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妈妈的储金簿中,他看见洁洁一笔笔汇进去的薪水,从她进入牧场工作时就开始,然后,他理解,为什么有了薪水,她还是穷到连一条牛仔裤都买不起。
「我应该做的。」
「为什么是妳该做的?」
「当年要不是瀞怡姊收容我,我会流落街头。」
「妳的举动全是报恩,包括逼我对瀞怡忠贞?」
「我逼你?这不是你喜欢想要的吗?不是你把我留在身边最重要的原因?」洁洁反问,她模糊了。
不是,他留她,是因为他想要她留,不为任何人、任何事。
「妳很笨。」胜翊批评。
心机深?他高估她了,她只是一个笨到不行的女人,他从吴妈妈口中知道所有事实证明,她是个不聪明的大笨蛋,想说谎圆谎却越圆越糟糕。
「我没聪明过。」洁洁承认,否则她不会弄到喜欢的人全恨上自己。
「妳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对我说谎了吗?别忘记,妳不聪明,想骗人,我一眼就能瞧出端倪。」他执意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没有原因。」摇摇头,她不说谎也不实招。
她仍然坚持?笨蛋!
「妳以为自己是长了翅膀的天使?」胜翊问。
她认定只要坚持自己恶劣,就能彰显瀞怡的无辜可怜,让他全心全意待她?笨透了!
「我不是天使,我是专给人带来厄运的恶魔,若是没有我,我父亲不会错认瀞怡姊是我,她不会被侵害、不会生病,更不会发生一连串事情。
要是没有这段,说不定你们已是老夫老妻、儿女成群。不过,老天开眼,你和瀞怡姊有了结果,幸福可以预期,我祝福你们。」
叹口气,他拉起她的手。「瀞怡去世了。」
胜翊本想告诉她,他爱她,放手过去,让他们开启未来。
可眼前时机不对,他的胸膛将承接起她的泪水,胜翊相信,瀞怡的死对洁洁的影响,不会只是短短三、五天,她要的是耐心与时间,没关系,他会一直相陪。
他的话敲上她的脑神经。怎么会?那不在她的想象中,最苦最难的那关,他们度过了不是吗?
「不可能啊!就是手术失败也不会致命啊!」洁洁低喊。
「手术失败,她没办法开口说话,然后……她自杀,而且成功了,在妳离开的半个月之后。」
「不应该是这样子,我们都尽力了。」
洁洁频频摇头,瞬地,希望又成失望。
「没错,我们尽力了,但事情不是尽力,就会按照妳的安排下去进行,妳不能否定,世界不在我们的掌握当中。
所以妳父亲的错不该由妳负责、妳母亲的罪恶不该由妳承担,妳是妳,他们是他们,妳的人生是用来开创无限可能,不是用来替他们收拾荒诞。」
「可是……我很努力,一分耕耘该得到一分收获的呀!」
摇头,泪流。她是一个坏农夫吗?老是弄错时序,错失一季丰收?
握住她的肩头,胜翊将她收入怀中,熟悉的感觉回笼,丝丝甜味渗进心头。
「瀞怡死前,有段时间是清醒的,她要我来告诉妳,她不让我知道她生病的决定是错误的,她很高兴我陪她走完这段,还要我转告妳,要幸福。」
拿出瀞怡写的纸条,他把它递到洁洁手上。
看着它,洁洁泪眼模糊。
「这是错的,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洁洁仰头说。
「我也但愿这是错的,可惜并不。」
「她辜负我们。」
「她有她的苦,我不怪她。瀞怡死后,伯母去观落阴,我并不相信这类怪力乱神的事情,但她回来告诉我,瀞怡过得很快乐,知道女儿快乐,她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收拾情绪,她重新生活。妳也一样,停止责怪自己吧!想想,至少妳已尽心。」
叹口长气,胜翊说:「我不喜欢都市的夜空,光害太多,看不到星星。」
「我也不喜欢。」洁洁哽咽说。
「我们回垦丁吧!」他要替她找一块地方疗伤,一个安静、不被打扰的地方。
说着,他扯下脖子上的领带,一端系住她的手腕,另一端绑住自己的。
他说过,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会找到她。
回到原点,没有过去,遗忘谎言,如果有错,把它们留在昨天。明天,新的开始、新的恋情……
年底,为了逃避和胜翊的婚姻,性急的于坊随手在路边抓个男人进礼堂,让人讶异的是,居然误打误撞,让她寻到真命天子,展开一场爱情奇遇。
吴妈妈用胜翊给她的钱,在台北开了一家牛肉面店,生意兴隆,房东康伯伯对她很照顾,时常下楼帮忙。
而洁洁和胜翊的爱情,像他们悉心培植的葫芦苗,长得郁郁青青,一季比一季丰收,隔年夏天,他们在瓜棚下结婚,瓜架上刻满爱情字样的葫芦瓜,任宾客自行摘取,他们愿意天下人和他们共同享有爱情。
【全书完】