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洁抓了纸巾用力擤鼻涕。「我很难过，你知道吗？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猛地抬头瞪他，激动嚷道：「你心里在笑我吧？你笑啊，你大声笑啊！反正不能更惨了，你尽管笑，你快笑啊！」她豁出去了。

噗～～邱胜翊低头，硬是憋住笑。她抓狂了喔～～

「姓白的，你好样的，躲起来一直偷听我们说话！」

「呃……我刚好……坐妳后边位子。」他说的心虚。

「刚好？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侍者送上红酒，要帮他们倒酒，映洁制止。

「不用。」她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一口干了。

邱胜翊一脸震惊。「喂！这酒很烈，哪有人这样暍的？」他好心提醒。

她拍桌怒道:「怎么，舍不得？你不是很大方？不是要请客？不是要庆祝？」

她抓住酒瓶咆他。「来阿来庆祝！来啊！」转头对侍者喊：「再拿五瓶！」

「喂！什么再拿五瓶？」邱胜翊气恼。「妳发什么疯？又叫又嚷，是不是女人啊？」丢不丢脸？

「你说什么？」她双眸喷火。

「请客是无所谓，但我警告妳，要继续这样暍，醉了不关我的事，我是不会送妳回家的，我也不会扶妳，妳要出了什么事，妳自己负责！」责任先厘清楚，省得麻烦。

「哼！」映洁又倒一杯，赌气似地一口干掉。她重重放下酒杯，用力抹抹嘴，拿食指戳上他额头。「臭男人，你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要让你扶我、让你送我回家，我情愿死！」
噗！一直偷瞧的客人们忍不住笑了。

邱胜翊拍掉她的手，强迫自己按捺住脾气，看她卯起来干了一杯又一杯，怎她是想暍死吗？

「喂，这样喝很伤肝，妳知不知道？！」

「鸡婆，多事，猫哭耗子假慈悲！滚！

「好，我走。」求之不得咧，他起身就走，大步离开。懒得管她！

她挥挥手。「走走走，快滚！」忽地转头又嚷:「喂，等等！」

他回头。「干么？」随即看见映洁指了指账单。

「买单啊，先生。你不是要请？」

神、经、病！胜翊用力抽起账单，去柜抬结帐。这个吴映洁一哭就惊天动地，一喝酒就大呼小叫，怪不得被甩。哪个男人受得了啊？活该，活该！

柜抬前，邱胜翊等着结帐，蓦地想起黄瀞怡，瀞怡就不会这样，瀞怡永远很优雅，说话温温柔柔，嘴边常噙着一抹笑，他看了就想疼她宠她……

邱胜翊惆怅，还忘不了她，唉！

小姐将信用卡交还。

「谢谢。」胜翊接过来，又瞧一眼里边的吴映洁。他低头看表，十点。又打量她，从她倒酒的姿势和懒散的坐姿，他猜她已经醉了。

很晚了，她能平安回家吗？他想－－管她的！是她自己要暍的。

走出餐厅，外边飘着雨丝，空气中漫着一股潮湿味，地上湿漉的水洼倒映霓虹光影。邱胜翊想了想，又转身，隔着玻璃，遥望吴映洁，看她一边暍、一边抹泪，不时又趴倒桌上哭泣，小小的肩膀直颤着，好可怜。

邱胜翊暗了眸色。她好可怜啊，她看来好无助啊，她这样喝下去要不要紧？她能不能平安回家？她会没事的吧？

他想到那天，她拿出男友相片，跟他炫耀－－

「这高大英俊的男人，就定我男朋友。谁没人要了？」

当时她戳着相片，对他嚷，表情很得意很骄傲，一双瞳眸亮晶晶的。

算了，别想了！胜翊转身离开。

坐人车里，他发动车子，打开收音机－－

「本台报导，警方围捕一名出租车之狼，专门对夜归女子下手，载到山区后强歼杀害……」
「啪」！邱胜翊关掉收音机，扒了扒头发，忽感不安。但他立刻安慰自己，是她自己要暍，管她咧！可脑海有个声音却说:「可酒是你请的。」

「可是我没逼她喝啊？」

那声音又说：「要不是你跳出来刺激她，她可能就不会喝个烂醉，也不会哭得好伤心。」
「她也在专栏上嘲笑我失恋，我这样不过分！」

「你是男人，让让女人也应该吧？你是男人，干么跟女人计较？」

烦死啦！邱胜翊捷了一记方向盘，拔出车钥匙。蓦地银光忽闪，「轰」地雷声劈落。打雷了，雨势转遽，豆大雨滴袭击车窗玻璃，雷声轰轰，暴雨浙沥。

映洁卯起来牛饮，一杯又一杯，越想越伤心，想破了头还是不明白，炎亚纶怎么忽然就甩了她？血液里的酒精浓度越来越高，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有人气呼呼在她对面坐下。
她抬头，瞇起眼睛，努力看清来人，那是一张奸严肃的脸孔，表情很不耐烦。

「妳暍够没？」邱胜翊踅返，一坐下就凶她。

「又是你！」映洁嚷，抓了皮包起身就走。

邱胜翊追出餐厅，看她淋着雨，仰头对天咆哮。

「很好、很好，下雨……」她手插腰，一副想跟老天爷干架的模样。「你下啊，下啊，有种下更大！」连老天都跟她作对！她醉了，卯起来发飙。「你下好了，我不怕－－」「轰」！一道雷劈落，软她吓了好大一跳。更火了，指着天空嚷道:「好，打雷是吧，打吧打吧，我不怕！」

她真的醉了！邱胜翊翻个白眼，撑开伞，上前抓住她手臂。「走－－」

「干么？」她挣扎。

「送妳回家。」他拉她。「走－－」她平安到家，他就可以放心回去了。

「你放手！」映洁用力扳他的手，一边骂。「谁要你送？你笑得下够？你放手？」

「妳这样没法回家！」邱胜翊咆她。大掌更用力地拽紧。

「不要你管，不用你可怜！」她醉了，又叫又踢。

「妈的。」邱胜翊拽住她硬是将她拖往自己的汽车。「死三八，我不跟妳计较，把妳扔回家，妳要怎样都不关我的事，给我过来、过来！」

「不要！」

「过来！」

「不要！」映洁抓住行道树。

邱胜翊气坏了，用力一扯，吼道：「过来－－」

砰！

很好，经他这一扯，映洁松手了，不过一个重心下稳，她跌个拘吃屎，趴在泥地上，动也不动。

「呃……车……吴小姐？」邱胜翊赶紧蹲下来察看。「妳……妳不要紧吧？」

她还是动也下动，邱胜翊急了。「摔伤了？哪儿摔伤了？」

「你……你……」她终于出声，声音颤抖，身体也颤抖。她慢慢撑起身子，邱胜翊倒抽口气。

不会吧？她的脸沾了一大管泥，鼻子摔肿了，邱胜翊往下看，她的膝盖也擦破了，因为大雨，地上都是烂泥，她身上的洋装也毁了。现下，她披头散发，整个人就像七夜怪谭里，那个从井里爬上来的鬼贞子。

她坐在烂泥里，望着邱胜翊。尽管看来凄惨，她双眼倒是非常有神，狠盯着他。

「呃……对不起。」邱胜翊心虚，赶紧伸手去帮她揩脸上的泥，没想到映洁抓住他的手就咬。「啊－－」他痛呼。

「我恨死你！」她跳起来就跑。

她在暴雨中急奔，雨打湿她，她不在乎；衣服脏了，无所谓；膝盖好痛，没关系！反正够惨了，不可能更惨了，映洁跑得又急又气，因为暍醉的关系，步伐凌乱。

「喂！」邱胜翊急追。这样乱跑太危险了，她有没有大脑啊？

映洁不理他，他整晚都在看她笑话，现在又来假惺惺。　卑鄙！

映洁一边跑，一边注意有没有出租车。很晚了，没看见出租车，后边倒来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疾驰而过，将她手中皮包一扯。

「嗄？」映洁愣住，抢劫？！陡然一震，她拔腿就追。「抢劫、抢劫－－」车速飞快，她立刻脱了鞋扔他，靠！没击中，她边追边骂。「抢劫矮～抢劫～～」摩托车已消失在雨幕中。

映洁追得好喘，猝然心痛，弯身按住胸口，一股气梗住，她呼吸不过来。映洁发出痛苦的闷声，抓着胸口，好难受……

一双大掌从后边揪住她双臂，一个坚定的声音命令她。「冷静，别慌！吸气，慢慢来……来～～吸气……」

映洁喘着，试着慢慢吸气，有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背脊；另一只手抓着她臂弯，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对了，就是这样。」那是非常温暖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安抚。「妳做得很好，别急，现在吐气，慢慢吐气……」

映洁照做，胸口疼痛纡解，呼吸也顺畅了。她咳了咳，转身，望着邱胜翊。

「我……我被抢了。」她说，眼色茫然，身体微微颤抖。「你看见了吗？」

「是。」大雨打在他们身上。他跟她一样，浑身湿透。

邱胜翊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忽然有股冲动，想将她抱入怀中。因为，此刻的她看来是那么需要保护，那无助的目光，让他好不忍啊！

映洁神情恍惚，望住他，怔怔道：「我……我失恋了……」炎亚纶不要她了。

是，失恋了，这是真的。她低下脸，唇儿颤抖。「他不爱我了。」往后，只有她自己，她和他再无关系了埃

雨声浙沥，她掩面哭泣。

「没关系。」邱胜翊按住她肩膀，大声说：「没关系，他不爱妳，妳去爱别人啊！」说的真容易，唉～～自己也办不到。

映洁一个抽气，哇地扑进他怀里痛哭。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她哭嚷。

胜翊愕然，并没推开她。她为失恋痛哭，他能体会她的痛苦。同是天涯沦落人，霎时，他们的距离近了。他张臂，抱住这个伤心的女人，好吧，那就一起淋雨，反正衣服都湿了。他轻拥着她，任她尽情哭了很久、很久。

她哭过一阵，终于冷静下来，抹抹脸，退身，仰望他，忽然不好意思了。「你……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脸颊微热，感觉好糗。　本来还是仇人，现在竟然……

胜翊看着她红肿的眼，满脸的污渍，又回头看一眼停在路旁的车子，他想了想，又望住她。「妳……没事了吧？一」

「嗯，我要去报警。」她冷静了，酒也醒了。低头看看赤裸的双脚，高跟鞋不知扔哪了。

「我没事，谢谢你，再见。」她转身，沿路找鞋，一边思考着，等等先拦辆出租车，然后让司机载她去警察局报案，再打电话让朋友来付车资。

邱胜翊没离开，大雨中，他看她裸着双足找鞋。

他抬头想想，叹气，又追上去。

「喂，妳这样乱走，万一脚被割伤怎么办？」

「嗄？」听见声音，映洁抬头，一脸困惑。「你还没走？」

「妳真笨，地上都是水，妳光着脚很危险！」

「那……」映洁傻呼呼地看着他。

他转身蹲下。「上来，我帮妳找。」

瞪着那片宽阔的背脊，映洁傻了。

他回头嚷道:「喂，上来啊－」

「喔。」映洁攀上去，他站起身。她环住他颈子，同时心底一阵感动。

大雨滂沱，他背着她沿街找鞋。

「啊！在那里－－」映洁指着水沟盖上面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邱胜翊弯身拾起，发现脚跟歪了。「妳真暴力。」拿给家丽，她抓住鞋打量。

「路边摊果然没好货！」

在附近又找到另一只鞋，它落在骑楼的垃圾堆里，和恶心的菜渣并躺。

他们瞪着那只鞋，一阵沉默。

「喂，还要吗？」很脏，他不想捡。

「呃－－不……不要了。」可是没鞋怎么去拦出租车？怎么回家？

邱胜翊转身看了看他的车子，也在思考这问题。

「放我下来吧。」映洁不好意思，他已经背了她好久。

「反正都背了，干脆背到底，我载妳去报案。」唉～～没办法，他就是心太软。

「喔……嗯。」映洁沉默，邱胜翊背她过去，她偷觑着他的侧脸，这男人……原来很好啊！

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她好惭愧。

警察局－－

「车牌号码？」警察问映洁。

「嗄？」」她愣祝

「前三吗是QXX。」邱胜翊答。

「嗯。」警察记下，映洁诧异，转头看了邱胜翊一眼。

警察又问映洁。「机车颜色？」

「好像是……」她努力地想，黑色？灰色？

「深蓝色。」邱胜翊答。

吴映洁转头又看他一眼，像看见什么怪物。

「嫌犯有什么特征？」警察又问。

映洁再用力回想。「嗯……好像……戴安全帽，嗯……好像有穿一件夹克还是外套？是男的，好像……」映洁答得支离破碎。

邱胜翊听不下去，他道：「嫌把戴黑色安全帽，穿褐色外套，不过当时天色很暗，会有一点色差。外套背后有一组英文字，第一个字是K。穿蓝色牛仔裤尖头马靴，对了，他还戴黑色皮手套。」

映洁忍不住了，瞪住他。「你几时观察得这么仔细？」

「在妳大吼大叫乱追的时候。」他瞥她一眼，仿佛她多笨。

「呵……」映洁点点头，不得不佩服。「了不起、了不起。」

「皮夹内有什么东西？」警察转而问邱胜翊。

邱胜翊耸耸肩望住映洁，这题总该她自己答了吧！

「证件，一千多块，电话卡……」

「还有呢？」

邱胜翊看她顿了顿，眼色一暗。「还有一张相片。」

「哦。」警察瞄邱胜翊一眼，暧昧地笑。「他的相片？」

哎～～误会了，映洁忙摇头。「不是他，是我男朋……」忽地哽住，她更正。

「是我朋友。」

邱胜翊撇头不看她，不知为啥感到心酸。

做完笔录，吴映洁打电话找人来接，钥匙在皮包内，她没法回家。

邱胜翊听她打电话，见她连拨三次，都没人接。

邱胜翊抬头望望墙上时钟，深夜两点。这么晚，一般人都睡了吧？

映洁懊恼，她搔搔头发，除了家里电话，还有出版社电话，其它人的她想不起，当然啦还记得一位，炎亚纶。

她叹息，感觉自己好窝囊，硬着头皮打给前男友。唉，倒霉，真丢脸！

电话接通。「喂？亚纶，我……」

「你好，我现在不在，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

是录音机，映洁挂上电话，好沮丧。

警察问她。「怎么样？」

吴映洁尴尬，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呃，警察先生，可以让我待到早上吗？家里钥匙在皮包里，我现在没办法，啊－－」她诧嚷，邱胜翊拉起她。

「去我家。」他说，拉住她便往外走。

此刻邱胜翊只想赶快休息，想快点将一身湿透的衣服换下。但他实在没办法撇下她不理，尤其在一个女人这么无助的时候。算啦算啦，让她住一晚又不会死！

哇～～邱胜翊的家奸大，干净又舒爽。邱胜翊的家有漂亮优质的原木地板，有雪白的大沙发，有沿着墙订制的原木书柜，柜上整齐的CD按字母排列，茶几上书报杂志迭得好整齐，邱胜翊的家果然不同凡响！

吴映洁心底赞叹不止，奸干净好整齐好宽敞好得像样品屋，跟她的狗窝成反比。

嗯……她是绝对不会将CD整齐排放，更别提要按字母顺序归位了，她是那种没把ACD片放进BCD壳就该偷笑的人。

她从不会像他把杂志书报放得那么整齐，她都扔在桌上地上，直至淹没房间为止。她小小套房虽和整齐二字无缘，倒也还算干净。

再瞄瞄邱胜翊买下的白沙发，这……这对吴映洁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她可没那勇气，敢买不自己绝对会搞脏的东西。

待在邱胜翊一尘不染的客厅，映洁心想一一这男人肯定处女座，一天不知花多少时间打扫。

「这样就不会发炎了。」

在两人都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邱胜翊帮映洁擦破的膝盖上药。

「还有鼻子。」他将棉花棒栘到她小巧的鼻子前，两人目光交会，同时又都立刻栘开，感觉有点尴尬。

映洁低下头，邱胜翊想了想，还是倾身帮她的鼻尖抹上了消毒水。

「好了。」他收拾药具，将棉花棒丢掉，药瓶摆回药箱，起身把药箱归位，拿了两杯开水过来，一杯给映洁。

「谢谢。」映洁啜了一口开水，身上穿的是镶着粉红玫瑰的睡袍。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前女友的。酒意退去，浑身酸疼疲　惫。

邱胜翊走去按下录音机。机器运转，响起黄瀞怡的声音一一

「胜翊，是我。之前租的房子虽然便宜，但是治安好差啊，我想搬到市中心，可是……钱不够，你借我的都快没了。胜翊，你给我一点意见吧，美国东西真贵啊！你回来打通电话给我，Bye～～」

邱胜翊按掉录音机。他们沉默着，气氛真是尴尬。于是他起身去放CD，音乐响起。
「那是……你女朋友？」映洁望着电视上的相框问，相片中一名清丽女子，坐在公园椅上。

「是。」邱胜翊在另一侧沙发坐下。

「刚刚那个是她吧？」映洁问。

「嗯。」

「她看了我写的专栏就离开你？」这一直让她奸困惑。「为什么？我写了什么？」

邱胜翊明早九点要到诊所，现在时间已届四点，不必睡了。他想了想，索性跟她聊起来。他将事情经过叙述给她听，映洁十分震惊。

「然后她就跟你分手？飞去美国念书？」

「是。」

她记起刚刚录音机的留言，问他：「也就是说，她跟你分手去念书，你还借她钱？」

「是。」

映洁瞪着他。「哇～～」

「怎么？」干么盯着他瞧？邱胜翊摸摸自己的脸。

映洁摇头。「我真服了你。」

「怎么？」

「既然爱她，就劝她别去啊！」

「那是她的梦想，我没权利阻拦。」

「没阻拦就算了，还借一大笔钱给她？你真傻，我看矮～她根本在利用你。

都分手了还跟情人借钱，哪有这种事！

「别这么说，她跟我在一起好多年，我有义务帮她。」她直奉的言语，教他听了生气。
「你真是……」该说傻还是深情？不过很快的，她发现他是大男人主义，因为他接下来的话－－

「何况照顾女人是男人的义务，我有能力，应该的。」

「喔。」映洁点头。「的确，照顾女人是男人的义务。嗯～～邱医师，也借我一百万来花花吧？」

他瞪她一眼，看见她眼底顽皮的笑意。他正色道：「这不一样。」

映洁靠向沙发背，不禁羡慕起这个女人，能让个男人对她这么痴情。「她一定很好，好到让你这么待她。」都分手了还念念不忘。

「她是很好，我们交往八年，现在她忽然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担心。」

「她是怎样好法？我是说，你被她哪一点吸引？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像她可没法让男人爱得那么深。说来讽刺，谈过三次恋爱，她都是被甩的那个。偏偏文笔好，为了糊口，倒是在专栏上论尽爱情，自己却情路多舛。

提到心爱的女人，胜翊严峻的脸庞透出一抹温情。

「她是很温柔的女人，说话总是轻轻柔柔。有时，她会炖汤给我暍。我要是情绪差，脾气坏，只要看她笑一笑，什么烦恼都没了。她从没对我发过脾气，去年还给我打了一条围巾。」邱胜翊顿了顿，忽然觉得难为情。「不说了。」

见他困窘，映洁笑了，撇过脸去，望着落地窗外蓝紫的天色。

她感慨。「像我这样，是不是好让男人讨厌？」别说打围巾，饭都不会煮，一生气就大叫大嚷，也不懂得说贴心话。

「也……也不是。」邱胜翊望住她，这么说是不是伤了她的心？他轻声说：「其实……妳很好，只要个性稍微改一改。」

映洁想了想，说：「十八岁初恋时，男友老希望我改掉很多坏习惯，我改了，可我发现改了一个还有一个，改来改去，实在很没意思，干脆把我改掉算了－－一
「哈哈！」邱胜翊听了大笑，她真坦白。

「唉～～」映洁将杯子放到桌上，往沙发一躺。「我以为，总会遇到个不要我改的男人，他会欣赏我原来的样子。」还以为那人就是炎亚纶，没想到……

邱胜翊想到她在餐厅抓狂的样子，嗯，应该很难有人会欣赏。胜翊好心劝她。

「其实，实话一句，男人都希望女孩子温温柔柔，乖巧听话，妳只要稍微改一点就行，也不用这么固执吧？」

「是喔～～」映洁笑了，摇摇头，很无奈。「我真不懂，一开始我就这德行，又没拿刀子逼谁来爱我？今天把我抛弃的那位先生，以前追我时，还夸我人够真诚，我发脾气他夸我可爱。现在不可爱，倒变成可恶了，急着想甩掉我，你说这什么道理？我还是我啊！」
邱胜翊笑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嗄？」

「我女朋友从前什么都要我作主，衣服的颜色、鞋子的款武、去哪吃饭逛街，都要我拿主意。她是那种半夜被丢在路边，会慌得不知怎么回家的女人，随时都要我呵护。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跟我说交往这么多年，发现失去自己，发现其实很空虚，又说为了我，她没了自己。」邱胜翊叹息。「当初，不也处处要我出面、要我作主的吗？」

嗯……他们沉默，思量自己的感情。

半晌，映洁说：「爱情真没道理。」她叹息。

「对，付出再多，也可能一天就完蛋，比牙齿还短命。」他附议。

他的比喻逗得她哈哈笑，她看他一眼。「看样子，你不打算恋爱了？」

「我忙死了，想到还要再重新认识一个人，重新熟悉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她的个性、她的喜好，全部从头再、来、一、遏，鲜花礼物约会电影早晚接送、一垒二垒三四垒，妈呀～～光想就累！」

「没错！」映洁大笑，重重拍了一下沙发，说的好！「什么狗屁爱情，浪费生命嘛！」

「对，没爱情又不会死！」他嚷。

「对对对，人生还很多事可以做！」她叫。

一下子同仇敌忾，齐声唾弃爱情。

邱胜翊发表高论。「我最受不了那种一失恋就自暴自弃还闹自杀的，何必？没人爱就更要自爱！」

「对！失恋没啥，本小姐被甩了三次，回家蒙头哭一哭、叫一叫，明天重新做人，一样过得吓吓叫。要是还难过，就上馆子大吃一顿，吃撑自己的胃，人一饱就懒，什么事都忘了。」

「这么说，人家失恋就瘦，妳失恋反而会胖？」

「是，我不开心时胃口特好。」她笑着承认。

「妳倒挺看得开嘛～～」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好耀眼啊！

「那当然！」映洁拍胸暍一声。「今晚哭得真过瘾，我现在浑身舒畅。」她伸懒腰，打了个呵欠。「你看，天亮了。」她指着窗外，山林绿静，淡紫的天一抹橘晕染开来。「你家景色真好，一个人买这么大房子干么？」她问。

「本来打算结婚才买的。」

映洁心中一紧，斜卧沙发，好一会儿后，凝视着晨光，她轻声道：「对不起，早知道我不写那篇文章。」她感到内疚，他是好人。

邱胜翊凝视清晨山色。「没关系。」他低声道。「其实……妳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好久了，这屋里没别的人，没人和他这样聊心事，就算和朋友相聚，他也保持严肃拘谨的个性。要不是吴映洁性子直率，老激怒他，他也断不会对人这样又吼又咆的。

奇怪的是，一个晚上跟她叫嚷咆哮，方才又抱怨心事，这会儿倒有种好舒畅的感觉，像心底的门敞开了，因失恋累积几个月的不满和闷气，一下子全都宣泄出去，整个人顿时轻松了。

他们一起欣赏清晨景色，看着阳光渐渐晕染了山林，看见晨雾逐渐地散去。好一会儿后，邱胜翊听见细微的鼾声。他转头，看见她睡了，还轻轻打鼾。他瞇起眼睛，打量她－－
她那一头湿濡的发已经干了，蓬松而柔亮。她搂着抱枕，侧身窝在他大大的白沙发上，蜷着身躯，像一只贪睡的猫咪。沈睡中的她，感觉好无辜。

邱胜翊起身，拿来被子，他甩开被单，瞬间，丝被像羽毛般轻轻罩住映洁。邱胜翊又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关掉音乐，拿着无线电话进卧室，拨至纽约。

第四章

纽约，唐人街老旧的出租套房，墙壁斑驳，家具简陋。地上堆着画具，几幅画靠墙放着，一道风掠进，窗帘飞扬的同时，窗台上电话响起，一个女人立即接了电话。
「Hello？」

「瀞怡吗？」

「嗯。」一听这声音，黄瀞怡抓了电话，溜进浴室，关上门。「胜翊，下班了？」

「是埃」

「有没有好好吃饭？」浴室小得无法转身，于是她坐在浴缸边缘上。「诊所怎么样？还是很忙吗？」

她还是关心他的，邱胜翊感到温暖。「我吃过了，诊所还是一样忙。」

黄瀞怡瞄了一下腕上手表。「嘿，你那边应该早上吧？怎么，刚起床？」

「还没睡。」

「哦？」她微笑。「晚上去哪了？我打了好几通你都不在，去约会了？」

妳远会在意吗？邱胜翊差点脱口而出，结果只淡淡一句。「晚上有一点事。」
「嗯。」瀞怡沉默了。

「对了，妳说想换地方住，是不是？」

黄瀞怡脸色微变。「嗯，这里虽然便宜但治安差，我……我很想换个地方住，可是……」黄瀞怡越说越小声。

「没什么比安全更重要，钱的事别担心，我汇给妳。」邱胜翊立即道。

「嗯。」黄瀞怡咬了咬指甲，想了想，问：「我是不是很过分？已经分手，还一直让你花钱，我觉得自己好可恶喔～～」说着哽咽起来。「我对你真差劲……」她哭了，邱胜翊听得好心疼。「别这么说，妳对我也很好埃分手了还是好朋友，好朋友互徊照颜应该的吧～～妳好好念书，这不是妳的梦想吗？开心点。」

他这样说，黄瀞怡听了，哭得更厉害。「谢谢你。」

「瀞怡，怎么了？不顺利吗？别哭矮～」
「我没事。」黄瀞怡收线，蒙头大哭，忽然，门「砰」地被推开。

「宝贝？」门外是一个留长发、打赤膊，穿条破牛仔裤的亚裔男人。「怎么哭了？」男人将黄瀞怡抱出浴室，放到床上。

褐色床单凌乱着，黄瀞怡揉了揉眼睛。男人将她推倒在床上，俯身吻她。

「小宝贝，哭什么呀？告诉我。」

「杰森，你爱我吗？」瀞怡捧住这个网络上认识一年，实则才相处三个月的男人，麦杰森。他有不羁的长发，和一双坏坏的细长眼睛。

「小傻瓜，我爱得很。」他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我的PUB将来就用妳的名字取，叫HeartBlue，怎么样？蓝色的心，是不是很美啊？」

「嗯。」黄瀞怡笑了。「地点找好了吗？对了，短缺的资金我筹到了，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真的？！」他听了，抱起黄瀞怡。「太棒了！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店，宝贝，妳真是我的幸运星！」他将她整个人拎起来转圈，瀞怡大笑又尖叫。　被他转得头昏眼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太好了，我要开一间全纽约最有格调的PUB，里边挂满我为妳画的素描，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女人有多美。」

杰森放下瀞怡，兴冲冲的拿出一张设计图。「宝贝，妳瞧瞧，PUB这样装潢行吗？」

「你决定就好。」瀞怡微笑。「装潢的事我不懂，我没什么艺术天分的。」

杰森俯身吻她脸颊。「是，我的小股东。」他眨眨眼，拂开她脸畔的发。「以后妳就是老板娘。」

黄瀞怡脸红，杰森将她揽入怀中。「等PUB装潢好，我们飞去拉斯韦加斯结婚，好不好？」
「结婚？」

「是矮～」杰森目光炯炯，捏着她下巴，温柔道:「我认定妳是我这辈子要的女人，让我永远呵护妳。全世界，只有妳让我有想安定的冲动，只有妳……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为妳而疯狂！妳知道吗？我爱妳，爱得疯了。」

瀞怡听了好感动，微笑地问:「是吗？可是我们在网络聊天室认识时，你没见过我，你不怕我其实是一只大恐龙吗？」

「不怕。假如妳是大恐龙，我就……」

「就怎样？」瀞怡瞪他一眼。「就杀恐龙？」

他哈哈笑。「小傻瓜，妳要是恐龙，我就抱回家养啊！」

瀞怡好感动，笑瞇了眼睛。

杰森眼睛一亮，捣住胸口。「老天～～」他夸张地喘一口气。「妳笑起来会迷死人，知道吗？妳有我见过最美丽的笑容，我的天使。」

「别再说了，就会哄人家……」

杰森将她抱入怀中。「妳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把我迷得惨兮兮……」

那夜邱胜翊与吴映洁意外邂逅，充满争执惊险与混乱，而也在那一夜里，他们之间的敌意化解了。翌日，他们微笑道别，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连几天，吴映洁情绪恶劣，她过得失魂落魄，宛如行尸走肉。失恋的滋味真不好受，每每电话一响，她立时瞻战心惊，总以为是炎亚纶，表面上她装得不在乎，可心底还抱持一点希望。

他不可能就这样永远消失吧？他怎可能这么快就将她忘记？

然事实证明，炎亚纶真的打算跟她彻底断绝关系，他说他会打电话，原来只是敷衍。时间过去，他没清没息，映洁总算明了，真的结束了。

被甩的滋味很难受，炎亚纶没打来，编辑倒是打得很动。

「喂，稿、稿、稿，好了没？」詹雅雯咬着笔盖一边写企划、一边催稿。

「写不出来……」映洁有气无力。

「什么？！」扔了笔，雅雯嚷嚷。「为什么写下出？牙不是好了？」

「呃……」牙是好了，心却破了大洞。「我情绪很差。」

「嗄？怎么了，有什么困难？跟我说，立刻帮妳解决。头疼？失眠？还是……」

「我失恋。」这总帮不了吧？

雅雯听了，沉默几秒。「条件开出来，帮妳介缙男朋友！」她翻开通讯簿。「妳要律师老师机师建筑师还是厨师？」她交游广阔，登高一呼，马上办妥，绝对哄得映洁开开心心。

映洁满脸黑线条。「不……不必。」现在无法接受新感情。

「我帮妳安排约会，让妳开开心心去吃饭，快快乐乐去约会；心花怒放了，明天交稿来，怎样？」

「唉～～」映洁精神萎靡。「我不想约会，不想认识人，我连自己的爱情都搞不定，哪有资格写什么爱情专栏？」她哀嚎。「△※#@～～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被甩了。」

「那这回妳写个被甩的经验谈？」

「喂！」

雅雯呵呵笑。「别气别气，妳矮～别乱想了，谁说写爱情的人就该恋爱成功？」她道。「情路坎坷的人，更懂得爱情里边各种滋味，一帆风顺是写不出东西的，爱情这路谈得越辛苦，心得越多，而且妳谈的恋爱越复杂越曲折，写得东西就越精彩，越是入木三分……」
「妳意思是我失恋越多越好喽？」吴映洁冷冷地问。

雅雯嘿嘿笑。「偏离王题了，大小姐。我的意思是要妳化悲愤为力量，努力写稿赚大钱。爱情固然重要，面包也要顾好，对吧？所以快点交稿，好吗？」她又说又哄的。

映洁听了缄默一会儿，然后问雅雯。「编，我问妳喔～～」

「问啥？」

「如果妳是男人，会喜欢我吗？」她的自信被摧残得所剩无几。

「会会会，肯定爱死妳。」她想也没想就说。开玩笑，截稿当头哄作者开心最重要！「妳还想问啥？」

「……我是认真问。」

「我也是认真答。」

「嗯。」映洁忽地又问她。「妳谈过几次恋爱啊？」

雅雯身子一震，脸色骤变。「总之快点交稿来！」喀！挂上电话。

「喂……」映洁抓着话筒，一脸莫名其妙，她不用反应这么激烈吧？

听了编辑的话，映洁决心振作起来，她把跟炎亚纶出游的相片扔进垃圾桶，把他曾写给她的电子情书，打开一封封重看－－

我永远爱妳。

「屁！」映洁骂，删除。

妳定我太阳，星辰。失去妳，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哼，放屁！」

统统按下删除键，映洁深吸口气，拿出手机，清除他的电话号码。然后她接到一通电话，警察打来的。

「吴小姐，嫌犯抓到了，请来警局结案。」

她立刻赶到警局，嫌犯是个不良少年。映洁领回皮包，检视皮夹，里边证件都在。

警察在一旁结案，对她说：「多亏对嫌犯描述很清楚，我们才能那么快逮到他。」

这一剎，映洁忽想起那男人。脑海浮现他那张严峻的脸，她摇头笑了。他不简单，记忆力超强，能找回皮包真要感谢他。

当晚映洁坐在计算机前，搜寻邱胜翊牙医诊所。看见诊所简介，还有医师的联络电邮。

映洁打了一封短信给他，他们使用的是同一家的免费电子邮件信箱，映洁寄出邮件。

周末夜，邱胜翊推掉朋友的邀约，自从跟瀞怡分手后，每每好友们聚会，他老感觉到他们眼中的怜悯，他们总暗示要给他介绍新朋友，仿佛他有多寂寞多可怜。

邱胜翊讨厌被同情的感觉，再说，他也提不起劲和女人约会，至少目前没约会的打算。

这段日子他疏远朋友，情愿一个人待在家里，寂寞是寂寞了点，至少耳根清静。

他开着计算机，正在煮咖啡。听见来信通知，弯身按键收信。

发信人代号－－许愿花。

谁啊？邱胜翊纳闷，打开信件。

邱医师：

今日接到警局通知，嫌犯抓到了，是个该死的小鬼。

那天，谢谢你。

－－映洁

是她？！计算机出现提示，询问是否要将此人新增为联络人，邱胜翊按下确定。同时，立即讯显示许愿花上线中，这代表她可能在聊天室大厅。

邱胜翊忽然精神大振，坐下，登入聊天室，搜寻到许愿花。他进入跟她同一个大厅，然后按下「悄悄话」按键。

「能聊聊吗？」他代号鲨鱼。

一会儿，他收到讯息。

「聊什么？」

「许愿花住哪？」

「花住植物固水耕区。」

邱胜翊哈哈笑，他不表明身分，敲键继续跟她聊－－

「妳足许愿花，那我可以许愿吗？」

「好，给你一个愿望，只能一个，所以你要想清楚再许。」

邱胜翊微笑，这个吴映洁真有趣，他打字－－

「只能一个，嗯……」胜翊嘿嘿笑，敲键。「我的愿望就定要有许不完的愿望。」

「好的。」

「真的？妳能让我的愿望实现？」

「当然，定。你实现了，即刻起你拥有『许不完』的愿望，先生，开始许吧，注意，只定许不完，不足会实现喔～～」

邱胜翊又一阵大笑，她还是一样牙尖嘴利。邱胜翊玩心一起，回复－－

「妳这样没诚意，太狡猾了。」

「呵～～分明自己许愿不小心，要我就会许－－『我要有许不完都会实现的愿望』，机奋。

「稍纵即逝，你没好好把握，唉！」

「当条文叙述不清，利益归被告，不但刑法有规定，消费者保护法也有明文规定。」

「喝！搬小六法中－－」

「当商品叙述不详，应做出对消费者有利的判决。」

「被告梦游中神智不清，没有自由意志允诺的事，法律不能追究。」

「虽不追究，但妳所言还足奋？当呈堂证供。」

「可惜没有录音，无法存澄。」

「嘿嘿，我有文字文件。」

「嘿嘿嘿，我用化名。」

「嘿嘿嘿嘿，我会追查IP。」

「嘿嘿嘿嘿，追到又怎样？我会搬家。」

「嘿嘿嘿嘿，我到户政事务所查妳。」

「嘿嘿嘿嘿嘿，我是幽灵人口。」

邱胜翊大笑，回复：「那好，我叫黑白郎君开幽灵马车追妳。」

「钟馗是我老友。」

「阎罗土是我『换帖』。」

「上帝答应要照应我。」

哈哈哈，邱胜翊大笑，她真是伶牙俐齿。「嘴巴那么利，小心又牙痛。」

许愿花缄默一会儿，回复：「先生做什么的？」

「做苦力。」

「什么苦力？」

「敲敲打打的苦力。」

「听了很辛苦。」

「定，有时还挺血腥暴力。」

她似乎看出蹊跷，许愿花回复：「先生该不会专职拔牙吧？」

「好样的，妳猜对了，我靠拔牙营生。」

「先土该不合。正巧姓白吧？」

「哇～～小姐第六感真强，敝人姓白。」

「先生名讳该不奋？正巧跟某种厨具用品很像吧？」

「呵呵～～」

「先生该不合？正巧叫邱胜翊吧？」

「呵呵呵。」

「×！你耍我？」

邱胜翊大笑。「别气别气，妳的信我收到了。最近过的好吗？」

「好、好烂。」映洁一句道荆

邱胜翊又笑。「恭喜妳，皮包找到了。」

「为了谢谢你，我决定送个东西给你。」

「哦？足什？」

「我决定送个古董给你，一架复古收音机。」

哇靠，邱胜翊愕祝那么昂贵的东西？他受宠若惊。回复：「不用了，我没帮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谢谢妳。」

「我坚持。」

「真的不必，我心领了。」

「管你的，我立刻送去给你。」

邱胜翊脸上出现黑线条。

「妳……妳是不是又喝醉了？」

「哈哈。」

哔一声，计算机出现讯息－－对方要传送档案给你，确定要接收吗？

邱胜翊按下「确定」，计算机收件，那是一个档案。他开启，屏幕跑出个小框框，框里是一架造型复古的收音机，右边显示三张唱片，弄得跟真的一样。

「收到没？你挑选第二张，用鼠标移动它，装进收立，机里。」

邱胜翊点选第二张，栘至收音机，按下复古收音机上的PLAY键，唱片真开始转动，音乐响起，一把轻快的嗓音哼着老歌曲。周璇唱着－－

真善美，真善美……代价定心血是眼泪。哪件不带酸心味？真善美，真善美，他们欣赏的究有谁？爱好的有谁？需要的又有几个人，谁知这辛酸味？

邱胜翊聆听，闹热的音乐瞬间冲淡大屋子里的冶清氛围。

这是一首节奏轻快的老歌，他微笑了，某种愉快的感觉攫住他。失恋的这段日子，就今天心情最好。

屏幕闪烁，吴映洁打出讯息－－

「听见了吗？」

「是。」

「喜欢吗？」

「明天是她生日。」要不是吴映洁，今晚他应该会很忧郁。

彼端沈寂一会儿，回复：「你还会难过吗？」

「……妳呢？」

唱片停下，邱胜翊换一张来听，周璇唱起「永恒的微笑」－－

心上的人儿，有笑在脸庞，她还在深秋给我春光。

「我想，我会忘记他，只定需要一点时间。」

「很好听。」

「什么？」

「永恒的微笑。」

「足，可惜没有永恒的爱情。」

他们各自在计算机前叹息，然后邱胜翊发出讯息。「她一直梦想哪天包下Ruth’s  Chrisom，让Ruth’s  Chrisom只为她营业。」

「哦？Ruth’s  Chrisom很高档，怎么可能答应？」

「年初我跟餐厅订好了，本来要给她惊喜，订全早付了。」

「……」映洁在那一头下知该说什么。

「放弃太可惜，请别人去又担心对方误会。妳明晚有空吗？要不要去？」

「不用钱啊？」

「一毛都不用。」

「那怎么好意思？」

「呵呵，妳不像这样客气的人。」

「哈哈，我装的这么不像吗？唉～～」

邱胜翊笑了。「明天去接妳。」

「好。」

翌日，Ruth’s  Chrisom经理主动策划很多惊喜欢迎他们，经理打算等他们一进场，就熄灯奏乐欢迎。

时间到，邱胜翊与吴映洁一起进餐厅，经理打手势，灯光骤灭。此时，映洁惊呼。「嗄？灯咧？」停电吗？

「搞什么？」邱胜翊气恼。

这是惊喜啊！经理眼角抽搐，乐队奏起生日快乐歌。

「这段跳过。」昏暗中，邱胜翊对经理道。「直接用餐。」

映洁附议。「可以开灯了吗？」

经理心中淌血，还以为他们会喜欢浪漫的安排说……

灯开了，服务生领他们入座。

这时候经理朝服务生使眼色，服务生转头朝后边招手。

映洁摊开餐巾。「我饿死了。」

三名演奏手下台到他们身旁，用户风琴弹奏英文歌曲－－「爱情海」。

邱胜翊皱眉，吴映洁错愕，乐手微笑地绕着他们打转。

餐厅经理为自己的安排感动得热泪盈眶，多浪漫啊！然后他亲手递上盛开的一千朵红玫瑰给邱胜翊，并对邱胜翊眨眨眼，暗示他送给女朋友。

邱胜翊脸色很难看，瞪着红玫瑰。说了句：「这段也省略。」

「呃……」经理尴尬，将红玫瑰递给吴映洁。「生日快乐！」

映洁瞪着那么一大束红玫瑰，哭笑不得。

「妳要就拿去吧，餐厅准备的。」邱胜翊道。

好像很重……吴映洁对经理道：「谢谢，花很漂亮，放旁边吧，可以上菜了吗？」她饿惨了。

「是的。」经理很想哭。他们真是情侣？

鲜花被扔到一旁，红酒端上来，开始了情人套餐，这里讲究气氛，菜一小盘一小盘端上来，每一盘都要等上十几分钟。

半小时后，吴映洁开始不耐烦。她对正在品酒的邱胜翊道:「我以为这一餐很丰盛的。」

映洁瞪着小小一盘色拉，叹了口气。「为了这顿，我还故意饿上一天，再这样一点一点上，我会饿死。」

「西餐厅讲求的是气氛，妳有没有常识？前菜先吃，然后主餐然后才……」

「行－－」映洁倾身，对他低声道:「你慢慢吃你的『气氛』，我要去吃麻辣锅，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邱胜翊用一种「妳无药可救」的眼神瞪她，然后对经理交代。「全部一起上吧，不用一道道来。」算了，又不是跟瀞怡用餐，不必讲气氛了。

「是，全部一起上吧。」映洁朝经理笑瞇瞇，笑得经理满脸黑线条。

「呃……好，好的。」

他们俩默默用餐，没什么好聊的。

邱胜翊心情低落，望着吴映洁，他相一一－这一切本来是要给黄瀞怡的惊喜，原本部策划好了，计划却赶不上变化。看映洁吃得津津有味，邱胜翊感慨，没有胃口。

见吴映洁喝了口浓汤，又啜饮一大口冰咖啡，邱胜翊皱眉了。「妳干么？」

「嗄？」映洁困惑。

「哪有人又暍浓汤又喝冰咖啡？妳又吃热的，又暍冷的，没有人这样吃的。」

「我是人，我这样吃。」

「这样吃下好。」邱胜翊纠正地。「妳应该先暍热的汤，过一会儿后，再喝冷饮。」

映洁挖一大杓奶油用力地抹上面包，她提出疑问。「喏，我问你，大医生，冷饮暍下去，是到哪里？」

「胃。」

「嗯。」她咬一口面包。「那浓汤喝下去是到哪里？」

「胃。」

「所以两个最后都到哪？」

邱胜翊青筋浮现，吴映洁又挖了一大坨奶油，直接帮他回答。「胃，是不是？所以这样吃有什么问题？等一下吃跟现在吃统统都在胃里搅一团，有什么差别？」

邱胜翊深吸口气，翻白眼。「随便妳。」

「嗯，多谢。」映洁吃一大口抹上厚厚一层奶油的面包，呼～～好满足、好过瘾！

邱胜翊又有意见了。「喂！」他好意提醒。「奶油的成分妳明白吗？它不好消化。妳知道它怎么制造的吗？妳涂得也太多了吧？对身体不好。」

映洁反驳。「管它什么成分，好吃我就涂多一点，不可以吗？」啰唆！她灌一口红酒。
他又道:「酒要慢慢喝，慢慢品尝，哪有人－－」

「邱医师－－」映洁火大了。「麻、辣、锅！」

「嗄？」

「你请客我是很高兴，但你要是再这啰啰唆唆，管东管西，我情愿去吃麻辣锅。」

邱胜翊表情僵硬。「我好心给妳建议。」

「我善意给你提醒，美酒佳肴吃就吃，好好享受，管它什么顺序什么好不好，嗟～～杀风景！」

「是，反正妳不是我女朋友，我懒得管。」他凛容道。

「呵～～」映洁笑了，指着他的脸。「厚～～你生气了？」

「没。」他用力切牛排。

「喂！」映洁环顾四周拘谨的服务员，凑上前低声跟他说：「别说我占你便宜，等等请你去唱歌。好乐迪现在一九九唱到天亮，啤酒无限畅饮。」

又喝酒？！邱胜翊婉拒。「谢谢，这顿不请妳也是白白浪费，妳尽量吃，不用回请。」

「不行，我请你唱歌，我不想欠人情。」

「我心领，真的不必。」

映洁眨眨眼，笑了。「你放心，你唱不好我不会笑你。」

邱胜翊瞪她。「谁说我唱不好？我只是想早点回家，今天国家地理频道要播黑猩猩的成长史。」

「拜托～～」映洁翻白眼。「你养猩猩啊？少看一次会怎样？那么大房子回去一个人对着电视干么？」

两人争辩不休，哪管得了杵在一旁的经理和一干服务生们，个个一脸黑线条外加唇角抽搐。

第五章

怎么会被她煽动的？邱胜翊不懂。

距离晚餐三个小时后，他和吴映洁在包厢内喝个不休，互灌啤酒，比赛酒拳。许是酒精的催化，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们吵吵闹闹，互相嘲笑对方没人要，然后狂点失恋的情歌唱，气氛好轻松。

邱胜翊唱陈奕迅的「K歌之王」－－「我以为要定唱的用心艮苦，妳总会对我多点在乎，我以为虽然爱情已成往事，千言万语说出来可以互相安抚……」

映洁嘘他，邱胜翊气死了，真想扁她。他唱得很深情说，她却在一旁笑嘻嘻。

而当映洁表情哀怨地唱那英的「征服」时，她唱得声嘶力竭，非常投入。「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邱胜翊按下唐老鸭的特殊音效，映洁的歌声顿时变得荒腔走板，她气得拿麦克风敲他。
他哈哈大笑，切歌。下一首，李宗盛的「寂寞难耐」。

「我的歌！」

「我的歌！」他们俩同时叫道。

「妳有点？」

「你也点？」

映洁立刻抓起麦克风。「我先唱，一人一段。」她踢了高跟鞋，跳到沙发上，摇头晃脑卖力高唱，又吼又叫！

「总是平白无故的难过起来，然而大伙都在，笑话正是精彩，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开？」

邱胜翊接唱：「寂寞难耐喔寂寞难耐～～」他接错段。

「笨～～还没啦！」映洁瞪他一眼，续唱：「不是没有想过，随便谈个恋爱，一天又过一天。三十岁就快来，往后的日子怎么对自己交代？」

「喔～～寂寞难耐哦哦，寂莫难耐～～」这次邱胜翊接对了。

他们大声合唱:「爱情是最辛苦的等待，爱情是最遥远的未来，时光不再、啊时光不再，只有自己为自己喝采，只有自己为自己悲哀……」

呜呜～～这根本是他们的心声，抓紧麦克风，他们放肆高唱，发泄心中怨愤。

两人大吼:「寂寞难耐～～寂寞难耐～～这一次我的心情不古问不低不好不坏，哦哦～～寂寞难耐～～寂寞难耐～～」

他们唱得面红耳赤，映洁唱得落泪。呜呜～～感叹自己情路多坎坷。

邱胜翊唱到心痛，为自己抱屈。就在李宗盛这首「寂寞难耐」中，他们尽释前嫌，惺惺相惜。

又几个小时后，邱胜翊醺醺然，吴映洁烂醉。

映洁闭着眼，倒在沙发，扭着身体胡言乱语。「我要一个男人永远爱我，我要一个男人什么都听我，我要……」

「什么什么？」邱胜翊笑了，撑着额头，瞥她一眼，他也有三分醉了。「不可能、不可能。」
映洁睁眸大叫:「什么不可能？少诅咒我！」

「妳说点容易的，人又不是……不是东西，人会变的，妳知不知道？」

「嗯～～」映洁打了个酒嗝，推他一把，笑了。「对，你说的对……说点容易的……」她想了想，格格笑，她挥挥手。「那我要一张桌子，可以带着跑的桌子，我到哪都能写稿，都能工作……嗯，桌子……」

「哈哈！」邱胜翊笑她。「带着跑？桌子？」他也倒在沙发上，闭上眼，喃喃道:「除非那桌子长脚。」

「长脚？」映洁大笑，指着他。「长脚？长脚的桌子？」她笑倒他肩膀，他也笑了。她瞋他。「喂，不能长脚，长脚的都会跑，万一连桌子都抛弃我……」

「桌子抛弃妳？」邱胜翊听了，睁开眼指着她。「桌子抛弃妳？！」

「是啊，呵呵呵～～」她笑不停，他也笑了。他们俩莫名其妙地笑一阵，又胡言乱语一阵，跟着醉得昏睡过去。

点的歌继续播放，画面闪烁，映射在他们酣睡的脸庞上，忽明忽灭。包厢冷气强，映洁下意识往他怀里钻。邱胜翊仰着脸睡，她钻得他痒，于是他伸手搂住她。

他笑，低哺道：「别动……」

她不动了，他搂着她，她偎着他胸膛，都睡了。

包厢昏暗，顶上霓虹转着，沙发柔软，桌上堆了空酒瓶。

他们亲密依靠，像两只受伤的小鸟，分享彼此的温暖。她的头发缠上他手臂，他呼呼大睡。

服务生进来清理桌面，他们还在睡。服务生清理完毕，看着沙发上相依偎的两人，露出欣羡的表情。

这对情侣好恩爱好幸福喔～～两人酣睡得像小Baby！

邱胜翊先醒，他睁开眼，呆了一会儿，胸膛好暖，低头，看见酣睡的吴映洁，不由得怔祝她的脸贴上他的胸膛，她的胸脯柔软地枕在他身上。邱胜翊忽然觉得有些仓皇失措，望着怀里的小东西，她头发的香味，那柔软的玫瑰色嘴唇，她衬衫少把了两个钮扣，隐约看得见里边雪白的胸脯，他一阵心紧，身体热了。

该死！他有了生理反应。

邱胜翊摇醒她。「喂。」

「嗄？」映洁睁开眼，眼色茫然。「什么？」

该死！她睡眼迷蒙的模样真可爱。他顿了顿，道：「该走了。」

映洁坐直，伸个懒腰。「几点了？」

「我送妳回去。」邱胜翊拉她起来。「走吧！」

邱胜翊将车子驶入巷口，老旧的公寓，楼下聚集着一群人，随便停放的车子挡住他们去路。

映洁摇下车窗。「干么啊？」她家楼下怎么一堆人？

「我去看看。」邱胜翊下车。他挤人人潮，镁光灯大闪，麦克风推来。

「请问先生是这里住户吗？」

「呃……」邱胜翊困惑。

「认识一位吴小姐吗？」另一名记者问，麦克风又推来。

「呃……」

「先生知道她吗？见过吗？认识吗？邻居吗？」一连串问题。

一本八卦杂志塞过来。「就是这位小姐，认识吗？」

邱胜翊看了杂志，脸色骤变。封面大标题－－

香港女歌乎罗缤纳决心下嫁殷实土意人炎亚纶：炎亚纶何许人也？

靠！胜翊揪紧杂志，报导的人将炎亚纶抛弃旧女友吴映洁的事披露，又将两个女人做了评比，打了分数。对方连拿数个「优」，映洁被打了好几个「劣」……妈的！

「不认识！」胜翊扔了杂志，掉头就走。很快地回到车内，立刻发动引擎，倒车离开。

映洁好奇地问：「怎样？前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啊？」

前方记者们像是发现事件女主角了，整群人奔跑过来，邱胜翊油门一踩，火速飙离。
「干什么？干什么？」映洁边回头张望，边朝他嚷。「你干么？停车啊！你载我去哪？喂、喂喂－－」

「闭嘴！」邱胜翊气急地一吼。

「你凶什么？放我下来，喂！」映洁纳闷，他脸色怎么忽然好难看？

「妳……今天住我家好了。」他清清喉咙，操控驾驶盘。「反正……反正我家很大……」Shit！要怎么跟她说？邱胜翊思量着该怎么开口，她知道了会很伤心吧？

「干么去你家？」映洁困惑。「你停车，我要回去啦！」

「妈的。」他啐骂，车子飞驰上高架桥。死炎亚纶，搞屁矮～甩了她还搞出这么大的事？８妳来我家住，今天别回去。」

「那些人干么？记者吗？我家那栋公寓有人死翘翘啊？」

「好像……嗯……好像是吧！」他瞥她一眼。「所以……今天住我家。」

「干么一直要我去你家？」映洁警觉，瞇起眼睛，打量邱胜翊。今晚他们在包厢气氛很好，可那不代表她很随便喔～～她道：「喂，邱胜翊，先跟你说清楚，我不搞一夜情的。」

他最好别打这主意！

「靠！」邱胜翊吼。「我也不搞一夜情。Shit！妳怎么那么麻烦？妳是扫把星出生的？妳天生『带赛』吗？」不忍心抛下她，觉得她可怜却又忍不住发脾气。

「你骂我干么？」映洁吼回去。「我有叫你鸡婆吗？才不希罕住你家，就算那里死一堆人我也不怕，你马上给我回转，我要回去！」

「不行！」他吼。

「不行？」映洁瞪大眼睛。「什么不行？你是我的谁？你找死啊，不行？」

邱胜翊咆哮。「好好好，我失恋我沮丧我情绪差我拜托妳去住我家，我不会对妳怎样，只是今天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家太大我很寂寞我想要有人陪伴，行不行？行不行？！妳就当日行一善行不行？」妈的，不识好人心。

「嗄？」映洁错愕。「你……呃……」对喔，今天是他女朋友生日。「嗯……这样碍…嗯，好吧～～」她心软。「唉！你真是的，忘记她吧，何必让个抛弃你的人影响心情？她已经离开了，你要认清事实埃当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不要再为她难过了。」她很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学学我，当世上没炎亚纶这人，一样开开心心过活，是不？」

呵～～就怕她开心不了多久。「是，说的好。」邱胜翊欲哭无泪。

以为瞒住她了，没想到当车子行经便利商店时，映洁忽嚷道:「停车！」

「嗄？」邱胜翊煞车。「干么？」

吴映洁打开车门跳下去。「我买换洗用具。」

「等－－」胜翊来不及阻拦，她小姐下车去也。

他看她走进便利商店，看她像瞄到了什么似的停在书报架前。不妙！他看她浑身一震，抓起八卦杂志，然后－－

他发誓，那是他今生听过最恐怖最霹雳的咆哮。

「Shit！我△※@口～～他△※@～～」

映洁买了杂志冲出商店，拉开车门，在他面前激动地晃着杂志。

「你看见没有？妈的！我怎么那么衰，我△※@～～」

邱胜翊耳朵很痛，听她失控的大吼大嚷又踹又叫，真怕她气得中风。

在吴映洁抓狂的咆哮声中，邱胜翊很想也回劝她一句。「何必让个抛弃妳的人影响心情？」

他终究没那个胆敢讲，怕被她踹死。

邱胜翊在厨房冲茶，不时偷瞧客厅状况。

吴映洁坐在沙发上，双手抓着杂志，因为愤怒，她双手颤抖。

唉～～邱胜翊回到流里抬前，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端茶出去，坐在映洁身旁。「喝茶。」她没事吧？

吴映洁没听见似的，瞪着八卦报导，动也不动。

邱胜翊挪挪身子，又抓抓头发。

「嗯……先喝茶吧！」

吴映洁还是无动于哀，两眼发直瞪着杂志。邱胜翊惶恐地想一－该不会受太大刺激「花轰」了吧？

「妳……妳没事吧？」他问得很小心，就怕刺激她。

她忽而转头望住他。「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有、有！」邱胜翊非常亲切。「要吃什么？我去弄。」只要她保持冷静。

吴映洁望着他的脸，声音平静。「我饿了。」而且非常非常饿。

邱胜翊难得露出非常友善非常慈悲的笑容，很温柔地问她。「要吃培根还是煎蛋还是三明治？」

「三明治好了。」她说，又低下头去看杂志。

「好。」他二话不说就答应。

邱胜翊走进厨房，打开烤箱放入吐司，开了鲔鱼罐头，淋上色拉搅拌，取出黄瓜、洋葱，仔细切成漂亮丝状。

叮！吐司好了。他拿出吐司抹上奶油，想了想，多挖一匙奶油涂得厚厚的。他将黄瓜、洋葱丝铺上去，加上一片起司，鲔鱼迭上去，再盖上另一片吐司。

接下来，他将三明治用牙签固定取出面包刀，对切，切得漂亮又整齐。最后，将吐司装盘，端出去。

他叹息，她还在看那篇报导，他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好了，别看了，吃三明治。」她在想什么？邱胜翊困惑，却不好问。

「嗯。」她头也没拾，拿下三明治狠狠咬一大口。

不知道她喜欢吗？邱胜翊打量她的表情。

映洁大口大口咀嚼，吐司脆脆的表皮，一咬下去，奶油即刻融在舌尖，鲔鱼鲜甜，青菜薄脆，好好吃！她一口接一口，吃得很快。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霎时，胜翊感觉好有成就感。

他看她转眼将三明治吃光。嗯，还能吃东西，可见没事，他放心了。

映洁吃完三明治，抹抹嘴，抬头问他。「我想睡了，你有多的牙刷吗？还有毛巾？」刚才在便利商店她气得只记得买杂志，该买的倒是忘得一乾二净。

「有。」他立刻去拿。

映洁去刷牙洗澡，邱胜翊坐下，拾起杂志看报导。

罗缤纳是香港青春玉女，新闻弄得很大，记者甚至做了一个很大的表格，标题两女大比拚！

左边是记者不知从哪弄来的吴映洁学生照，丑丑的西瓜头，茫然的表情；右边则是罗缤纳灿笑的脸，下边将两人列表比较－－

比后台：车，父丧母电子上厂职员。罗，父外交官母钢琴师。车劣罗胜！

比青春：车，二十七岁。罗，二十四岁。车劣罗胜！

比个性：炎亚纶曾对记者表示，前女友连荷包蛋都不会煎。询问罗友人，罗缤纳爱做家事。车劣罗胜！

比学历：车，专科单。罗，大学。车劣罗胜！

比身材：车32A，罗34C。车劣罗胜！

比工作：车，小专栏执笔。罗，一线玉女歌手。车劣罗胜！

总计：罗缤纳连胜六局。

记者总结：怪不得炎先生抛弃多年女友。

浴室门打开，邱胜翊赶紧扔开杂志。

映洁擦着湿发走出来，还是一副很平静的模样，和先前在车内大叫大吼时列若两人。
「我要睡了。」她说。

「喔，我去帮妳铺床。」他立刻起身。

「不用，我睡沙发就好。」映洁往沙发一倒，抓了抱枕，背对他睡了。

「喂！」邱胜翊嚷。「妳头发湿湿的，吹干再睡。」他去拿吹风机。踅返时，吴映洁没起来，还是躺着。

「起来吹头发。」

「唔……不用。」她的脸埋进抱枕，闷声道。「我要睡，累死了。」

「喂，头发没干就睡，会引发偏头痛，妳有没有常识啊？起来！」他摇她，她挥开他的手。
「别吵，我要睡了……我要睡……」其实根本睡不着，但她沮丧得只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理。炎亚纶果然栘情别恋，对方条件那么好，难怪了。

「怎么那么牛？起来吹干头发，然后到客房睡矮～」邱胜翊揪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拉起，她挣扎，哇哇叫。

「不要不要，我睡这里就好。」小脸埋得死紧，闷声嚷嚷。「我要睡了，你别吵我……」好难受矮～映洁觉得好难堪，好丢脸。

邱胜翊瞪着她，嗟！翻个白眼，拉开吹风机电线，插上插头，他坐在沙发边，抓起她一撮头发，打开吹风机，帮她吹干。

吹风机嗡嗡响，他低头耐心地将她长发一小撮一小撮吹干。

映洁埋着脸，由着他帮她吹干头发，她眼泪一直淌一直淌。当长发都干了，她脸下的抱枕也湿透了。

隐约猜到她在哭，邱胜翊伯她尴尬，加上自己又不懂得安慰人，帮她吹干头发后，拿了床被子帮她盖上，然后关掉电灯回房休息。

邱胜翊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她会不会想不开？失恋已经够惨了还被弄到杂志上跟人评比，这打击她受得了吗？比就算了，还被打上六个「劣」！邱胜翊想象她受的伤害，猜想她会难过好久，猜想她恐怕一蹶不振，猜想她将失意好一大段日子才可能恢复笑容……

她怎么那么倒霉？

邱胜翊辗转难眠，心底惦挂着吴映洁。她还在哭吗？她不会有事吧？她不会想死吧？她晚上不怎么说话，她不会做傻事吧？

邱胜翊睡不着，几个小时后，他偷偷去看她的情况，见她睡得好好的，才放心地回房。
真希望她别难过了，那男人真可恶，变心就算了，也不好好处理，还跟记者乱说话，太恶劣了！

邱胜翊为映洁忿忿不平，浑然不觉今晚对映洁的关心已超越普通友谊。

邱胜翊花一个晚上想，明天要怎么安慰吴映洁？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想到要面对她，他感觉很尴尬，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失意的她，他很怕自己会说错什么话。
他烦恼了一个晚上，结果－－根本多余！

大清早，邱胜翊坐在沙发上满脸黑线条，听见映洁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咆哮－－

「是三十二B、三十二B，三十二B！」她用电话跟写那篇报导的杂志社抗议。「不是三十二A－－」映洁戳着杂志那页愤嚷。还有，什么叫作连荷包蛋都不会煎？胡扯！我连广东粥都会做，要写也查清楚嘛，混帐！」映洁甩上电话，气呼呼地坐下。「气死我了～～明明就是B，我哪有那么小－－」映洁将杂志摔到地上，跳起来踩个稀巴烂。

哇～～真暴力！看她大发飙，邱胜翊很识相地保持安静。嘿～～她很有精神嘛，嗟！亏他昨晚还那么担心。

映洁踩完杂志，还没消气，又抓起杂志。「啊－－」撕烂它！痛快，她坐下。

「气消了？」

「妈、的！死炎亚纶就别让我堵到，敢说我连荷包蛋都不会煎。」她忽地瞪住邱胜翊。

「干么？」感觉不妙。

「要不要吃早餐？」她眼睛倏地一亮。

「嗄？」胜翊纳闷。「妳饿了？我弄给妳吃。」

「不！」她霍地站起，拍拍他的肩膀。「我煎蛋给你吃，」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她兴致勃勃地道。「我现在就去煎，要不要暍咖啡？我帮你泡。」妈的，什么她不会煎蛋，这有什么难的。

「我家咖啡都用煮的，不是用泡的。我……我要的话，自己来就行。」邱胜翊冷汗急淌，她只是想证明她会煎蛋吧？有必要这样吗？

「不，我来。」煎蛋煮咖啡，没问题。

「其实，我不饿。」

「等我做好你就饿了。」

「说真的，早餐暍一杯咖啡就好。」

「不行，早餐要吃饱。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煎，你要吃几分熟的？要吃那种蛋黄没熟还会流出来的？还是要两边全熟？还是要一边熟一边不熟？你说。」她急于表现。

邱胜翊满脸黑线条。「呃……随便。」

「什么随便？」映洁瞪住他，瞇起眼睛。「难道……你也认为我不会？」

看她一脸固执，邱胜翊只好说:「那……那就一边熟一边不熟的那种吧！」

「没问题，马上好！」她转身步人厨房。

瞪着她的背影，噗～～邱胜翊笑了。

他摇摇头，她真是很牛！打电话骂人家写错她胸围，拜托～～这又不是重点；还以为她会为炎亚纶栘情别恋而痛哭，万万没想到她呕的是人家说她不会煎蛋，拜托～～这也不是重点吧？

邱胜翊低头，看地上被撕碎的杂志。她真的不伤心吗？他想，她是伤心的吧，昨晚帮她吹头发，她肩膀直颤，哭了好久。

他又抬头望向厨房，邱胜翊困惑了，有那么一瞬，他替她感到心疼，冲动地想保护她。太怪了，分明跟她还不熟，却一连让她来家里住了两回。

原本好讨厌她的，现在－－现在竟然觉得她挺可爱的。嗟，他真疯了！

「什么我不会？妈的，瞧不起人。」厨房里，吴映洁挽起袖子系上围裙，拿起铲子，打开瓦斯炉。

「煎蛋有什么难的？我煎！」

一个小时后－－

锅子黑掉了，十颗蛋毁了，邱胜翊还没吃到煎蛋。记者没乱写，吴映洁的确连蛋都不会煎。

「呃……」邱胜翊双手抱胸，望着他那意大利进口的平底锅，蛋很便宜，但为了煎蛋毁了一只两千多块的锅子，嗯……

「我用不习惯这种锅子。」映洁小声道，泪往心中淌。她真的连一颗蛋都煎下出来，天矮～自尊严重受创。一边熟一边不熟怎么那么难？呜呜～～

「嗯。」邱胜翊转而打量那壶煮好的咖啡。「没关系，我们暍咖啡。」他的锅子啊，心中淌血。算啦，堂堂男子汉不要跟女人计较了。

「好。」映洁抹抹手。「呃，锅子哪买的？改天赔你。」

「不用，反正不好用，会烧焦，肯定是劣质品。」他故意这样说，她现在这么惨，怎好落井下石？

映洁听了很感动，帮他倒咖啡，邱胜翊看着咖啡，感觉有乌鸦飞过他头顶。「…………」

映洁也发现了，她纳闷地瞪着杯里的咖啡，里面很多渣渣。「怎么搞的？你的咖啡煮不散？」

「小姐……妳知道有一种叫滤纸的东西吗？」

「那是什么？」她眨眨眼。

邱胜翊拉开抽屉，拿出一片白色滤纸。

「矮～这我看过，大卖场有在卖。」

邱胜翊对她晃晃滤纸然后打开咖啡机凹槽，将滤纸铺上去，对她摊摊手。「妳少了一个步骤。」

映洁看看咖啡机，又低头看看杯子，再看看黑掉的锅子。

中原标准时间，十点三十分。吴映洁的心情再次荡到谷底。

这次连邱胜翊部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她太扯了。最后他终于想出一句。「能搞成这样，也算了不起。」

「……」映洁无语。

「我有个同学很爱他老婆，他老婆就跟妳一样什么都不会煮。每次我同学的爸妈来吃饭，他就跑去餐厅点一堆菜带回家铺在盘子里，假装是他老婆煮的。结婚五年，我同学爸妈对媳妇的厨艺满意得不得了，以为她好贤慧。」

「……」映洁还是无语。

「所以不会煮饭不会家事都无所谓吧，真爱妳的话，他自会找出变通的办法。」

映洁深吸口气，抬头看着他。「我请你吃早餐。」

「好。」他挑眉。「还有，我其实不爱吃煎蛋。」

她笑了。奇怪，太奇怪了，偏头打量邱胜翊，怎么回事？他今天看来好帅。

邱胜翊眼色暗了，因为逗她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能让个刚刚还很沮丧的人一下子开心起来，他望着吴映洁，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知道西华饭店的早餐很好吃。」邱胜翊建议。

吴映洁瞪他。「喂，你当我凯子娘啊？星巴克吃吃就不错了。」

邱胜翊挥挥手。「算啦算啦，我请总行了吧？」

「喂！你瞧不起我啊？我说我要请就要请，走。」她放下马克杯，卸下围裙。

胜翊笑了，她真的好坦率。跟黄瀞怡一起时，他总要揣测瀞怡的情绪和心底真正的想法；邱胜翊以为，女孩子都是多愁善感，不容易理解的，可是，这吴映洁一根肠子通到底，有话直说，简直不像女人。

吴映洁将围裙往桌上一扔。「我饿死了、走吧！」

「等等，先收拾好再去。」邱胜翊动手清理碗盘。

「不会吧？」她往墙上三罪，摸摸肚子。「晚点我会做，咱们先去吃吧！」

「不行！」邱胜翊很重视居家整洁，他扭开水笼头。「要先把东西洗干净，用具归位，然后再去吃。」

「厚！」映洁吼。「回来再洗会怎样？」抓住他手臂拖他离开。

第六章

星期天，邱胜翊通常会在家听音乐，租影碟，到公园散步，去逛书局，晚上在家暍点小酒，看地理频道，看探索频道，看探险队登山，或看动物学家做研究。

坐在车子里，邱胜翊纳闷。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答应？我们甚至不熟，我干么要帮她？」可是他答应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同情？因为那双带着稚气的眼睛？因为她像个无助的女孩？该死，她看来一点也不无助，倒是他比较像那个无助的人，而且还是个可笑的无助的男人。

车子停在映洁家楼下，公寓前记者们还在守候。

车内，邱胜翊摊开左掌，钥匙就在他手中。

他刚刚是怎么说的？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

「妳打算怎么办？那些记者还在吧？」用餐时，他问她。

吴映洁耸耸肩。「不知道，等等回去就知道了。」她胃口很好，连吃两块起司蛋糕。

「回去？妳疯了啊？他们会问妳一堆问题，把妳的相片刊出来，把妳的过去挖出来，把妳祖宗十八代都写出来。妳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当过太妹？混过帮派？」

「我想想－－」映洁仰着脸，瞇起眼睛，故作深思状。「嗯，没做过什么坏事，只不过十八岁时……」

「十八岁怎样？」

「我吸毒。」

邱胜翊嗄一声，手中叉子掉到地上。

映洁若无其事道：「有天因为毒瘾发作又没钱买，只好去抢便利商店。谁知道店员死命挣扎，我只好拿刀吓他。谁知道他把刀抢走，我只好跪地求饶。那店员又高又帅，说我可爱漂亮竟然染上毒瘾又抢劫，他为我惋惜，并问我是不是家庭有问题。我说我没有，我只是心灵空虚，渴望有人安慰，喜欢冒险刺激。他说为了我好不会报警，我回他一句感恩。他说我很可爱要我当他的女朋友，希望他的爱可以为我的生命带来光明，我说感谢主，我的灵魂终于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