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半個小時,爺爺總算開口了,「情婦不用養太多個,道理就跟老婆不要娶太多個一樣,貼心的,一個就夠了,剩下的,都是興風作浪來討債的。」
「爺爺不反對我養情婦?」
「我反對你就不做嗎?」
知他莫若爺,他是怎樣的反骨性子,就數爺爺最了他,偏偏那是他的爺爺,不是他的女人,可惜唷!
又跟爺爺閒扯了些瑣碎事,廖俊傑才走下樓梯,剛剛差點遭到流彈波及的廖棠頤等在前方。
「什麼事?」
「醫院打電話來說,張小姐的父親最近做了一次癌細胞追蹤檢查,結果剛剛出爐了。」
「然後呢?」
「要有心理準備,情況非常不妙。」
略微攏眉,旋即又鬆開,「那是你身為醫生的責任,跟我說有什麼用?」他佯裝淡漠的想要走人。
追上前,「我以為你會想知道的,畢竟她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嗎?」廖棠頤意有所指。
冷冷一瞥,廖俊傑依然維持從容,存心不讓人發現他心裏的想法。
「你覺不覺得,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死心眼的女孩,尤其是死心塌地那一種?」
「你什麼時候也會看相了?」嘴一扯,他笑得諷刺。
「如果不嫌棄,我也可以替大堂哥看看相。」
「請問廖半仙看到什麼了?」
「死心塌地的死胡同。」
廖俊傑凜凜的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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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醫生——」
廖棠頤回過頭去的時候,病弱的男人正拖著蹣跚的步伐朝他走來,他趕緊拉開腳步,迎上前去扶住軟弱的病體。
「張先生,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隨時都可以讓護士小姐幫你,你身體虛弱,不應該自己下床的。」
張大維虛弱的喘了一大口氣,「身體狀況我多少心裏明白,能拖多久都是聽天由命,只是有件事情我不收心,所以一直想要找機會親口問問你。
張望了一下四周,廖棠頤扶著他朝最近的椅子走去。
「到那邊先休息一下,有什麼話,你可以慢慢說。」
坐上了走廊旁的椅子,張大維等不及喘口氣,便一把抓住廖堂頤的手,「你跟筱婕是朋友嗎?我聽護士小姐說,這陣子你幫了我們家很多忙。」
「嗯,是跟張小姐有幾面之緣。不過,由於張先生的病不是我拿手的領域,所以認真說來,我也沒辦法幫上什麼忙,只是偶爾來瞭解情況而已。」
「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筱婕?」張大維單刀直入的問。
「張先生的意思是?」
「筱婕是個單純的孩子,要不是我這輩子過得太瀟灑,她跟她媽媽也不會落得如此淒涼,每次看到她沒日沒夜的工作賺錢,我就很自責。廖醫生,我知道我們家的債務很多,但是,只要筱婕拋棄繼承就會沒事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先是愣了下,接著廖棠頤才恍然大悟,旋即笑了開來,「張先生,你誤會了,我跟張小姐不是那樣的關係。」
「不是?那會是誰?筱婕最近來看我的時候,感覺很不一樣,還說她覺得很幸福很快樂,如果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那是為什麼?」
「她或許是有喜歡的人,但是,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知道是誰嗎?我想要見見那個男人,我知道自己的病拖不了多久了,只想要親口對他說,請他好好照顧筱婕。」張大維眼泛淚光,滿是乞求。
廖棠頤靜靜的想了一下,「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請他過來醫院一趟的。」
「千萬別讓筱婕知道,這是我們男人間的秘密。」
他點點頭,無聲應允。
一個小時後,廖俊傑雷霆萬鈞的走入醫院大廳,神色緊張的搭上電梯,見到堂弟劈頭就問:「她人呢?早上明明還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昏倒?」
剛剛在高層會議上,一接到張筱婕被送進醫院的消息,他馬上撇下集團所有一級主管,風馳電掣的趕來醫院,整顆心都因為那個女人而慌得七上八下。
看到威風凜凜的大堂哥也有驚惶失措的時候,廖棠頤當場演不下去了,笑著對他說:「嘿,原來張筱婕這張王牌這麼有效,我之前怎麼都沒想到呢?」
該死,這傢伙竟然拿她的安危來跟他開玩笑!
發現被擺了道,廖俊傑愀然變色,揪起堂弟的衣襟就吼,「廖棠頤,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最好給我老實說清楚!」
面對盛怒,廖棠頤絲毫不以為意,輕輕撥開胸口的束縛,他好脾氣的說:「張先生要求見你一面,有些話想要親口對你說。」
「張先生?」廖俊傑一愣。
「張筱婕的爸爸。走吧!」廖棠頤在前方領路,「我必須先跟你說,他的情況真的不大好,隨時都會陷入昏迷,待會講話儘量講重點,別浪費時間。」
「張筱婕知道嗎?」
「應該心裏有數,畢竟她天天來,看著自己的父親一點一滴虛弱,她沒說不代表沒有感受到。」
「為什麼會突然指名要見我?」
他不認為張筱婕會對她父親提起他,畢竟,他是以錢遮天,砸了五千萬包養她的惡劣男人,她再笨也不會傻得跟父親提起這種事。
「他在他女兒臉上發現了幸福的蹤跡,以為是我。我可不想背黑鍋,所以覺得有必要由你親自來聽他說說話,畢竟,你現在是張筱婕的『擁有者』。」
他沒好氣的一瞪。「廖棠頤,我突然發現你很愛賣弄一些雙關語,只是讓你在醫院裏開刀看病,還真是小看你了。」
「是嗎?但是我很喜歡這種生活,多謝大堂哥抬愛了。」到了病房門口,廖棠頤停下腳步,輕敲了兩聲,推開房門。
廖俊傑這時的心情,只怕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有那麼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活像是個要拜見岳父的傻小子,竟然一整個手足無措起來,簡直超蠢的!
只是,他在不安什麼?他跟張筱婕不是一般男女朋友,不是什麼戀人,他們是金主與情婦之間的關係,不倫不類得很,這種傻女婿拜見岳父的心情,照理說應該不可能會出現在他身上才對啊!
「你就是廖先生……」聽見聲響,病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勉強要起身。
「伯父,請別起身,躺著就好。」廖俊傑快步上前接住那只伸來的手,從被緊握的力道裏,明顯感受到一股真誠的懇求。
「聽廖醫生說你很忙碌,不好意思,還突然把你找來。」
眼前的男人真的太憔悴了,即便廖俊傑對醫學一竅不通,都不免有了最壞的聯想。
「沒關係。」他直挺著背脊,端坐在張大維面前,「伯父有事情想要當面對我說?」
「嗯,對,一定要見到你才行,所以才冒昧的請廖醫生幫忙。」
「什麼事?」廖俊傑從沒如此緊張過。
張大維仔細的看過眼前這名偉岸男子,滴水不漏的在為女兒的下半輩子幸福把關,舉凡對方的姿態、眼神,都謹慎的沒有遺漏,終於,他看得夠久了,大抵也心裏有數。
不錯,這男人看起來不錯。
「你會永遠疼愛筱婕嗎?」張大維也不拖泥帶水,率直的問。
廖俊傑先是一怔,繼而望進那雙為人父親承載最後希望的雙瞳,心裏好像有什麼地方被撞了一下。
「請你回答我。」
須臾,他篤定的點點頭,「我會。」
「那就好,那就好。」張大維明顯松了一口氣,「多包容她,她很單純,也很固執,但是心地很善良,我不要求你給她富裕的生活,只希望你能疼愛她,拿真心來對待她,這就是我為人父親,最後的、小小的希望。」對著廖俊傑,他感激的低下頭來。
「伯父——」
張大維抬起手,制止了他的安慰字眼,「這不是喪氣話,是自己也有感覺,這一關我是過不了了,但是,筱婕這孩子我放不下,如果能當面託付給你,我也心安了。」
廖俊傑擰眉,「伯父信任我?」
「跟你握手就知道了,很實在,而且你的眼神也很正直,我相信你。」
就這樣?一個眼神、一次握手,他就全然的信任了他?無法言喻的心虛蔓延在廖俊傑的心頭。
張大維從枕頭下拿出一隻古董懷錶,「這應該是我們家最值錢的一樣東西了,就當是一份諾言。」抓過廖俊傑的手一擱,緊緊的握住。
這意味著慎重的託付,是終其一生的期限,他應該要冷漠的抽回手,置之不理的,可是他卻沒有,反而還握緊了那只意義非凡的懷錶。
從病房走出來後,他一逕的沉默,開始覺得,自己其實是可鄙又可恨的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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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桌上的宴會邀請函,廖俊傑沉思須臾,食指按下內線。
「張秘書,今天晚上的宴會通知張小姐空出時間來,下午先讓司機送她去蕾爾絲,請專人幫她打理。」
「副總裁,晚上的宴會主人是丁莉嵐小姐的父親。」張秘書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