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換我、換我。」
meimei聽到大牙搶電話的聲音。
「meimei,你放心的去美國沒關係,我們會等你回來。」
「我們會邊等你回來,邊想念你,」
「你要替我們去看外國人喔。」
meimei終於泣不成聲。
她明明不想去,為什麼他們全把她往外推?
「meimei不要哭喔,meimei要快長大,長大才可以當惡棍。」筱婕在電話那端用嬌嗲的聲音哄她。
「不要,如果長大就要和所有人分開,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不要長大。」只有對筱婕她們,她才敢說任性卻真心的話。
電話那端一陣悄寂,誰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meimei,不要說任性的話,你現在只能往前走。」最有魄力的大牙跳出來。
「就算把孤兒院賣掉,也還不完你的資助者花出去的錢,你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怎麼你說得好像我被賣掉了?」meimei不高興的抗議。
「你總不想當個忘恩負義的人吧?如果你真的忘恩負義,我們就不要你了。」大牙的嘴巴一年比一年利。
「那我還他錢總可以吧?」meimei賭氣的說。
「可以啊,你現在有錢可還嗎?」大牙挑釁的問。
「沒有。」meimei氣餒的回答。
「這就對了,你只能乖乖的去。」大牙替她下結論。
「我知道了。」
meimei掛斷電話,不甘心的眼淚不停的流。
現在她看清了事實,那個資助者是她的大債主,在把錢還清之前,她別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她希望自己看清得不晚,可以把她花掉的每一分錢算出來,好一分不差的還他。
她邊哭,邊用心的計算這幾個學期的學費、制服費、伙食費、住宿費、書籍費、零用錢……
那麼多的錢,她怎麼還?就算把她賣掉,恐怕也還不完!
她傷心的往前走,不知不覺竟走到小煜的宿舍外。
「你要找小煜嗎?等一下。」在宿舍外聊天的學長看見她,很快的替她去找小煜。
校園裡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兩個形影不離。
「等……」
她還沒叫他不要去,聽同學說meimei正在哭的小煜,已飛快的跑出來。
「meimei?」看見她淚眼汪汪,他趕緊用溫暖的胸懷包圍她,「怎麼了?怎麼了?」看她哭成淚人兒,他心中好疼。
「我不是故意來找你的,我只是走著走著,我……」meimei愈慌,傷心的眼淚就愈掉不停,尤其當她想到就要跟小煜分開,更難以壓抑滿胸的激動。
「meimei!」他抱得她更緊。
「我不要離開你。」meimei抽抽噎噎的說,「我們逃跑好不好?跑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誰也不要離開誰。」她只想跟他跑到天涯海角。
小煜把她箍在懷中,心疼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也想帶她走,但她必須去紐約。小煜覺得自己殘忍得像惡魔。
「我們現在就走,去大人找不到的地方。」meimei邊哭邊說,拉著小煜就走。
她要以行動抗拒別人安排的命運。
「好。」明知不可以,他卻答應了。
這一刻,他什麼都不想思考,只想陪她到任何地方。
meimei拉著小煜,走一段哭一段,她不停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又黑又冷的夜幕很快就籠罩整個世界,她已經累得再也走不動了,卻發現他們仍在學校附近。她覺得無力又失望。
「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他背起她,尋找安全又舒服的所在。
「我們兩個都是小孩,根本走不了多遠,對不對?」meimei強睜睡眼,喃喃的問,忍不住又無聲的哭了起來。
她看清真相了,世界又大又廣,他們兩雙小小的腳,根本怎麼走都只在原地。
「別哭,我會永遠陪著你的。」他只能這麼說。
夜很長、路很長,彷彿永無止盡,但meimei知道自己只有一條路可走。
然而有他這句話,她就有了勇氣。
※※※
第三天,meimei還是和那位瓊斯先生出發前往紐約了。
她沒有讓孤兒院的院長來送機,只有小煜來。
「我很快就會去找你的,別忘了打電話給我。」小煜依依不捨的拉著她的手。
「煜哥哥,你安心的讀書、當兵,我會等你的。」meimei盡量扯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
她很感謝他那天陪她「離家出走」,如果不是他的放任和支持,她不會明白自己還是小孩的事實,也不能作出今天這個決定。
這三天來他們形影不離,連晚上都偷偷窩在小煜的宿舍,兩人如膠似漆,想要藉此沖淡離別的愁緒,但儘管如此,meimei還是忍不住哭個不停。
「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他以吻宣誓。
雖然父親已經把紐約那邊安排妥當,meimei一下飛機就有人會去接,他還是很不放心。
「我會寫信給你。」她緊握著他寫的地址。
「還有打電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他緊緊抱著她,巴不得時間就此停頓。
廣播傳來催促上機的聲音,meimei拿著臨時申請的護照,跟瓊斯先生走進候機室。
「meimei,記得跟我保持聯繫,無論如何都要跟我聯絡!」小煜追在她身後,非常不安的喊。
「好……」meimei淚流成河,不斷地回頭。
一路上,meimei哭累了就睡,睡飽了又哭,不但沒吃飛機上的食物,連水也喝得少。
面對沒有小煜陪伴的未來,她心裡極端恐慌。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紐約,瓊斯先生帶她找到飛騰財團安排照顧她的華僑,還用英語對那婦人交代一堆事,那婦人不斷的點頭微笑。
原來楊歡騰跟學校聯絡時,也跟瓊斯先生溝通過。
meimei提著自己的行李站在一旁,不安的在這個文字不通、語言不通的國度裡張望,害怕得想拔腿逃跑。
「要堅強、要長大。」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不斷的把害怕的眼淚硬往肚子裡吞。
「meimei?我們走吧。」那婦人說著很標準的中文,還露齒對她一笑。
「我的資助者付你多少錢?」她直接的問,沒想到禮貌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