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夕陽西下，只剩下半顆火球掛在地平在線，雖然天色還沒闇下，但是溫度已經降低，空氣中也增添了微涼的水氣。

　　楊奇煜還沒走到湖畔，遠遠地就聽到了細小的噴嚏聲，他一雙劍眉緊緊蹙起，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

　　「哈啾！」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某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再次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嗯，沒什麼好擔心的！就像那個冰塊臉說的，假裝自己死了，閉上眼睛躺著……這樣就可以浮起來了。」靠到相當接近的距離時，楊奇煜甚至聽見了某人的自言自語。

　　冰塊臉？哼哼！這個有史以來最笨的學生倒是很會取綽號嘛！他瞇起眼，看著浸泡在湖裡的meimei正小心翼翼地以左手抓著岸邊，慢慢的、慢慢的在湖面上躺下，緊緊閉上了雙眼，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鬆開了自己的左手。

　　笨！說了幾百次叫她全身放鬆，這樣硬邦邦的不沈下去才怪！楊奇煜腦海中才閃過這樣的念頭，果然，就看著meimei的身體像是綁上鐵塊似的，一吋一吋地沒入湖中。

　　「啊啊～～」當冰冷的湖水完全覆蓋到臉的時候，meimei再怎麼有勇氣也慌了，頓時像是落水狗一樣胡亂揮舞著雙手，慌亂地伸手探向岸邊，在狼狽地喝了好幾口湖水後，這才氣喘吁吁地扶到岸邊大口喘氣。

　　「呼！呼啊！嚇死人了，根本做不到嘛！都是那個冰塊臉胡說八道，說什麼這樣躺著就可以漂浮，全部都是騙人的！」meimei狼狽地趴在岸邊喘息，嘴裡依舊咒罵著。

　　「誰是冰塊臉？」飽含怒意的男音自meimei頭頂響起，她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到了一臉鐵青的楊奇煜。

　　「啊？你為什麼在這裡？」meimei嚇了一跳。在痛罵自己是一塊大鐵板、全世界最笨的學生後，楊奇煜不是拂袖離開了嗎？為什麼現在又突然出現了？而且，看起來很生氣很生氣，這是怎麼回事？！

　　「請問妳又在這裡幹什麼？」楊奇煜彎身，粗魯地大掌一撈就將meimei從湖里拉了起來，拾起旁邊的大毛巾罩住她頭頂的同時，毫不留情地劈頭開始教訓：「笨麻雀，就算游泳學不會，總不會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吧？一塊只會往下沈的鐵板獨自在踩不到底的湖邊練習，嫌自己的命太長嗎？」

　　「我……哈啾！」meimei正想反駁，卻冷不防又打了一個噴嚏。

　　「學游泳靠的是頭腦和技巧！」楊奇煜聽到她噴嚏連連，更生氣了。「自己一個人泡在湖裡，就算妳泡到冷死、凍死，變成一具屍體也學不會，真不知道妳腦子裡在想什麼！」

　　「是你自己說要多練習的，所以我才會在這裡練習，又有什麼不對？」meimei扯開大毛巾，大聲反駁。這個臭冰塊莫名其妙地冒出來劈頭就罵，讓她的火氣也竄起了。

　　「妳還敢頂嘴？！」楊奇煜憤怒地瞇起眼。「一個人在這裡練習有多危險妳知道嗎？要是突然腳抽筋，或是練習的時候嗆到而溺水了該怎麼辦？就算妳喊破了喉嚨，最後也只能沈到湖底餵魚，搞不好連屍體都找不到！這樣很有趣嗎？」

　　氣死人了！從沒看過這麼沒常識、這麼不重視自己生命安全的笨女人！

　　「再兩個星期就要比賽了，我本來就應該更努力練習！」meimei堅持己見。

　　「笨蛋！是妳的生命安全比較重要，還是那個見鬼的比賽比較重要？」楊奇煜氣得咆哮。

　　meimei被他的咆哮聲震住，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剛才楊奇煜說了什麼？她一直以為他怒氣衝天是因為氣自己怎麼都學不會游泳，但是仔細想想，他破口大罵的內容，都是繞在「獨自練習有多危險」這件事上面。

　　「是你自己說，如果學不會游泳，就沒辦法進行水上項目的比賽，到時候絕對贏不了學生會長，不是嗎？」meimei可憐兮兮地開口。

　　「輸贏真的有這麼重要？」楊奇煜腦海中再次浮現了剛才楊川晶說的，這對他而言或許只是一場遊戲，但對meimei來說，卻是絕對認真的。

　　「當然重要！是你說……哈啾！」meimei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噴嚏，她不好意思地趕緊用毛巾摀住自己的臉說道：「是你說的難道你忘了？我對於能不能當學生會長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如果能讓那群人知道我有多認真，那他們以後就不敢欺負我和小婕了。」

　　盯著meimei無比認真、鼻頭凍得紅通通的小臉，楊奇煜怎麼也無法繼續開口責罵，好半晌後，他挫敗地輕歎一口氣。「希望妳這種頑強的個性真能打敗妳天生鐵板的命運。」

　　「什麼鐵板？這麼難聽！」meimei皺眉。

　　「今天先練到這裡，明天我再想新的方法教妳。」

　　「耶？我記得某人不是說過，他再也不想看到我這個全世界最笨的學生了？」難得聽見他溫柔的聲音，meimei故意挪揄。

　　「少囉唆，要是妳始終學不會，比賽結束後我會親自掐死妳。」楊奇煜不忘威脅，看到她因為冷空氣，皮膚開始泛起一顆顆小疙瘩後，隨即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蓋到meimei的頭上說道：「快點回去！下次要是讓我再發現妳一個人偷偷練習，我就把妳直接丟到湖底去！」

　　威脅完畢，楊奇煜擺握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meimei怔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冷不防又打了一個噴嚏，雖然她及時伸手摀住嘴巴，但還是被耳尖的楊奇煜聽到了。

　　「笨蛋！外套是拿來穿的，不是讓妳當帽子戴在頭上的！」咆哮聲再次遠遠地傳過來。

　　「知道啦！」meimei對著楊奇煜遠去的方向做了一個鬼臉，乖乖地將衣服穿上，留有餘溫的外套迅速溫暖了她發抖的身子。

　　想起楊奇煜剛才氣急敗壞的咆哮模樣，還有最後明是損人、暗是關心的話語，meimei清秀的小臉不由得浮起淡淡的笑容。



　　一個星期後。

　　相同的場景、相同的位置，楊奇煜專注地指導著浸泡在湖水裡練習漂浮的meimei。

　　「對，身體先打直……嗯，就保持現在這個姿勢。」雙手在水底托著meimei的腹部，直到她的姿勢完全正確後，楊奇煜接著開口：「對，就是這樣，頭再低一點，然後放輕鬆……肩膀別這麼僵硬……再放輕鬆一點，慢慢的吐氣……」

　　待meimei完全依照他的指示後，楊奇煜小心翼翼地移動自己的雙手，慢慢地、輕輕地放開，接著發現她的身體稍微下沈一、兩公分後就停止，然後慢慢地漂浮了起來。

　　成功了！楊奇煜忍住心中激動的情緒，只怕自己一出聲，眼前正在發生的奇跡就要消失了！

　　就在他想要開口稱讚meimei，要她牢牢記住此刻的感覺時，浮在水面的身體卻突然手忙腳亂地慌亂舞動，呈現出一種快要溺水、倉皇求救的模樣。

　　楊奇煜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已經練習了千百次，她早該知道憋不住氣時只要將手往下一撥，順勢讓身體站起，就不可能會出現像現在這樣狼狽的姿勢。

　　

「哇！」胡亂舞動的手在觸碰到楊奇煜的雙手後，緊緊地抓住他，然後頭趕緊冒出水面，狼狽的拚命咳嗽，吐出嗆到嘴巴和鼻子裡的水。

　　「小麻雀，妳搞什麼鬼？」楊奇煜原本振奮的心情，被她這種明顯是嗆到水的反應給澆熄了。

　　「嗄？什麼？我在練習……練習漂浮啊！」meimei回答得有點心虛。

　　「妳的身體剛剛成功地漂起了三秒鐘，妳一點感覺都沒有？」楊奇煜疑問，沒道理她連他已經放開手這件事都不知道。

　　「真的？！我剛才真的浮起來了嗎？不會吧？！」meimei怪叫一聲，其實，她剛剛不小心在水裡睡著了，一個不小心用鼻子呼吸進了水，才會嚇得立刻站起來。

　　「妳到底是怎麼回事？」楊奇煜黑瞳危險地瞇起。「學會游泳前嗆水雖然很平常，但是小姐妳不過是在練習漂浮，這還是我們練習過幾千次的動作，為什麼會嗆到水？」

　　如果坦承自己剛才睡著了，不知道楊奇煜會不會直接將她按到水裡淹死？！

　　「呃……我……」meimei吞吞吐吐，在那雙彷彿要噴火黑瞳的瞪視下，她低下頭羞愧地承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不小心睡著了。」

　　「睡著了？！」楊奇煜將指關節握得喀喀作響，像是在考慮要從哪裡開始痛扁她一頓。

　　「對不起、對不起嘛！我絕對不是故意的，只是昨天晚上小婕心情很不好，我陪著她一直說話，所以都沒什麼睡，剛剛練習的時候……因為泡在水裡面，你又一直叫我放輕鬆放輕鬆，我一個不留神就睡著了嘛！」眼看楊奇煜一張俊臉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她著急地雙手護著頭嚷道：「嗚嗚嗚……不要打我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楊奇煜不語，只是一步一步地接近，近到兩人身體就快要接觸，而meimei也認定他要伸手痛扁她的時候，楊奇煜卻突然開口了。

　　「弄了半天，過去妳從來沒有真正放輕鬆過。」

　　「嗄？」meimei抬起頭，雙手依舊護著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楊奇煜。

　　「照妳剛才說的，妳剛才不小心睡著了對嗎？」楊奇煜見meimei點點頭，跟著分析道：「我剛才也說了，雖然妳的身體浮起來的時間只有幾秒，但確實是浮起來了，如果將兩件事結合起來……快！趁妳還沒忘記剛才的感覺時，再重來一次。」

　　「什麼感覺？」meimei聽得似懂非懂，卻不知道要怎麼做。

　　「就是想像自己躺在水床上，已經快要睡著那種全身放鬆的感覺。」打鐵要趁熱，好不容易小麻雀開了竅，他非得逼她在今天學會最基本的漂浮不可！

　　「可是……我睡覺的時候都是用鼻子呼吸，但這樣會嗆到水耶！」meimei顯得十分為難。

　　「笨！我是叫妳『想像』！想像妳躺著準備要睡覺了，這不是很難吧？」楊奇煜不耐地挑高一道眉。

　　「可是……」睡覺就睡覺，要怎麼想像嘛？

　　「是不是真的要我揍妳？」楊奇煜見她拖拖拉拉，忍不住開口威脅。「敢當著我這個教練的面前睡著，沒揍妳已經是恩澤了，快練習！」

　　「是……」meimei點頭，在惡勢力的威脅下乖乖地重新開始。

　　「快回想剛才的感覺。」楊奇煜來到她的身邊，再次伸手輕輕托住她的腹部，協助她回想剛才的情境。「頭低下去，慢慢的吐氣……想像自己躺在一張用水做的大床上，嗯，就是這樣……聽著水流動的聲音……放鬆……慢慢放鬆……很好，就是這樣。」

　　等meimei的身體完全漂浮在水面上的時候，楊奇煜再次小心地移動自己的雙手，一吋一吋地離開，最後完全地抽離。

　　即使他的雙手已經離開，但meimei的身體依舊平穩地浮在湖面上。

　　十秒鐘後，meimei再也憋不住氣，雙手向下一撥，再次站起身，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樣？我剛才做得對不對？」

　　「恭喜妳，妳終於學會漂浮了！」楊奇煜對meimei露出微笑，心裡充滿了對自己的感動，有種終於將朽木雕刻成藝術品的感動。

　　「真的？！我剛才真的成功了嗎？」meimei又驚又喜，見楊奇煜肯定地點頭後，她興奮地向前一跳，抱住楊奇煜又跳又笑。「我會漂了！我會漂了！我終於學會了！」

　　楊奇煜被她突然衝向自己的興奮舉動給嚇了一跳，那種發自內心最純粹的喜悅瞬間也感染了他，連帶讓他也變得十分開心。

　　「哇！太好了，我會漂了，那接下來要真正學游泳了嗎──啊！對不起！」興奮過後，meimei開口想問接下來的訓練課程，一抬頭，才猛然發現自己居然抱著楊奇煜，她嚇得彈跳開來，一張臉瞬間脹得火紅無比。

　　「那個……對不起！我不是……呃……我只是太高興了，所以忘了分寸。」meimei吶吶地解釋，之前總是冰塊男、冷面男這樣的喊他、罵他，但怎麼說他也是男孩子，自己居然一時忘形就衝上去摟摟抱抱，真是丟臉！

　　「沒關係，我知道妳只是太開心了。」楊奇煜見meimei既害羞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忍不住戲謔笑道：「再說，對妳這只扁平小麻雀，我絕對不會誤會妳有投懷送抱的嫌疑。」

　　「楊奇煜！」meimei再次脹紅了臉。

　　「好了，時間有限，妳現在只是會漂浮，離會游泳還有一大段距離呢！」楊奇煜見她又恢復平日齜牙咧嘴的模樣，開口提醒。

　　「是，魔鬼教練！」meimei冷哼一聲。看在他每天都抽出時間訓練自己的分上，她就暫時忍下他小小的侮辱吧！

　　兩人停止了嬉鬧，重新恢復成教練和學生的心情，繼續展開在湖畔的游泳練習，卻渾然不知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被遠方手持望遠鏡的人盡收眼底，再持續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偷窺者小心地收回望遠鏡，心裡盤算著好幾個念頭，最後迅速地離開了……


　　數日後，島上因為有雲雨帶籠罩，下了一整天的綿綿細雨，身體原本就比一般人嬌弱的楊川晶罹患了感冒，所以楊奇煜決定先留下照顧她，晚一點再到湖畔指導meimei。

　　「煜，我沒事，你去找meimei吧！不是就快要成功了嗎？」躺在床上的楊川晶努力想支開楊奇煜。每次只要自己一生病，楊奇煜就會像老母雞一樣守著，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她寧願一個人安靜地躺著休息，也好過聽煜的嘮叨。

　　「不行，妳生病了，我不能離開。」楊奇煜堅持。「再說，小麻雀雖然游得不太快也不夠好，但勉勉強強算是會游泳了，她一個人練習不會有事，我等會兒再過去就可以了。」

　　楊奇煜一想起她昨天剛學會邊游泳邊換氣，那種得意洋洋、好像贏得全世界最大獎項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咧出了微笑。

　　「不好，一個女孩子單獨在那裡游泳不好，你還是快點去陪她。」楊川晶再次重申。「我已經吃了藥，就躺在這裡睡覺，會有什麼事？」

　　「不行！」楊奇煜怎麼也不肯退讓。「妳也知道和我堅持這些是沒意義的，倒不如乖乖閉上眼睛睡覺，等妳睡了我再走，就這樣子沒得商量！」

　　「煜！」楊川晶皺眉。

　　「睡覺。」楊奇煜乾脆閉上眼睛，雙手環胸，擺明了自己絕對不會改變主意。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小狼的低吼聲，楊川晶和楊奇煜一怔，小狼經過煜的訓練後，只要一有闖入者就會先制伏對方，然後低吼示警，聽小狼的聲音確實是有人闖入，但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擅自進入這裡？

　　「妳乖乖躺著，我馬上就回來。」楊奇煜按住楊川晶的肩膀，起身迅速離去。

　　「怎麼回事？妳是誰？」快步走到屋外，楊奇煜看到小狼身下壓著一名校內的女學生，露出齜牙咧嘴的凶狠模樣。

　　「……楊奇煜？快救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被壓在白狼身下的少女全身發抖，就怕這隻大狼一口把她吞了。

　　「小狼！退下。」楊奇煜低聲命令，走到對方面前，他從對方的制服、還有胸前的徽章，認出她是學生會的成員之一。

　　「學生會的人，妳來幹什麼？」楊奇煜疑問地挑高一道眉。

　　「事情……我怕出事，沒人知道我來這裡，我偷偷跑來告訴你。」女學生不安地抓著自己的裙襬，不敢抬頭看楊奇煜。

　　「妳找我有什麼事？」楊奇煜不悅地皺眉，聽了半天他還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學生會裡有些人……很不滿郭婕祈想挑戰會長這件事。」女學生吞吞吐吐地開口。「他們知道郭婕祈每天都會在湖邊練習游泳，所以……所以就說要給她一個游泳特訓，他們擬定了一項計劃，就是把張小婕抓來，綁在一艘會滲水進來的小船上，船放置在湖中心，要郭婕祈在短短時間內游過去救人。」

　　「什麼？！」楊奇煜面色鐵青，憤怒地一把抓住對方怒喝。「那群人現在在哪裡？」

　　「他們……已經在湖邊了。」女學生被楊奇煜冰冷憤怒的表情嚇得魂不附體，她就是怕出事，所以才冒險來通知楊奇煜，但現在，她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承受楊奇煜的怒意。「我怕……我怕郭婕祈出事，所以……所以想來告訴你一聲……」

　　「混帳！」楊奇煜用力將對方一甩，想也不想地往外衝。

　　小麻雀才剛學會換氣游泳，哪裡有本事一口氣就游到湖中心，更別說是救人了！混帳！該死的學生會、該死的一群人！居然想得出這種惡劣的遊戲！

　　小麻雀！妳千萬不能出事！帶著滿腔的擔憂和憤怒，楊奇煜朝著湖畔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6章
　　「游快一點！快點游過去！」

　　「小船快要沈了，再不快一點就來不及嘍！」

　　「喂！快一點！妳游得像烏龜一樣慢，怎麼來得及救人呢？」

　　「快點快點！不然妳的好朋友會沈到湖底淹死喔！」

　　湖邊，六、七名學生會的人對著努力向湖心游去的郭婕祈吆喝笑鬧著；自從這個什麼都不是的臭丫頭提出想公開爭取學生會長的位置，而一、二階的學生不但沒阻止，反而任由比賽發展下去後，他們就處心積慮地想找機會報復。

　　想找到整治郭婕祈的機會並不容易，因為楊奇煜大部分的時間都陪在她身邊。根據他們私下觀察的結果，那個臭丫頭不管學什麼都很快，騎馬、射箭、射擊……一旦瞭解規則並練習幾次後都表現得不差，所以不管郭婕祈是不是能在正式比賽中打敗會長，至少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羞辱會長的！

　　因此，當他們發現擅長各項運動的郭婕祈居然是一隻旱鴨子時，很快地就想出了修理她的計劃。根據這陣子觀察的結果，雖然楊奇煜同樣會到湖邊指導，但是郭婕祈每天至少都會提前一個小時到湖邊單獨練習，儘管只有短短的一個小時，已經足夠給郭婕祈這個臭丫頭教訓，讓她知道分寸了。

　　計劃進行到現在都很順利；落單的張小婕已經被抓來，綁在預先準備好的小船上劃到湖中央，他們則守在湖邊等郭婕祈到來，然後告訴她張小婕正在湖中心的小船上等待救援，果然，郭婕祈想都不想，撲通一聲就跳到湖水裡，不自量力地打算前去救人了。

　　看著郭婕祈以不純熟的技巧吃力地向前游，圍在湖邊的幾名學生會的成員開始吆喝笑鬧，將整件事當成一項刺激有趣的遊戲。

　　遠遠的，楊奇煜就聽到學生會那群人喧嘩吵鬧的聲音，他低咒一聲，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已經跑到湖邊了。

　　「游快一點！妳這個──啊──」正吆喝得興起的學生，冷不防被一股強大的力道踹入湖中，起哄者瞬間變成一隻落水狗。

　　「誰？是誰敢──楊奇煜？！」看到站在湖邊那張冷凝的俊容，落水者湧到嘴邊的咒罵頓時硬吞了回去，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奇怪，楊奇煜今天為什麼這麼早就出現了？如果趁他還沒看到自己的臉之前逃走，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雖然每個人的腦海裡有著不同的盤算，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動一下，就怕成為下一個被踹下湖裡的人。

　　「這麼喜歡看人游泳，不如自己下去游個痛快。」楊奇煜冷笑幾聲，心中盤算著要怎麼懲治這幾個人。

　　「啊！她往下──」其中一個面向湖面的學生，這時候注意到郭婕祈前進的速度不但變慢，而且身體開始往下沈，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但下一秒立刻摀住自己的嘴巴。

　　雖然話沒說完，但是楊奇煜已經聞聲抬頭，冷凝的黑瞳立刻移向湖面，當他看到在湖水中載浮載沈的meimei時，一張俊臉黑得更難看了。

　　現在還不是找這群人算帳的時候。要算帳，也得先將那只快要滅頂的小麻雀撈起來再說！

　　「之後再找你們算帳！」楊奇煜冷哼一聲，迅速地脫掉身上的外套、襯衫，「撲通」一聲跳入湖裡準備救人──

　　不能認輸，我一定可以做到！小婕，妳放心，我一定會救妳！自從跳下水後，meimei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到小婕！

　　用力、努力地向前拚命游，只想早一點趕到好友的身邊，起初，一切都很順利，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前進，而且湖中心的小船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遙遠，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點，一定可以游到那裡去的。

　　抱著這樣的意念，meimei拚命地向前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用力擺動雙手，就覺得水裡的阻力越來越大；越是急著想要向前進，就感覺自己似乎離湖中央的小船越來越遠了。

　　不行！那些傢伙有說在小婕的小船底部鑿了洞，如果沒有及時趕到，小婕會有危險！meimei，妳一定要振作，快點努力向前游！即使心裡一直為自己打氣，但是前進的速度依然有限，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好像再怎麼游都無法繼續前進了……

　　「啊……」由於焦急自己此刻的狀況，meimei在應該換氣的時候不小心吞進了一口冰冷的湖水。若是平時，她會記得郭婕祈楊奇煜教過的如何保持冷靜的方法，但是在這一剎那間，她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靜，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掙扎，連帶使得身體迅速下沈，結果不小心讓鼻子也進水了。

　　一次、兩次的失誤讓meimei變得更驚慌失措了，所有的練習和保持冷靜的方法在此時都起不了作用，她已經回復到最初什麼都不會的初學者那樣，在水裡危險地載浮載沈，雙手慌亂地在水裡拍打，急著想要抓住些什麼。

　　胡亂掙扎的結果只是讓身體沈得更快，當她又吞了好多口湖水，身體也疲憊得再也無法動作時，她絕望地在心裡對小婕道歉，只希望那群人不是真的這麼冷血無情，而會是見她溺水了便放過小婕，如果自己真這麼倒霉的溺死在這湖裡，小婕一定會很傷心吧！畢竟，在這所學院裡只有小婕是最在乎自己的人。

　　才想到這裡，meimei的腦海裡不知為什麼突然浮現了楊奇煜憤怒的俊顏，啊！還遺漏了一個人！要是那位冷面教練看見她游得這麼糟糕，最後終於還是沈到湖裡溺死，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甚至威脅絕對不會原諒她吧！

　　就在meimei放棄掙扎，任由冰冷的湖水漫過頸部，身體慢慢地往下沈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道抓住了自己的手！

　　楊奇煜？！意識昏沈的meimei睜開眼睛，怎麼也沒想到看到的人會是楊奇煜！自己前一秒還在想著的人，現在居然就出現在眼前了？！

　　啊！在水裡面的楊奇煜真是好看！一頭長髮在水面上像是黑緞般散開，好看的五官在碧波中更顯得俊美，簡直……就像是人魚王子！如果說童話故事願意新添一則人魚王子的故事，她相信楊奇煜一定最適合這個角色。

　　不過！這真的是楊奇煜嗎？還是自己死前所產生的幻覺？楊奇煜真的在這裡？真的來救她了？還是──就在meimei疑惑眼前的美男子究竟是真人，還是死前產生的幻覺時，扣住她手腕的楊奇煜突然撲過來，將俊美的五官湊到她的面前，毫不考慮地吻住她──

　　嗄？！人魚王子──不！楊奇煜吻了自己？！就在meimei瞪眼張嘴、震驚無比的瞬間，她感覺到楊奇煜從兩人相銜的口中，傳給她此刻最缺乏的空氣。

　　原來不是接吻……只是想傳給她空氣！瞬間明白這個道理的meimei雖然依舊害羞、不知所措，卻不敢再亂動，深怕浪費了對方給予的珍貴氧氣。

　　小嘴充滿了對方傳來的空氣後，meimei感覺到楊奇煜移開臉，水中的黑瞳依然澄澈犀利，在看到meimei的嘴巴鼓起，憋住他傳遞的續命空氣後，楊奇煜重新伸出一隻手扣住meimei的腰，然後以另外一隻手奮力往下劃，十分迅速地往湖面上游去。

　　「咳咳──咳咳──」待兩人破出水面後，楊奇煜讓meimei的頭上仰，再從後面輕輕環住她的腰，讓她有時間盡情吐出不慎吞入的湖水。

　　「呼！呼哈──咳咳！謝……謝謝，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這次──真的死定了──」一邊喘氣，meimei一邊忙著對救命恩人道謝。

　　「別說話！氣都還沒順就別急著說話，真是的，沒見過這麼多話的小麻雀。」雖說人已確實救到，安全地在自己的懷中，但是楊奇煜的臉依舊很臭，語氣也是冷冰冰的。

　　「喂！你這人……咳咳……真是……咳咳──」meimei想反駁，但是說沒幾個字又是一陣劇烈的猛咳，惹得楊奇煜再次憤怒地瞪著她。

　　「我說過了閉嘴，有什麼話等回去再說！」不知死活的笨麻雀！楊奇煜再也忍不住地開罵。「再讓我聽到妳說一個字，我就直接放手讓妳沈下去！」

　

　meimei識趣地閉上嘴，這時突然注意到楊奇煜正摟著她往上岸的方向前進，她想起了小婕，立刻又開始掙扎。「不行！等一等！」

　　「小麻雀？妳幹什麼？」楊奇煜劍眉緊蹙，又想發火了。

　　「小婕！小婕還在小船上，快去救她！」meimei一邊搥著楊奇煜的肩膀要他停下來，一邊急著說明。「那群人簡直是變態，居然想得出在小船上鑿洞這種沒人性的手段，我們得──嗄？」

　　meimei突然住了口，因為就在自己一邊說明、一邊想讓楊奇煜掉轉頭去救人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小傑．威靈頓抱著小婕？！

　　楊奇煜看到meimei目瞪口呆的模樣，也順著她的視線回頭，同樣看到小傑抱著張小婕從另一邊的湖畔上了岸，當下嘴角微微勾起，根本就是小麻雀搞不清楚狀況，急著想做護花使者，其實是多此一舉哩！

　　「小傑……那個真的是小傑．威靈頓？！我沒有看錯吧？」meimei用力地眨眨眼睛。那個最講究儀態、規矩的小傑．威靈頓，居然願意下水救小婕上來？那個外表永遠保持著光鮮、高貴的傢伙，居然肯「親自」下水救人？而且救的人是小婕？那個從小就被他欺負到大的小婕？這人是假的吧，還是自己被湖水嗆暈，真的產生幻覺了？

　　「現在妳不用擔心小烏龜了，有人會好好照顧她。」楊奇煜說道，摟著小婕繼續游向湖畔。

　　原本留在湖邊的那群人早已散去，畢竟沒人有膽量同時承受楊奇煜和小傑的報復，不過他們以為自己逃得掉嗎？楊奇煜現在沒心情計較這些，等到想算總帳的時候，可是會連同利息一起討回的。

　　「喂！小傑！你要帶小婕去哪裡？」絲毫不覺得自己剛逃過死亡一劫的小婕，心心唸唸的始終是張小婕，一上岸，就朝著對岸大吼，馬上又管起閒事來了。

　　清澈宏亮的聲音劃破寂靜的湖畔，清楚地傳到對岸的小傑耳中。那抹高大的身影僅是一頓，連回頭都不願意，逕自抱著張小婕就離開了。

　　「喂！小傑！你──」meimei還想繼續叫嚷，下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楊奇煜一掌摀住了嘴巴。

　　「小麻雀，閉上妳的嘴巴。」楊奇煜無奈地歎氣。拜託！這丫頭至少要有點浩劫過後、餘悸猶存的感覺好不好？剛剛快要滅頂的人是她，嗆水的人也是她，才一轉眼，將肚子裡的水吐乾淨後，就恢復成生龍活虎的模樣，真是太誇張了！

　　「偶膽信──」被摀住嘴巴的meimei瞪圓雙眼、口齒不清，比了比自己的嘴巴，等到楊奇煜放開後她才說：「我擔心小婕啊！莫名其妙被人綁在小船上，差點溺水，雖然被救了，但救的人卻是她最害怕的小傑，我當然要為她擔心！」

　　「省省力氣吧！」楊奇煜隨手抓起meimei帶來的大毛巾，用力蓋在她的頭上說道：「如果小傑真的想整她，又何必親自救她呢？就算對她有什麼不滿，小傑也不會對一個幾乎溺水、心靈受創的少女太嚴苛，小烏龜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妹妹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小傑！他過去對──」meimei正想開口發表對小傑的嫌惡，嘴巴再次被楊奇煜伸手摀住。

　　「噓！小麻雀，我要求的也不多，至少表現得像個落難者，就算只有十分鐘也好。」楊奇煜戲謔道。他當然不期望meimei會像柔弱少女那樣，感激萬分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痛哭失聲，甚至哭濕他的外套，但至少也不要像他們只是剛練習完游泳訓練那樣不當一回事。

　　「嗄？」meimei一愣，因為小傑突然出現又帶走小婕，讓她一時之間都忘了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她不由自主地回頭望向自己練習了近一個月、看似平靜的美麗湖泊，想起剛才自己在裡面掙扎求生的過程，她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如果不是楊奇煜及時趕到的話……她或許真的要溺死在湖裡了。

　　「謝……謝謝你。」一想起是楊奇煜跳進水裡救人，同時還以口將氧氣度給自己，meimei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紅暈。

　　「什麼？妳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楊奇煜挑眉，咧開傲慢的笑痕。

　　「謝謝，我說謝謝你救了我。」meimei小臉脹紅，雖說依舊不好意思，但她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所以她還是抬起頭，大聲且清晰地開口向楊奇煜道謝。

　　「不客氣。」楊奇煜也大方地接受她的道謝。

　　「不過……」meimei不確定地望了一眼湖水，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楊奇煜好奇問道。

　　「不過我短期內可能都不敢接近這裡了。」meimei坦承。方纔那種瀕臨溺死的感覺太可怕了，她短期內都不想再靠近水邊，更別說是學游泳了。

　　「真正溺過水的人都會怕水，這很正常，沒什麼好擔心的。」楊奇煜並沒有過分苛責。

　　「可是……」meimei著急地抬起頭。「可是我和學生會長的競賽就在四天以後，那要怎麼辦？」

　　「嘿，比賽？不會有任何比賽了。」楊奇煜露出像狼一樣陰冷的笑容。原本打算訓練meimei，和學生會長公開競賽，讓她當場難堪，但沒想到她卻放任下面的人使出這種卑劣的手段，既然如此，那麼根本就不需要再有比賽，直接撤換更簡單也更痛快！

　　如果他想的沒錯，這個提議不僅他贊成，連小傑．威靈頓也不會反對才是。

　　「不會有比賽了？為什麼？」meimei一臉莫名。

　　「明明說好要舉行正式比賽的，是學生會的人先動手腳，那就不要怪我想怎麼做了。」楊奇煜冷哼。

　　「你想做什麼？」meimei既關心又好奇。不知道為什麼，當楊奇煜臉上出現這種充滿距離、冷冷冰冰表情的時候，她反倒擔心學生會那些人的安全。

　　「這些事妳不用管。」楊奇煜目光轉向meimei時，已經恢復成平日的輕鬆戲謔。「妳只要乖乖地和我回去休息就好了。」

　

　「和你回去？回去哪裡？」

　　「學生會說不定還會想出什麼荒謬的手段，妳暫時不要留在宿舍，留在我那裡。」楊奇煜說出心裡的打算。「晶這幾天也感冒了，妳就乖乖地陪在她身邊，我一起照顧兩個病人，省得浪費我的時間。」

　　「我才沒有生病，不信我──哈啾！」一個噴嚏讓她當場破功，meimei嘟起嘴，心不甘情不願地看著楊奇煜露出「妳再逞強試試看」的表情。

　　「不行，如果我住在那裡，那小婕……」

　　「小烏龜有小傑，怎麼也輪不到妳操心。」楊奇煜屈指用力一彈meimei的額頭。「我都懂得提防學生會的人，難道小傑不懂嗎？」

　　「你的意思是……小傑會讓小婕住在他那裡？」meimei大吃一驚。那小婕不嚇死才怪。

　　「當然，學生會的人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闖到二階學生的住所。」楊奇煜回答得理所當然。

　　「不行啦！小婕最怕小傑，我現在就去找小傑問清楚，讓他──哈啾！」當噴嚏再次響起，meimei下一秒已經被楊奇煜扣住了下巴。

　　「小麻雀，妳再囉唆一句我就直接把妳扔回湖裡去。」楊奇煜瞇起眼威脅。「現在乖乖地跟我回去養病，等妳身體恢復健康了，隨便妳要找小傑還是找阿狗阿貓，我都不會阻止妳，但現在，妳乖乖地跟我走，聽清楚了嗎？」

　　「嗯。」meimei癟嘴，圓圓的黑瞳瞪著他半晌，有點委屈地說：「你自己都說我是病人了耶，怎麼還對病人這麼凶？」

　　「那就表現得像病人一點！」楊奇煜冷哼一聲，抓起meimei，將毛巾、外套等一些保暖的東西全往她身上堆後，才滿意地說道：「走吧！」



　　深夜。

　　躺在日式客房裡的meimei卻怎麼也睡不著，往左邊側躺，會聽見房間內古老大鐘「滴答滴答」的聲響，往右邊側躺，就會聽見窗外潺潺水聲，那是人工瀑布流過造景台時發出的聲音，這些聲音雖然很吵、讓人很不適應，但真正令meimei輾轉難眠的原因，則是當楊奇煜決定暫時收留她，和楊川晶三人一起共度晚餐時的情景……

　　席間，楊川晶美麗依舊、溫柔依舊，像是最盡責的女主人那樣，就怕她吃得不夠飽、喝得不夠多。

　　而楊奇煜在晚餐時的表現，也顯得有點奇怪，他不像平日訓練課程時，和自己嬉笑怒罵的輕鬆，反倒恢復成兩人初次見面時，那種冰冰冷冷、將楊川晶以外的人都當成透明人一樣的態度來面對自己。

　　真是莫名其妙，既然好心想收留她，幹麼又變成冰塊？難道怕她郭婕祈從此賴著不走嗎？meimei表面上裝作完全不在乎，既然楊奇煜不想理地那也無所謂，反正她有大美女楊川晶可以一起說話，誰要理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

　　話雖如此，但是meimei的心裡依舊不舒服，難道是自己無意中做了什麼事惹楊奇煜不高興了，所以他才會表現得這麼奇怪？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每每趁著楊川晶不注意的時候，她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楊奇煜的方向，但他就像是完全把自己當成透明的空氣一樣，一次也不曾望向她。

　　晚餐進行到一半，楊川晶突然摀著心臟喊疼，一整個晚上都宛如化石般的楊奇煜在那一瞬間像是突然甦醒過來，焦慮地一把抱起楊川晶回房休息，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只是把她一個人留在餐廳裡。

　　最後，是主屋的僕人前來告訴她客房已經準備好了，meimei才回到房裡休息。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大時鐘，指針停在午夜一點十分，但自己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就在meimei沮喪地閉上眼睛，努力想數羊來強迫自己入睡的時候，她突然聽到門外有聲響。她睜開眼，看到木門外投射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個樣子……看起來像是楊奇煜的身影？！

　　楊奇煜？深更半夜他來這裡做什麼？心中這個疑惑剛浮現，meimei就看到門外的人輕輕地將木門給推開了。

　　meimei嚇了一大跳，趕緊閉上眼睛。當她感覺到推門走進的那人，踩著無聲的腳步逐漸靠近床邊時，一顆心開始怦怦怦得亂跳了起來……

第7章
　　隨著楊奇煜一步一步的靠近，meimei感覺到自己胸口的起伏也跟著越來越大，甚至讓她擔心對方會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索性緊緊閉上雙眼，裝睡到底。

　　輕聲進入客房的楊奇煜並不知道meimei還沒睡著，只是緩步走到床邊，然後安靜地坐下，在黑暗中靜靜地凝視著她……**** 本內容跟帖回復才可瀏覽 *****

　　

第8章
　　在床上扭打成一團的楊奇煜和郭婕祈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門邊，看到站在那裡的確實是楊川晶的瞬間，兩人同時鬆開手，而meimei更是又氣又惱地舉起腳朝楊奇煜用力踢去──

　　楊奇煜一個不注意，「砰」的一聲跌到床下。

　　「妳居然敢踢我？！」楊奇煜一張俊顏轉黑，露出想將郭婕祈當場了結的凶狠目光。

　　「還沒結束嗎？那我等會兒再來。」楊川晶含笑的嗓音再次從門口傳來，讓楊奇煜一怔，從地上爬起的同時已斂起所有情緒，踩著一貫優雅的腳步走向站在門邊的人。

　　「晶，這麼晚了妳起來做什麼？」楊奇煜微蹙眉，伸手探向楊川晶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後，俊臉上的線條才柔和了許多。

　　「睡不著，所以起來走走……」楊川晶淡淡的微笑。「不介意我和meimei單獨聊一聊？」

　　「半夜不睡覺，有什麼好聊的？」話才出口，楊奇煜就後悔了，半夜出現在這裡的自己似乎是最沒資格說話的人，他在楊川晶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瞳中看到自己狼狽的神色，半晌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妳的高燒才退，不要太晚睡。」

　　「嗯，晚安。」楊川晶目送楊奇煜離去後，轉身拉上門，踩著無聲的腳步走向床邊。

　　meimei依舊坐在床上，神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知道如何面對晶。記得兩人初次見面聊天的時候，是晶親口告訴自己，楊奇煜不但是她的弟弟，同時也是她的戀人。

　　任何一個人在看到自己的戀人夜裡出現在另外一個女孩子的房間，而且還非常不合宜地扭打成一團時，應該會有什麼樣的反應meimei並不清楚，但絕對不應該是楊川晶這種反應；她絕美的小臉上笑容分毫未減，眼角眉梢之間完全沒有一點點的不高興，真的太奇怪了。

　　雖然說，自己和楊奇煜確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嗯，撤除他剛才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吻了自己之外，其它的什麼都沒有發生。meimei很想這麼告訴楊川晶，也很想挺起肩膀理直氣壯地告訴對方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是，如果她能欺騙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吻、一點也沒有沈醉在其中的話，那麼或許可以真的這麼說，但……她既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楊川晶，就只好呆呆地坐在床上，神情一片僵硬，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meimei，我知道煜喜歡妳，那麼妳呢？妳喜歡煜嗎？」沉默片刻，楊川晶柔聲開口，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就讓meimei嚇得瞪大一雙眼。

　　楊奇煜喜歡她？！「不……不可能吧！哈，妳一定是哪裡弄錯了！」meimei語氣慌亂，壓根兒就不相信。

　　拜託！她和楊奇煜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合！他對自己總是一張冰塊臉，說起話來既狠毒又惡劣，動不動就威脅要揍她、把她丟到湖裡去。相較於他對楊川晶的態度，永遠都是輕聲細語、關懷備至，甚至只要楊川晶在場，其它人都變得像是吞玻璃長大、完完全全是透明的。

　　兩相比較之下，他對楊川晶的態度才是對喜歡的人的態度，如果楊奇煜對自己的表現叫「喜歡」，那他一定是個虐待狂。

　　「如果不喜歡妳，他就不會吻妳，更不會老是對妳暴跳如雷、大發脾氣了。」楊川晶搖搖頭，堅持自己的想法。「他對外人很少顯露情緒，只對妳一個人特別，我不會弄錯的。」

　　「不會吧……」meimei吞了一口口水。撇除「吻」這一點，對她暴跳如雷、常發脾氣，這樣也能解釋成喜歡她？她該說楊奇煜行為模式奇怪，還是楊川晶的解讀能力奇怪？或者，該說這一對姊弟通通都很奇怪。

　　「妳不相信我？」楊川晶看出meimei臉上難以置信的誇張表情。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可不可能的問題，我覺得──啊！」meimei正想開口解釋，卻突然驚叫一聲，終於發現了她和楊川晶這段對話荒謬的地方了。「等等！晶，如果我沒記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妳告訴過我，煜不但是妳的弟弟，還是妳的戀人，還記得吧？」

　　「嗯。」美麗的臉上笑意盈盈，楊川晶十分大方地承認了。

　　「呃……既然如此，妳今晚來找我討論楊奇煜是不是喜歡我，不是很奇怪嗎？」meimei納悶。套用小說、電視劇裡的模式，自己變成第三者、討人厭的狐狸精，應該會被痛罵、痛扁一頓才是，不應該雲淡風輕地坐在這裡和她聊天才是。

　　「在煜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對象以前，我可以是煜的戀人。」楊川晶淡淡一笑。「但是現在煜有了妳，我就可以放心將煜交給妳了。」

　　「嗯，妳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但是組合起來我就完全聽不明白了。」meimei被搞迷糊了。什麼叫沒有遇到對像前他們姊弟可以是戀人，她從來沒聽過這種事情。

　　楊川晶不語，一雙黑瞳仔細地望著meimei，好半晌後才重新開口，以淡淡溫柔的語調說道：「如果妳想聽，那麼我願意將所有的故事──關於我和煜的故事全部都告訴妳。」

　　優雅柔美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憂愁與懇求，讓任何人都不忍心拒絕，當然meimei也是，她只能點點頭，開始聆聽楊川晶的故事……

　　「我和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十歲，他只有八歲。當時我只是父親早死、和母親在日本唐人街討生活的一對平凡母女，至於煜，他是足以掌控日本關東經濟命脈的男人──楊川鷹的獨子。」晶的語調因為陷入過往的回憶，而充滿了溫柔。「原本永遠不會有交集的我們，在楊川鷹將我母親納為情婦後改變了；楊川鷹將我們母女接回本家，讓我們成為楊家族的一份子。煜的母親──雅子夫人是一個溫柔的女人，楊川鷹對她來說就像是天一樣的存在，不管楊川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絕對不會反對，在那樣溫柔的母親呵護下長大的煜，是一個天真、可愛的男孩子，他和雅子夫人完全地接納我，而煜也將我當成了從來不曾擁有的姊姊。」

　　她永遠記得當時心中的感動，年幼的煜，努力張開雙臂，以認真、誠懇的聲音說出：「晶，從今天起妳就是我的姊姊，我一定會保護妳，絕對不讓任何人欺負妳！」

　　原以為母親在成為楊川鷹的情婦後，她們母女會受盡歧視和欺負，怎麼也沒想到她反而得到另一個母親，還多了一個可愛的弟弟。

　　「不久之後，楊川鷹讓我入籍，正式成為楊家的女兒。」說到這裡，楊川晶突然渾身打了一個冷顫，meimei見狀，正想起身去拿外套來護住她纖細的身子時，她輕輕搖搖頭婉拒道：「沒關係，我不會冷。」

　　過了一會兒，楊川晶輕柔的嗓音再次響起。「有雅子夫人和煜陪在身邊，是我在楊家最快樂的日子，直到兩年後的某一個晚上，我突然被人瘋狂的搖醒，我睜開眼睛，就看到神情猙獰，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發狂的母親。」

　　meimei聽到這裡，不由得渾身緊繃，完全融入故事發展中的她，也意識到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媽媽瘋狂地搖晃我，又哭又笑，嘴裡斷斷續續地嚷著『原來是妳！原來他從頭到尾要的只有妳一個』這些我聽不懂、也不明白的話……甚至，她還以一種前所未有、充滿了恨意的眼光看著我。我被媽媽嚇壞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一直哭、一直哭……」楊川晶說到這裡一頓，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才繼續往下說：「媽媽……她突然拿出一把刀，發了瘋似的朝我砍下來，我根本不知道閃躲，只覺得身體好痛好痛，然後就暈了過去。」

　　meimei倒抽一口涼氣，從小在父母呵護下成長的自己，根本沒想過這麼可怕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楊川晶的身上。

　　「等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只有雅子夫人和煜陪在我的身邊。」楊川晶苦澀地牽動嘴角。「雅子夫人告訴我，媽媽在砍傷我之後也後悔了，跟著就自殺了。」

　　楊川晶說到這裡，突然扯開自己身上的和服，讓meimei清楚看見她纖細肩膀上由利刃所造成的醜陋傷疤。「就是這道疤痕，這是一道永遠烙印在我身上和心靈上，提醒我是一個連親生母親都憎恨的女兒。」

　　「晶……妳別這麼說！」meimei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那個雅子夫人不是說了嗎？妳的媽媽只是生病，後來也後悔了，不是嗎？她絕對不是故意傷害妳的！妳是她的女兒，沒有一個母親會傷害自己親生女兒的。」

　　楊川晶輕輕搖頭，絕美的臉上露出了徹底將自己與外界隔離的疏離表情。「她沒有後悔，那天晚上，我母親原本就打算和我同歸於盡。意外救了我的是煜，他在夜裡聽到奇怪的聲音，跑過來想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時是他嚇得大叫出聲，才讓媽媽原本瞄準我心臟的刀子偏了。

第9章
　　「什麼？妳說小麻雀自己到學生會去了？」翌日中午，楊奇煜在飯廳從楊川晶口中聽到這則令人吃驚的消息。

　　「嗯，她早上是這麼跟我說的，算算時間她已經在那裡快四個小時了，奇怪，難道問題還沒解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楊川晶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輕輕蹙起了眉頭。

　　「那個笨蛋！活得不耐煩了嗎？」楊奇煜低咒一聲，想起早上才接到瑪哈帝的電話，提到小傑已經掌握了當時在湖畔滋事者的名單，這幾天就會要他們打包回家，同時對他們所屬的家族集團展開經濟制裁與報復，最後詢問楊奇煜是不是也贊成小傑的報復行動。

　　也就是說，倘若瑪哈帝和小傑已經確實執行懲罰動作了，那麼那一票人現在最痛恨的就是meimei和張小婕了，但她卻偏偏選在這種時候自投羅網到學生會，不被那群人生吞活剝才怪。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楊奇煜蹙眉。meimei離開這裡已經快四個小時了，現在趕過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我現在不是正在告訴你嗎？」楊川晶一雙美目在看到楊奇煜急促地想要起身後，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想上哪去？」

　　「去把那只不知死活的小麻雀帶回來！」

　　「煜。」楊奇煜才一起身，楊川晶突然喊住他，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今天早上和島田醫生通過電話了。」

　　島田醫士？！之前楊家特別為晶聘請來，屬於日本心臟科權威的醫士。楊奇煜腳步一頓，神情錯愕地轉頭。

　　「我決定回日本動手術。」楊川晶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開口。

　　「這麼重要的事情妳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楊奇煜轉身面對晶，心中充滿了困惑。

　　「今天的機票。」楊川晶依舊以明亮的眼神回視他的疑惑。

　　「為什麼？！」楊奇煜雙拳緊握，根本無法接受晶的決定。「為什麼要做這麼匆促的決定？」

　　「機票訂在今天，是因為我不讓自己有其它的退路。」楊川晶以前所未有的凝重語氣說道。「我已經不想再逃避了，我知道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但是我願意賭一賭，如果手術失敗就認了吧！現在就死或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死去，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差別，但如果我賭贏了，我就可以擁有新的人生。」

　　楊奇煜不語，沉默地聽著晶誠懇的表白。

　　「已經兩年多了，我感激你遵守雅子夫人的承諾，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但是……已經夠了。」晶溫柔地開口。「是停止這一切的時候了，你的承諾、我的逃避，都該停止了。」

　　「既然妳要回去，我也和妳一起回去。」楊奇煜沉重地說道。不管是動手術或是回日本這件事，他都不會讓晶獨自面對，因為他曾經鄭重許下了承諾，要守護她一輩子。

　　「司機已經在外頭等了，你不是還要到學生會找meimei嗎？」楊川晶淡淡一笑，絲毫不介懷地說：「你應該去找meimei，我一個人回去不會有事的。」

　　「晶！妳不要鬧了，我怎麼可能放心讓妳一個人回日本？」楊奇煜再次皺眉。心中雖然掛記著meimei的安危，但是……他根本沒想到晶私底下安排好了一切，而且立刻就要離開，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他應該先去救小麻雀，還是留在這裡說服晶留下來？

　　「原本我是打算不告而別的，但因為你是煜，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弟弟』，我不能這麼對你。」晶微笑，美麗的臉龐露出一絲頑皮的神情。「所以我選在這個時候對你說，就算你知道了也來不及阻止我。」

　　司機、機票、連在日本的聯絡人都安排好了，然後在時間快要接近的時候才開口道別，讓煜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這件事不好笑。」楊奇煜一張俊臉拉得很長，完完全全地陷入進退兩難。

　　楊川晶輕笑幾聲，這才改口說道：「真難得看到你這麼為難的表情，放心吧！司機一個小時後才會來，這段時間夠你英雄救美了吧？你放心去找meimei吧！我會在這裡等你帶她回來，就算要離開，也應該跟meimei道別。」

　　「真的？還有時間嗎？」楊奇煜雙眼一亮，整個人也變得輕鬆了起來。

　　「嗯，快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晶微笑，再次恢復成原本優雅淡漠的模樣。

　　「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楊奇煜說完後，邁開大步立即衝了出去。



　　位於主樓頂層的學生會室，氣氛靜寂得嚇人。

　　當楊奇煜以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時，卻發現學生會室的幾個房間裡都空蕩蕩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不祥的預感，就怕自己來遲了。

　　最後，楊奇煜來到長廊盡頭的會議室，想也不想地用力推開，一臉錯愕地看著讓他擔心不已的meimei，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會議室的圓桌旁。

　　會議室內不僅只有meimei，還有現任學生會長賈尼絲，幾個被點名要被開除的學生，另外還有平常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小傑．威靈頓，以及真正在校內掌握生殺大權的瑪哈帝、安娜貝拉兄妹。

　　「喔，最後一名當事者也來了，歡迎歡迎，我也正想聽聽你的寶貴意見呢。」瑪哈帝招招手，慇勤地招呼楊奇煜坐下。

　　楊奇煜根本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做什麼，一雙眼只停留在meimei的身上，想看看她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或是被人欺負的跡象。

　　但meimei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從他推門進來後，一張嘴驚愕地大開，兩頰也泛起了紅暈，小臉上的神情既震驚又難以置信，還帶著幾分羞澀。奇怪了，自己出現在這裡有這麼奇怪嗎？為什麼小麻雀會有這種奇怪的表情？！

　　「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楊奇煜大步走到meimei的身邊，毫不避諱地伸手探向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