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學,下個禮拜我們西洋文學概論要來個隨堂測試,範圍從第一頁到我今天講的地方為止……」優雅風趣的副教授站在講台上,對著睡眼惺忪的新鮮人公佈小考的範圍。「哇!」台下驚愕聲四起。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大學不小考?我連一頁都沒念、一個生字都沒查……」有人哭喪著臉,開始跟老師求饒,請她不要測試,放過大家。
「西洋文學概論是西楊文學的入門,大家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既然玩了,當然也要考試。」副教授優雅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要大家各自保重後,便拎著書本走人了。
「厚」哀號聲四起。昨天迎新露營才結束,沒想到今天竟然就宣佈下周小考,早知道就不去了。
周怡君沒加入哀號的陣容,迅速收拾筆記、課本,跟著要閃人了。
「大牙,你念了嗎?」坐在周怡君後頭的莫安齡看她這麼鎮定,開始嘗試跟她交談。要是有讀書筆記,那就賺到了!
「還沒。」周怡君把東西全丟入包包內,邊搖頭。
「那怎麼不留下來討論?大家組一個讀書會,分配讀書的內容,再分享心得……」
「不好意思,打工快遲到了,我先走了。」周怡君沒讓莫安齡說完,抓著背包離開了。
「啥?」沒想到看起秀氣乖巧的同學竟然在晚上九點半以後有打工?
嘖,白天不行嗎?真是太神奇了……
周怡君把摩托車停在Single Pub門口,悄悄從後門溜進去,先打卡,再把包包塞到置物櫃,拿起長圍裙綁在腰上。她的動作迅速簡潔無懈可擊,等到她出現在吧台前,正是中原標準時間,十點整。
「大牙,你忘記塗口紅了。」酒保小弘低下頭,在她耳邊提醒。
店長看到服務生連基本的化妝都沒有,可是會發火的。
「謝謝。」沒想到忘記擦口紅竟然可以無條件換到小弘靠近?周怡君小臉紅咚咚,低著頭往廁所鑽。
周怡君塗好口紅,才出來招呼客人。
看到小弘無辜地跟她眨眼睛,她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她,周怡君,今年十九歲,私立大學外文系一年級的學生,因為家境小康,底下又有兩個弟弟,讀書要跟銀行借錢繳學費,生活費得自己打工賺,所以每天生活都很忙碌。
而PUB的時薪比便利超商多二十塊,一個月就多兩千多塊……
她可以多買一本原文書。
每天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到PUB工作,看到小弘那張屬於日系傑尼斯的俊美臉蛋。
要是小弘對她笑,那天她連睡覺時都會很高興。
沒想到他今天竟然跟她說話……剛剛好像有聞到他的氣味,讓她有點魂不守舍。
整個晚上,周怡君的一顆心就這樣七上八下地送水、送客人要的餐點。
「大牙,請你幫我把這杯威士忌送到三桌。」不知少女芳心為他釋動,小弘叫住滿場跑的周怡君。
「好。」周怡君沒留意到三桌客人有點酒,但聽到小弘叫她,感覺很害羞……她不知道他們有熟到他可以叫她的小名,但他叫她「大牙」很順口,好似他們之前很熟……
這種感覺讓周怡君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端著威士忌走向第三桌,卻跟突然起身的女客擦撞,酒杯順勢傾倒——
「啊!」糟了!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把酒倒在一個身穿名貴西裝的男人身上……
威士忌從天而降,從莊敖犬頭上灑下。
「小姐,你走路不看路啊?」莊敖犬猛然起身,嚴厲斥喝,對於莽撞的女服務生有些惱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自己闖下大禍,周怡君連忙抽起放在桌上的面紙,幫他擦拭。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從頭濕到腳了;要是故意的,那不更慘?」莊敖犬大楊讓周怡君彌補錯誤,但風涼的諷刺卻從他嘴裡射出。
周怡君忙著擦掉他身上的酒漬,沒說話。
「莊,你還好吧?」店長瞄到角落一片混亂,連忙趕過來。
「沒事,被酒洗頭而已。」莊祺樣聳聳肩,對老同學擺出不予置評的神情。
他剛在波士頓修完學位,就被叫回來管理家族企業,煩不勝煩。
沒想到忙完公事,到朋友經營的店喝個小酒,也會被酒淋濕……唉,他怎麼會這麼倒楣?
「表哥,我開一瓶酒賠罪,你大人大量,別跟我們店裡的小妹計較。」小弘也趕來向莊敖犬說情。
周怡君看到心上人也來替自己緩頰,咬緊下唇,眼裡含著困窘的淚光。
她怎麼這麼沒用?端個酒也可以惹事!好蠢……
坐在位置上的莊敖犬瞄到周怡君清麗的小臉浮現自責的神情,心腸一軟,只是對小弘淡笑,「過來陪我喝一杯。」
「有什麼問題!你剛回國,原本就該替你接風的。」小弘對周怡君眨眨眼,要她先離開,但神情有如驚弓之鳥的小丫頭並沒有發覺。
他轉過頭對店長表示,「只不過店長今天要自己調酒了。」
「今天客人不多,我可以應付。」店長悄悄推了周怡君一把,要她先離開。
收到如此明顯的暗示,周怡君只有把尷尬的狀況交給小弘處理了。
☆☆☆
拖著垃圾跟背包,周怡君推開PUB的後門。丟完這包垃圾,她就可以離開了。凌晨三點了,店裡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該是她下班的時候了。
沒想到她的腳卻在黑暗中被一個巨大的東西絆了一下。
啊!摔倒在「巨物」上頭,她手中的垃圾跟背包順勢摔出去,膝蓋著地……
唔,好痛。
是誰亂丟東西啊?淚花在周怡君眼眶裡打轉。
「呃!」打嗝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充滿酒氣。
原來她被一個醉鬼絆倒了。
「先生,你不能睡在這裡,會感冒的。」周怡君忍住痛艱困地爬起,邊搖動靠在牆邊的男人。
喝醉的人沒理她的叫喚,繼續睡在專收垃圾的子母車旁。
「怎麼會這樣?」周怡君很困擾。她該當作沒看見,丟了垃圾就走人,還是把他叫醒呢?
其實她也很累了,又上課、又打工,還要準備考試……但他睡這裡不行啊。周怡君拿睡著的醉鬼沒轍,只有把垃圾丟了、背包丟到摩托車上,再回來努力把人叫醒。
「喂,先生!先生!」她繼續搖晃,但他還是不理她。
睡在巷子裡搞不好會遇到壞人。
周怡君只有使力,認真把喝醉的人從暗巷扛到外頭的街道上,才發現——
醉鬼竟然是被自己潑到酒的人。
他也是小弘的親戚。
周怡君沒忘記今天晚上他們倆在店裡喝了多少酒,又笑得多大聲,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小弘喝醉,先回家了,他留下來繼續喝,也不知道他哪時候走的。
周怡君盯著那跟小弘同樣俊逸的臉孔,心臟就開始亂跳……
不行,她不能把他丟在這裡。
他是小弘的親戚,她要幫他。
周怡君做了決定之後,便背起擱在摩托車上的背包,揮揮手招來計程車,把喝醉的男人往上拖。
她決定帶他回家睡覺。
☆☆☆
「嗯……」
光線略嫌刺眼,莊敖犬勉強睜開眼。
他記得他的臥房有厚重的窗簾,鮮少有被陽光叫醒的經驗……
沒想到他一睜開眼,竟然是間設備簡單的小房間,一張桌子、一個書架、一個椅子,還有個……相貌秀麗的女孩趴在桌上。
啊,她是PUB裡灑了他一身酒的女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