※

　　有小煜溫柔而體貼的陪著，meimei過著愜意的生活。

　　心安定下來了，適應也較容易。她的課業始終維持在水準之上，舞蹈方面更是出類拔萃，每次代表學校出賽，必得冠軍而歸。

　　因此，國中還沒畢業，她就被保送上高中部的資優班，遠離了汪美不說，還交到很多好朋友。

　　上了高中後，meimei身高突然抽長，變得亭亭玉立、嬌俏可人，讓小煜愈來愈希望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跳級大學，不要再離他那麼遠。

　　看見她和別人說話，他嫉妒得快爆炸。

　　看見她對別人笑，他氣得胸中一把火。

　　看見她與別人共舞，他就恨不得撕了對方。

　　即使那些別人都是她的學姊學妹。

　　他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愈來愈管不住想和她在一起的衝動，所以每次下課鐘才響，他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她的教室外。

　　小遇上了大學後，也從熱血青年搖身變成穩重的大人，穿便服來學校的他比穿制服時更出色耀眼，渾身上下那股王者氣息愈來愈明顯，偷偷看他的女孩子也愈來愈多。

　　小煜收到的情書和告白愈來愈多，他卻只和meimei在一起，meimei覺得受寵若驚，又覺得自己很幸福。

　　這天，他們一如往常，手牽手在校園裡漫步，學校的廣播系統中突然出現meimei的名字。

　　「高中部二年級舞蹈A班，張潔琪同學請到校長室。」

　　他們同時充滿詫異和不解。

　　「校長找我有什麼事?」meimei很納悶。

　　國小時她常被訓導主任叫去刮，那是因為打架惹事：現在她已經不打架惹事了，反而換校長找她?好怪。

　　「我跟你去。」小煜心中很不安。

　　他不能容許她身上發生任何他不知道的事。

　　「好。」meimei心中很忐忑，但有小煜陪著，她就不那麼緊張。

　　他們越過大半個校園來到行政大樓，搭電梯到校長室。

　　叩叩——

　　是小煜敲的門。

　　「進來。」

　　不用他們推門，meimei的班導師就替他們開了門。

　　「啊，楊同學也來了。」

　　「老師你好。」小煜禮貌性的和meimei的班導師打個招呼，同時趁機打量在場的人。

　　辦公室裡頭除了校長和meimei的班導師外，還有一位外國人，那個外國人竟然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舞蹈家——班•瓊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煜暗中揣測這局勢，心中很不安。

　　「張同學，這位是紐約表演藝術學院的瓊斯教授，他非常欣賞你的舞蹈，希望能請你去紐約就讀他們的學校、加入他的舞團。他會幫你安排就讀事宜並申請獎學金。」校長很興奮的向他們介紹那位年輕、全身散發出頂級舞蹈家氣息的男人。

　　那個男人很有名，在世界舞台上擁有相當的地位，學校裡有不少記錄他舞蹈作品的錄影帶。

　　他的舞團一年只收五十名世界各地頂尖的學生，只要是出自這舞團的舞者，在國際上都炙手可熱。

　　這位瓊斯教授，近年來雲遊各國，除了尋找新的表演題材外，也挖掘值得栽培的人才。

　　他在全國性的比賽中看到meimei，認為她是個值得栽培的人才。

　　小煜向瓊斯先生掃過一眼，心情詫異又複雜，震驚得久久不能回復，他有想過要安排meimei跟自己到國外學舞，但那是在他當完兵、對飛騰財團的運作完全熟悉之後，並不是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

　　太早了!他連心理準備都沒有，太早了!

　　「去紐約?」meimei看看校長、看一眼那位金髮碧眼的男子，又看看小煜。

　　「我不要!」這句話堅定而毫不考慮的從meimei的口中跳出來。

　　她好不容易適應了新學校的生活，還交到了好朋友，再也不要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小煜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只要meimei不願意，失去她的危機就不存在。

　　那個帥帥的外國人朝meimei笑笑，說了長長一串她聽不懂的英語。

　　小煜大略聽得懂，他的理智與情感面臨兩難的煎熬。

　　「瓊斯先生說紐約舞蹈學院裡，全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舞蹈老師，他的舞團裡也有很多舞界佼佼者，你在那裡能獲得世上最專業的栽培，將來一定能成為最優秀的舞蹯家。」校長代為翻譯。

　　這不只是meimei一個人的光榮，也是學校的榮譽，不論站在什麼立場，校長都希望能促成這件好事。

　　小煜在情感上希望meimei堅持到最後，永遠接受他的安排，永遠跟他在一起，但在理智上，他卻又知道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他想留她在身邊，卻又不想她的才華被埋沒……

　　「我就是不要!」meimei連徵詢小煜都沒有，就固執的拒絕。

　　再離開小煜，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與小煜交握的手，她握得很緊。

　　「meimei，你一定要想清楚，這是人人夢寐以求的機會。」班導師苦口婆心的勸道。

　　「別人夢寐以求，讓別人去。」她把頭一甩，擺明不理人。

　　沒辦法，班導師只好嚮小煜求助，看他能不能說服她。

　　「楊同學，請你勸勸她。」

　　「meimei，你的想法呢?」他聽起來像是尊重她的想法，但緊握住她的手卻在叫她不要去。

　　「我哪裡都不去!」meimei堅定的告訴小煜，她只想待在他身邊。

　　「這機會真的很難得，全世界所有學舞的人都想獲得瓊斯先生的青睞。meimei，這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班導師的表情大有「她若不把握，將是此生最大的遺憾」之感。

　　「任何有心走舞路這行的人，都不該錯過這個大好機會。」校長也說。

　　小煜揪扯不已的心一下子沉到又深又黑的谷底。班導師說的沒錯，紐約表演藝術學院加上瓊斯先生的舞團，這種課程是再怎麼用盡心機都爭取不到的。如今這種機會落在meimei的頭上，她應該去，她無論如何都應該去!

　　但是這代表他們必須分隔地球兩端，不能每天見面……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就俑得像要死去。

　　他想跟她在一起，想和她一起跳舞，但比起在世界的舞台上發光發熱，他的願望顯得微不足道，只是在摧折她的羽翼，好實現他的私慾罷了。

　　「我不要去，無論如何都不去!」meimei大喊一句，奪門而出。

　　「meimei!」在meimei跑出去之前，小煜已經下了決定。

　　「請給meimei一些時間，我會盡量說服她。」

　　「瓊斯先生希望三天後帶她一起走，千萬要說服她呀。」班導師寄予重托。

　　三天?小煜的腳步一顛。

　　這個消息帶給他的震撼，猶如聽聞世界末日。

第四章

　　小煜在他們經常一起吃午餐的槐樹後找到meimei。

　　她躲在樹後，小心的探出頭來，看有沒有很多人追來。

　　「沒有別人。」他朝她伸出手，把她拉到樹前來。

　　他們在樹下坐定，meimei雙手抱著膝蓋，神情像個被遺棄的小可憐。

　　「人家好不容易認識新同學、適應新環境……」meimei委屈的低語。

　　小煜不發一語地輕摟她的肩。

　　「你不會讓我去的，對不對?你不會讓我自己一個人離開的。」她知道他不會准她自己去那麼遠的地方，但她還是要他說，唯有如此，她才有堅定拒絕的力量。

　　「我不准你去，也不會讓你去。」他說。但這是違心之論。

　　當初硬把她從孤兒院拉出來，不就是為了讓她學更好、更多的舞?現在他反而要阻止她更上層樓嗎?

　　不，他不願意變成阻礙她的人，但更不願意她離開他。

　　不願意又怎樣?學如逆水行舟，只有不斷深造，才能有高於常人的成就。他的理智和情感，都不允許自己眼睜睜看方敏的天賦平白浪費。

　　「嗯，我也不會去的。」meimei抬頭看他，充滿感激。

　　小煜無言以對，面對她全然的信任，他心裡充滿愧疚。

　　「我還可以告訴那個好心的資助人，叫他不要讓我去，還要打電話告訴院長，說我不要離開這裡，他們一定會答應的。」meimei愈說愈有信心。

　　「對，應該告訴他們。」小煜苦笑。

　　meimei注定要失望。

　　因為他會以資助人的身份替她答應，還會叫院長說服她。

　　得到失望的答案，她會哭得很慘吧?他想起她剛轉來這學校時的慘狀：心中惻惻生疼。

　　「你無論如何都不會不要我，對不對?」meimei突然問。她需要很多保證來填補心中的不安。

　　「無論如何，我都是要你的。」他俯身，緩慢而輕柔的靠近她。

　　他一直在克制親吻她的衝動，但是現在他忍不住，他想吻她，想證明她還在自己身邊，想求證她是他的。

　　他的接近令方敏心生悸動，在他熾熱而溫柔的眼神下，她心生期待，期待一個戀人的吻。

　　「mei，讓我吻你。」他熱氣呼在她美麗的唇畔。

　　「嗯……」meimei嚶嚀一聲，微抬起下巴，軟軟的唇輕啄他的。

　　小煜內心一悸，按住她的後腦，再也不許她逃離。

　　雙唇接觸到她柔軟的唇時，他滿足的輕歎一口氣。

　　這觸感、這氣息、這銷魂滋味，全是他渴望到心痛的，他忍不住伸出舌頭，不斷描繪、輕撫她的唇形。

　　meimei主動張開嘴，羞澀地用細小的舌尖輕觸他的舌尖。

　　小煜全身震了一震，隨即狂野地纏住她的丁香舌，修長的手指也忍不住在她嫩滑的頸項間來回摩娑。

　　他大膽地探索她溫熱的口腔，挑逗她的慾望，專注地觀察她所有細微的變化。

　　meimei在他的溫柔攻勢下，全身失去了力氣，柔軟的身子只能靠著他的力量躺在草地上。

　　他挑逗她，而她回應他，他們由青澀生疏慢慢學會分享戀人的親密。

　　當小煜與她分開後，他一臉靦腆，而她的俏臉嫣紅如火。

　　他對她露出羞赧的微笑，她也害羞的垂下頭，想把臉埋到草皮裡去。

　　「可不可以，不要讓別的男生吻你?」他俯身在她身旁，全身散發強烈的獨佔意味。

　　「那你也不要吻別的女生。」她細聲的說。

　　「我的心早就是你的，別的女生我連看一眼都不願意。」他無比真摯的說。

　　她是他的溫柔、他的期待、他的心肝，光是看她都來不及，他怎麼可能浪費心力去注意別的女生?

　　「那我也不看別的男生。」她的嘴角抿成下定決心的弧線。

　　「meimei……」小煜無比感動，旋即又吻住了她。

　　※※※

　　一送meimei回宿舍，小煜就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院長，還要他父親以方敏的監護人身份打給學校單位。

　　meimei洗完澡時，就接到了院長打來宿舍的電話。

　　「meimei，恭喜你要去美國了!」meimei一接起電話，就聽見院長這麼說，她的心瞬間落到谷底。

　　「院長，你怎麼知道?」她的喉頭乾澀得像有把火在燒。

　　她都還沒打電話回孤兒院，她怎麼知道的?

　　「不只我知道，連你的資助人都知道了，他很高興，已經答應學校了，他決定全力支持你在紐約的生活，你快整理整理，三天後出發去美國吧!」小煜交代過，不能讓meimei知道是他打來孤兒院的，更不可以讓自己變成meimei的阻礙。

　　「我沒有要去。」meimei趕緊申明，她怕院長一直說下去，自己就沒有闡明己志的機會，

　　「你當然要去!」院長還是很興奮，「我們多麼以你為榮啊!你因為表現優秀而被發掘，成為孤兒院裡第一個出國唸書的，你可知院長多麼欣慰?」

　　「可是……」meimei覺得不該潑院長冷水，但又不想說謊。

　　「meimei，大牙她們聽到這消息，比自己要出國深造還高興，已經開始興高采烈的計畫要怎樣為你餞行了。」

　　院長講得愈高興，meimei心裡就愈猶豫、難過。

　　「meimei，你到紐約除了要好好讀書外，還要保重自己，常寫信回來告訴大家那邊的生活、學校、同學，讓大家分享，還要好好的表現，為國家、為孤兒院爭光。」

　　她根本一點也不想去美國!

　　眼淚早已在meimei的眼眶中打轉，但她只能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她已經不是那種可以說哭就哭的年齡了。

　　「meimei，你在哭嗎?」院長立刻猜到meimei的反應，畢竟她從小看著她長大，「不要擔心，我們不會忘記你，也不會因為看不到你而傷心，因為大家都知道你很快就會回來了……」

　　院長說著說著也哽咽起來。

　　她知道meimei不想去紐約，但是她非去不可，這是她創造自己人生的大好機會。她們當然擔心她，但既然小煜說會派人去照顧她，她們也就放心，不讓她有借口不去紐約了。

　　「你的資助者也打電話來，說會多給你零用金、替你安頓生活、派人去照顧你……meimei，你真是有福氣啊!」大家都替她的幸運感到高興。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meimei低聲哽咽。早先堅定的拒絕，現在只剩可憐的乞求。

　　「校方希望你去，你的資助者支持你去，院裡的大家更要你去，因為我們知道你會比所有院童更有成就。」院長聽見meimei強忍哽咽的聲音，心裡頭也很難過，但是她不能軟化。

　　「可是我不想去……」她的聲音低得只剩蚊子聽得見。

　　「你的資助人一聽說有此殊榮，就大方的答應負擔所有生活費，你可要好好表現，別辜負資助人的好意。」院長告訴她。

　　「如果沒有資助人，我是不是就可以自己決定?」meimei腦中躍過這個想法。

　　「別傻了，meimei，院裡面有多少人希望能像你這麼幸運?你應該更感激、更珍惜才對。」院長很怕她做出什麼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