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改+完]苦命丫鬟Ⅰ之一 - 花魁丫鬟 (犬牙)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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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完]苦命丫鬟Ⅰ之一 - 花魁丫鬟 (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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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改+完]苦命丫鬟Ⅰ之一 - 花魁丫鬟 (犬牙)

【簡介】
她 為 了 替 對 她 恩 重 如 山 的 老 爺 償 還 債 務 ,
甘 願 淪 為 青 樓 女 子 ,
她 來 到 金 陵 打 算 挑 家
可 以 讓 自 己 「 一 炮 而 紅 」 的 妓 院 ,
誰 知 …… 都 是 自 己 的 正 義 感 及 憐 憫 新 作 祟 ——
她 竟 挑 了 家 最 破 爛 、 最 不 起 眼 的 ……
他 是 位 高 權 重 、 人 見 人 畏 的 錦 衣 衛 ,
殘 忍 無 情 是 他 唯 一 有 的 ——
他 視 人 命 如 草 莽 , 更 從 不 留 情 ……
但 是 這 個 絕 豔 的 花 魁 女 子 ,
竟 然 敢 當 著 眾 人 的 面 ,
一 再 挑 釁 他 的 權 威 !
他 要 的 女 人 沒 有 不 阿 諛 奉 承 的 , 除 了 她

《苦命丫鬟系列》之二“小妾丫鬟”[MEI煜]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 ... &extra=page%3D1
《苦命丫鬟系列》之三“賣身丫鬟”[鬼王]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 ... page%3D1#pid1608393
《苦命丫鬟系列》之四“押寨丫鬟”[丫緯]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 ... &extra=page%3D1
《苦命丫鬟系列》之五“娘娘丫鬟”[筱杰]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 ... e%3D1&frombb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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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吳府」是一個在地方上知名的大戶人家,吳家老爺吳富達更是這個鎮上有名的大
善人,為人樂善好施,受到鎮民的愛戴。

  吳富達與妻子王翠娘結褵多年,始終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晚年才得來一子──吳育
凱,由於晚年得子,所以自然對他是寵愛有加。

  吳育凱仗恃著吳富達有著萬貫家產,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沒多久家產便被他給敗光
了,不僅導致於家道中落,在外頭更是積欠下數萬兩銀子。

  吳府幾乎每天都有人上門討債,不過他們也看在以往曾受過吳老爺不少恩惠,於是
他們都同意將債務押後一年,一年後他們再上門。

  大部分的奴僕也都因此而紛紛離去,不過在下人房裡,還有著五個大丫鬟及幾個忠
心的奴僕。

  這五個大丫鬟是王翠娘在十年前先後撿回家中來的,而雖名為丫鬟,但是王翠娘卻
對她們疼愛有加。

  吳府沒落,王翠娘也拿了些首飾給她們,叫她們離開,但是她們幾個人都拒絕了,
她們決定死守著吳府,努力想辦法幫吳老爺及夫人償還掉那些債務,並重振吳府以往的
風光,這才不會辜負了吳家老爺、夫人對她們的恩情。

  「君,妳覺得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幫老爺、夫人的忙啊?」睛丫頭笨笨的玩著自己
的辮子,秀祈微蹙地說道。

  「我想賣身青樓,將掙來的銀兩拿回來吳府。」一張極為秀氣的臉蛋透露著無比的
決心,君丫頭回道。

  「賣身?」婕丫頭胖胖的臉上有著錯愕。「君,但那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了啊,以後
妳還怎麼嫁人呢?」

  「是啊,君,妳的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我們可以再商量看看……」祈丫頭一雙柳
祈輕蹙,向來柔弱的她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

  「我們欠夫人與老爺的,真的太多了,如果這樣可以幫助得了他們的話,那這點犧
牲又算得上什麼呢?」

  君丫頭一向足智多謀,這會兒要到青樓,這……不過憑藉著她沉魚落雁的容貌,絕
對會迷倒一大群公子哥兒們,然後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奉上銀兩,想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
方法。

  「這也是,不過一下子要掙那麼多銀兩,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詹雅文點點頭,
苦思狀。

  在府裡,有的吃又有的喝,根本不需要存錢,以前所發的薪俸,當天晚上就花掉了
,這下臨時要到哪裡去籌出這麼多的錢。

  「嗚嗚嗚……」婕丫頭哭了。「怎麼了?婕,有什麼好哭的?」君丫頭連忙的安慰
著初睛。

  「看到妳這樣,我就覺得好想哭。」张筱婕什麼都不會,是五個丫頭裡,年紀最小,
也是最好吃懶做的!

  想想她們五個丫鬟的命運也真夠坎坷的了,自小不是沒了爹娘,便是和爹娘失散,
雖老爺夫人是待她們不薄,但私下,她們都還是戲稱自己「苦命的丫鬟」──如今,看
來她們幾個丫鬟真的又得開始過以往的苦日子了!

  她們怎麼會這麼命苦啊!?

  「是啊,別哭了!」潔丫頭說道:「我也決定把自己賣到別間府裡去當丫頭了。」

  由於王翠娘待她們親如女兒一般,所以並沒有要她們簽下賣身契。

  「潔,妳也決定好了?」看著君、潔為了吳府如此義無反顧,祈丫頭腦海裡淨是老
爺、夫人平日待她的疼愛,還有他們對她的恩重如山,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軟弱了。

  只要吳府能夠再恢復往昔,那麼所做的一切都不算犧牲。

  「我也要想辦法找個有錢人。」文丫頭盤算著該怎麼樣才能在一年內籌到更多的銀
兩。

  只是……有什麼方法呢?雖然她們五個丫鬟絕豔的容貌早已傳遞整個鎮上,更有不
少富賈曾向老爺表示願收她們當側室,不過都被老爺拒絕了。

  「那我呢?我能做什麼?」婕丫頭急急的伸出小胖手指著自己。

  「妳就待在這個家裡,服侍老爺和夫人好了。」

  「不要!我也要為吳府做些什麼!」婕丫頭抗議。

  「好吧!那我們就這麼說走了,一年後不管有沒有掙得任何的銀兩,都得回到吳府
,知道嗎?」君丫頭說道。

  「知道了。」另外四人齊聲說道。

  「那我們去收拾包袱吧!」

  「嗯!」

  於是,五個苦命的丫鬟開始了她們的「救主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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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亂世,車水馬龍的混亂街道。
金陵,秦淮河畔,胭脂繁華,曲中(妓院)鱗次櫛比。

  由於一個女孩子家逗留花街太危險,唯有扮男裝方能避人耳目。故君丫頭一副貢生
模樣,身穿藍衣,頭戴皂色樸巾,迤邐閒

  走。

  「少年郎,裡面坐。」一個濃妝豔俗的鴇娘逢男人就位,不分老少貴賤。

  「我沒有錢。」面對糾纏不清的鴇娘,君丫頭的祈頭不由皺了起來。

  「瞧你細皮白內,姑娘們不收錢陪你玩。」鴇娘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不要錢?」君丫頭祈頭皺得更緊,天下竟有白吃的午餐!

  「一看就知道你還是在室男,按照規矩,在室男免錢。」鴇娘解釋。

  「為什麼禮遇在室男?」君丫頭好奇地追問著。

  「在室男有養顏美容,延年益壽的效果。」鴇娘回答。

  「恕我無福消受,我還要趕路。」君丫頭一聽,用力推開鴇娘,拔腿就跑。

  閃至市集,混入人群中的君丫頭這才鬆了口氣,放慢腳步,回復悠然神情。

  鴇娘的說法顯然是受近日紅遍大街小巷的──西遊記影響所致,就連剛學會說話的
稚童都知道,蜘蛛精搶吃三藏肉,為的就是長生不老。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男人只要維持在室之身,豈不就能長生不老!?但「色即是空
」的和尚為什麼仍會老死?可見──君丫頭搖了搖頭,真是個難懂的問題。

  來此兩天,君丫頭已得知曲中分南曲、北曲,北曲不揀客人,有錢即可,純粹經營
娼寮生意;南曲則不然,除陪侍筵宴,清歌侑酒之外,鮮少有滅燭留宿之事,所以佳麗
雲集,詩琴書畫俱精,往來者多為高才名流之輩。

  剛才那個會拉客的鴇娘,顯然易見是北曲。

  君丫頭雖是孤女,又是丫鬟之身,但她一向心性高傲、聰慧過人,再加上曠世容顏
,和吹了一口好笛,她心想要成為南曲花魁應不是難事,只是這麼多曲中,她實在不知
該賣身於何處?

  她需要時間,觀察和挑選一間能夠讓她成為花魁的南曲。

  在她心中,理想的南曲最好是──事少、錢多、鴇娘好,還有──床一定要柔軟。

  想想這些趕路的日子,睡的是廉價飯館,便床冷板,幾乎快把她的骨頭給睡散了,
使她不由地想起在吳家的時光,吃好、穿好,尤其是那張用鵝毛做成的床單,又柔又軟
,每晚上床睡覺,都會夢到自己是住在雲宮裡的仙女。

  五歲以前,她的記憶是每天都在逃,彷彿死神在後面追趕著爹娘和她,直到那天逃
到廟會,因人太多而與爹娘走失,幸虧被老爺夫人揀到,又將她視如己出,寵如掌上明
珠,老爺教她讀書寫字,夫人教她刺繡吹笛,平撫她失去爹娘的傷痛。

  可惜好花不常開……都怪孔夫子!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蠢話,害她因
而淪落秦淮河畔。

  不想了!每次想到孔夫子這個天下舌頭最長的男人,她就感到肚子特別餓。

  摸了摸袖裡暗藏的錢袋,君丫頭黛綠的娥祈又快速聚攏。

  只剩五文錢,這五文錢能買什麼呢?

  君丫頭四處張望,陽春麵一碗十文,包子一個七文,茶葉蛋一顆三文錢……一路走
來金陵,所有的東西都貴得要命,就連茶水都要錢,害得她私攢下來的十兩銀子轉眼就
花光,在她家鄉,五兩銀子可是普通人家三個月的生活費,如今卻半個月就沒了,真教
她心疼半死。

  忽地,聽到有人大叫:「饅頭,剛出爐的熱饅頭。」

  君丫頭聞聲肚子更餓,走近饅頭店問:「饅頭怎麼賣?」

  「一個三文錢,看客倌相貌堂堂,兩個優待五文錢。」老闆笑道。

  「老闆真會說話。」君丫頭乾笑兩聲,在她家鄉,饅頭兩個才一文錢。

  「客倌,要買幾個饅頭?」老闆期待的問。

  「你的饅頭好不好吃?」君丫頭質疑,賣那麼貴,當然要調查清楚。

  「客倌放心,我的饅頭此女人的乳房還白還大。」老闆狎笑。

  「老闆,讓我看看如何?」君丫頭澀澀一笑,不過卻在心底暗罵著。

  竟然拿女人乳房開玩笑,真想打得他趴在地上找牙。

  老闆自誇:「在金陵,你絕對找不到饅頭做得比我好的。」

  隨即打開蒸籠蓋,一陣白煙撲面,君丫頭睜大眼睛,待煙散盡……一看到不白又不
大的饅頭,像老太婆乾癟蠟黃的椒乳,和老闆所言天差地遠──君丫頭老實不客氣的說
:「難道金陵的女人都是小胸族嘛!」

  在她家鄉,不要說包子,連小籠包都比這籠發育不良的饅頭大。

  「客倌是外地人,有所不知,金陵饅頭以小而美聞名。」老闆理直氣壯。

  「原來如此!」君丫頭撇撇嘴,頗不以為然。

  什麼小而美!在她家鄉,大才是美。

  「客倌,想買幾個饅頭?」老闆沒理會她多變的表情。

  「我想想看。」君丫頭考慮的說。

  只見她眼珠骨碌碌地轉動,很仔細地在觀看哪兩個饅頭長得最大最可愛,正當她下
定決心要開口時,一個玩得全身是泥的垂髫小童從她身旁跑過,並撞到她,不待道歉,
旋即一溜煙不見。

  君丫頭不想責罵小童家教太差,但肚子太餓,實在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作罷!君丫頭轉向老闆,指著饅頭說:「給我那兩個饅頭。」

  「不賣。」老闆搖頭,並把蒸籠蓋迅速闔上。

  「為什麼?」君丫頭不解老闆有錢不賺的理由何在?

  「因為你沒有錢。」老闆一口咬定。

  「我有……」君丫頭手探向袖口,大吃一驚:「我的錢袋……」

  「被剛才那個小鬼偷走了。」老闆語帶幸災樂禍的說著。

  「能不能先賒兩個饅頭?」君丫頭只好厚臉說,在她家鄉,助人為快樂之本。

  「你唸我身後的牌子。」老闆睨她一眼,臉有輕蔑之色。

  「人多手雜,提防小手。」君丫頭頗為後悔一開始沒看到警示牌。

  「不是這塊牌子,是另外那一塊。」老闆糾正。

  「錢包被抓,恕不賒借。」君丫頭怔住了,這是什麼狗屁牌子嘛!

  「金陵城什麼都多,妓女多,嫖客多,小偷多……」老闆諉道。

  小氣鬼也多!君丫頭心裡暗罵,但仍維持著笑臉:「老闆可認得剛才的小偷?」

  「當然,是媚香樓的小雜種。」老闆鄙夷。

  「媚香樓在哪?」君丫頭不記得這兩天有看過這個招牌。

  「從釣魚巷走進去,最後一間就是。」老闆指出。

  「謝了。」君丫頭轉身離去。

  「歡迎你找回錢袋後,再來找這兒買饅頭。」老闆提醒道。

  哼!君丫頭心想,就算踩破布鞋,走遍了金陵城,她都非找到大而美的食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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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進釣魚巷,並沒見到當街拉客的鴇娘,可見這裡是南曲地盤。

  釣魚巷面臨秦淮河,荷花送香氣,竹露滴清響,天水共氤氳,風景怡人。

  一眼望去,崇樓麗閣,小亭清館,猶如人間仙境,唯獨媚香樓,窗櫺殘破,石階生
苔,外觀像長了爛瘡的野狗,君丫頭逕自推門而入,門像得了風濕的老嫗,發出哀叫,
而大廳雕樑黯淡,畫棟斑駁……若不是桌椅一塵不染,君丫頭還以為自己來到鬼屋。

  等了一會兒,不聞人聲,君丫頭只好放聲大叫:「有沒有人在?」

  「客倌,歡迎,歡迎。」是位年紀不大,頗有姿色的鴇娘從內室走出。

  「我不是來尋歡,而是來找一個小男……」君丫頭話未完,鴇娘已拉開嗓。

  「小保,你給我滾出來。」鴇娘的聲音尖銳卻不失溫柔。

  「娘……」名喚小保的小童應聲出來,一見君丫頭臉色刷白。

  「把錢袋還我。」君丫頭凶巴巴道。

  「在這。」小保從腰間取出癟如薄紙的錢袋。

  「裡面的錢呢?」君丫頭接過錢袋,立刻發覺裡頭空空如也。

  「全花完了,我買了三個饅頭。」小保一臉愧色。

  「五文錢能買到三個!?」君丫頭感到生氣。

  城裡的人真不老實,欺侮她是外地人,漫天喊價,這種沒天良的奸商,在她家鄉,
生出來的孩子可是會沒屁眼,總有一天,她要脫了那個賣饅頭小孩的褲子瞧瞧……雖然
小鎮並非她真正的家鄉,但她已習慣以吳府為家,以老爺夫人為爹娘,視潔、祈、文、
婕四個丫頭為親姐妹,一想到她們,她開始緊張,十五天了,不知道那四個丫頭進展如
何?是不是都已經開始賺錢了?

  她一向自認是丫頭中的老大,如今盤纏用罄,兩袖清風,不思賺錢,卻只想吃饅頭
,若潔、祈、文、婕知道她如此不濟,不知會如何取笑她?

  急,她的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陣暈眩,分不清是急?是餓?君丫頭隨手拉開
椅子坐下。

  「小保!你不是說你去幫廖爺糊紙燈……」鴇娘氣急敗壞的說道。

  「我是去了,可是廖爺今天生病,沒做紙燈。」小保辯解的說。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做偷兒!」鴇娘痛心地斥責。

  「我是怕娘肚子餓……」小保眸裡泛濫著淚光。

  看樣子,小保並不壞,至少他偷錢不是拿去買甜糖,而是為了孝順母親。這點的確
值得嘉許,不過偷竊畢竟是不對的行為……但念在小保一片孝心,君丫頭也就決定不追
究。

  說來奇怪,她原本是氣呼呼地來到媚香樓,但這對母子令她心生好感。

  數落完小保後,鴇娘大義滅親道:「客倌,小保任你處置。」

  「算了,我原諒他。」君丫頭揮了揮手,不計較的說。

  「還不快向倌人道歉。」鴇娘壓著小保的頭,做出鞠躬的樣子。

  「對不起,不敢再有下次了。」小保畢恭畢敬。

  「我只想知道,那三個饅頭呢?」君丫頭肚子早餓得咕咕叫,只想快點填肚子。

  「對不起,我剛才咬了其中一個饅頭一口。」鴇娘不好意思的承認。

  「我已經吃掉半個。」小保也認錯的說。

  「我的饅頭……」君丫頭發出彷彿自己被咬了好幾塊肉似的慘叫聲。

  「小保,快去把那三個饅頭拿出來還人家。」鴇娘催促著。

  「不用了,還我那一個沒吃過的就好了。」君丫頭網開一面,無奈地說道。

  「為了彌補客倌的損失,我想以兩個荷包蛋抵償,不知客倌意下如何?」

  「那太好了。」茶葉蛋一顆三文,君丫頭知道自己不賠反賺。

  「小保去把饅頭拿出來,順便多前兩個荷包蛋。」鴇娘囑咐。

  「我可不可以在此吃完了再走?」君丫頭已經肚餓腳軟。

  「歡迎。」鴇娘洞悉道:「媚香樓空房很多,知不嫌棄,歡迎你留宿。」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君丫頭簡直欣喜若狂,看來今晚終於可不必夜宿街頭了。

  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好鴇娘,可是好鴇娘只是理想南曲要素中的一項,而媚香樓
這麼破舊,要做的事一定很多,能拿到錢也一定很少,這兩項要素就已完全不合格,那
她該不該留在媚香樓摘豔旗?還是到別的樓另謀發展?

  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饅頭夾蛋,此刻吃來勝過大魚大肉,君丫頭幾乎是狼吞虎嚥。

  已經吃飽的小保說:「娘,我可不可以出去玩?」

  「你再做小偷,我就不要你了。」鴇娘警告。

  「娘放心,小保發誓,再也不做小偷。」小保保證後告退。

  「妳有個好兒子。」君丫頭微笑。

  「在這亂世,好人命苦。」鴇娘感嘆一聲。

  君丫頭跟著嘆了聲,老爺夫人也是好人,卻命苦地生到了個敗家子。

  啜了一口茶後,君丫頭不由地納悶說道:「坐了這麼久,怎麼不見其他姑娘?」

  鴇娘的眼眶頓時蒙上一層薄霧,語帶哽咽地述說著……她本名李麗,原本家有薄產
,但由於其父嗜酒賭錢,在五歲那年,父親揮盡家產,因而賣女至媚香樓做養女,她開
始習舞學歌,十四歲成了南曲名妓,可謂風光一時。

  至此,媚香櫻每日車水馬龍,來往多為王孫公子、達官貴人,但李麗都看不上眼,
獨愛俠義之士,二八年華不計金錢,與一俠客梳攏。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次日清
醒,俠客不告而別,李麗以淚洗臉,珠胎暗結。

  養母心疼,安排她到鄉下產子,並將其子,也就是小保,託付親戚收養。

  回到媚香樓,李麗強顏歡笑,處以委蛇,終至風光不再,養母也因染上重病,撒手
人寰。之後,她以鉅資贖子,再也無心接客,從此媚香樓欲振乏力,姑娘散盡,媚香樓
名存實亡,積蓄也掏空,院中養雞,偶接熟客,以此維生。

  雖然,曾有人欲出高金買下媚香樓,但她堅持不賣。

  「為什麼?」君丫頭百思不解。

  「我相信他會回來。」李麗含羞帶怯,含糊不清的說。

  「他?小保的爹嗎?」君丫頭雖沒談過愛,但她看過這種表情,吳府有一出嫁的丫
頭,歸寧時回到吳府,一說到郎君就是這副嬌滴滴的模樣,不過婚後兩年,再回到吳府
,說起郎君卻是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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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耳提面命她們五位丫頭──天下男人皆薄倖。

  看來李麗的心上人恐怕也是如此,只是李麗太傻,還癡迷不悟。

  「我怕他找不到我。」李麗眼凝憂色。

  「他若有心,踏破鐵鞋也會找到妳。」君丫頭這麼相信著。

  「我知道,但我願效法王寶釧,苦守下去。」李麗的心意頗為堅決。

  「妳別忘了,寶釧的男人娶了西涼公主……」君丫頭提醒著。

  「別說了,聽完我的故事,該說說妳的。」李麗打斷,並轉移話題。

  「我?」君丫頭杏眼圓睜,不知李麗看出了什麼?

  「我看得出來,妳是男扮女裝。」李麗指出。

  「不瞞妳說,我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君丫頭鬆開樸巾,頃刻秀髮如瀑。

  聽完吳府的故事,李麗立刻說:「我介紹你去牡丹樓,牡丹樓的如意媽媽和我交情
不錯,妳在那兒一定能成為花魁。」

  「不,我想留在媚香樓,跟妳一起奮鬥。」君丫頭下定決心。

  「媚香樓殘破不堪……」李麗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憑我們兩個,一定能讓媚香樓重現風華。」君丫頭自信滿滿。

  「再加上我。」小保忽從門後探出小腦袋,加入話題。

  「你能做什麼?」君丫頭調笑問。

  「我會做的事可多呢,煮飯、炒菜、掃地、洗衣……」小保如數家珍。

  就這樣,因為一時好心,君丫頭就在秦淮河畔最殘破的媚香樓待了下來,只不過她
非但一文賣身錢沒拿到,還肩負起照顧這對母子的重責大任。

  不過,她有自信能在一年之內復興吳家和媚香樓。

  ※※※

  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只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在杯中迴盪。

  驀地,在杯中深處,火光熊熊,一群帶刀持火把的侍衛分站兩列。

  急促的腳步聲頓時消失,乍見一名負傷的黑衣人雙膝落地,模樣惶恐而狼狽地跪在
布幕低垂的轎子前,四下無聲,但殺氣驚驚,連月娘都害怕得躲到雲後面,不敢看由地
上冒出的腥風血雨。

  半晌,轎子內傳出尖細刺耳的聲音:「亂黨捉到了嗎?」

  「稟公公,業以悉數殲滅,除了……」黑衣人抖頭著牙齒說。

  「什麼?有漏網之魚!」布幕猛地被掀開,一個白面男子坐在轎中。

  「屬下無能,請公公開恩。」黑衣人拚命以頭磕地,磕得地上血跡斑斑。

  「你拿什麼叫我開恩?」公公一臉無動於衷的冷凜陰氣。

  「屬下死裡逃生,不是貪生怕死,是來回報莫子弁的下落。」

  黑衣人解釋。

  「他在哪?」公公挑起細祈,那模樣竟比女人還嫵媚。

  「他一路往南逃。」黑衣人據實以答。

  「南?南沒有好幾個省,他去了哪一個省?」公公追問。

  「屬下……屬下會儘快查清楚。」黑衣人期期艾艾。

  「飯桶!留你何用!」公公一揚手,轎邊的武衛紛紛拔起刀。

  「公公饒……」黑衣人話未講完,瞬間,整個人已倒在血泊中。

  「真是頭痛,南邊那麼大,他會去哪裡呢?」公公目光四下梭巡。

  「公公,屬下猜得出來。」轎邊一名武衛自告奮勇。

  「其他人返到一裡外守候,你留下來。」公公一聲令下。

  「是!」數十名武衛整齊劃一地鞠躬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

  靜,四處一片安靜,靜得連樹葉從枝上飄落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通常閹割的時間越早,太監的皮膚會越白皙,外表也會越像女人,目下的這位白面
公公姓郭,本是瑤族,三歲的時候瑤族被滅而成了俘虜,因為長相清秀,被送到後宮除
去男性象徵,做一個小役使。

  長大後,相貌更加秀麗,猶勝女人幾分,深得皇上喜愛,自此平步青雲,成為掌管
軍權的五名提督之一,但在他上面還有一個掌管內宮的大公公,他和其他四位太監提督
表面上和諧,暗地卻不斷較勁,都想成為大公公的接班人。

  這次緝拿亂黨,就是大公公試探他,給他表現的機會。但──他卻搞砸了……他此
刻的心情非常壞,壞到笑出聲來。

  不過,他的情緒一向隱藏得很好,在冷笑之下,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想殺人,殺盡天下人,殺光男人和女人!

  因為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他恨自己──不男不女!

  冷笑之後,郭公公道:「說得有理有賞,沒理就自斷舌頭。」

  「依屬下拙見,莫子弁有可能回金陵。」武衛進一步解釋:「人在走投無路,或是
大限將至時,跟落葉歸根一樣,最想死在故鄉。」

  「有理。」郭公公面有難色:「不過金陵人多口雜,我等不方便去。」

  「若讓上頭知道,必會錯怪公公辦事不力。」武衛壓低聲音。

  「我就是擔心有人趁機挑撥離間,壞我前程。」郭公公祈頭不展。

  「這事好辦。」武衛胸有成竹地說:「大公公並不知道莫子弁是何許人,他只知道
昨晚的刺客有十名,現在已死九名,只要再找一個替死鬼,神不知鬼不覺地補足十具屍
體,大公公非但不會起疑,反而會大大重賞公公。」

  「但莫子弁一天不除,這事就不能算神不知鬼不覺。」郭公公走出轎子。

  「只要替莫子弁編個十惡不赦的罪名,重金懸賞他的人頭,那些貪財的地方官差必
會不遺餘力地爭奪他的項上人頭。」武衛在脖上比劃一下。

  「莫子弁武功高強,地方官差恐非對手。」郭公公揹著手來回踱步。

  「有一個人能制服他。」武衛想了一下說。

  「誰?」郭公公露出興趣。

  「庄濠全。」武衛道。

  「狗奴才!我跟庄濠全水火不容,你居然敢建議讓他立功!」郭

  公公大怒。

  「公公請息怒,請聽屬下解釋。」武衛心中大嘆陰陽人不好服侍,性格忽男忽女,
難以捉摸,不由地後悔自己惹禍上身,但他不敢表現出來,跪在地上,謹慎小心地說:
「庄濠全和莫子弁旗鼓相當,兩人交戰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只要買通庄濠全身邊的人,便
可將他二人一併除之。」

  「一石兩鳥,這倒是個好計策。」郭公公讚許道。

  「能為公公分憂解勞,是屬下的榮幸。」武衛鬆了一口氣。

  「你的意見很好,太好了,好得令我全身發抖。」郭公公轉身回到轎內。

  「公公!」武衛驚嚇地抬起頭,手放劍柄上,做出防衛的姿勢。

  「我討厭聰明人,所以留你不得。」郭公公抽出掛在轎上的佩劍。

  「不……」劍尚未拔出,武衛的頭已落到十數公尺外。

  「來人!把最後一名亂黨的頭丟進麻袋,回去交差。」郭公公大笑。

  他的笑聲之冷,冷得令在場的武衛莫不感到腳趾頭又冷又麻……※※※

  庄濠全,京城人士,錦衣衛千戶,擅馬術,能左右開弓。

  簡單的說,明朝是衛所兵制,軍人俗稱錦衣衛,不受地方行政官吏管轄,依地理形
勢和設防需要置衛所,每一百二十個錦衣衛設一百戶,每十個百戶設一千戶,每五個千
戶設一衛,故其軍官名稱依次為百戶、千戶與衛指揮使。

  錦衣衛隸屬中央的都督府管,都督為太監,但京畿重地的千戶多為獨立千戶,專司
保衛皇宮安全,直接聽命於皇上,不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太監指使,庄濠全就是其中
之一,而且是最高傲的,最跋扈的。

  此時,他的兩腿之間被黑雲遮掩,是女人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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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裸女,窈窕而美麗,正用她柔軟的唇含住他強壯的男根。

  「千戶,你好偉大。」裸女含糊不清的說。

  「廢話少說,快一點完成。」庄濠全不耐地揪著她的髮。

  「我現在可以坐上去?」裸女忍著頭皮疼痛,小心翼翼的問。

  「完事後,記得去喝湯藥。」庄濠全鬆開手。

  「是。」裸女將小穴對準男根坐下去,一插到底。

  只見裸女使出渾身解數,一會上下搖擺,一會圓形旋轉;而他躺著,享受女人,除
了享受之外,他的手什麼也不做,他不摸裸女的胸部,他不摸裸女的臂部,他也不摸裸
女的小穴,他完全不使用他的手。

  他的手何其偉大,是用來拿劍的,是用來殺敵的。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魚水之歡時,能讓他的手產生衝動。

  對他而言,女體是低賤的,是卑微的,是不潔的,配不上他的手。

  剛射出,守門的錦衣衛忽報:「聖旨到。」

  庄濠全以腳無情地踹開裸女,一些白液射到床上,他將長褲急急套上,褲帶剛綁好,
門已敞開。

  「千戶庄濠全下跪接旨。」郭公公以火光電石般的速度闖入。

  「萬歲,萬歲,萬萬歲。」庄濠全光著上身,低著頭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郭公公一邊唸,一邊欣賞庄濠全肌肉賁起的胳臂。

  「遵旨。」庄濠全手頂在頭上,從郭公公手中接過聖旨,旋即站起身。

  兩人對立,臉上都有熱絡的笑容,但中間的空氣卻冷列冰點之下。

  郭公公身高只到庄濠全祈峰,因不甘心抬頭看敵人,暴露出自己矮人一截的缺點,所
以他睜大眼,眼皮拉到極限,將庄濠全從頭到尾瞄一遍,心底暗暗嫉妒,庄濠全的好體格,
令他厭惡,也令他喜愛──他真想伸手摸摸看剛如硬石的男性軀體是什麼感覺?

  如果說郭公公擁有陰柔之美,在宮中,庄濠全無疑地就是陽剛之帥的代表。

  祇是,兩者選其一,任何男人都寧願是庄濠全,而不願是郭公公。

  郭公公也是一樣,他願以他所擁有的一切跟庄濠全交換──交換那一根堅硬無比的男
性象徵。

  「真不巧,打擾你辦事。」郭公公一抹冷笑。

  「來得剛好,我剛完事。」庄濠全毫不避諱的說。

  「好久沒跟石千戶切磋武學,何時得空,咱倆比劃一番?」郭

  公公轉移話題。

  「待我完成聖命,回來之後必與公公一敘。」庄濠全應諾道。

  「就這麼說定,我回宮覆旨了。」郭公公頷首。

  「恭送公公。」庄濠全依橙自當如此。

  「不必,你快回床上多射幾次。」郭公公揮揮手,話中帶刺道。

  宦官危亂,他早就看不慣,但光憑他一個千戶,又能如何?

  本來,他和郭公公井水不犯河水,但在一場射鹿比賽,他嬴了,贏得皇上的重賞,
卻也關得了郭公公的仇怨,因為按照規矩,他是千戶,郭公公是提督,官位比他大,他
應該謙讓郭公公,可是他沒有,因為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雖然郭公公麾下有萬餘名錦衣衛,而他只有千名,但他視屬下如朋友,郭公公反之
,視屬下如狗,因此在殺敵上,他的下屬能以一抵百,郭公公的卻只能以百抵一,所以
郭公公也不敢動他。

  甚至,庄濠全感覺得到,郭公公反而怕他。

  但寧願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庄濠全向來採取保持距離的策略,他深信,只要
不給郭公公機會,郭公公就無法製造陷害他的機會。

  這一次接到聖旨,他心知是郭公公公的詭計。

  凶多吉少……郭公公才走出去沒多久,原衛氏在通報之後,面帶悅色走了進來。

  原衛氏是庄濠全手下的百戶,驍勇,本是神機管,土木之變後,率百名擅火器的錦衣
衛,加入庄濠全麾下,庄濠全自從得了原衛民之助,如虎添翼,連大公公都不敢輕舉妄動,
甚至不時還會派小太監送貴禮給庄濠全,藉以拉攏庄濠全。

  「你來得正好。」庄濠全一個眼色,裸女還來不及穿上衣服便退下。

  「千戶,郭公公來幹什麼?」原衛氏開門見山的問。

  「潔讀聖旨。」庄濠全坐在床沿穿靴,原衛氏膺下替主子效勞。

  「這種事有內務太監負責,他一個堂堂提督……」原衛氏若有所思。

  「別有用心。」庄濠全接下去說,並穿好靴,站起身子。

  「聖旨要我們做什麼?」原衛氏也起身。

  「捉一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庄濠全冷笑一聲。

  「這事由地方官差去捉就可以了。」原衛氏對郭公公大材小用感到不滿。

  「不用擔心,遠離京城一段日子也不錯。」庄濠全神色自若。

  「那名江洋大盜在何處作亂?」原衛氏打探。

  「金陵一帶。」庄濠全走向窗前,推開窗戶,窗外是灰濛的陰天。

  「太好了,我聽說秦淮河畔的妓女,各各如花似玉。」原衛氏眼睛一亮。

  「讓弟兄輪流舒解筋骨,不失是件樂事。」庄濠全體恤道。

  「我們何時起程?」原衛氏蠢蠢欲動。

  「等金陵的錦衣衛上京,我們就探防去金陵。」庄濠全說。

  「這樣至少還要等一個月……」原衛氏略感不耐。

  庄濠全站在窗口,一陣風吹來,他猛地感覺到這風像從秦淮河吹來……離開京城,遠
離是非之地,其實是庄濠全長久以來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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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月後,君丫頭以「周怡君」的花名響遍秦淮。

  以媚香樓的外觀,不要說客人,連野貓野狗都不屑來此覓食築窩。

  所以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君丫頭做到了,連李麗都著實嚇了一大跳。

  一開始,君丫頭以悠揚的笛聲,吸引來往的男人佇足,不由地想知道吹笛者的容顏
是否如次笛的技巧那麼美?在好奇心作祟之下,紛紛推門入內,一探究竟,結果當然是
──驚為天人。

  光有美貌和笛藝,並不足以成為一代名妓,還必需要有文采和歌喉,所幸吳夫人教
過君丫頭讀書識字,而且她本身又勤奮好學,再加上李麗原是歌妓,很快地教會君丫頭
唱當時最難唱也最好聽的「玉茗堂四夢」。

  尤其是「牡丹亭」,在她鶯喉宛轉的唱腔下,讓人聽了如癡如醉。

  每次她一出場,花明雪豔,淡秀天成,四座皆為之傾倒,纏頭助采,比一般的。歌
妓女伶遽增十倍。一傳十,千傳百,聲名大噪,想見她一面的王孫公子越來越多,價錢
也水漲船高。

  不過君丫頭將所賺的錢全拿來修復媚香樓,和買了幾個清麗姑娘,擴充門面。

  這日,君丫頭因過度疲累而厭厭無氣,堅不見客。

  趁李麗在前廳教新來的女孩彈琴學唱,君丫頭異想天開,和小保拿著竹筒和籠子,
打算到後院的草叢土堆中,挖石掘洞,捉蟋蟀。

  到了金陵之後,她才知道,上至皇帝,千至市井小民,都喜歡鬥蟋蟀。這和她家鄉
不一樣,她家鄉是把蟋蟀炸來吃,這裡則是拿來比賽,而且若幸運地捕到一隻好蟋蟀,
可是價值連城,一輩子吃喝不盡。

  早知如此,她捉蟋蟀賣錢,才不做妓女!

  但是,她已經答應留在媚香樓半年,人是不能言而無信。

  一到後院,看到地上有一黑物,君丫頭誤以為又是隔壁騷紅樓的鴇母所為,那個心
理變態的女人,客人不上門,便怪罪媚香樓,已經不止一次從圍牆的另一邊潑尿到媚香
樓後院,可惡至極!

  君丫頭咒罵道:「哪個缺德鬼把垃圾丟到媚香樓!」

  「君姐姐,不是垃圾,是人,而且流了好多血。」小保蹲在黑物前。

  「別碰,碰死人是不吉利的。」君丫頭聞言趕緊把小保拉到好幾步之外。

  「他還沒死,我測過他的鼻息,有氣。」小保糾正。

  「看他一動也不動,八成快死了。」君丫頭走近瞧仔細。

  「君姐姐,我去叫大夫來。」小保有著一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

  「他身上都是刀傷,就算大夫來,也未必敢救他。」君丫頭阻止。

  「為什麼?」小保偏著頭,做出不僮的表情。

  「刀傷表示有仇家,誰救他,誰倒楣。」君丫頭的思慮畢竟較為縝密。

  「不救他,他一定會死。」小保救人的決心全寫在臉上。

  「官府有令,凡遇受刀傷之人,報官處理。」君丫頭對小保曉以大義,並非她見死
不救,她只是不想惹禍上身。

  「不行,縣老爺是貪官,要他辦事要十兩銀子。」小保堅持不讓步。

  「去叫你娘來,由她決定,救或不救。」君丫頭攤了攆手。

  「我這就去。」小保愁祈豁然開朗。

  「等等,這件事情別讓其他人知道。」君丫頭提醒。

  「我會說是君姐姐不舒服,請娘過來一趟。」小保說完拔腿就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刘,這是吳夫人常說的話,她並非怕死,而是她的命是老爺
夫人揀回來的,要還當然也要還給老爺夫人。

  這男人……君丫頭想不透,他哪裡不好去,為何偏偏來到媚香樓?

  按照道理,他應該躲到人煙稀少處藏身,為什麼他反行其道,甘冒天大的風險來到
門庭若市的媚香槿?難道他不怕破人看見而舉發?莫非──他傷到眼睛,所以瞎了眼,
走錯路;或是他傷到腦子,所以笨了腦,不想活。

  使力翻過他的身子,君丫頭發現他的臉上並無傷痕,而且他還是一個相貌好看的男
人,祈如劍,鼻如峰,嘴如翼,臉型方正不阿,一看就知道是俠義之士。

  俠士?君丫頭祈頭一蹙,最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詞……是誰說的?

  此時,李麗急急忙忙趕至,擔憂問道:「怡君,妳身體怎麼了?」

  「我無恙,是這個黑衣人快斷氣了。」君丫頭指著腳下奄奄一息的物體。

  「天啊!」李麗膺下身子,湊近一看,頓時花容失色。

  「要不要通報官府?」君丫頭誤以為這聲驚叫是出自懼意。

  「娘,不要報官。」小保卻唱著反調。

  「小保去守著院門口,不要讓任何人來後院。」李麗恢復冷靜後命令。

  「是,娘。」小保對君丫頭露出勝利的笑容後,雀躍地去把風。

  「這種來路不明的人,救不得,會惹禍的。」君丫頭壓低聲音反對。

  「他……一定要救。」兩行清淚無聲地從李麗的眼眶滑下去。

  「妳認得他!」君丫頭恍然──李麗說過她的男人是俠士。

  「他是我梳攏的男人。」李麗淚光中有著抹喜悅。

  「這種死沒良心的男人,不但不該救,還該讓他曝屍荒野。」

  君丫頭冷哼道,替李麗抱屈。

  「怡君,求求妳,我們合力把他抬到我房間。」李麗低聲下氣。

  「這種爛男人,妳還愛他幹嘛!」君丫頭大表不滿。

  「不是還,是一直沒變。」李麗糾正。

  「但他……」君丫頭撇撇嘴,一副要把人罵到狗血淋頭的架勢,也替李麗心疼與不
值。5「他回來找我,這就表示他的心裡有我的存在。」李麗搶著說。

  「不對,他出了事才想到妳,這叫利用,不叫愛。」君丫頭想點醒李麗。

  「我說不過妳。」李麗雖自嘆不如君丫頭的口才,但她仍堅持:「就算妳說的對,
可是我仍想聽他親口解釋,當年為何不告而別?」她的癡情可見一斑。

  「男人不都會為此編上一百個理由,像事業未成,門戶不對……」君丫頭老實的指
出。

  「感情的事,妳不懂,這一切都是我自願,沒人逼迫。」李麗打斷君丫頭的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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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不懂,但是──」君丫頭還打算繼繼努力。

  小保站在前後院相連的拱門口,雖然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些什麼,但看得見她們兩個
因爭執不下而面紅耳赤的表情,忍不住跑到兩女中間。

  小保以老成的口氣說:「你們兩個再吵下去,他會流血過多而死。」

  聰明的小保,君丫頭心想,識破了她的不良企圖。

  「小保,去叫廖爺爺,他會治刀傷。」李麗這才恍然自己差點上了怡君的當。

  「我立刻去。」小保救人心切,果真遺傳了他親爹的俠骨。

  「慢慢走,別讓人起疑。」李麗耳提面命。

  不得已,君丫頭只好跟李麗分工合作,一人抬他的肩,一人抬他的腳,將他抬進房
內,放到床上,然後莫名其妙地被李麗指使去廚房燒熱水。

  其間,一個新來的女孩忽然跑來廚房找吃食,狐疑地問她:「燒水做什麼?」

  「燙蟑螂。」君丫頭不假思索的回道,對她而言,負心漢就如同是蟑螂,她最瞧不
起這種人了!

  「蟑螂用鞋打就可以了。」女孩自認為的建議著。

  「在我家鄉,」君丫頭圓謊道:「燙蟑螂是道美食。」

  「真的!」女孩竟逕自加以推斷:「原來君姐姐皮膚這麼好,就是吃燙蟑螂的緣故
。」

  阿彌陀佛,君丫頭默念佛號,她可沒說,她只是面帶微笑而已,是她自以為的喔。

  微笑的含意有很多種──有承認的意思,也有否認的意思,此刻她的意思是後者,
但她懷疑女孩會誤以為是前者……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隔壁騷紅樓的鴇母因聽信謠言
,吃了太多燙蟑螂,在茅坑蹲了三天三夜。

  君丫頭端著熱水,來到李麗的房中,李麗巧手慧心,已將男人身上的血止住。

  見君丫頭進來,李麗乞求:「暫時別讓小保知道他的身分。」

  「這個男人以前害妳失身,現在害妳惹禍上身。」君丫頭就是忍不住對他感到反感


  「為他粉身碎骨,我無怨無悔。」李麗幽幽的說。

  「妳死了,小保怎麼辦?」君丫頭為她的深情感到生氣,也感到動容。

  「等他回來,妳帶他離開媚香樓。」李麗早已想好後路。

  「妳太自私了,為了愛,連兒子都不要了?」君丫頭駭然。

  「我愛他,我也愛小保和妳,只是我怕他的到來會引來仇家,連累妳和小保。」

  聽到李麗的話,君丫頭才明白李麗的心比黃蓮苦,為了愛,李麗已進退兩難,心如
刀割。

  君丫頭態度軟化,溫柔的說:「現在說什麼妳都聽不下去,先救醒他,了解狀況後
再說。」

  李麗感激地抱住君丫頭,珠淚灑在君丫頭的鬢髮上。

  君丫頭說:「為了不讓外人起疑,我明天帶其他女孩去赴張公子的約。」

  「謝謝妳,怡君。」李麗如釋重負的說。

  「但願他值得妳救。」君丫頭喃喃。

  「他是好人,妳會喜歡他的。」李麗胸有成竹。

  「他叫什麼名字?」君丫頭點頭,她喜歡李麗和小保,或許會愛屋及烏吧。

  「莫子弁。」李麗破涕而笑,感謝怡君的幫忙。

  君丫頭也只能無奈地一笑,或許她真的不懂愛……※※※

  冷天加雨,秋意上梢,好一個斷腸日。

  雨,一場大雨,摧花折柳,秦淮河不由地哭了起來。

  接近中午,君丫頭來到李麗房中,探視道:「他的情況如何?」

  「還沒醒。」李麗嘆道:「廖爺說命是保住了,但復原要一段

  時日。」

  「他不能在這養傷,必需將他安置他處,否則恐怕會連累到大家。」君丫頭憂心的
分析道。

  「只要他不走出房門牛步,外人不會知道他在媚香樓。」李麗無心考慮太多,只想
將他留在此。

  「妳知道他的仇家是誰?對方是否神通廣大呢?會不會跟官府……」君丫頭詢問。

  「別說了,看也知道他的仇家是貪官污吏。」李麗推測道。

  「我們可得罪不起呀!」君丫頭無奈的嘆息:「看來他還是得離開媚香樓。」

  「不……」李麗當然明自怡君的用心。

  「不是我狠心,只是他留在這,大家都有危險。」君丫頭難過地大叫。

  「我懂,妳別難過,我知道妳是為大家好。」李麗安撫道。

  「天下之大,難道除了媚香樓,竟無他容身之地!」君丫頭心情簡直壞透了。

  「我想起來了,他有一個邊外朋友……」李麗說到一半打住。

  此時,門外響起腳步聲,步伐輕而急,不是小保的跑步聲,李麗迅速躺到床上,用
被子將躺在內側的莫子弁整個人蓋住,刻意以沉痾的痛音回應接下來的敲門聲。

  「有什麼事?」

  「君姐姐在不在?」

  「我在,妳找我幹喏?」

  「張公子的僕人已經來到門外了。」

  君丫頭交代:「我馬上去,妳去叫所有的妹妹到大廳集合。」

  腳步聲走遠,君丫頭也應該起身,但她沒有動靜,坐在幾旁椅上看著坐在床上的李
麗,而李麗又看著躺著的莫子弁,至於莫子弁看到什麼,她們皆不知,只見他睡得不安
穩,雙祈糾結,雙手掙扎,彷彿看到兇神惡煞……是誰令他如此惶懼?即使在夢中,他
都怕得渾身發抖,冷汗直流……囈語絮絮,雨聲瀝瀝,君丫頭隔得遠聽不清楚,李麗坐
得近,像個慈母哄兒,不停地以輕語輕手排解他的惡夢。但他聽得見嗎!?君丫頭不禁
感到疑惑。

  啊!囈語停了!他聽見了!

  他醒了嗎?君丫頭走近床沒,感到不可思議──他沒醒。

  但睡相已由痛苦變得祥和,那張充滿俠氣的臉,此刻添了溫柔倜儻。

  「他剛才喊什麼?」君丫頭好奇的問。

  「庄濠全……大概是人名吧!」李麗思索的說。

  「妳考慮得如何?什麼時候送走他?」君丫頭回到正題。

  「只要雨一停。」李麗嚅囁的說,但眼神十分堅定。

  「事不宜遲,這件事絕不能再拖了。」

  「雨一停,我就送他走……」李麗的口氣有著不捨。

  「算了,隨便妳。」君丫頭也只能無奈的離去。

  大不了一死,君丫頭一邊走一邊想,老爺夫人的恩情只好來生再報。

  情?究竟是什麼東西?摸不到、看不到、吃不到、穿不到……為何一個根本不存在
的東西,卻能教人以生死相許,無怨無尤?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但她同情李麗。

  為情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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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隨後,領著六名小妓,來到出身膏粱世家的張公子的豪華樓船上。

  六名小妓中,君丫頭最喜歡一對雙胞姐妹,她們容貌雖相近,性情卻相遠。

  這對雙胞姐妹,姐姐小倩,妹妹小碧,容貌娟妍,體態輕盈。

  姐姐的個性沉靜不多語,喜好詩詞書畫,這點和君丫頭頗像;妹妹恰相反,活潑好
動,喜歡削竹為劍,沒事就和小保在後院比劃。

  姐妹皆膽識過人,華陰人氏,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曾做過縣官,後因不適應官場文
化,辭官買地種田。不久母親染病,姐妹倆到廟裡求神,不幸被巡撫看中,垂涎兩人的
美色,構陷其父,父死母亡,於是姐妹倆潛夜奔逃。

  來到秦淮河畔,姐妹倆感慨薄命,自知逃不過風塵,不如投身風塵。

  兩姐妹決定賣身,經過打探,選擇了媚香樓,在李麗的教導下,已能歌能舞。但因
容貌常讓人搞混,為了辨識起見,姐姐小倩穿水藍羅裙,妹妹小碧穿竹綠羅裙,再過不
久,倩碧雙嬌,將成媚香樓另一買點。

  此時,君丫頭雖身在樓船,但心繫媚香樓。

  今天是倩碧雙嬌第一次見客,李麗不能來,君丫頭誆說麗娘生病,順利矇騙過關。
君丫頭只好身兼鴇娘,一邊照顧後進,一邊應付不斷勸酒的張公子,心情顯得有些低落
,祈頭始終不展。

  「今天一定要不醉不歸。」張公子拿著酒杯逼近。

  「張公子,君姐姐不能喝,小碧代她喝。」一旁的小碧搶過酒杯。

  「小碧?長得不錯,不過妳倒說說看,為什麼君花魁不能喝?」張公子問。

  「君姐姐若醉了,誰替張公子唱歌助興?」小倩機靈的回答。

  「老天!我是不是喝醉了?怎麼看到兩個小碧?」張公子詫異道。

  「她是小倩,小碧的雙胞姐姐,張公子日後可要多照顧。」君丫頭介紹道。

  「一定,既然君花魁都這麼說了,小生馬上照顧。」張公子一個彈指,一旁侍候的
家僕,立刻從袖中拿出準備好的一疊百兩銀票,分給小倩小碧各一張。

  「多謝張公子!」小倩和小碧笑如花開。

  「還有其他四個妹妹呀!」君丫頭順勢要求。

  「統統有賞。」張公子為了討美人歡心,一擲千金,眼也不眨。

  「今天難得我興致好,來一段小令,『三番玉樓人』如何?」

  君丫頭甜笑。

  「可要帶肢體表演。」張公子被迷得七垃八素。

  「要我表演行,你可要把耳文準備好。」君丫頭再笑。

  「我每天為了聽妳唱,都把耳文洗得乾乾淨淨。」張公子賣乖。

  「那我就開始了,妹妹們請了。」君丫頭一說完,絲竹琴弦同時響起。

  三番玉樓人──是描述妓女的悲歌,守候了一夜,不見情郎來會,心中又氣又悲,
第二天情郎遲遲而來,妓女忍俊不住發脾氣,揪著情郎的耳,質問他昨夜宿在哪隻狐狸
精床上……通常主唱者會配合曲意,加入動作,使歌曲顯得活潑生動。

  君丫頭哀哀唱出:「風擺簷間馬,雨打響碧窗紗,枕剩今寒莫亂煞,不著我題名兒
罵!」

  「罵他!罵他!罵他……」六個小妓異口同聲指著張公子。

  「暗想他,忒情雜!等來家,好生的歹鬥咱!」君丫頭柔指如蓮花生姿,忽爾一轉
,揪住張公子的耳廓,繼續唱道:「我將那斯臉兒不上抓,耳輪兒掀罷。」

  「好痛!」張公子哀叫,耳文比猴屁還紅。

  「我問你昨夜宿誰家?」君丫頭歌聲充滿咄咄之氣。

  「花魁饒命!」張公子雙手抱握,耳文痛得話都快講不清楚。

  「看你這等臭男人,以後還敢不敢風流!」君丫頭鬆手。

  「不敢?」張公子調戲道:「昨夜宿家中,今夜可否宿花魁帳中?」

  「想梳攏,門都沒有。」君丫頭毫不客氣的說。

  見過不下十數個王孫公子,至今,她仍未見到一個令她有意的男人。

  按照規矩,處女身的妓女視為清倌人,第一次伴宿稱為梳攏,這件事對曲中來說,
就像普通人家嫁女兒一樣重要,北曲是以銀兩為重,南曲則以男客的才貌和清倌人的意
願為重。

  張公子自知梳攏花魁,絕不是千把銀子萬兩黃金能達成目的。

  要想梳攏花魁,最重要的是討花魁歡心,女人高興起來,不要說身,就是連命都可
以給男人,這便是張公子心中的如意算盤。

  雖然今天已花了千兩銀子,但連花魁的小指頭都沒摸到,不過來日方長,只要持續
讓花魁像今天這樣開心,總有一天,他會成為她第一個男人,到時候他張公子的大名將
凌駕花魁之上,響徹秦淮河兩岸。

  對張公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想法,機靈的君丫頭又怎會不知呢。

  君丫頭也順勢利用他這等心態,故意表現出似有若無的笑容,吊足他的胃,因若非
有像他這等的豪客,她又如何早日賺夠銀兩回鄉!

  君丫頭取出腰間紫竹笛,對著口,吹出悠悠「長恨歌」。

  突然船身一陣劇晃,打斷笛音,正當大家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時,一個佩劍的男
人,大搖大擺地閑了進來。

  見狀,張公子身旁的僕人立刻站立船窗前,對著河上其他船隻大叫:「救命呀!搶
劫呀!」

  「狗奴才!閉嘴!」男人不分皂自地衝到僕人面前,連摑數耳光。

  「住手!」小碧衝動地拿起酒杯扔去,男人閃開,但已被酒液濺了一身濕。

  「該死的賤丫頭!」男人猛地將劍拔出鞘套,冷光剌目。

  「你想幹什麼?」君丫頭挺身護佐小碧。

  「妳讓開,刀劍無眼,傷了妳,可是妳倒楣。」男人陰狠道。

  「別以為妳有刀,我就怕你,殺人是要賠命的。」君丫頭毫不畏懼。

  「你想殺姐姐,先殺了我們。」小倩和其餘小妓圍住,欲保護君丫頭。

  張公子瑟縮一旁,深怕遭受池魚之殃。

  眼看殺機一觸即發,空中冷不防地暴出:「衛民,好男不跟女鬥。」

  循著聲音,眾人的視線集中到艙門口,好一個英姿勃發的男人,眾人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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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如
此想,他們卻也同時發現,男人的目光緊盯著君花魁不放……不放……緊緊不放,彷彿
恨不得把君花魁吃進肚裡,永遠不放她出來。

  「瞧你們緊張的!跟姑娘們開玩笑罷了!」原衛民收劍調侃道。

  「哼!一點也不好笑。」小碧撇著嘴,瞪著眼。

  「玩笑開完了,請你們離開,不要打擾我們唱歌。」小倩較為婉轉的說。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本公子的船上撒野!」張公子躲在女人背後出聲。

  「這兒頂熱鬧,我們過來湊熱鬧。」原衛民厚臉的說。

  「滾!這兒不歡迎你們。」張公子擺出主人架勢。

  「你是什麼東西?」原衛民挑了挑右祈。

  「說出來會把你們嚇死,聽好,我乃禮部尚書的姪兒。」張公子道。

  「把他扔進河裡。」庄濠全一聲令下,張公子便像小雞般被原衛民拎到艙邊。

  「大爺饒命!我不會游泳……」張公子立刻哀求。

  「放開他!」君丫頭阻止道。

  「妳長得不錯!叫什麼名字?」庄濠全逼近,以手捏住君丫頭下頷。

  他的手來得太快,教她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如著電極……在媚香樓的這些時日,君
丫頭雖然稱不上閱人無數,但見過的男人已不少,不過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讓她心兒蹦蹦
跳的男人──眸光精銳倨傲,帶有一股邪霸之氣,令人望之生畏,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他是誰?君丫頭垂下眼睫,思緒百轉千迴。

  按律,普通的老百姓不能佩劍,但他不像俠客,也不像官差……君丫頭猛地明白─
─他是個錦衣衛!

  失落,君丫頭頓時感到一陣失落,錦衣衛魚肉鄉裡,惡形惡狀,傳遍千裡。

  前些時日,駐守金陵城的錦衣衛在調防,臨走前,肆無忌憚地在金陵城姦淫擄掠,
幸虧牡丹樓鴇娘的舅舅是個公公,釣魚巷因而躲過一劫,但其他花街姑娘可就沒那麼幸
運,最慘的一晚上被十數個錦衣衛輪流狎玩。

  他不是好人,在她印象中只要是錦衣衛,都不是好人。

  「放肆!拿開你的髒手!」小碧護主心切,想拉開庄濠全的大手,但無效。

  「花魁不是你這種莽夫能碰的。」小倩也厲聲斥責。

  「原來妳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怡君,久仰久仰。」庄濠全放手。

  「你們是什麼人?」君丫頭求證似的問。

  「明天,妳就會知道了。」庄濠全冷笑,然後磚身。

  原衛民放開驚嚇過度、臉白如紙的張公子,跟著庄濠全離船。

  留下費疑猜的謎團……
……※※※

  回到媚香樓,君丫頭推說沒有食慾,要人別打擾她。

  雨仍下著,一陣涼風掠過簷間,像一隻手在撥弄銅鈴,吵人清夢。

  君丫頭並沒睡著,打從回房到現在,幾案上的焚香爐已冷卻,她的眼睛始終闔不上
──她不敢闔眼,一闔眼就看到一雙晶亮的眸光衝著她笑,她好心煩……心情此刻就像
天亮後要被宰的雞,默默祈求天──永遠不要亮。

  一時興起,她突然想唱歌解煩,不知何故?一開口,便唱起了「寄生草」──多豐
韻,忒稔色!乍時相見教人害,霎時不見教人怪,些兒得見教人愛,今宵同會碧紗櫥,
何時輕解香羅帶?

  這首小曲出自「西廂記」,意思很淺顯,就是「一見鍾情」,是鶯鶯對崔生的心情
,但不是她的心情……她不承認,也不相信她會喜歡上聲名狼籍的錦衣衛。

  可是……為什麼腦海揮不掉他的模樣?

  為什麼被他捏過的下頷,仍能感覺到他手指的餘溫?

  「怡君,妳還沒睡?」李麗已來門外多次,她同樣睡不著。

  「還沒。」君丫頭把門打開一條縫,狐疑的問:「麗娘,有事嗎?」

  「我有話想對妳說,不知現在方不方便?」李麗神色顯得緊張。

  「方便。」君丫頭拉進李麗,關門聲輕到彷彿門沒打開過。

  「不要點燭,我不想讓人知道找來妳房裡。」李麗一進屋即說。

  「我瞭解,他醒來了沒?」君丫頭拉椅,坐在黑暗之中。

  「還沒。」李麗也摸了張椅子坐,半晌不語,只是頻頻嘆氣。

  短短兩天,她的煩惱生得比八十歲老嫗臉上的皺紋還多,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想了一下,就從道歉開始好了。

  她小聲問道:「妳還生找的氣嗎?」

  「沒有,妳是為了這事而來?」君丫頭淡笑,直覺事情不會那麼單純。

  「一部分是。」李麗說出:「廖爺來過,他說城裡來了很多陌生臉孔。」

  「妳認為是……?」君丫頭心猛地一窒。

  「錦衣衛。」李麗在花街二十年餘,對人來人往一向敏感。

  「有此可能,先前的錦衣衛調防,總要有新的錦衣衛來接替他們的工作。」

  為了保護莫子弁,李麗有如驚弓之鳥,雖然君丫頭的解釋合情合理,但李麗仍有疑
慮。

  「但他們為什麼著便衣?他們穿著錦衣衛的衣服,可以作威作幅,人人見了他們都
要退避三捨,他們這麼做擺明是想混入人群,為什麼要混入人群?人群中有什麼是他們
要的?」

  「妳一下說那麼多,重點是什麼?」君丫頭感到頭昏腦脹。

  「我擔心他們是來捉子弁的!」李麗一語道破。

  「如果他們真的是來捉他,我們更應盡快把他送走。」君丫頭舊調重彈。

  「不對,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我們更應保護他。」李麗持相反意見。

  「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對付錦衣衛?」君丫頭質問。

  「保護的意思不是以雞蛋打石頭,而是把雞蛋藏起來。」李麗有著不容反駁的堅決


  「藏在哪裡?媚香樓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

  李麗無法言語,她心知,不要說雞蛋,即使是一根小針,錦衣衛有心找尋,就算是
藏到秦淮河裡,錦衣衛也有辦法找到。

  錦衣衛的辦法,說穿了,只有一個字──殺。

  就算藏得了一時,也藏不了一世,錦衣衛無法交差,逼急了,血洗金陵城在所難免
,到時候,不僅是媚香樓無一活口,牽累無辜百姓家破人亡,這才是君丫頭和李麗最大
的擔憂,為救一人,而死千萬人,此乃天大的罪過!

  話說交出莫子弁,死一人,能救千萬人,但君丫頭和李麗誰也不願為求自保,而做
出賣靈魂的醜事,和前者相比雖是小罪,但卻也足以教人一輩子良心不安!

  兩面為難,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

  兩人陷入沉思,其實她們誰都不願先開口,講出她們心中共同的結論──置之度外
,聽天由命!

  就讓天意來決定吧!

  晨光拂去黑夜,後院的芭蕉葉颯颯如泣。

  天亮了,雖仍是雨天,綿綿小雨,但已不再是留客天了。

  李麗雙手掩臉,從指縫中透出無奈聲:「好吧,今天送他出媚香樓。」

  君丫頭嘆了一聲:「不行,今天不行,今天有兩個看起來像錦衣衛的人會來媚香樓
……」

  接著,原原本本地把樓船上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李麗像隻杜鵑鳥般,不停地喃喃自語:「晚了……晚了……」

  是晚了一天,而媚香樓會因這一天之差而變成什麼樣?

  只有天老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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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通亮,雨歇了,秦淮河畔依舊喧鬧滾滾。

  此時不同於黃昏走進的景象,狂歡達旦的酒客正醉醺醺地從釣魚巷走出。

  賣豆漿的小販,總是特別早起,挑著一根長扁擔,兩端垂著木籃子,沿著花街柳巷
叫賣,不時見到小姑娘拿著銅壺,藉著買豆漿的機會跟其他紅樓的小姑娘東扯西聊,交
換昨晚哪家姑娘──銀子掙得最多。

  今天輪到小碧打掃媚香樓的門口,她也不免俗地湊上一腳。

  當她告訴其他小姑娘,昨天張公子賞她一百銀,其他小姑娘莫不稱羨。

  洋洋得意之際,小碧眼角一閃,看到昨天摑人耳光的兇男人從巷口走來,身上竟穿
著錦衣衛的制服,立即擱下未完的話題。小碧快步跑回媚香樓,雄糾糾地站著,像衛兵
守在門口。

  只不過衛兵拿的是刀劍,她拿的是──一柄掃帚。

  「小姑娘,早啊。」原衛民一臉笑意,顯示他心情不錯。

  「花魁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見客。」小碧高舉掃帚,做出打架狀。

  「千戶等會要來,會讓花魁渾身舒服、飄飄欲仙。」原衛民竊笑。

  「他會治病?」小碧還聽不出話中所影射的曖昧關係。

  「千戶最會治女人,在床上治得女人服服貼貼。」原衛民縱聲大笑。

  「啊!」小碧驚叫一聲,掃帚忿忿地朝原衛民的臉孔揮了過去。

  「打是情,看來小姑娘對在下有意思!」原衛民一躍閃過。

  「癩蛤蟆想吃天鵝屁!」小碧再次揮帚,不過被原衛民打掉而落地。

  「罵是愛,小姑娘果然愛上在下。」原衛民捉住小碧的手,正待調戲……「放開我
妹妹!」小倩出其不意地從原衛民的頭頂砸下一花盆。

  「大膽刁女!竟敢偷襲朝廷命官!」原衛民放開小碧,氣紅了臉轉向小倩。

  「是你先輕薄我妹妹!」小倩理直氣壯,但也知道他絕不會認錯。

  人人皆知,理字對錦衣衛來說,形同垃圾,對他們說理的結果,比對牛彈琴還糟糕
,因為他們不但聽不懂、聽不進去,還會殺了多嘴之人,所以面對錦衣衛,除了忍之外
,還是忍……不過,原衛民並非一般的錦衣衛,他是粗魯了一點,但他不會亂開殺戒,
他有原則,不殺老弱婦孺。他只是喜歡用嘴皮子逗女人,最喜歡用舌頭吻遍女人的身體
,特別的是,他喜歡辣女人,善於床功的女人。

  對倩碧雙嬌,他反倒一點興趣也沒有,因為他不喜歡血。

  血,他見太多了,他討厭血味,討厭血色,連帶討厭處女的落紅。

  他是個怪人,奇怪的軍人,也是個忠心耿耿的軍人。

  他不僅是庄濠全的愛將,也是庄濠全的兄弟、手足、朋友、知己、哥兒們……在這世上
,所有能形容兩人關係深厚的詞句,都不足以表達他們之間濃厚的感情千分之一。就像
現在,庄濠全還在大夢中,他私下來媚香樓完全是為了安排一場好宴,要姑娘們今天好好
招待千戶。

  最重要的是君花魁──原衛民一眼就看出,千戶有興趣。

  原衛民輕蔑道:「對妓女而言,妳們的小手本來就是給男人摸的。」

  「住口!」君丫頭怒斥。李麗才從她房間離去沒半柱香時間,被子還沒睡暖,就聽
見大門口有吵鬧聲,擔心妹妹們受人欺侮,由於李麗尚在裝病中,不可能出面,只好由
她主持,都來不及梳頭,甩著辮子便跑出來……一見君丫頭未施脂粉,衣著絹素,卻嬌
豔如芙蓉出水,原衛民不由地雙目凝滯,失魂落魄,幾乎忘了呼吸,深信她是他平生所
見最美的女人,昨日尚不覺得她美,原是胭脂使她減色,不過今日再見,他心中暗憂─
─紅顏禍水。

  庄濠全向來沒有弱點,這是郭公公無可奈何他的地方,但眼前的花魁太美了,美得令
他左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起來……右跳喜!左跳災……原衛民搖了搖頭,他是個武夫,
怎可迷信這玩意!

  看來,只有天老爺才知道,千戶能不能過君花魁的情關?

  難,英雄想過美人關,是何等的難,太難了!

  「君花魁,早啊!」原衛民露出粗枝大葉似的傻笑。

  「你來做什麼?」君丫頭的視線偷偷巡視四方,不免心中湧起一陣落寞。

  「妳該不會忘了,千戶今天要來。」原衛民敬重的說。

  「他是千戶!?」君丫頭高興不起來。

  「官位很大,妳可要好好侍候。」原衛民半警告的提示。

  「來媚香樓的多是王孫貴冑,小小千戶算什麼!」君丫頭端起架子。

  「花魁姑娘,說話小心點,千戶的脾氣不好。」原衛民耐著性子。

  「我今天也脾氣不好,你叫他改天再來。」君丫頭擔心莫子弁被發現。

  「他決定的事,就算皇上也未必能改變他。」原衛民聳聳肩。

  「今天不行,今天俞太尉,宋學士,還有……」君丫頭胡謅一番。

  「妳削個名單給我,我叫屬下通知他們今天不准來。」原衛民霸道的說。

  「你憑什麼干涉我媚香樓接客?」君丫頭手扠腰,佯裝氣憤。

  「憑我是錦衣衛,憑天下人都怕錦衣衛。」原衛民冷笑。

  「我不怕。」君丫頭伸長細頸,做出不怕死的模樣。

  「看得出來。」原衛民目光掃向倩、碧:「妳怕不怕連累別人死?」

  應付這種硬骨頭的人,他經驗豐富,最好的方法,也是最狠的方法──連累無辜者
,此刻指的就是小倩和小碧。

  狠,這的確是狠招,他並不喜歡,但身為錦衣衛,他沒別的選擇,只得喜歡它,為
了達成任務,他們往往要不擇手段。

  君丫頭忍住怒氣,鎮定道:「就算你主子要來,也要按規矩來。」

  「什麼規矩?」原衛民「錢,銀子、黃金,就是曲中的規矩。」君丫頭刁難道。

  「我懂,不過從今天起,曲中將有新規矩出現。」原衛民淡淡一笑。

  「什麼新規矩?」君丫頭反主為害的問。

  「劍,權勢,錦衣衛,曲中的新規矩。」原衛民不可一世的說。

  「你簡直比土匪還不講理!」君丫頭氣得轉身隱入門內。

  原衛民指著小碧,指使道:「快把地掃乾淨。」

  小碧本想抗拒,但門內傳出君丫頭的命令:「照他的話去做。」

  「豬八戒!」小碧不情不願地拿起掃帚,心中忿忿暗罵。

  「千戶午後要來,妳快去準備。」原衛民差遣小倩。

  「要準備什麼?」小倩咬了咬牙,不甘心的問。

  「好酒好菜。」原衛民道。

  「你沒付訂錢,我拿什麼去買酒跟菜?」小倩眼神一睨。

  「簡單,我跟妳去市場,要什麼妳儘管拿。」原衛民丟了一錠銀子。

  「豬八戒!」小倩和小碧心靈相通,心中忿忿暗罵同樣的三字經。

  另一方面,君丫頭不慌不忙地往李麗的房間走去,心暗想,幸好沒把莫子弁抬出來
,天知道外面有多少錦衣衛潛伏,在沒弄清楚錦衣衛來此的企圖以前,移走莫子弁的計
劃,必需暫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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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天不運走莫子弁,危機就多存在一天……※※※

  焚爐燒香,煙雲嬝嬝,薰得一室溫軟芳香。

  酒,冷了熱,熱了又冷,一壺酒來來回回熱了好幾回。

  「我腿都跑累了,他到底來不來?」小碧手端著熱餐盤,以腳踢門而入。

  「來,千戶一定會來。」面對小碧的白眼,原衛民絲毫不當一回事。

  「什麼時候來?」小碧咄咄問道,對原衛民身上的錦衣毫不畏懼。

  「一定來。」原衛民聳肩,彷彿當她是煩人的蚊子。

  「我問的是還要燒幾柱香?」小碧一副不問出結果不肯罷休的表情。

  「千戶忙,忙完了就來。」原衛民堅守軍人本分,守口如瓶。

  「白問。」小碧撇了撇嘴走出去,把原衛民的廢話轉告君丫頭知道。

  忙什麼?君丫頭想問,但不敢多問,怕好奇心太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今天清晨她
已領教過原衛民的反應──能言善道,不是一介莽夫,讀過幾年書,見聞也不差……時
至傍晚,領著數十個錦衣衛守住媚香樓,庄濠全大步前來。天庭飽滿,祈目凜凜,不怒而
威,讓男人看了怕,卻讓女人在怕之外,忍不住還想多看一眼,只因他是個雄偉傲岸的
好看男人。

  比起來此的男客,他顯得與眾不同,君丫頭反倒不敢細看他。

  晚宴在一清雅小閣,沒有其他人在場,就他二人,花魁和千戶。

  雖然兩人分坐,一東一西,中間又隔著一幾一琴,氣氛非但不冷清,反而異常燥熱
,像要開戰的兩軍,只是實力懸殊,勝負早已分曉……君丫頭有意怠慢庄濠全,未施脂粉
,鬢雲蓬鬆,鳳釵斜墜,身穿普通的乾淨衣裳,不柔不軟,噤口拉得緊緊,密不透風,
祈斂收,眼低垂,看也不看庄濠全一眼,專心一意地彈著「平沙落雁」……然而庄濠全卻不
以為逆,沉緬於琴聲中,以致於酒冷了,菜也涼了。

  曲畢,庄濠全鼓掌,但語氣高昂的命令:「過來!」

  「過去幹什麼?」君丫頭靜坐,不為所動。

  「斟酒。」庄濠全蹙祈,再下命令。

  「你的手又沒受傷又沒斷。」君丫頭倔強的反抗。

  「妳喜歡跟男人作對!」庄濠全的嘴角揚起冷笑。

  「不敢,男人是媚香樓的衣食父母。」君丫頭拱手作揖。

  「那妳為什麼不過來敬我酒?」庄濠全顯然不太高興。

  「你不是……」君丫頭話未說完,庄濠全猛地起身,如一座高山站起來。

  「妳剛才說男人是媚香樓的衣食父母,又說我不是,不是什麼……」庄濠全暴怒,額
拄青筋跳動,窮兇惡極。

  他這模樣嚇壞了君丫頭,一時不解她的話怎會引起軒然大波?

  她說了什麼?

  她確信,她沒說什麼,沒說錯什麼,是他別有用心,曲解她的話意。

  倒要看看他如何指鹿為馬?她以靜制動,不語,看他如簧之舌怎麼個說法?

  是的,她想的沒錯,他擺明小題大作,借題發揮,他要緊緊地捉住她話中細如針孔
的漏洞,穿線而入,一想到刺穿的感登,忽生淫念,不由聯想到比針孔還細,比針孔還
小,比針孔還緊密的女孔……此刻,他的陽物像雨後春筍結結實實地從地底冒出。

  今晚,就是今晚,他的男根將像鐵線,要穿入她的女孔。

  庄濠全不懷好意道:「我不是什麼?妳可要小心說,當心舌頭。」

  「你不是媚香樓的衣食父母。」君丫頭大膾說。

  「換句話說,妳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人。」庄濠全捉住話柄刁難。

  「我沒那意思,我是說你沒付錢,不是媚香樓衣食父母。」君丫頭鎮定。

  「狡辯!」庄濠全用力拍幾,琴被振動得發出哀怨聲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君丫頭不屈不撓。

  君丫頭還沒弄清他的意圖,橫阻在兩人之間的幾案,陡地被一腳踹開,幾上的琴鏗
鏘落地,她的玉腕不由分說地被他箝住,猛力一拉,身子順勢被拉起來,腳尖必需踮著
才能搆到地。

  他的粗暴舉止令她心悸,同時也令她心碎。

  心悸是因為害怕,但心碎為何而來?她不懂,不想弄懂。

  不過她不屈服,勇敢地挑戰他暴虐的眼神,只是纖肩微微發抖。

  「你幹嘛動手動腳!」君丫頭虛張聲勢地怒吼。

  「我要證明我是男人。」庄濠全使壞地一笑。

  「我相信是男人,不必證明。」君丫頭感到雙腿發軟。

  「不行,我偏要證明。」庄濠全將她的手往下移,但沒有放開。

  「你要證明就證明,幹嘛抓著我的手不放!」君丫頭越掙扎手腕越痛。

  「我要妳親『手』證明我是男人。」庄濠全將她的手使勁拉向他下體。

  「不要……」君丫頭握起拳頭,但仍然不可避免地碰到堅硬的物體。

  「那玩意證明了我不是公公。」庄濠全得意地大笑。

  「你下流!」君丫頭毫不考慮地用沒受制的手,摑了他一巴掌。

  沒人敢摑佩劍千戶的耳光,即使皇上也不敢,因為──劍會替主子還擊。

  庄濠全的臉頰紅了一邊,受此辱,換作是別的女人,此刻劍已經出鞘,但此次他並不
打算用劍報這一巴掌之仇,完全沒想到用劍。

  用手,他摸了一下發燙的部位,這不啻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立刻冷顏相向,嘴角
濺出一抹冷鷙,眸光殺氣騰騰,豹捷般捉住她惹禍的手,致使她兩隻手都落入他的大掌
中,像被繩子綁住,無法動彈。

  又激又氣,狠狠地將她拋摔出去,碰地一聲,撞倒撫琴時坐的椅子,她跌地不起,
但他還不放過她,此生最大的恥辱令他失去理智,他揪著她的髮髻,硬是將她從地上拉
起……「好痛!」君丫頭忍不住叫出聲,眼眶飽含淚水。

  「是妳自找的!」庄濠全無情地將她拖到他原先坐的椅前。

  「啊!」君丫頭的膝蓋磨破了皮,領悟到了他生性殘暴的真面目。

  「妳給我跪下!跪好!」庄濠全坐定,掀開衣袂到腰上。

  「你想幹什麼?」君丫頭因害怕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妳摸。」庄濠全抓住她的手,直接按到他雙腿中間。

  「我不!」君丫頭的手指瑟縮成一團。

  「妳還想我再折磨妳嘛!」庄濠全再次無情地抓住她的頭髮,逼她抬頭。

  「不!你弄痛我了!」君丫頭哀傷地懇求他高抬貴手。

  「那還不快點取悅我!」庄濠全放手,此時雙腳成大字擺開。

  「是。」君丫頭羞紅了臉頰,朝他指定的地方摸索。

  「妳到底會不會取悅男人?」庄濠全驚愕的問。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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