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有用吗?他有你,一个月月、一个吴映洁,你们两个把他的心思全数占据。”
安妮在闹情绪,她忘记自己比人家大五岁,忘记耍赖是小女孩的专利权,她就是生气,就是不满,就是有严重挫败感。
“早晚,我和月月会成为他的回忆,回忆或者甜美,却不能陪他共度一生,岁岁年年,他的生命需要另一个女人,愿意为他付出真心的女生。”
之前,她以为辛静是那个女人,后来发觉不对,会伤害他的女人,不具无怨无悔条件。
“才不要,你会好起来,等你回来,我的努力又落得一场空。”
不对!安妮真正想说的是不要映洁死,不要胜翊才改了模样又回复要死不活的冷漠,不要映洁和胜翊就此打住,她要他们继续往下努力……可是话出口,乱七八糟,拗了她本意。
“是这样啊……其实,就算我运气非常好,找到捐赠者,手术成功率也不到两成,苏伯伯只是舍不得死心,他想为我尽最后一分力气,这一去,想再回来……几乎不可能。
好吧,和你约定,就算奇迹出现我活下来,五年好吗?如果你在这段时间内赢得他的感情信任,和他结婚,我保证永远不出现你们面前。”
“你在说什么鬼话!”安妮气急败坏,要不是这里叫作医院,她一定会扯开喉咙,大声骂人。
“别插话……我又想睡了……帮帮我,把这个交给他,爱他、照顾他、替我对他说……好抱歉……”话的尾端,她偏开头,跌入永无止境的黑暗空间。
正文 第八章
五年,漫长五年过去,他的人生走过第二个空白期。
抚著手中的钥匙圈,那是安妮转交到自己手上的东西,看到它,他记起所有事情,那张属于小女孩的稚气脸庞,那双望著麦当劳的眼神里写满欲望,是她,映洁居然是那个可爱到让人想捏捏脸颊的小学生。
他记得,她的制服干净洁白,两个小小手心贴在麦当劳窗前,仿佛里面卖的是神仙美馔。他走近,说要请她一餐,她看见自己,对食物的欲望转换成崇拜表情。
那年,他才出道,尚未尝到走红滋味,根本没想过,小学生会对自己迷恋,他把崇拜解释成她感激他的慷慨。没想到,才拉起她的手,她的脸色转为苍白,然后在下一秒钟昏倒。
他手忙脚乱,叫来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救护车上,他坐在她身边,看著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紧蹙双眉。当时,他端详她的五官,猜想,将来长大,小女孩会是个大美人。
她握住自己不放,胜翊解下钥匙圈,代替自己让她握在手心。进医院,在家属来到之前,他守在她身边。
残忍的是,医生估算那次的病发,她撑不过。说不上的心疼在胸口氾滥,明明陌生,他却对她有了无比心怜,他触触她的发、亲亲她的额,在她耳边低语,要她勇敢坚强,要她努力睁眼对明日的太阳微笑。
后来,通告时间到,他不得不先离开,隔日再到医院,据说家人已连夜将她送往国外医治。
他给她的钥匙圈是月月送的,她省下两个月零用钱,请师傅为他打造,在第一次发片记者会上送给他。
他们彼此重视这份礼物,月月恐吓过他,说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胜翊要一天看三次钥匙圈,想念她,所以钥匙圈送人,月月自然要大大发脾气。她刻意不和胜翊联系、刻意和男同学去看电影,她用冷漠惩罚他将她的礼物丢弃。
胜翊忍耐了几天,最后没办法,他等在门前,等月月和男同学出游回来,强拉她的手,用摩托车将她载到后山,把小女孩的故事说给月月听。
故事听过,月月的泪珠在月光下晶莹,她哽咽问:“小女孩很漂亮吗?”
“嗯,她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转动,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后,粉嫩的脸颊圆润,只差一双翅膀,否则就是货真价实的天使。”他说。
“她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巡视过世界,自然要回转天堂,向天神报告。”
当时,他们以为映洁已经死去。
“天使?”他低语。
月月笑说:“太棒了,我们和天使有交情,将来你或我提早到天堂报到,就可以去拜托天使妹妹飞到人间,替我们探探彼此的消息。”
“嗯,请她以钥匙圈为凭,走到我们面前,告诉我们,对方在天堂过得好不好。”他接续月月的戏言。
“我要请她带话,告诉你,就算我不在身边,你都要开心过日子。如果可以,我会拜托她,请她代替我好好照顾你,陪你幸福开心。”
一语成谶,月月死了,映洁出现?
是月月请映洁带话,所以映洁对他说──“我相信灵魂轮回,她将再度回到你身边,因为那么浓烈诚挚的爱情啊,不是每个男人都给得起。请你别自苦、别忧郁,否则月月在天上会不安心,她一定希望你做自己,希望你好好享受生命。”
果真如此?映洁是月月派来照顾他、陪伴他幸福开心的天使?
不知道,乱了,若映洁真是他的天使,怎能来去匆匆?若映洁是他的天使,没道理,她离去,留他徒然空虚。
他恨她,恨了整整五年,从她离去那日开始。
她说,不过在他身上试探人生所有可能性;她说,他给不起豪宅,了不起给一栋隐居木屋;她说,走过浪漫梦幻,她愿向现实投降……这样的女人,怎能名为天使?
不,她不是。他的天使死了,在他送她搭上救护车那日,在他把钥匙圈留在她掌心同时。
可悲的是,他居然爱上她。叹气,他的手在琴键上滑出几个音。
映洁的估计是对,仇恨带给他力量,这些年,他淡出演艺圈,除了年度演唱会之外,他不再参与任何出片计画。
事业重心转移,他从餐厅到饭店经营,从股市到度假村,胜翊在全世界拥有几十个度假圣地,每年为他带来的丰厚利润,早已足够他买下一座座豪宅,他上纽约时报专访,不再是为著他的演艺身分。
他请得起无数企业菁英,他总在宴会里,对著年轻男人猜想,那里面,谁是映洁的丈夫。
放下酒杯,走到窗前,再过三个月就是圣诞节,当年,映洁是在这样的九月进入他的生活,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十二月……那年克难的圣诞树常在记忆间,尽管他恨她,却恨不了那段经历。
年近三十,回忆淡了,是老了吗?
生命中,深爱的月月渐渐褪去颜色,可恨的吴映洁却一日比一日深刻,为什么?他解释不出这种现象,是因为恨比爱更难教人放下?
铃响,管家开门,迎入子健和安妮。
安妮气鼓鼓地把杂志丢到桌面,怒道:“你看──‘安妮掳获胜翊心,宾馆十二小时实录’,简直该死,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也能写得出来!”
“不算无中生有,那天你的确是和胜翊一起进宾馆,一起在十二个小时后离开。”子健凉凉说话。
“闭嘴!还不都你害的,没事跑到宾馆闹,这下子可好,我和胜翊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安妮瞪他一眼,怒气腾腾。
看眼杂志,胜翊无可无不可,这种报导伤害不了他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宣布结婚?”胜翊问。
“看她啰,她比较喜欢当你的助理,不乐意当我的妻子。”子健无奈,他的确是吃醋才闹出这次事情,他明知好友无心,也明白安妮对胜翊死心,但盲目的爱情,常教人盲心。
事情经过很简单,他在宾馆里喝醉酒,胜翊载安妮进去寻人。
守过一夜,子健酒醒,和安妮言语不合大吵一架,安妮冲出旅馆,胜翊怕她出事,在后面尾随,竟惹来这样一大篇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