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地,紫羅蘭。
紫羅蘭是家賣日式料理的小店,采預約制,只做熟客。光聽店名跟其店面,會以為是一家小酒吧,但一進入店內,卻是別有洞天。
在附近的公有停車場找了停車位後,映潔隨著勝翊來到紫羅蘭。
「咦?」她一怔,「酒吧?」
「不是。」他說,「是日本家庭料理。」
「ㄟ?」她一臉「你騙人」的驚疑表情。
「我騙你有獎品嗎?」說著,他拉著她的手鑽進那小小的店門。
一見到店裡,映潔才發現這是家座位不超出二十個的小店,但店裡佈置素雅古樸,給人一種放鬆的感覺。
此時,店裡已經有十幾個客人,他們三三兩兩各據一席,正在享受著他們的美食。
沒有人跟他打招呼,也就是說跟他有約,而且需要她配合演出的人還沒到。既然看戲的人還沒到,她幹嘛讓他牽著手。
忖著,她負氣地甩開他的手。
「嘿,勝翊,你來了?」這時,在料理台忙碌著的老闆娘,主動跟他打了招呼,「你訂的位置在這裡。」
勝翊捏著映潔的袖角走了過去,而老闆娘正好奇的打量著她。
「女朋友?」
「你看呢?」勝翊笑著反問她。
老闆娘細細地端詳了她一下,「很符合你喜歡的類型。」她說。
聞言,映潔一怔。符合他喜歡的類型?老闆娘是說她……她是他喜歡的類型?
突然之間,她的心跳又急促起來。
此時,一名身著圍裙,年約三十的漂亮女子從後在走出來,「ㄟ?勝翊?怎麼是你?」
「我打電話來預約,你媽媽沒告訴你嗎?」
「是嗎?」女子看著老闆娘,開玩笑地說:「我老媽最近記性不太好呢!」
「是啊是啊,我快老人癡呆症了。」老闆娘自嘲地說。
看來,老闆娘就是那漂亮女子的母親,而這間店似乎是她們母女倆共同經營的。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勝翊不只是這裡的常客,跟她們母女倆還有不錯的交情。
「咦?這位是……」女子好奇地看著映潔。
「她是吳映潔小姐。」他說。
「吳小姐,你好。」女子客氣又禮數周到地打招呼,「我是黃瀞怡,這位是家母。」
「你好,幸會。」她點頭致意。
「這是勝翊第一次帶女孩子來呢!」黃瀞怡笑說。
第一次?她是他頭一個帶來這裡的女性?為什麼?他……他帶她來這裡到底要見什麼人?
「今天有什麼好吃的嗎?」勝翊閒閒地問,不就「第一次」的事情做任何說明。
「當然有,我今天在築地買了一些不錯的魚跟龍蝦,做個鮮魚火鍋好嗎?」老闆娘徵詢著他的意見。
「你拿主意就行了。」勝翊撇唇一笑。
黃瀞怡笑望著兩人,「我先做幾個握壽司給你們吃吧。」
「順便來幾道開胃小菜吧。」勝翊說著,轉頭看著身邊的映潔,「瀞怡的醃漬物做得很棒,吃了會上癮的。」
上癮?看著這樣的美女做料理,才是真正讓他上癮的主因吧?
黃瀞怡有一頭烏溜溜的長髮,巴掌大的瓜子臉上有著精緻的五官,她說話輕柔緩慢,猶如春風輕拂般教人陶醉。別說是男人了,就連同為女人的她都有種被她吸引的感覺。
黃瀞怡跟勝翊那麼熟,他們是什麼關係?啊,不好,這根本不關她的事,她怎麼又……
不過,話說回來,他今天到底要帶她見誰?
趁著黃家母女倆在忙著,她低聲地問:「喂,今天到底還有誰要來?」
「沒有。」他想也不想地回道,「就我們兩個。」
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
他轉頭直視著她,神情認真,語氣肯定地說:「真的就我們兩個,所以你可以放輕鬆一點。」
「你……」她驚訝地瞪大眼,「那你為什麼要我配合演出?」
「不那麼說,你好像不想來。」他說。
「你這個人真是……」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私下出來吃飯,你今天為什麼那麼彆扭、那麼固執?」他問。
「我……我在工作耶。」她漲紅著臉,有點心虛。
她不是鬧彆扭,只是發覺自己對他的感覺已經有些變質。為免橫生枝節,造成彼此不必要的麻煩及困擾,因此除非「必要」,否則她不在其他時間跟他有所接觸。
「你哪次不是在工作時被我叫出來的?」他每次邀她吃飯時,她幾乎都在工作,但之前她從不曾像今天這樣拒絕他。
為了像一對戀愛中的情侶,他們早有吃飯約會,做做樣子的約定,而過去三個多月以來,她也一直很配合啊!
「話是沒錯,但是我也有不想出來的時候。」
「原因呢?」他睇著她,「什麼原因不想出來?」
這時,黃瀞怡端了兩盤握壽司放在他們面前,「請慢用。」
「謝了。」勝翊對著她一笑。
映潔覺得有點尷尬,她想黃瀞怡一定看見她剛才跟他低聲爭執的情形。
「不要說了。」她把頭一別,注視著自己面前盛裝在小方盤上的那兩個握壽司。
「為什麼不說?」
「不要在這裡找我吵架。」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挑挑眉,「我不是在跟你吵架,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我不想說不行嗎?」她有點惱了。
「可是,我想知道。」
「我不想讓你知道。」她開始覺得他們的對話有點像是兩個同桌而坐,卻經常拌嘴吵架的國小學童。
「你真古怪。」
「你也沒好到哪裡去。」說著,她抓起一個鮮蝦握壽司往嘴裡塞,然後誇張的咀嚼起來。
見狀,他也拿了一個往嘴巴塞。
「來,」這時,老闆娘為他們準備的火鍋上桌了,「小心燙喔。」
映潔看看那鍋香氣四溢,冒著熱氣,又份量十足的鮮魚鍋,不覺吞了吞口水。
眼尾一瞥,她發現他在看她,立刻負氣地把臉一別。
老闆娘睇著他們兩人,笑問:「怎麼?小倆口吵架了?」
小倆口?映潔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噎著。誰跟他是小倆口?他們今天又沒假扮情侶,哪裡像小倆口了?
「勝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老闆娘笑看著他,「男孩子總要讓讓女孩子嘛。」
勝翊沒有說話,更沒否認他們的關係。
映潔瞪了他一眼,低聲地道:「你幹嘛不否認?」
「否認什麼?」他眉梢一挑,斜覷了她一記。
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但他故意招惹她。
他跟瀞怡及她母親熟識多年,從她們第一天開這家小店,他就成了她們的主要顧客。
撇開交情不說,他是真的非常喜歡她們母女倆的手藝,以及這裡的用餐氣氛跟隱密性,因為是他最喜歡的,所以才帶她來,結果她卻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
這裡是地獄嗎?他要她吃的是毒藥嗎?她今天為何特別的陰陽怪氣?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她氣憤地說。
聞言,老闆娘及黃瀞怡驚訝地瞪大眼睛。
「咦?你們不是……」黃瀞怡疑惑地看著他們。
「不是。」映潔語氣肯定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唉呀,」老闆娘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為勝翊是第一次帶女孩子來,我還以為你們是……」
此時,勝翊因為她的否認而板起了臉,一聲不吭。
其實她並沒說錯,他們確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她為什麼要否認得那麼堅決又那麼急?
讓人家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會掉塊肉嗎?她就那麼不願意跟他有那層關係?
見他們一個沉著臉,一個皺著眉,分明都在鬧彆扭的樣子,老闆娘跟瀞怡似乎已意識到什麼。
雖然映潔否認他們是男女朋友,而目前看來他們也確實還不是那種關係,但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這兩個人對彼此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依戀及情愫。
但顯然地,他們都不自知。也或許他們都心知肚明,卻拚了命的抗拒,拚了命的不願承認。
「來,我請客。」這時,黃瀞怡跳出來打圓場,緩和氣氛。
她替他們各倒了一杯高價的純米吟釀,也幫自己倒了一小杯。
她先舉杯,「我先喝羅。」說著,她頭一仰,非常豪氣地乾杯。
見人家店主人先乾為敬,勝翊跟映潔也不好不給面子。於是,他們也一起把手上的酒喝了。
「好啦,別顧著說話,火鍋可以吃了。」親切得像是鄰居伯母般的老闆娘,替映潔盛了滿滿一碗的湯跟料,「我們家的鮮魚鍋可是招牌喔!」
人家都替她把碗盛滿了,映潔縱使心裡還氣著坐在身邊的勝翊,卻也不好再發作。
再說,來都來了,哪有餓著肚子離開的道理。
「謝謝你,」她拿起筷子,「我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