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上九點,周怡君肩背大包包匆匆跳下計程車,走進掛著「休息中」的前夫好爛咖啡店。
她遲到了三個小時,那幾個女人一定不會饒她的。
「來了!來了!我們的周大記者終於來了!」黃瀞怡站起來鼓掌歡呼,還很沒形象的猛吹口哨。
她走過去。「抱歉,各位,因為台富銀行的劫匪捉到了,所以……」
詹雅文冷冷一哼,「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在妳心目中還不及一個劫匪重要,今天可是本小姐生日,妳既有榮幸獲選為五名來賓之一,又不準時出現是擺明了要討皮痛嗎?」
周怡君笑意吟吟地擱下包包坐下來。「知道了,要清燉還是要紅燒都隨壽星婆妳高興可以了吧?」
詹雅文的美眸立即閃過一抹惡作劇的燦芒。
「妳自己說的哦,我可沒逼妳,不要在那裡開空頭支頭,我詹雅文這一生最恨開空頭支票的人。」
「少來了。」她噓回去。「妳詹雅文這一生最恨的東西,多得像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何只這一項?」
我這一生最恨……是丫頭的口頭禪。
詹小姐最經典的,莫過於在上體育課時不悅的發飆,對著體育老師和全班同學說:「我這一生最恨沒有遮陽棚的操場,熱死本小姐了。」
話一說出來,當場笑岔她們幾個的腸子,那麼不合理的事情,虧她講得那麼理直氣壯,或許那就是出身富裕之家的自信吧。
總之,她喜歡丫頭,喜歡她那冷冷的、傲傲的又高高在上的姿態,當然也喜歡小薰、鬼鬼、糖果和小婕,她們是她最好的朋友,還有什麼比學生時代的情誼更純粹而歷久彌新呢?
「廢言少說,喝酒吧,這瓶紅酒是妳的了,如果喝完了,我就相信妳不是存心不把我的生日大事放在眼裡的。」
說完,詹雅文從餐椅下拿起一瓶紅酒,很豪邁的往桌上一放。
周怡君失笑的問:「這一『瓶』?不是一杯?」
這女人是想她明天上不了班嗎?就算她酒量還不錯,這樣喝也是會掛的。
「先吃點東西再拚酒,這樣才撐得久。」鄭羽婷站起來把幾道菜一一往她面前擺,還給她排了個扇貝型。
「妳們—— 」周怡君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她們全都在偷笑。
哦~她懂了,她們存心想灌她酒,所以沒人跳出來攔酒。
也罷,這麼高興的日子,遲到三個小時確實太過份了,她當然要有所表示才不會被她們唸到天荒地老,她相信這幾個女人加起來的「念力」一定是粉驚人的。
「我喝就是了。」她爽快的自己倒起酒來。
水晶酒杯裡的紅色液體看起來很迷人,幸好她喜歡紅酒,慢慢喝總會喝完的,重點是要展現誠意,絕不能讓她們認為她想打溷過去,越想溷過去越溷不過去,她懂這個道理……
她展現誠意慢慢喝的結果——
兩個小時後,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黃瀞怡興奮得很。「她醉了,真能撐啊,紅酒裡面加了白蘭地耶,她還撐了兩個小時才倒下去,丫頭,現在怎麼辦?」
主謀陰陰一笑。「當然是通知某人嘍!」
夜已深,莊濠全躺在床上,他已經睡了,角落擱著一隻鐵灰色旅行箱,明天要去上海開會,早上九點的飛機。
他有個老毛病,一旦睡眠不足就很容易在飛機起飛後頭疼,睡得越少頭越疼,試過幾次之後,他就不鐵齒了,若要搭機,他一定會讓自己提早休息。
他的手機在寂靜的房裡響起,他才入睡沒多久,沒有睡得很沉。
他的私人手機號碼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不該有人這麼晚還打擾他。
蹙著眉睜開眼,他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大牙——
他馬上接起電話。
「大牙—— 」這麼晚,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女人的輕笑聲傳來,「莊總裁,你真的很關心大牙,這女人還真是幸福,不過就是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了。」
那調侃的語氣令他劍眉一蹙,嚴峻的問:「妳是哪位?」詐騙集團居然把腦筋動到他頭上來了?
「我是詹雅文。」
他微微愣住了。
詹雅文……大牙高中的死黨之一,他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也在接送大牙時見過許多次,但兩人並無深交。
他不解的問:「妳怎麼會用大牙的手機打給我?大牙有什麼事嗎?」
「她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你可以來接她走嗎?」
他沒問原因,也沒問詹雅文自己為什麼不去接,更沒說他明天早上要出國,只急急問道:「大牙在哪裡?」
只要事關周怡君,他都擺在第一位,所以根本不必問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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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牙有什麼事嗎?」「她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你可以來接她走嗎?」他沒問原因,也沒問詹雅文自己為什麼不去接,更沒說他明天早上要出國,只急急問道:
「大牙在哪裡?」只要事關周怡君,他都擺在第一位,所以根本不必問原因。
「在前夫好斕咖啡店,你直接來把她帶走就行了,自然有人會去打烊。」他知道那間咖啡館,是大牙另一個離婚的死黨黃瀞怡開的。「好,我三十分鐘內到。」掛上電話,他迅速起身換衣服,在夜色裡疾馳到達目的地。
玻璃門上掛著「休息中」的牌子,他推門進去,看到一張桌上凌亂的杯盤和食物,還有沒吃完的蛋糕,店裡裝飾著各種顏色的氣球。
看來是有人過生日,大概是她那幾個死黨其中之一吧。
莊濠全把趴在桌上的周怡君抱起來,感到胸口一陣熱熱的悸動,瞬間,一股綿密的柔情在心底化開。
她又變瘦了。
比他上一回有機會抱起她時還要輕上許多。
上一次抱她是大四那年,社團在台東溯溪時,她不小心滑進溪裡,腳扭到了,那時韋佳宏在比較遠的地方跟幾個同學組帳篷,他連忙跳下溪裡把她抱起來。
那天晚上在帳篷裡,他整夜睡不著,腦海裡都是她的身影。
他覺得自己很卑鄙,怎麼可以暗戀好朋友的女朋友,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無法克制對她心動的心。
他也曾想過,交個女朋友來斷絕對她的感覺,卻屢試屢敗,就算那些女生再漂亮也吸引不了他。
最後他終於明白,原來感情是不可以勉強的當心中深烙著一個人的身影時,根本就不可能再接受另一個人。
後來,他認命了,放棄了跟自我的道德感掙扎,他告訴自己,只要能夠看見她就足夠了,如果她跟韋佳宏結婚,他也會為她的幸福而開心。
但沒有想到的是,韋佳宏竟毫不珍惜她:
如果早知道這樣,當初他一定不顧一切的把她搶過來!
想到這裡,他的心一緊。
她還愛著韋佳宏吧?她的心裡可有他的位置?
如果他對她有所表示,她會不會以為他在給她安慰獎?因為她被韋佳宏甩了而可憐她、同情她,由憐生愛的追求她?
該死!
再這麼裹足不前、膽前顧後的,他要什麼時候才能將她堂而皇之的抱在懷裡,而不是只能在她熟睡時,依戀的看著她美麗的面孔感到、心臟一陣陣的收縮疼痛?
他決定了,他要展開攻勢,而且是轟轟烈烈的攻勢。
如果最後因為他顧慮太多,讓她被別人追走了,他也不用活了,在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除了周怡君,他誰也不要!
周怡君睜開眼睛之後,感到一陣宿醉的不適。
徹夜未眠守護在她床邊的莊濠全馬上關心的探向她.「你醒啦淡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驚訝的看著他。「呃--這是怎麼回事?
他把床頭燈稍微調亮一點點,輕描淡寫的說:
你喝醉了,你的朋友打電話叫我去接你。」「所以這裡是--你家?」她的眼珠子動了動,看到天花板令人驚喜的星空壁畫,深邃幽遠的宇宙,好美……他看到她眼裡的驚喜,明白那驚喜是因為她喜歡星空。
當初裝潢這裡時,他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而設計,沒有太多繁複的裝飾,簡簡單單、清清爽爽的,就像她的人一樣。
如果有一天,她能成為這房子的女主人就好了……怕她看出他心中所思,低斂的眼,迅速抹去思緒。
「怎麼不說話?難道這裡是--」周怡君的心猛然一跳。「汽車賓館?」她做過許多採訪,其中不乏有星空壁畫的時尚摩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