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計較那麼多,你的薪水是我在付耶!」他必須拿出資方的魄力。
哼!十萬塊算什麼。「不好意思,我這個閒閒沒事做的秘書只會打辭職信。」
「你……小魔女。」他狠咒了一句。
「多謝恭維,我當之無愧。」她就是壞得有格調,堅持女巫本色。
敗給丫頭的阿緯只好找救兵。
「阿嬤,你把看到的實情告訴她,免得她找我麻煩。」看緊大門大概沒有用,她會瞬間轉移。
「憨孫,娶老婆還要阿嬤出馬,真沒用。」疼某才是大丈夫。
一聽到「娶老婆」三個字,丫頭像是踩了針包似地一躍而起,訕然地走到酒櫃旁直喘氣。
那個老婆指的不是她吧!
「憨查某囡仔,姻緣天注定,你想逃也逃不掉。」蔡王罔市笑咪咪地道。
蔡王罔市是國、台語混著講,有時還會跑出一句口語,虧得人家聽得懂。
「我的姻緣不該由天定,女……女人有婚姻自主權,不必依賴別人。」哪有女巫結婚的道理,從來沒聽過。
「你是女巫吧!」蔡王罔市的眼中微微露出一抹練達的智慧光彩。
「老人家你……」丫頭驚訝地就要予以否認,可是對方先一步截斷她的下文。
「和阿緯叫我一聲阿嬤吧!我年輕的時候,就曾遇到一位很漂亮的阿督仔女巫哦!」
真快,一眨眼就是好幾十年過去,想想當年的風華叫人唏噓不已,自個兒的臉皮都不復光滑地皺成一條條歲月的紋路,發也白了。
「阿督仔女巫?」她的年代也有女巫?
三、四十年代是動盪不安的時期,沒幾個外國人敢到台灣來做生意,何況是女人呢!
女巫更是少之又少,那時候的女巫大都集中在歐洲一代,除了奶奶……等等,她遇到的就不會是莎賓娜奶奶吧?
「是呀!長得和你有一點像,眼睛都是湖泊的顏色。」一個深綠,一個水綠。
丫頭被她嚇到了,「我明明已經改變瞳孔的色調,你怎麼……」
丫頭現在擁有一雙黑如炭粉的瞳眸。
「阿嬤是靈媒。」阿緯趁她受驚恍神時摟住她,對著她的頭頂一說。
嚇!「靈媒?」
蔡王罔市呵呵笑地撫撫白髮。「不管外表再怎麼變,人的本質是變不了,我一眼就能看透你的靈魂。」
靈媒,簡單說就是陰陽眼。
有一回蔡王罔市在田里工作,突然天上閃了一道雷,劈中她的眉心,醒來之後就開了天眼,一眼能看見常人所不能看見的事物,包括游離的鬼魂。
起先她害怕得想死,直到慢慢習慣了無惡意的另一世界後,她竟和他們交起朋友,幫助冤死的人能早登極樂,或是引導他們走向輪迴台投胎轉世。
過了幾年以後,一日,在午睡時作了個夢,夢見自己的女兒披著白紗嫁入一排棺材中,嚇得她冷汗直流地驚醒。
這事讓她煩了好幾天,結果剛去國外讀完書的女兒打了封電報回來,說是愛上棺材店老闆的兒子,過些時日要回台灣提親,她一聽才安下心。
以後每回家裡有重大事情發生,她都會預先夢到,提早一步警告或是高興。
前兩天她在樹蔭下睡著了,一夢就夢到一場婚禮,新郎官就是外孫,而孫媳婦的漂亮臉蛋可叫人忘不掉,她才趕緊上台北瞧瞧。
「靈魂雖然不滅不休,阿妮怎麼看出我是女巫?」丫頭真的納悶。
「你的磁場明顯和常人不同,波動特別強烈。」蔡王罔市看得一清二楚。
「是這樣呀!」說破了,丫頭心情仍然不開朗。
「女孩子家別皺著眉,還有別穿黑紗進禮堂,感覺像送葬。」她那個老冤家就是賣棺材的。
黑紗?很符合女巫的風格。
丫頭還在考慮要不要逃走,電話便適時的響了起來,她順手伸手一接。
對方不問接的人是誰,就開始辟里啪啦地罵個沒完,她靜靜聽了一會兒就掛斷,省得聽一堆囉哩囉唆的口水話。
「誰打來的?」
「毛弟。」
「難怪你半晌不吭氣,他一向話多又嘮叨。」活像個管家婆。
丫頭兩手捏著他雙頰一凶,「劉大牌,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有嗎?」他想不起來。
「你、要、去、電、視、台、錄、影。」她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聽個仔細。
「噢!那件事呀,」忘了就拉倒,幹麼還好心地打電話提點。
「還不出門,你會趕不及。」若是遇上塞車,他去收佈景剛好。
「你陪我去。」阿緯用一雙桃花眼朝她猛放電。
丫頭微醉地差點把持不住原則,他簡直帥得沒話說。「我是秘書不是保母,不需要跟去擦屁股。」
「如果你不嫌臭,我會非常『乖巧』地光著屁股讓你擦。」他邪氣地撩起衣擺翹起窄臀。
「你……很好,你讓我生氣,就送你一程吧!」她口中唸唸有詞地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
「丫頭,不——」
阿緯拉長了音一喊,瞬間身子騰空地成了透明。
在電視台的女廁裡突然傳來尖叫聲,不是因為有個色狼闖進來,而是心目中的偶像竟然出現在眼前,驚嚇頓時變成驚喜。
受驚嚇的反而是阿緯,在一群女人的拉扯下幾乎失身,他咬著牙暗咒害他淪落至此的壞女巫,驚惶失措地由女廁匆忙奔出,狼狽得叫人同情。
「孫媳婦,你不會也要走了吧?」她得幫孫子留人,老婆只有一個。
丫頭臉色蒼白的一笑,「我……我需要時間想想。」衝擊太大了。
話一話完,丫頭化作一道白光往天際射去。
天空藍得很憂鬱,如同丫頭此刻的心情,鬱結得提不起勁欣賞全東區最帥的交通警察,瞧他指揮交通的手形多優美呀!剛勁有力。
可是……唉!她居然只看了一眼耶!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以往若是不瞧個過癮絕不離開屁股粘住的位置,少說也要看個把鐘頭,今天卻……
唉!唉!唉!
一生的歎息聲大概全在此時用完了,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悲苦過,連動根手指頭撒些雪花來造景都無力,三十二度的高溫她竟覺得冷。
該何去何從呢?難道真要順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